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楚雲向羽青求婚成功後,精神斐然,傷勢好的出奇的快。


    他每日半伏在床上,拿了紙筆,不是寫就是算。


    院子裏每個人都被他臉上的笑感染著。依雲雖多不情願,可是看著他又活過來了的樣子,隻能默不作聲由著他去。


    屋子裏烏壓壓的站了滿地的人,聽著命令。


    “桑奎,你親自去趟東江,找那位南宮易先生,讓他為我算個黃道吉日!”


    “那可是需要您跟羽姑娘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不重要!挑個婚事大宜的日子!就……越快越好……”


    “把莫邪宮封了吧。我們搬離汴州,具體地點,我會細細琢磨,大婚之前落定。”


    “薈姨,大婚的物事,需要你帶人去置辦。”


    薈姨忙的點了點頭,“爺放心,我給小姐置辦過嫁妝,定然辦好。”


    “所有的東西,我都要最好的!一應銀錢,你直接去問過錢掌櫃,他心裏自然有數……”


    “小的明白!”一旁的錢掌櫃眯著一雙銅錢眼,拿著一個小本飛速的記著。


    “依雲,你去趟上原接郎神醫,卿兒說他去了上原。但也許會蹤跡不定,尋到就去接……”


    依雲冷冷的點頭,“是。”


    夜楚雲又一一給每個人派過了活計,慢慢屋裏的人也散了,最後留下了幾個錢莊的管事。


    “老錢,老閔,老白……這些年,我過問錢莊的商事很少,全憑你們在背後忙活,辛苦了……”


    幾個老管事忙不迭的說道,


    “不辛苦!”


    “爺哪裏話,沒有爺,我們哪有今日……”


    “終於等到爺大婚,老先生和夫人都該放心了……”


    “楚歲錢莊的賬麵上有多少流水錢?”夜楚雲又問道。


    錢掌櫃從袖子裏掏出了一遝厚厚的明細,交到了夜楚雲的手裏,


    “這幾年邊疆七族有些動亂,朝廷又苛捐雜稅,百姓日子並不好過。所以銀錢流動比前幾年都要少,如今隻楚歲錢莊的四十一家,流動金銀,隻有八千三百多萬兩白銀,這份明細是這一年的進賬,若爺想看更早的,明日我著賬房細細謄抄……”


    “不用。我心裏有數。”夜楚雲粗粗的翻了翻十幾頁賬目。


    “莫邪宮的開支與雲沐官雖然沒有交聯,但是以後,我也不想繼續莫邪宮的營生了。至於莫邪宮宮人以及幾千黑甲白甲的安置,我還要細細思量。如今年景不好,降低咱們副營的生絲、絹綢、古董、茶葉等的擴張,采用收縮之策,多保些主營的礦鹽、馬匹、糧食、生鐵等的買賣,適當的囤收,以備不時之需。”


    “是。”幾個管事彎腰答應道。


    “還有,幫我留心一下景好地好的大門庭宅院,若有地界低拋,可盡數先收攏而來,我要給娘子選個好地方。”


    “是是。”


    羽青看著這房間內熱火朝天的樣子,端了藥碗疑惑的走了進來。


    錢閔白三位掌櫃還未離開,極有眼力的向羽青彎了彎腰。


    羽青點了點頭,又瞥向那些賬簿中間大大的“沐”字,不由得驚訝的瞪了瞪眼睛。


    夜楚雲擺擺手,讓三位掌櫃下去了,又皺著眉頭接過藥碗,閉著氣一口悶了,剛想說話,一顆蜜糖已經塞進了他嘴裏。


    羽青看著他腿上的一本賬簿,拿了起來,翻了幾翻。裏麵的條目龐雜,藍色紅色的批示密密麻麻,每隔幾頁就會有一枚印信。


    “雲沐官。楚沐。”羽青嘴裏喃喃道。


    夜楚雲咕嚕著嘴裏的糖,著急道,“我並非隱瞞你,卿兒……”


    羽青歪頭笑了笑,“我有時候還在想,這‘八雲蹤’我已見過七人,唯獨少了個‘商宸’楚沐,竟然……”


    “竟然是你夫婿。”夜楚雲眼睛一彎,又露出狐狸一般的表情。


    夜楚雲伸手拉住了羽青,調笑道,“那娘子現在感覺如何,天下首富之妻……”


    羽青翻了他一個白眼,“商人多重利薄情,壓榨人力,焉知你以後會不會……”


    “我不會!”夜楚雲抬頭十分嚴肅的說道,“這千萬家產,都換不了你一人。”


    羽青不太習慣他如今時不時的一句承諾,隻是想起從前,喃喃道,“難怪你去過那麽多地方……


    “這份偉績,你怎麽做到的?”


    夜楚雲圈過她的手指,細細的比量著,悠悠的說道,


    “我外祖在時,已經是中原首富了。可惜,商人總不被看得起,所以我娘嫁給我爹後,安於後宅,不再經營外祖留下的祖產,有了我之後更是一心一意的嗬護我們的家。”


    “直到娘去世……但她早秘密把祖父的多半財富記到了我的名下。我少年……出走,回來時開始經營‘雲沐官’,我爹……狡詐,秘密扣押了許多外祖產業。那時候我著急,奪回娘的一切……”


    “但是商人無力,要依附朝廷更要依賴客主,所以‘雲沐官’看似龐大,其實處處被壓榨,內裏亦是艱難。我那時……投靠靜寧,一是想借她之手扳倒我父親,另一方麵,是因為西麵的商路被朝廷收攏,榷市混亂,銀錢不統一,還時有戰亂……”


    “雲沐官,隻靠你一個人?”


    “不是,外祖留下了許多得力幫手,我娘在時也沒有虧待,所以一直忠心耿耿。剛才出去的老錢,是跟我外祖打拚過的資曆最老的掌櫃了……我不過是審時度勢,大局調配……”


    “那這腦子也不是一般的腦子。”羽青莞爾。


    夜楚雲看著她的眼睛,“我以前說過,會帶你去榷市,那裏有很多奇異的東西……隻要你要,隻要我有。”


    羽青打斷了他,又譏笑,“以前還以為你不知人間疾苦,一味的紈絝浪費。如今想想,也不算太招搖。”


    羽青合上賬簿,遲疑了下,“那你一身魔功……”


    夜楚雲的眼神閃躲了下,咬了咬嘴唇。


    “我……墜崖未死,被一神秘人救下,那便算是一種交易……”


    “交易?”


    夜楚雲有些抗拒,“那是個吃人的魔窟……我也是在那……”


    羽青想起他扇子裏血味濃厚的扇影,分明是以血滋養。


    “罷了。不提了。”羽青於心不忍揭他傷疤,便打斷了他。


    夜楚雲住了嘴,湊近了些,瞧著羽青修長的脖頸,貪戀的嗅了嗅,低聲道,“那你還沒告訴我,你這六年……”


    羽青一隻手覆到他的臉上推遠了些,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真想聽?”


    夜楚雲肯定的點了點頭。


    羽青指了指門口的傘,頓了良久才開口,“我當日確實已死。是碧遊,用玄武內丹續了我一口氣。”


    “玄武?上古神靈?”夜楚雲驚駭。


    羽青點點頭,“神獸之靈,披澤萬物。大鼇沉睡海底萬年,獨獨那蛇兒不是個安分的,隨海漂流,在蓬萊育化成形,又被我碰上了。”


    “碧遊獻祭內丹,帶我去了南海,與大鼇融為一體,用神力養著我的神魂。”


    “可……你的身體……”


    羽青停頓了一下,扭頭看著他,猶豫了下,“是……素心訣……”


    夜楚雲突然想起郎之渙口中“刮骨剝皮之痛”,忍不住伸出手,細細摸索著羽青細滑的臉頰,打斷了她。


    “不要說!那是你的秘密,我不想沾染分毫。全世界都渴求的東西,我夜楚雲不稀罕。”


    “我隻想要你。”


    夜楚雲不管不顧的把她抱進了懷裏,羽青身體繃直,剛想掙紮,卻聽夜楚雲耳語道,


    “別推開我。哪怕隻是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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