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的氣勢來自於身後成片的執法團法師,數量壓根不止一打。而且法師們還被十餘個重裝步戰騎士保護著。這些鋼鐵鑄成的大塊頭一個個力大無比,用的全是重武器,在街巷戰中威力無窮,就是納亞也會為之頭疼,更不要說身後還有數十個火力十足的法師。


    步戰騎士們拖著三具屍體,並且夾著兩個男人走來。活著的正是李察在納亞的小酒館中看到過的兩個男人,不過他們雖然處於俘虜狀態,反而顯得非常輕鬆。因為黑金居然真的隻是來收稅的,而交稅都是納亞的事,他們可沒有收入。至於那三具屍體,就是血鸚鵡等待的援軍了,隻可惜腦子不太靈活,居然敢出手反抗,於是立刻變成了屍體,而且沒能給灰矮人的部隊造成哪怕是一丁點傷亡。在正麵戰鬥中,殺手和武裝到牙齒的正規軍相比,完全就是悲劇。


    其實灰矮人率領如此陣容前來,別說隻是三個血鸚鵡的同夥,就是三十個納亞的夥伴也得落荒而逃,而且逃跑的陣容中還包括納亞本身。


    所以當灰矮人出現時,納亞臉上的笑容就真的變成了世儈而討好的笑容,隻是顯得有些尷尬和苦澀而已。


    灰矮人的眼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說:“你教給李察的隻是皮毛,而不是刺殺藝術的精華?這樣都敢收1000金幣一天?你要知道,你最終拿的可都是殿下的錢!殿下的……錢!”


    納亞一臉訕笑,把灰矮人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說:“我剛才不是在吹牛嗎?你看,李察現在都能獨自收拾四個殺手了,怎麽可能隻是皮毛,完全是我多年心得體會的精華!所以學費收得是很合理的,而且上個月我可是交足了稅的。您帶這麽多人來,這是……”


    灰矮人也壓了壓聲音,向血鸚鵡看了一眼,說:“我聽說這裏有點小麻煩,所以多帶點人過來看看,免得你應付不了,傷了殿下的小李察。誰知道來的都是些這種貨色!這個女人你打算怎麽處理?”


    納亞皺了皺眉,說:“其實很棘手,我也沒把握能問出東西來。要不您也留下來看看?”


    “不不,我隻管收稅,其它的事情與我無關!”灰矮人用力揮動著雙手,幹脆利落地拒絕。然後他忽然眨了眨眼睛,說:“而且我也不想聽到她說的內容。如果你問出什麽來,就自己處理吧。你們黑暗世界不是有自己的規矩嗎?”


    納亞雙眉皺得越來越緊了:“但這裏是深藍,一切以深藍的規矩為主……”


    灰矮人用力一揮手,粗暴地打斷了納亞的話:“深藍的規矩就是老實交稅,沒別的了!好了,我走了,記得這個月的稅!至於其它的,我什麽都沒看見!”


    灰矮人一揮手,大隊法師和步戰騎士即刻把三具屍體和兩個男人扔在地上,簇擁著他滾滾而去。


    納亞臉色有些陰沉,灰矮人的粗暴態度是用可以摧毀整個城市黑暗世界的武裝力量作背書的。而且此行示威和警告的意味非常明顯,言下之意是不需要殿下出手,他們這些底下辦事的人也足以收拾一切心懷不軌之徒,不管這些人十幾年前或者在外麵的世界有過什麽威風的綽號。這裏是深藍!殿下的深藍!


    整個對話過程,直至灰矮人離去,血鸚鵡都保持著屁股高高翹起的姿勢,就象有著什麽特殊嗜好似的。她伏著的地麵早已被汗水浸濕一片,可是納亞的殺機始終鎖定在她身上,讓她無機可趁。而黑金率領的武裝力量,是比納亞更可怕的存在,她根本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當納亞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時,血鸚鵡終於知道再也沒有僥幸,狂叫一聲,和身向納亞撲來!


    砰的一聲悶響,納亞的短刀奇跡般出現在血鸚鵡的後腦處,把她一刀拍暈。當血鸚鵡倒在地上後,納亞還伸腳踢了她幾下,確認昏迷後,才轉頭對李察說:“接下來我要好好的拷問她,過程會很刺激,也會很血腥。你可以在一旁看,甚至給我幫點小忙,這會對你理解黑暗世界的藝術很有幫助。但這不是必需的,畢竟這些內容對你來說可能太早了些,衝擊也許會太大。所以你需要自己決定是不是要參與接下來的過程。怎麽樣,想來嗎?”


    李察臉色略微有些蒼白,他已接受過黑暗世界知識的啟蒙,理解納亞嘴裏的刺激和血腥意味著什麽,但仍然堅定地點了點頭。李察做決定的速度讓納亞吃了一驚,這位在黑暗世界中縱橫十幾年的殺手也有些想不明白為何以李察如此顯赫的身世背景,卻對黑暗世界的藝術有如此堅定的追求,其決心之大,簡直讓人會懷疑李察天生就有些變態傾向。


    其實在做出決定的時候,李察想的十分簡單,那就是歌頓·阿克蒙德會怎麽做,他會畏懼嗎?答案顯然是不。歌頓不知道見過多少血腥程度遠超這件事的場麵,更不知道親手製造出多少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血腥場麵。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無論自己親眼所見還是聽媽媽口述,歌頓都是無所畏懼。


    所以李察決定參與。


    看著李察開始泛白但是堅定的臉,納亞聳聳肩,說:“好吧,那就來吧。不過先準備個桶,大點,你會用得著它的。”


    章三十七 血與純真


    昏迷的血鸚鵡被納亞拖向小酒館,隨意的就象拎著一袋貨物而已。


    夜更深了,邊緣區更加安靜,連往常喜歡深夜出動的遊蕩者都看不到一個。剛才執法法師團如此聲勢浩大的蒞臨,周邊幾個街區的小巷卻全部門窗緊閉,連一條對外窺視的細縫都沒有,在生存的重壓下,人們已經完全失去了好奇心。


    李察默默跟在納亞身後,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看不出有何異常,但是他藏在袖中的雙手卻緊緊握拳,前臂肌肉不斷跳動著,一滴滴鮮血慢慢從指縫中滲出。李察的手上原本有傷,那根鐵條沒有做過拋光處理,毛刺、甚至脫模遺留下來的砂粒都還附著在表麵,在他握上去的時候就磨破了掌心。本來隻是些淺表皮的小傷口,但是李察現在要借助壓迫傷口產生的刺痛,才能勉強抑製住心的狂野脈動。他的內心深處早已翻江倒海,如若四下無人,他真想大喊大叫、狂踢亂砸,隻有這樣才能稍稍宣泄一下遲來的極度緊張。


    李察今晚第一次殺人,而且一下就拿走了四條人命,最後那名戰士更是被他用手剖開了腹部,損傷了大部分髒器,然後就在他麵前緩慢而痛苦地死去,死時充滿恐懼。在當時生死一線時,李察進入絕對寧靜的狀態,一切意識和動作都轉化為冰冷的數字,從納亞處學來的種種技藝自然而然的就使用出來,絲毫不顯生澀。而四個殺手卻都以為李察隻是一名菜鳥魔法學徒,這種想當然立刻讓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除了那發火球術外,其它三名殺手都是死在李察出乎意料的精湛暗殺技藝上,而那發火球術的戰果,仔細說的話,也與暗殺技藝關聯緊密。


    在黑暗世界的對決中,往往是擦身而過的瞬間就已決定生死。


    決戰時刻,對李察來說一切都如在夢中,一場真實、冰冷、充斥著數字的夢。直到灰矮人離去,他才剛剛從夢境中醒來,然後緊張、虛弱、反胃和抽搐種種負麵感覺就開始輪番衝刷李察的心髒。


    除了初次殺人的難過,李察還對血鸚鵡行將到來的命運感覺到說不出的緊張。不知為什麽,納亞越是顯得輕鬆,李察就會越緊張。他的觀察一向細致,在納亞提起血鸚鵡時,就在眼角餘光中看到納亞兩個同伴臉上露出些許的不自然,而血鸚鵡更是在昏迷前的瞬間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恐懼和絕望。


    從納亞的話中推斷,李察知道血鸚鵡十幾年前就在黑暗世界中小有名氣。這樣的人,以及納亞多年以來的同伴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緊張和害怕,那麽過一會納亞會展示出什麽給自己看?而且納亞剛才重點提醒過,讓李察帶上個木桶。現在隻要一想到木桶,李察的胃就開始忍不住痙攣,有種立刻找個角落把胃裏所有東西都吐出來的衝動。


    納亞和蘇海倫,以及那些大魔導師們有一點很相似,就是從來不在正經的事情上開玩笑。


    盡管很想立刻大吐一場,李察還是咬著牙跟上納亞的腳步,並且成功堅持到抵達小酒館為止。就連李察自己都覺得這是一個奇跡。


    等納亞和李察走後,留在原地的兩個懶洋洋的男人就忽然變了樣子,他們以不可思議的迅捷收拾屍體、清理現場,幾分鍾過後所有的痕跡幾乎都被抹得一幹二淨,隻有小巷深處還留有大片魔法火焰舔舐過的痕跡。


    等到明天一早邊緣區的人們走出家門時,就會覺得昨晚好象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其實在混亂的邊緣區,類似的事情,包括震動、爆炸以及種種奇怪的聲音經常出現,人們早已習以為常,隻要把門窗關好,那麽房間內外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外麵不管發生了什麽都與屋內的人無關。建築物是受到深藍規則保護的,破門而入或者破壞外牆體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惡性事件,肇事者會被判定為入侵,成為深藍的敵人。當然,外麵發生的事也可以變得有關,假如屋裏的人有太過濃厚的好奇心的話。


    納亞拖著血鸚鵡穿過小小的大堂,從吧台邊進了後廚。而李察發現這間酒館的後廚空間異常的大,甚至比前廳的麵積還要大。除了常見的爐台、酒櫃和食物櫃之外,後廚的牆壁上還釘滿了大大小小的鐵環,天花板上甚至吊著幾隻滑輪,並且垂下數隻大小不一的鐵鉤。


    後廚中到處彌漫著濃重的油煙和劣質烈性酒的味道,但是這兩種強勁的味道也壓不住無處不在的黴味。牆壁和地板都是石砌的,衝洗得很幹淨,可是上麵依然留下大片不規則的淡淡痕跡。


    “去把門關好。”納亞吩咐著,一邊把血鸚鵡拖到廚房中央。


    李察依言走過去關好了門,然後就看到門後麵居然真的擺著一隻不算太小的木桶。木桶很有些年頭了,雖然衝洗得很幹淨,也沒有什麽異味,可是看到它的瞬間,李察終於再也壓製不住身體的強烈反應,猛然撲到木桶邊,拚命地嘔吐著。


    他還沒來得及吃晚飯,所以腹中不多的東西幾下就吐了個幹淨,然後吐出的就是清亮的酸水。濃重的酸氣直衝李察的鼻子,一時把後廚中幾乎所有的味道都壓了下去,可是另有一縷本不起眼的味道卻因此變得格外清晰。李察一瞬間就判斷出了味道的來源,那是積年累月血垢留下的味道!


    李察剛知道不好,身體的本能反應已經占了上風,胃又是一陣強烈的抽動,幾乎縮成一團。最後一縷酸水幾乎是從他嘴裏噴射出來!


    而納亞似乎早就知道李察會是這種反應,隻是一開始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就開始自顧自地做起事來。他嘩啦啦地拉下天花板上垂掛著的鐵鉤,把血鸚鵡的手腳穿在鐵鉤上,然後一拉鐵鏈,血鸚鵡就被懸吊在半空,四肢向著不同方向被拉伸到了極致。


    劇烈的痛苦讓她從昏迷中醒來,然後銳器穿透了幾處經脈的劇痛,使得她再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不過恢複神智後,血鸚鵡立刻不再慘叫,而是放鬆繃緊的身體,開始觀察四周。可是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納亞,於是眼中立刻閃過絕望,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納亞伸手在她身上胡亂揉捏撫摸了幾下,配合他猥瑣的表情,實在是說不出的下流。可是血鸚鵡卻完全放棄了掙紮,身體的力量隨著納亞的撫摸不斷流失,而眼中的絕望已濃得完全化不開。


    納亞哼著走調的小曲,開始一件件脫她的衣服,直到把最後一點布片也挑出來扔掉為止。血鸚鵡就這樣赤裸著被掛在廚房中央,由於部分肌肉和經絡被破壞,身體不時輕微地抽搐扭動一下,被鐵鉤穿透的地方則怪異地沒有立刻大出血,而是慢慢地向外滲著,一滴滴落在地麵。


    李察終於站了起來,臉上是慘淡的蒼白,要扶著牆壁才能站穩。他擦了擦胸前濺上的汙漬,鼓足勇氣抬起頭,把目光放在血鸚鵡赤裸的身體上。他知道,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


    血鸚鵡的真實年紀應該已過中年,可是強勁的實力卻使她的容貌身體保持在非常年輕的狀態,從哪個角度看她都不超過三十的樣子,而緊致有力的雙腿,胸前和臀部有些誇張的曲線則更對男人充滿了誘惑。在許多時候,容貌和身體就是她最有力的武器。可是現在,她的身體在李察眼中卻沒有絲毫誘惑可言,反而因為專注,李察看出她身上許多地方的數據有所異常。


    李察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湧出來,視線一片模糊。可是在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父親那囂張跋扈的臉。而在那張鋼鐵鑄成般的臉上,卻有著一雙沉靜得讓人心寒的眼睛。父親……這個詞在李察心中沒有任何暖意和親切,隻有痛恨、寒冷和令人窒息的壓力。李察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擁有什麽樣的力量,每每想起,卻隻有深不可測一詞形容。如果是歌頓在這裏,會看不下去嗎?


    所以每當身體的反應可以稍稍控製,李察就會抬起頭,用力睜開眼睛,去看納亞正在做什麽。


    眼淚模糊了視線,那就一把擦去;耳中全是陣陣蜂鳴,聽不清納亞在說什麽,那就用力搖晃腦袋;最後則是疲弱的身軀想要癱倒在地上,那就一手抓緊牆壁上的鐵環,一手撐著旁邊的木桶,至少讓上身挺直。


    李察依稀看到納亞一邊象個老人般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一邊用手在血鸚鵡身上仔細撫摸,不曾放過每寸地方。而他雙手所過之處,往往會翻起大片的血花。李察的身體正在全力抗拒著這一幕幕的場景,不讓他弄明白納亞正在做什麽。可是“精確”和“智慧”的天賦卻在這裏發揮了作用,它們冰冷地把一切真相都還原給李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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