曾華瞄了一眼權少傑說:“權局,今天叫我前來,有何指示?”


    權少傑笑著說:“曾書記,我們上次在局會議室相見,我大有一見如故之感。今天請您來,兄弟間聊聊天,聯絡感情。”


    曾華笑意盈盈,恭維道:“權局,你是縣裏領導,日理萬機,夙興夜寐。我一山村野夫,能蒙你單獨召見談話,榮幸至極。”


    權少傑悠悠放下茶杯,搖頭晃腦說:“我縣領導個屁,正科級幹部,基本上止步了。”


    “倒是曾書記你年輕有為,當局長是一二三之事,稍好運加身,常委、副縣長並非不可能。倘若成真,貧賤之交不可忘,你可別忘了我們之間的情誼。”


    曾華擺擺手,謙遜說:“權局,我手短,接不住你畫的大餅。我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很清楚的。你貴為交通局長,每年手中掌握幾億、十幾億的資金,是寧山響當當的人物,我豈敢高攀?!”


    “您為馮家漯村公路建設項目之事,操碎了心,這份深情厚意我是銘刻在心的。”


    “唉,我的苦誰人能知?”權少傑哀聲歎氣,臉如苦瓜說,“在常人眼裏,交通局長大權在握,風風光光,卻不知是個受氣包,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曾華側過頭,望著權少傑問:“權局,此話怎講?”


    歐少傑愁容滿麵說:“縣委政府主要領導喜好政績工程,喜歡立竿見影,看得見、摸得著的業績。縣城內耗巨資、兩三年前才鋪好的水泥路要求‘白改黑’,縣域鄉鎮公路至少是標準的兩車道、三車道,各行政村必須是3.5米寬的標準道路,達到‘村村通’的目標。於是乎,大家餓狼般的眼睛都盯著交通局,希望能分一杯羹。”


    “中央、省裏的公路建設項目下達到縣裏後,基本上是要縣財政按比例配套資金的。但縣財政負債累累,捉襟見肘,配套資金不能如期如數撥付。搞得我一天到晚為錢而上下奔波,焦頭爛額。領導批評,同僚指責,下麵罵娘,真是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


    “曾書記,您說,這是人幹的工作嗎?”


    曾華用充滿同情的口吻說:“權局,真難為你了。”


    歐少傑意味深長說:“就拿白馬村扶貧村來說,縣長要搞成精品扶貧村,但縣財政分文不撥,他就給我丟下一句話:自己想法籌錢。”


    “巧婦要為無米之炊,你說難不難?我左思右想,迫不得已暗地裏挪用了馮家漯等十幾個村的公路建設項目資金。”


    “我本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誰知您曾書記神通廣大,把我的底褲查了個一清二楚。這下可好,捅了天大的馬蜂窩,謝書記拍案大怒,上綱上線,罵得我狗頭流血。劉真牢騷滿腹,當場和我頂牛,周良生揚言帶領馮家漯村的群眾上訪告狀。”


    曾華問:“其他鄉鎮村的反應如何?”


    權少傑說:“他們至今還蒙在鼓裏。”


    曾華說:“如果他們知道會有什麽反應?”


    權少傑自信說:“知不知道都奈我不何。縣長的‘政績工程’就會把他們嚇得半死,閉上嘴巴,不敢放半個屁。”


    曾華滿臉感謝之色:“謝謝權局寬容。”


    “曾書記,我好難啊,”權少傑作出一副殫精竭慮的神態說,“為了馮家漯村公路建設的事,我幾天幾夜睡不好覺,疲憊不堪,上班無精打采,真的想破罐子破摔,誰想建誰建去。”


    曾華言詞懇切說:“權局,大家都各有難言之隱,都有一肚子委屈。但我認為,我們所謂的難,比不上馮家漯村民的出行難。”


    “都二十一世紀了,瑤胞至今仍為出行發愁。晴天塵土滿天飛,雨天泥濘汙水四濺。冬天路上的雨水結成了冰淩,有的群眾摔成了終身殘疾。”


    “一年中有小半年車輛不能通行,山貨出不了村,爛在山上、地裏。蜿蜒崎嶇的山路成了群眾的心頭病,脫貧致富的‘腦梗阻’。有一條寬闊平整,進出自如的水泥路是瑤胞多少代的夢想。”


    “如果瑤胞如此簡單的夢想我們都不能為其圓,真該脫掉這身官皮。”


    “想瑤胞之所想,急瑤胞之所急,是每個人民公仆的應盡之責。”權少傑正氣凜然說,“所以,我排除各方阻力,絞盡腦汁湊集齊了百多萬資金,一定要盡早圓馮家漯村瑤胞幾輩人的夙願。”


    曾華側身注視權少傑說:“權局之情,曾華沒齒不忘。”


    “我們各盡其責,應盡本分,”歐少傑搖搖頭,引入了正題,“馮家家漯村公路建設大事已定,但有點小事要請曾書記通融,不知可否?”


    曾華寬宏大度說:“權局,隻要有利於馮家漯村的公路建設,該變通的、能通融的,我一定讓你滿意。”


    歐少傑見曾華上鉤,心中暗喜,試探說:“曾書記如此爽快,讓我刮目相看。我想把馮家漯村的公路建設項目的建設方變更為交通局,行嗎?”


    曾華疑惑不已:“就這?”


    歐少傑神情一緊,盯著曾華說:“是的,僅此而已。”


    曾華正欲回答,一旁冷眼旁觀的劉善插話了:“權局,根據規定和慣例,建設方應該是我們柏城鎮政府,如此變更,我認為不妥。”


    權少傑斜眼瞧著劉善說:“我這樣做,自有其道理。我局成為建設方,等於主動把責任攬在自己的肩上,有利於村道建設,一是便於向省市交通部門爭取資金,二是利於調配縣內公路建設資金。”


    “柏城鎮政府完全可當甩手掌櫃,白撿一份功績,百利而無一害。”權少傑側過臉,看著曾華說,“這完全符合曾書記剛才的說法。”


    劉善據理力爭:“權局,責任和權利是一母同體。我們放棄建設方,在放棄了責任的同時,也放棄了權利,放棄了對承包公司的監督權力,確保公路建設質量就成了一句空話。”


    權少傑臉色頗為不快,批評說:“劉善,你門縫裏看人,把我看扁了。我局每年有幾個億的公路建設資金,我瞧得上這百十來萬工程?因此,我攬的是責,而你爭的是利,不可同日而語。”


    “我局有專門的公路建設監督股室和專業技術人員,監督和管理難道不比你們強?常言道,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去做,建設質量才更有保證。”


    權少傑咄咄逼人說:“縣財政捉襟見肘,很多工程都成了半拉子工程。馮家漯村的公路建設資金靠自籌,缺口較大。劉善,如果你堅持要做建設方也行,資金籌集就由你們負責,我就撒手不管了,樂得個清閑自在。”


    劉善把目光轉向曾華,言詞懇切說:“曾書記,建設方代表的就是主權,失去了主權,我們就失去對承包方的監督權。這樣一來,誰保證馮漯村公路建設的質量?誰來監督承包方不摻雜使假,偷工減料?”


    “什麽都可商量,唯獨主權是不容商量的。”


    曾華對劉善眨巴下眼睛,扭頭對權少傑說:“權局,你說的理由我完全讚同,劉組委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雙方互相體諒,各退一步。我同意變更建設方,但我有一請求,還請權局答應。”


    權少傑與曾華對視著,笑容蕩漾:“曾書記,請講。”


    曾華一字一頓說:“一、馮家漯村瑤胞自發成立村公路建設質量監督隊,全麵深入參與工程建設管理。二、工程驗收單上必須要加蓋柏城鎮鎮政府公章,方可生效。”


    權少傑想了幾秒,爽快說:“曾書記,一言為定。”


    曾華主動伸出手,誠摯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權少傑伸出雙手,緊握曾華的右手,高興說:“曾書記真痛快,和我很對脾氣,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今天中午我在君亭大酒店擺一桌,請書記老弟您賞臉。”


    曾華搖著權少傑的手,情真意切說:“多謝權局老兄了,過會我還要到縣煙草局匯報。今天是工作日,不便聚餐,來日方長。如有機會定當舍命陪老兄,一醉方休。”


    權少傑大笑不止:“好兄弟,一言為定,不醉不休。”


    曾華與權少傑手拉著,肩並著肩,有說有笑到了交通局門口,權少傑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緊握著曾華的手不停地搖著:“書記老弟,別總呆在鄉裏,抽空來城裏看看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兄。”


    曾華也情意綿綿說:“局長哥哥,柏城歡迎您。弟弟我翹首以盼。”


    鄭勝辦完事早在門口等候,曾華上了車,權少傑等不見曾華的車子蹤影了才返回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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