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五,穿著粗布衣服的老女人衝了進來。歐小式老臉惶恐不安,慌慌張張用左手擋在額前。曾華這才發現歐小式左手沒中指和食指,用黑布包裹著,發出一股刺鼻的草藥味。


    李碩連忙攔住老女人說:“歐伯母,是我。”


    歐伯母抬頭見是李碩,臉上尷尬不已,手足無措說:“李同誌呀,對不起。”


    李碩側開身,指著曾華介紹道:“這是曾書記,全鎮最大的官,來看你和歐伯來了。”


    歐伯母看見坐在矮凳上的曾華,激動地說:“曾書記,這怎麽受得起喲!”


    曾華指著身邊的矮凳說:“歐伯母,我來遲了,你兩老受苦了。你老先坐下。”


    歐伯母把手上的草藥放下,兩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惶恐不安地坐在凳子上。


    曾華指著歐小式的左手說:“歐伯的手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到醫院去看,會感染的。”


    歐伯母聽後卻怒了,騰地站起,指著歐小式罵道:“看他那個鬼,我恨不得把他那雙手都剁了。”


    曾華大吃一驚:“什麽?歐伯的中指和食指是你剁掉的?”


    歐伯母恨恨地說:“是的,他那爪子是我剁掉的。”


    曾華驚訝地說:“為什麽?”


    歐伯母哇地哭了,矮小的身子顫抖著,委屈地說:“曾書記,您把我抓進班房吧,我情願坐牢也不願和這條吃屎的狗過了。”


    曾華站起身,彎下腰,輕輕地扶著歐伯母的雙肩,和藹地說:“歐伯母,坐下慢慢說。”


    歐伯母擦著眼淚坐下,憤恨地說:“這老不死的從去年開始昏了頭,喜歡上了麻將。開始打五毛,後打一塊,兩塊,最後打五塊,不僅把政府和李同誌給的錢輸了個屁股光光。前不久,這條老狗還偷偷把我今年辛辛苦苦種的一百多斤幹花生,包括種子都賣了,八九百塊錢幾天都輸得精光。”


    “他還死強,說要盤本。這可怎麽得了,我愁得整晚都睡不著覺,一氣之下,半夜裏乘這個老鬼熟睡著,就用刀剁了他的爪子。老鬼疼得鬼哭狼嚎,跑得村醫務室去止血。如果他死了,我也就喝農藥死了算了,免得過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活遭罪。”


    曾華抬頭看向李碩,李碩沒說話,點點頭。


    曾華扭過頭,看著躺在懶人床上瑟瑟發抖的歐小式,一股厭惡之情油然而生,心想,常言道:寧餓死爹娘,也不賣種糧。這老家夥腦殼進了水,靠政府救濟過日子,不想著勤儉節約,卻迷上賭博,把少得可憐的家底輸得一幹二淨,還把花生種子都賣了賭博,明年靠什麽種花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又轉念一想,自己的情緒不對,便說:“歐伯,你是在哪打麻將賭輸的?”


    歐小式睜著驚恐的眼光看著歐伯母,囁嚅著嘴唇不作聲。歐伯母又嘩地站起,指著歐小式大聲罵道:“狗東西,曾書記問你話呢,你是聾了還啞了?再不如實說,我幾棒棒打死你。”


    歐小式用手遮著臉,顫聲說:“在歐土匪家的麻將場。”


    曾華問:“歐土匪是誰?有幾張賭桌?是些什麽人在打?打多大?”


    歐小式看著怒目圓睜又作打人狀的女人,嚇得渾身顫抖,小聲說:“歐土匪叫歐天遠,家裏有十來張自動麻將機。他那環境好,冷了有火烤,熱了有風扇,免費供應茶水。全村的人都愛到他那去打,最少點炮是兩塊,還買馬,買飄,手氣背一盤下來能輸五六十塊錢。”


    “什麽呀,一盤要輸五六十塊錢,那是我們一個月的夥食錢,你這死人,我打死你。”歐伯母一聽就炸了,馬上又要起身動手。


    曾華拉住暴躁的歐伯母說:“歐伯母,不要太急。歐伯,還敢賭嗎?”


    歐伯母嚎啕大哭:“家裏什麽都沒有,他拿什麽去賭,我這條爛命嗎?狗都不要。”


    歐小式閉上眼睛,兩串淚水奪眶而出,心有餘悸說:“吃飯的錢沒了,手也沒了,死了算了。”


    曾華站起身來,大聲說:“能知錯改錯就好。”說罷,從懷裏掏出六張百元鈔票放在歐伯母手上說:“歐伯母,你帶歐伯到鎮醫院去,給歐伯打打破傷風針,包草藥怕感染。隻要歐伯能痛改前非,戒掉賭博,生活的問題政府幫助你們解決。”


    歐伯母突然撲嗵一聲跪下,聲淚俱下:“曾書記,您是我們的救命大恩人啊。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


    曾華趕緊彎下腰扶起歐伯母坐下,和顏悅色說:“我是政府幹部,就應該為你們服務。您是長輩,給我下跪是要折我陽壽的。”


    歐伯母涕淚交加:“感謝政府,感謝幹部!”


    曾華看著李碩扶起歐小式,說:“歐伯,要吸取慘痛教訓,和伯母好好過日子!”


    歐小式擦著眼淚哽咽說:“曾書記,我以後再打麻將就是狗屌出來的!”


    李碩也掏出兩百元錢硬塞進歐伯母手裏。在歐小式、歐伯母千恩萬謝中,曾華兩人一起出了歐小式家,回到了李碩的居住地。


    李碩打開電風扇,讓鼻尖微微冒汗的曾華涼快涼快,也平複下怒氣澎湃的心情。


    曾華問:“李碩,歐小式雖然可憎可恨,但更可憐。歐伯母下手雖然重了點,但管用。你準備怎麽安排兩位老人。”


    李碩回答:“我已經找相關人員鑒定歐小式家的房屋,屬d級危房,隨時有倒塌的可能。我和村兩委協調好了,幫兩老申請危房改造資金五萬元,建四十平米的磚混結構房屋,所欠資金由村兩委籌集。”


    曾華讚許道:“李碩,做得好。”


    李碩沒有高興,反而滿含歉意說:“曾書記,這隻是亡羊補牢,我未能做到防患於未然,深感自責。”


    曾華安慰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關鍵是今後如何防止賭博敗家。”


    李碩遲疑片刻後說:“曾書記,我想說一個有關賭博的故事,您願意聽嗎?”


    曾華精神一振,從沙發上坐直身子,饒有興趣說:“李碩,請講。”


    李碩喝了一口涼茶,麵色凝重,緩緩開口:“去年農曆九月中旬,天氣慢慢轉涼了。仁山咀村十一組歐同勝的老婆何天花,中午時分趁著太陽出來,天氣暖和,給一歲半的兒子洗澡。”


    “這個蠢女人想了個懶辦法,燃起煤爐子,上麵放上農村常用的大大的鋁洗澡盆,讓兒子坐在盆裏洗澡,水熱了就加冷水,邊洗邊加水,好不愜意。”


    “何天花有一個癖好,就是酷愛打麻將,到了如癡如醉之境。隻要一坐在麻將桌上,天塌下來都不肯挪窩,荷包裏的錢不輸光不罷休。兩夫妻不知吵過多少次,打過多少架,鬧過多少次離婚。”


    “但何天花不以為錯,總是振振有詞辯解:小賭怡情,現在農村哪個女人家不打麻將,我打點小麻打發閑日子,有什麽錯。要我戒掉麻將,除非太陽從西邊出,拿刀殺了我。”


    “那天她正幫兒子洗澡,村裏麻將館有麻友打電話來,說三缺一。她二話沒說,一口應承,立即趕到了村中麻將館。坐在麻將桌上,屁股就象生了釘子,一動不動,打了個昏天暗地。歐同勝下午四點多鍾回來,發現澡盆裏的兒子渾身潰爛,早已死去多時,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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