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你就會告訴我麽?”虞清歡笑,唇角泛出苦澀,“我就算知道,又能怎樣?”


    報仇麽?虞清歡還不至於愚蠢到,以為憑著一腔熱血就能報得了仇!在沒有絕對的實力和充足的準備下,她寧願不知道仇人是誰,以免讓那種將對方恨得要死,卻無能為力的絕望之感折 磨自己。


    更何況,若是尋根究底,其實她,才是害了長孫燾的罪魁禍首。


    她,才是最該死的那個人。


    衛殊終是沒有說什麽,默默地跟在虞清歡身邊。


    因為有衛殊時不時的引導,虞清歡順順利利地就下了山。


    山腳下,虞清歡剛巧碰上蒼梧和這次帶上山的護衛們,一看到虞清歡,蒼梧登時迎了上來,焦急地問道:“王妃,王爺呢?”


    虞清歡黑白分明的雙眸,在夜色下閃著瑩光,最後,她哽咽地道:“因為起了山火,我和王爺走散了,蒼梧,你親自帶信得過的人上靈山去找尋王爺,若是有人問起,就說王爺親自去處理糧食和藥材的事情,先別走漏風聲,尤其是朝廷那邊,能瞞多久瞞多久。”


    若是朝廷知道了,且不說當今聖上什麽態度,虞家第一個就會落井下石,有虞家從中作梗,淇州必定會處在水深火 熱之中。


    此外,她也想借此機會看看,誰最先得知長孫燾的真實情況,如此,就算衛殊不願意說,她也能大概猜到誰是凶手。


    將一些注意事項吩咐給蒼梧後,虞清歡牽來馬匹,打馬朝平城疾馳而去。


    今日一同上山采藥的人,已先一步帶著采得的藥材回去,衙門那邊,就算劉廷曄能將所有的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但在救治病患這一塊,還需要她親自看著。


    至於衛殊,自己打不過也趕不走,那就隨他跟著,若是他敢亂來,大不了同歸於盡。


    虞清歡曾設想過很多糟糕的狀態,但卻從未想過,意外來得這麽快。


    當她和衛殊趕到平城門口時,卻見到,平城城門處亮起通明的火把,兵甲林立,士兵將城門圍得水泄不通。


    而今天隨他們一同上山采藥的大夫,全都被押在一旁,那些馬馱著的藥材,也被扣了下來。


    “小狐狸,這是淇州本地的駐軍,完全不歸你那假夫君管,事情大條咯!”衛殊勒馬,與虞清歡並排,話語中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虞清歡剜了衛殊一眼,打馬走上前,衝為首的人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為首的人勒馬回眸,驚詫地道:“清歡?”


    卻是虞清歡的親生父親,吏部侍郎虞蹇。


    “父親。”看到虞蹇的身影,虞清歡心底不由得一沉,低聲喚了一句。


    虞蹇出現在這裏,還帶著淇州本地的駐軍,這說明,事情真的大條了。


    “父親為何在此?”虞清歡問,雙眸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星子般晶亮,“為何扣下這些大夫?”


    虞蹇雙手朝上一拱,道:“淇州爆發如此大規模的瘟疫,其中以平城最為嚴重,此事聖上已然知曉,為了避免瘟疫向其它地方擴散,特命為父前來解決此事。”


    “那父親,您的解決方法是什麽?”虞清歡問。


    虞蹇蹙眉,已有些不耐煩:“自然是要將此城封閉,防止裏麵的人出來,為禍天下。”


    虞清歡道:“父親,您封城的目的是不讓城裏的人出來,城外的人為何不能進去?”


    虞蹇道:“多一個人進去,就多一個人麵臨危險,裏麵的人已經救不活了,外頭活著好好的人沒必要進去送死,為父這是在將損失降到最低。”


    虞清歡道:“但這些,都是大夫,而大夫帶著的,是救命用的藥材。”


    虞蹇道:“不管是大夫還是百姓,在為父心裏都是一視同仁,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是誰規定大夫就應該冒險去送死,為父這是救他們的性命。”


    虞清歡在心底冷笑一聲,有些人光明正大一輩子,卻甩不開鬼鬼祟祟的指責,有些人明明肮髒下賤,舉手投足間卻義正言辭,傲氣不減。


    就算虞清歡做了他虞蹇幾年的女兒,身上還流著他虞蹇的骨血,也見識過虞蹇的不要臉,但親耳聽到上萬條人命在他虞蹇口中如此無足輕重,聽到他虞蹇輕飄飄地說出這種厚顏無恥的話,還能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虞清歡還是震驚到了,那種感覺,就像忽然被潑了一身屎尿一樣。


    “父親,這平城裏麵住著幾萬人,有幾萬條人命,您把大夫和藥材扣下,可有經過陛下的允許?”虞清歡雙目灼灼,擲地有聲地問。


    虞蹇這個人,雖然她不怎麽接觸,但卻對虞蹇的脾性略知一二,如果沒有虞謙,他虞蹇根本什麽都不是,最是膽小不過的一個懦夫,此時膽敢來封城,直接和長孫燾明目張膽地對著幹,一方麵說明他的確手握諭旨,另一方麵卻說明,他很可能知道長孫燾不在,所以才敢如此囂張……


    那麽,今日靈山起火一事和誰有關,還用說麽?


    虞清歡心底冷笑,盡管長孫燾從來不說,但她還是發現了當今聖上和長孫燾之間的不尋常。


    當今聖上,打的可是一手好牌,相府和淇王府本就勢同水火,若長孫燾今日僥幸逃過一劫,那二者之間的矛盾必然激化,兩虎相爭他便可以坐收漁翁之利;若長孫燾不幸罹難,他就可以借虞家的手把淇王府的勢力清掃幹淨。


    最後,他依舊還是個仁慈的君主。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為父這麽做自有為父的道理,還輪不到你來插嘴!”虞蹇完全失去耐性,不悅地道。


    “父親,那就是說,您讓城中患病的百姓無人可治,無藥可醫,是您一個人擅作主張,陛下根本就不知道您不顧百姓的生死,是麽?”虞清歡朗聲問道。


    這些藥無論如何也要送進城,否則不知會有多少人因沒有藥治病而喪命,這時,她在拿話拿捏虞蹇,賭虞蹇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將所有的事情推到皇帝身上,隻要虞蹇不打著皇帝的旗號,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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