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領主一眼就看出來,第一行應該是諾蘭德位麵某一點的詳細座標,掌握了這個座標,位麵傳送通道的精確程度就可以達到十米之內。而第二行,是用魔法封存的一個片段,在他意識中自然展現出其中的含義,卻讓他也有些費解:


    “出門向右。”


    大領主足足思索了一天,宮殿內諸位小領主也等待了一天,才問:“卡卡迪斯,蘇海倫還說過什麽,都告訴我,一個字也不要漏過。”


    卡卡迪斯努力回想,魔鬼小領主的智慧都與人類傳奇強者相當,不存在忘記的可能。他瞬間把戰鬥場景回溯一遍,於是說:“對了,她還說過一句很奇怪的話:左邊有蘇海倫。”


    魔鬼大領主默默地點了點頭,手心中燃起黑色的火焰,把信紙燒了個幹淨。他讓卡卡迪斯下去休息,隨即伸手點了兩個魔鬼小領主出列,吩咐著:“這次進入諾蘭德,就由你們領軍,帶上第一軍團出征。進入之後,務必要造成足夠多的破壞,並且盡可能多的掠奪靈魂。諾蘭德最終的沉淪,就是依靠一次次打擊積累的。”


    兩個小領主興奮而驚喜,拜倒在地,接受了命令。


    王座上的魔鬼伸手一揮,兩團黑色能量飄到小領主身前,融入他們胸口,化成兩顆晶瑩的黑色寶石。在戰局最危險的時刻,這兩顆寶石上附加的力量可以把他們瞬間帶回到宮殿內。每個小領主都是寶貴的財富,而士兵則是可以隨意犧牲的炮灰。每隔一段時間,魔鬼士兵就會變得過多,需要依靠戰爭來削減一部分。


    沉思了一刻,王座上的領主說:“走出傳送門後,全隊向右,全力進攻!左邊和對麵不管有什麽都不要去管!”


    兩名魔鬼雖然感覺到這條命令很奇怪,但都立刻表示服從。魔鬼之間上下等級分明,領主的命令是不容違背的。


    而片刻之後,在無盡深淵的某一層,最高主宰、惡魔大領主的咆哮震動了這層深淵的每一個角落,各式各樣的惡魔都匍匐在地,不敢動彈,惟恐招惹到大領主的怒火。


    在一片燃燒著的熔岩湖上,一個體形雄健的惡魔正懸浮在空中。他有著難以言喻的力量,溢出的力量氣息直接化成無數神秘而古老的惡魔文字,環繞著他飛舞著。而在惡魔對麵,則是一團水藍色的光芒,光輝中飄浮著一個美麗的小女人。


    “蘇海倫!你居然還敢在我麵前出現!難道你以為我無法把我的怒火傾瀉到諾蘭德嗎?”


    傳奇法師吐了吐舌頭,笑著說:“柏蒙高更,我就是知道你已經做好了進入諾蘭德的準備,才過來找你的。不要這麽生氣嘛,你知道生氣是沒有用的,反正你又追不上我。如果再發生一次上次那樣的戰鬥,對你的尊嚴可是有損傷的哦!其它層麵的大領主們,一定會把這件事議論上幾千年的。”


    柏蒙高更哼了一聲,從鼻孔中噴出兩道長長的火焰,然後冷冷地說:“那你出現在這裏幹什麽,準備阻止我,還是隻是想來激怒我?”


    “都不是,激怒你我可沒什麽好處。我過來是想和你作個交易的。”傳奇法師理了理微亂的頭發,從容地說:“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諾蘭德位麵的準確座標,作為交換,進入諾蘭德後,你的部下要遵守一條簡單的規則。同時,我要得到在你統治的深淵中狩獵的權利。”


    柏蒙高更有些疑惑,問:“什麽規則?”


    “很簡單,出門向左。”


    惡魔領主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而是問:“傳送門右邊有什麽?”


    “我在右邊。”


    “那前麵呢?”


    “魔鬼的軍團會在前方出現。它們會向右轉,然後進攻。你不會想和魔鬼們在諾蘭德打一場血戰吧?”


    惡魔領主點了點頭,說:“那傳送門的左邊是你的仇人?”


    傳奇法師笑靨如花,用力稱讚:“果然是大領主,就是聰明!”


    柏蒙高更挪動了一下身體,立刻引起下方熔岩湖的沸騰波浪,他如雷鳴般的聲音轟鳴著響起:“好!就這麽決定了。上次你獵殺我部下的事,我可以忘記。你今後也可以在我的國度狩獵,但前提是隻能對普通惡魔下手。”


    “那麽我走了!這是座標。”傳奇法師用指尖彈出一顆藍色光珠,射向柏蒙高更,隨後自己就向後飛出,瞬間就出現在數十公裏之外。她忽然一個急墜,一把從地上撈起一頭大惡魔,然後在柏蒙高更的怒吼聲中,拉開傳送門,逃之夭夭。


    “不過是座標附帶的一點小費用而已,別那麽小氣!”蘇海倫的人已經消失,清脆悅耳的聲音卻還在深淵中回蕩著。


    柏蒙高更也停下了追逐的腳步,隻是重重哼了一聲。反正要弄到諾蘭德的座標雖然不困難,但是怎麽都要犧牲幾十頭大惡魔的,而且由於兩個位麵規則導致的測量方式差異,在通道架設初期,難免有各種不穩定的情況,搞不好還要搭上一些惡魔。被傳奇法師撈走一個,說起來反而是賺了。隻不過惡魔通常是不會計算得如此清楚的。


    至於和她的交易,柏蒙高更還是決定遵守。能夠穿過傳送門的最多是惡魔小領主,又是在諾蘭德大陸上,如果向右轉遇上蘇海倫,多半有去無回。他也不想去一次主位麵什麽都沒幹,就和對麵的魔鬼打一場血戰,惡魔隻是天性喜歡混亂,卻沒有無聊到那種地步。


    所以剩下的選擇,隻能向左。


    惡魔大領主覺得,傳送門左邊的家夥應該向神好好祈禱一下了。


    此刻在諾蘭德,歌頓帶著他那支傷痕累累的隊伍正從傳送門走出,回到了家族領地上。雖然折損了近三分之一的構裝騎士,但是斬殺了魔鬼的一個整編軍團,收獲足以抵償損失。而且經曆過在地獄整整四天三夜的殘酷血戰後,每個活下來的人氣息都隱然變得強大了不少。


    重新呼吸到諾蘭德的清新空氣,讓歌頓緊鎖的雙眉微微散開。他把巨劍插在地上,駐足遠眺,在視線盡頭那座綿延山脈背後,就是一片物產豐饒的平原。那是熊彼德家族的世襲領地,也是熊彼德諸多領地中的精華所在。


    章六十四 護送戰爭


    在位麵之間,戰爭和掠奪是永恒的主題。


    諾蘭德並不是惟一的主位麵,許多已知位麵的力量並不在諾蘭德之下,比如說地獄與深淵,天界與星界。一些特殊形態的位麵,同樣有著不輸於主位麵的力量,例如元素和陰影位麵。這些已知位麵和諾蘭德之間的關係既非普通人所認為的那樣,遙遠得隻是存在於傳說中;亦不是如某些神學家所說,雙方會友好相處,隻有衝突和戰爭才是常態。


    正如諾蘭德的人類豪門一心一意向著其它位麵擴張,許多位麵同樣把諾蘭德視為可能的征服地。不時會有位麵強者穿過時光亂流,架設起通向諾蘭德的位麵通道,試圖征服這個富饒而美麗的位麵。


    以諾蘭德的力量體係和廣袤麵積,幾乎是不可能僅僅依靠暴力征服的,畢竟每次位麵通道能夠傳送過來的數量相當有限。但是當基數足夠大時,蠢貨的絕對數量就會足夠的大,於是總會有頭腦發熱的異位麵強者,試圖向諾蘭德發起衝擊。然而以他們傳送過來的那點戰士,往往連一個伯爵領都征服不了。


    幾乎每天都會有一起或是數起異位麵入侵的事件,所以諾蘭德的諸神根本不會為此發布神諭,甚至連示警都不會做。畢竟數量實在太多了,諸神或許不會厭煩,但信徒的人力物力都有限。至於入侵者怎麽辦?很簡單,既然諾蘭德本身都是戰火不斷,那麽異位麵的來客和本位麵的世敵又有什麽區別?相比之下,入侵者更加容易處理一些,無須考慮政治、勢力平衡、血親複仇之類的東西。


    而且在永恒與時光之龍占據主導地位的諾蘭德,諸神的地位並不象其它次級位麵那樣至高無上。為數眾多的傳奇強者都在謀劃著力量更進一步,就可以晉入半神的境界,然後就是再進一步……如此一來,他們又怎麽會純粹地崇拜與信仰就在前麵不遠的諸神?


    一個普遍的規律是,越是力量強大的位麵,比如說所有的主位麵,需要信仰支撐的諸神地位就越低。而高高在上、超然一切的存在,都是不需要信仰的,比如說永恒與時光之龍,又比如說從未得到過驗證的神上之神。


    不管怎麽說,作為主位麵的強者,對於經常造訪諾蘭德的深淵與地獄還是非常熟悉和了解的。甚至於神聖同盟的先代皇帝還組織過規模空前的遠征。了解的另一方麵則來自於曆史上這兩大位麵體係對諾蘭德數不清的入侵。所有的入侵毫無疑問都會以失敗告終,隻有大惡魔、大魔鬼以上的強者才有機會返回地獄和深淵,普通士兵則一個不剩,全部會戰死在諾蘭德。這並非是力量強大得可與諸神一戰的領主們愚蠢,而是削減底層惡魔和魔鬼數量的需要,亦是練兵的一種手段。隻有能從嚴酷位麵戰爭中生還的強者才是有價值的,才有資格加入深淵和地獄最深處那永無止歇的聖戰,為更強大的力量而戰。


    在諾蘭德中,熊彼德家族至少在人類國度中頗有名氣。能夠在浮士德占據一座浮島,不僅僅是實力和地位的象征,也意味著實實在在的好處。接觸永恒龍殿的機會多了,自然就會得到超出預期的神恩。一個強者意外的生命延長,一個新的位麵座標,或者是一件強大的神器,都是家族力量躍升的基點。


    高貴的地位和悠久的曆史讓熊彼德家族積累了巨額財富的同時,也積累了豐富的知識。他們不光懂得培育鎮熊騎士和魔駒,也深深了解惡魔與魔鬼,不止是他們的力量體係,還有超過一百個領主的相關資料。他們當然更加知道什麽是千年血戰,也知道惡魔與魔鬼之間不死不休的關係。這些幾乎都是常識了。


    熊彼德家族思念峽灣領地的最高負責人,瑞恩侯爵,自然是具備常識的人。


    瑞恩侯爵早在三十年前就進入聖域,雖然隨著年紀增長,實力反而開始逐漸滑退,但是經驗卻不會隨著年紀而衰減。誰要是因為滿頭銀發而輕視了這個依舊挺拔的老人,必然會付出沉重代價。


    瑞恩侯爵此刻全身披掛著銀色的華麗盔甲,盔甲不僅式樣精致,而且表麵還浮著一層淡淡的魔法光輝,顯然不是什麽華而不實的樣子貨。侯爵的手中還握著一把同樣精美的長劍,它依然是一件珍貴的魔法裝備。而在侯爵身後,十名構裝騎士和三十名鎮熊騎士一字排開。在半數鎮熊騎士被辛克蕾爾帶走的現在,能夠在短時間內聚集起這樣一支力量,也說明了思念峽灣領地對於熊彼德家族的重要性。


    隊伍的後方,則是兩百名重裝騎士,十幾位魔法師,以及千餘人的精銳步兵。瑞恩侯爵十分清楚,這樣一支隊伍的戰鬥力還不足以徹底殲滅異位麵的入侵者,假如入侵者的確如情報所說的那樣,是來自地獄的魔鬼軍團的話。但是他依然有信心擋住魔鬼軍團,並且把戰鬥轉變成一場拉鋸戰,利用領地內寬廣的區域和複雜的地形爭取時間。隻要拖上一天的時間,家族中的強者就會及時趕到。強者就是一支軍隊的靈魂。


    侯爵的信心來自於隊伍中超過二十名的神術者,他們不光可以大舉延長構裝騎士和鎮熊騎士的戰鬥力,還能夠對來自地獄的魔鬼產生嚴重的傷害。


    而他的另一部分信心則是來自於和家族領地相鄰的阿克蒙德。對麵是歌頓侯爵的直屬領地,據說侯爵本人和他麾下十三騎士的半數此刻都在領地上。光是這支力量就足以擊潰入侵的魔鬼軍團。雖然魔鬼軍團都會由小領主率領,但就象人類在地獄中發揮不出全部力量一樣,魔鬼小領主在諾蘭德最多也就是接近於傳奇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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