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時三刻,韓子默不堪疲倦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隻聽門口輕聲一叩,有不大的聲音徐徐說道:“韓掌門,可方便?”


    韓子默頓時覺得靈台清明,一下子精神起來。可算把紫月寒盼回來了!


    他連忙起身開門,本想著紫月寒會有些許狼狽,結果他依然是白衣翩翩整潔如新。


    韓子默心裏第一塊石頭落了地,頂著一雙黑黑的眼圈,劈頭問道:“絳紫草呢?”


    紫月寒指了指袖子,又指了指屋裏。韓子默一時尷尬,連忙把人請進。


    紫月寒走近離得床三尺多遠,望了一望,從乾坤袋裏拿出了絳紫草。


    青脈紫邊,透出些細微的花紋,葉上還泛著些許寒氣,定是在靈袋裏施了寒冰咒術,才保的此番鮮活。


    紫月寒手上一運氣,一股子充沛的紫陽真氣便竄出來。


    絳紫草很快燃燒起來,最終淬煉化作一顆拇指大的藥丸。


    “淬酒服下,用內力幫她吸收藥的精華,遊走大小周天。”紫月寒把藥推給韓子默便要離去。


    韓子默捏著那珍貴的藥,突然叫住了他,“此藥性寒,六兒酒意不耐,青主可否……”


    此刻韓子默顧不上什麽繁文縟節,江湖本也不拘這些,活命比什麽都重要。


    紫月寒愣了一下,看向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沈青,慢慢摩挲了下袖子裏的手指,慢吞吞的點了點頭。


    韓子默找來水給沈青服下藥,便回了房間,洗了把臉還是不放心,又折回到沈青的房門外。看了一圈沒有可坐的地方,倚著欄杆站定了。


    他太困了,竟這麽站著眯了過去。


    紫月寒走近床前,十日未見,榻上的人更瘦了一圈,相比此前的蠟黃黯淡,這淨若白瓷的臉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紫月寒定了定神,內心像是掙紮了許久,才伸手輕輕把沈青扶了起來。


    他先是打通了她身上幾大穴位,然後麵對麵坐定,扶起了她的胳膊,四掌相對。


    沈青手上的皮膚觸手生涼,紫月寒內力渾厚,很快遊走於她的四肢百穴,大小周天。恰如暖煦和風,讓她身上有了些許溫度。


    絳紫草果然不負“還魂”之名,服下不過半刻,沈青還遊離漂浮的魂魄像是終於找到了本源,氣若遊絲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心跳越來越有力。


    內力相融,免不了會探看一番她的識海,紫月寒覺得自己的內力輸送遊走的十分順暢,她的經絡竟然意外的寬闊!


    紫月寒禁不住皺了下眉頭,以他這些年的武學浸淫,這樣的筋骨屬實算得上上乘,隻是她識海裏的修為怎會如此稀薄?


    而且更令他驚異的是,霜蕤軒內他悄悄渡給她的那縷內息竟然還停留在那,僅僅是護了心脈,絲毫沒有與她經脈相融。


    紫月寒想著,手上再蓄醇厚內力,又往沈青的經脈裏輸送。


    可那磅礴如海的內力初時暢行無阻,後麵每每行至關竅,便會感到一絲阻力。


    他一再嚐試,內力都被原封不動的彈了回來。


    紫月寒愈發驚異,隻待感覺到她神傷無虞,慢慢的鬆開了手。


    他正暗自發怔,沈青並未清醒,沒了支撐,身體便軟綿綿的往旁邊的床板上歪去。


    紫月寒反應快,連忙用胳膊一擋,她便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許是淬酒的緣故,又或者是紫月寒的內力太過剛純,沈青的手上脖子上汗津津的,額頭上的汗珠一直往下流,臉頰像染上一層紅霜。


    她的身體軟極了,眉眼微蹙,難掩光華。正是青蔥歲月,無妝依然明麗,輕輕淺淺,像蜻蜓點水,令人心上泛起點點漣漪。


    潑墨一樣的發絲輕柔的繞過了紫月寒的胳膊,令他的心跳加快了少許。


    他一向不慣接觸生人,可是竟接二連三這般距離的接觸到她,而他……似乎並不排斥。


    此時,紫月寒的腦海裏鬼使神差的閃現了千玨山上幻境裏沐浴的少女。


    那時他並沒有正眼相看,不知那人容貌,可那幅景象卻如此不合時宜的竄進了他的腦海。


    紫月寒的喉頭幾不可見的動了一下,扶著沈青頭的手也禁不住握緊了。


    他修習的心法是《紫陽無相》,紫雲氣頂,心中無我,大愛無形,大悲無淚。講究的便是清心寡欲,非凡定力。


    此前他看別人,皮相無謂美醜,可此時他內心的波瀾,竟是為何?


    千玨山內,淵空離去的笑容詭秘難測,難道是他中了什麽毒?


    紫月寒抬手試了試,經脈通暢並無不妥,他暗暗覺得肯定是自己疲累,久未入定,連心境都變得虛浮起來。


    他心猿意馬地把沈青扶正,把她放在枕頭上,認真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起身快步走到門口,正迎上韓子默瞌睡過後欲敲門探詢。


    紫月寒躲開了與他的眼神交匯,扔下三個字“已無礙”,便匆匆離開準備回房。


    快要走到房間門口,他突然又回頭問道,“沈姑娘經脈可有不妥?”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準備進門的韓子默一愣,他搖了搖頭,又麵露疑色,“怎麽了?”


    紫月寒想到沈青此前種種,她身上的謎團倒是一分加一分。


    不過,他一向不愛多加分辨,很快低了頭,隨口說了句“沒什麽”,關上了房門。


    沈青靜靜的躺著,呼吸漸穩,韓子默再次探上了她的脈搏,慢慢的品味著紫月寒剛才的那句話。


    細想這幾年沈青的努力而不獲,也許真的有什麽關竅。


    韓子默修為尚淺,感覺不出沈青體內的具體蹊蹺。可經由紫月寒這麽一提醒,敏慧如他,他輕輕歎了口氣。


    “六兒,也許這是你的命數,也是你的親人保護你的方式。”


    回到房中,紫月寒習慣性的去淨手焚香,隻是擦拭過指尖的時候,不知為何回憶起了剛才與沈青四掌相對的觸感,動作也慢了下來。


    他心裏一抖,忙的盤膝而坐,封心入定。


    過了一刻鍾,他方覺得心內那種奇怪的感覺被壓製了下去,才緩緩的睜開了眼。


    此時,他忽覺耳邊一縷神識飄動,他伸手一揮,一串金色的字符飄在空中。


    “翊兒,有大量鬼宗於鳳陽出沒,碎星宮宮主急令求救。事急從權,你先行一趟。”


    紫月寒收了令羽,也急於從那奇怪的感覺中抽身,未敢耽擱,於案邊留了封字條,開窗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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