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李明端躺在病床上,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


    記憶停留在某一刻,會議結束,他起身離開會議室,腦袋瞬間空白,記不清楚後麵發生的事。


    尋笠見李明端睜開眼,起身問道。“李總,你感覺怎麽樣,身體好點了嗎?”


    看著尋笠關切神情,李明端問道。“我怎麽了?為什麽在醫院?”


    尋笠解釋道。“你突然暈倒在會議室,我們都嚇壞了,直接將你送到醫院。”


    “醫生檢查身體,各項體征正常,就是長期勞累,身體吃不消,血糖低,起身時候暈倒了。”


    尋笠說的輕描淡寫,李明端不相信他的身體真的隻是疲勞和低血糖,一定還有其他的病症。


    自己的身體自己了解,絕對不是低血糖就會導致暈倒。


    感覺到身體的無力,疲憊感愈發如山體落肩,壓得他直不起腰。


    原來老年人直不起腰是因為年齡,也是因為無形的壓力。


    大氣壓強無形,人的壓力同樣無形,都落在他的肩膀上。


    不服老不行,不服輸也不行,人在歲月的長河中,小舟一般飄搖,不知道飄到哪裏傾覆。


    起身靠在床頭,尋笠拿枕頭放在李明端身後。


    聞著消毒水味道,李明端想起來留在剛果的工人,他們還沒有撤回到國內。


    國際公約是保護他們的武器,但在戰爭麵前,國際公約的約束力不強,不能百分百約束拿著槍的人。


    傷害一旦成為現實,後續的所有努力都是空話。


    賠償損失還是血債血償,事後諸葛亮一般的操作,並不能挽救完整的家庭。


    筆記本上記錄太多要做的事,而他身體已經無法支撐他去做事。


    英雄白發,美人老去,最殘忍的剝奪,就是回首往事。


    “尋笠,我的身體自己還是了解的,不會僅僅是低血糖。”


    “醫生怎麽說的直接說,對我不用藏著掖著。”


    “有病住院治療,沒病出院工作,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 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


    “告訴我醫生的原話,我想要了解我身體的真實狀況。”


    臉色微微僵硬,尋笠低著頭沒有回應李明端的問題。


    醫生初步判斷不一定是最終的答案,還需要進一步檢查,才能得出最後的結論。


    可醫生是有幾十年從醫經驗的醫生,他的初步判斷錯誤的概率能有多大。


    不相信醫生的判斷,但又無法反駁醫生的論斷。


    希望在於並冰冷機器最後的驗證,尋笠寄希望於機器,希望機器能反駁醫生的論斷。


    “李總,你想多了, 你的身體能有什麽問題你還不知道,我還能說謊。”


    “醫生說了,你就是太勞累,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需要休息。”


    “請假休息一段時間,好好睡覺吃飯,保持愉快情緒,身體也就恢複了,還能帶我們一起好好工作。”


    搖頭輕笑,剛剛的懷疑成了真的懷疑,李明端懷疑他的身體真的出了問題。


    尋笠的解釋太牽強,眼神躲閃看向別處,不敢正視他的眼神。


    活到他這個歲數,人生一輩子圓滿,不奢求於活的更長久。


    小一輩人已經站起來,撐起他們肩膀上的擔子,他確實可以休息,不用再為工作操勞。


    可是身體有問題,李明端就要考慮他的終點如何規劃,如何圓滿的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人生幾十年太短,想做而沒有做到的事太多。


    他不會將所有想做的事做一遍,但也要盡可能多做一件事,少留一件事的遺憾離開人間。


    “看來我身體真的有問題,還是很大的問題。”


    “你現在不告訴我沒關係,你也不能一直瞞著我,我早晚會知道。”


    “累了,我在睡一會,等吃飯的時候叫我。”


    尋笠點點頭,扶著李明端躺下。


    腳步輕輕走出病房,尋笠靠在牆上,無望看著對麵的牆壁。


    事情來得突然,就像是平靜湖麵掉入一顆石子,晴天霹靂一般。


    身邊沒有人商量事情,而她也不需要和別人商量。


    李明端是組織的負責人,他的事需要經過組織審核,不是尋笠個人能夠決定的事。


    拿出手機,尋笠電話聯係黎視。


    黎視是李明端最在意的孩子,黎視應該前來看望李明端。


    手機震動,黎視漠視一眼手機,繼續他參加的會議。


    太多電話和消息,而他在開會,最應該做的就是屏蔽所有外在因素,隻關注開會。


    會議結束,黎視起身離開會議室,回到辦公室。


    秘書在辦公室等著他,懷中抱著一摞等待他審閱的文件。


    需要看的文件太多,黎視感覺一天24小時不夠用,最好是一天36小時,才能夠處理好所有的公事。


    已經放權到經理手中,給予他們最大的權柄,讓他們扛起責任。


    還是有很多文件需要他過目,簽字下發。


    和張記粗放型的管理模式不一樣,他是精細化管理,精細化管理重大的流程。


    “有沒有特殊電話?”


    秘書答道。“有兩通電話打進來,一通是張記打來的,他還有三個小時落地聖彼得堡,明天早上和瓦西裏先生見麵。”


    “另外一通是尋笠打來的,她請你有時間她回電話,有事和你說。”


    推算著時間,張記還有半小時落地。


    聖彼得堡的冬天很冷,他們談的項目卻很熱,能暖和身體。


    金礦、進出口貿易是大項貿易,哪一個談下來都是躺著賺錢。


    對海鮮進出口沒有興趣,黎視不明白張記為什麽對食物感興趣,耗費精力經營食物進出口貿易。


    食物進出口貿易利潤不高,不如礦產賺錢。


    捏著賺錢的礦產,何必費心費力去做收獲不多的糧食、海鮮等進出口貿易。


    張記有他的計劃,他不需要置喙。


    隻要張記幫他解決事情,有時間精力去做其他事,也是不錯的。


    尋笠打電話能有什麽事?


    看著秘書,黎視懷疑李明端有事找他,所以才讓尋笠打電話過來。


    拿起手機打開,看到尋笠的未接電話,黎視好奇尋笠打電話的目的。


    按下撥號鍵,黎視猜想尋笠可能的目的,陷入到沉思中。


    “黎視,說話方便嗎?”


    “方便。”


    “李總病了,三期膀胱癌,現在在醫院裏躺著等待進一步檢查。”


    “你找時間來一趟燕京,過來看看他。”


    冰涼的手摸著額頭,黎視懷疑他的耳朵幻聽,李明端怎麽會得膀胱癌。


    有著最好的醫療保證,每年定時檢查身體,身體的狀態很好才是。


    尋笠不會拿李明端身體狀況開玩笑,可他還是想不明白李明端為什麽會得病,還是膀胱癌。


    “確診了嗎?”


    “醫生初步確診是三期膀胱癌,還要進一步做檢查。”


    “我沒有告訴李總他的身體真實狀態,你是他最疼愛的子侄,在他最需要關心的時候,你應該陪在他身邊。”


    深呼吸一口氣,黎視揮手示意秘書離開。


    沒有心情看文件,他的心裂開兩半,哪裏還有工作的心情。


    “我處理完手中的工作就去燕京,電話保持暢通,隨時聯係我。”


    “快則明天,慢則後天,我一定到燕京。”


    掛斷手機,黎視起身離開辦公室,來到地下車庫,開一輛車離開。


    打開車窗,任由冷風吹進車廂,吹著他冷峻的麵龐。


    汽車行駛的很快,駛出城市,來到郊外的公墓。


    沒有買花,也沒有帶貢品,想來也就來了,沒有做準備。


    慢慢走到父親的墓碑前,黎視坐在墓碑旁邊,眺望遠處風景。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也有一代人的壽命。


    有的人腳步匆匆,走的快一些,也快一些離開世間。


    有的人腳步慢慢,走的慢一些,在世界享受快樂,承受困難,也要在某一天離開世間。


    不同的過程,卻有同樣一個結果,而且是避不開的結果。


    抽出衣兜裏的煙,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拿出火機點燃。


    煙霧隨著風飄,黎視眼睛跟著煙飄。


    時間過得真快,他也是年紀過了三十的男人,不是背著書包上課下課的學生。


    死去的人定格,活著的慢啊慢老去。


    李明端的身體老去,有了不可治愈的疾病,結果也是時間的倒計時。


    一支煙很快燃盡,黎視看著手指間夾著的煙屁股,感覺他的人生和煙屁股差不多,並沒有好太多。


    起身對著墓碑鞠躬,黎視堅定的下山。


    時間已然是倒計時,在倒計時的時間裏,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陪著墓碑。


    墓碑是他的精神寄托,隻有不說話的墓碑明白他的心思,能體會他心底最深處的委屈。


    回到車裏,黎視啟動汽車,封閉車窗,打開暖風。


    暖風驅散車廂裏的寒冷,溫暖冰涼的身體。


    再次看向墓碑方向,黎視微微一笑,踩下油門離開公墓。


    燕京是一定要去一趟,陪李明端過一段時間。


    強者不會選擇接受自己的命運,而是選擇自己的命運。


    李明端會如何選擇他的命運,坦然接受,還是勇敢反擊,向命運最後一擊。


    車速越來越快,快速衝向魔都,衝向他的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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