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袋魔晶在白夜手上一閃而逝,被塞進那枚空間戒指裏。


    在離開之前,老魔法師突然看了李察一眼,混濁的雙眼中驟然閃過一道耀眼的電光。一瞬間,李察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從頭到腳過了一遍,似乎連每一個細胞都被透視了一下!老魔法師眼中的電光一閃即逝,而李察則出了一身冷汗,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發火。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並不是任何一種偵測魔法。可是那種讓人看透了的感覺,卻是讓他如此不安。


    “等等!”老魔法師叫住了李察和白夜。他回到櫃台後麵,從一個塵封的口袋中掏出三張皮紙,遞給李察,說:“小家夥,如果你能夠答應我,在有能力時就去給我弄來一副熊首督軍的陽具和精囊的話,那這個東西就是你的了!”


    李察疑惑著接過皮紙,本能地先辨別一下材質,發現上麵有著一塊塊忽白忽灰的斑塊,心下首先就是一驚。


    這些皮紙多半是用深海斑星魔魚的魚皮製成,是可以用來製造三階構裝的材質之一。在皮紙上,繪著一幅幅魔法陣的草圖,最關鍵處還有用方框圈起來的幾處注解和說明。李察一看就知道,皮紙上居然是一幅從未聽說過名字的構裝設計圖!


    構裝設計圖的頂端用諾蘭德通用語寫著構裝的名字,李察輕聲讀出:“魔動武裝。”


    李察手上的這幅魔動武裝一看就是三階的構裝,但是魔法陣布局上卻事先預留了大片的空白,空白處的麵積累計起來多達三分之一。他心中一動,翻看第二張皮紙,上麵同樣是魔動武裝,但空白處卻被填補了大半。填補空白的部分,複雜度和難度遠超其餘部分,讓整體構裝的難度攀升到了四階。


    最後一張皮紙上,幾乎全部的空白都被填滿,隻剩下三個指甲大小的部分留空。但這也是一幅相對完整的構裝了。整幅構裝的難度再次提升,如果不是三塊依然殘缺的部分,李察甚至懷疑這已經可以算是一幅五階的構裝。但多出三塊殘缺空白,整個構裝能夠發揮出多少作用就很難說了。


    這三張設計圖,在構裝師眼中,就是無價之寶,特別是李察這樣綜合能力平衡,沒有明顯短板和缺陷,目前瓶頸隻在魔力上的變態。所以李察拿著三張皮紙的手都有些顫抖了,不過他還能把持住,並沒有一口答應老魔法師的要求,而是看向白夜。老魔法師的要求明顯就是針對白夜的。


    白夜向三張皮紙掃了一眼,嗤笑說:“你倒是真舍得。”


    老魔法師重重哼了一聲,惡狠狠地盯著白夜,一言不發。


    白夜則渾不在意地一擺手,對李察說:“答應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幾年了。”


    得到白夜的首肯,李察才答應下來,把三張構裝設計圖小心翼翼地收好。


    看到交易確定,老魔法師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狡滑,摸著淩亂的胡子,嘿嘿笑道:“白夜啊,這次你恐怕終於要失算了!哈哈!”


    白夜臉色稍稍一變,卻沒再說什麽,而是拉著李察離開。


    離開了老人的小店,白夜繼續帶著李察向日不落之都的最高處走去。在路上,白夜淡淡地說:“那個老家夥名叫勞倫斯。但是在二十年前,他還是一位構裝師,這裏的人都叫他聖·勞倫斯。”


    李察頓時一驚:“聖·勞倫斯?他是聖構裝師?”


    白夜點頭,說:“沒錯,雖然他隻做出過一件五階構裝,但是四階構裝隻要有圖紙和材料,幾乎沒有他做不出來的。在最艱難的時刻,日不落之都能夠堅持下來,可以說他居功至偉。沒有他層出不窮的高階構裝,以這裏的守衛實力可抵擋不住達克索達斯的瘋狂進攻。”


    就算隻能做出一件五階構裝,也是極為了不起的事。這樣的人如果在諾蘭德,必然擁有無上的地位,怎麽會紮根在絕域戰場這種險惡地方?李察疑惑著。


    而白夜繼續說:“二十年前,聖·勞倫斯曾和達克索達斯的一位傳奇法師大戰一場。他雖然最終擊殺了對手,但自己也重傷而歸,從此魔力開始流失,一年時間就降階到了十級左右,後來雖然穩定住了,但重新升級的速度連普通魔法師都不如。而且他的身體機能也被破壞,失去了穩定的雙手,再也做不出構裝了。自那時起,他就一直靠開店買賣物資維持生計。由於他是惟一一個願意長駐絕域戰場的聖構裝師,這裏很多人都曾經受過他的幫助和……嗯,還有折磨,所以盡管他失去了能力,還是會有很多人來他的店交易。他畢竟曾是聖構裝師和傳奇法師,有時候一句話的指點,就可以讓人獲益匪淺。另外還有一些人……是來報恩的,比如說我。”


    不過李察還是很難把那個猥瑣、好色和瘋狂的老魔法師與聖構裝師和傳奇法師兩大頭銜聯係在一起。但他也不會去問白夜欠下什麽樣的恩情,需要忍受他的騷擾,而且還執意在他的店中銷售材料。在白夜這種殺神麵前有好奇心,和自殺差不多。


    “為什麽不回諾蘭德?”李察問。假如回到諾蘭德,以聖·勞倫斯在構裝方麵的知識,照樣可以享受到不比大構裝師差的待遇,何必象現在這樣窩在一個小店裏,當一個窮困潦倒的老色狼。


    這次白夜倒是歎了口氣,說:“他在這裏呆了三百年,所以已經離不開這座城市,這片土地了。他曾經說過,寧可默默無聞地爛在這座為之奮戰了大半生的城市裏,也不想回到諾蘭德享受風光奢華的葬禮。”


    李察默然,他不是很理解這份情感,卻可以感受到它的厚重。


    章九 意義


    一路上,有不少人對李察抱以好奇和驚訝的目光。


    日不落都市中來來往往的都是強者,其中也有不少很年輕的人,但是年紀又輕等級還低到這種程度的,倒真不多見。強大的世家或許會送年輕子弟來絕域戰場開開眼界,但是在這種險惡的地方,十三級魔法師的脆弱程度就如同諾蘭德戰場上的魔法學徒一樣,即使配了護衛都不一定絕對安全。


    不過既然李察身邊走著的是白夜,這些人也就聰明地選擇了對李察視而不見。


    最後,白夜帶著李察登上了日不落之都的最頂層,從這裏看,那座千米巨塔顯得無比壯觀。巨塔底部已被永恒龍殿占據,回歸諾蘭德的傳送陣也在這裏。


    “很壯觀吧。這座塔曾是這個位麵上最著名的七大神殿之一。至今為止,諾蘭德上能夠和它相媲美的建築也沒有幾座。但是修建這座塔的種族卻被諾蘭德給徹底滅絕了。”白夜的聲音,為這段曆史更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味道。


    白夜再向李察身後一指,說:“你回頭看看。”


    李察回頭,居高臨下,入眼又是黃昏之地的末世景象。這一次立足點比初來時更高,視野也更強更寬廣。


    “知道我為什麽要帶你來絕域戰場嗎?”白夜問。


    李察搖了搖頭,他略微猜到一點,但並不確定。


    白夜淡淡地說:“位麵戰爭是我們的宿命,也是所有真正強者的必由之路。或許你會認為位麵戰爭過於殘酷,但是沒有從數量眾多的次級位麵中掠奪來的資源和財富,也就沒有今天強大的諾蘭德。如果諾蘭德在與達克索達斯和其它主位麵之間的戰爭中落敗,那麽你現在眼中所看到的景象,就是諾蘭德的明天。黃昏之地終將徹底毀滅,這一位麵毀滅了,我們和達克索達斯還會開辟新的絕域戰場。這是最為殘酷且真實的戰場,殺戮就和呼吸一樣,是這裏每個人的本能。而當一個人剛剛接觸位麵戰爭時,往往會走向兩個極端,一個是懷疑殺戮的意義,甚至開始憐憫敵人,另一個則是徹底沉浸到殺戮中去,並在其中尋求快感,來麻木自己。”


    李察心頭一震,苦笑著說:“我好象兩者都有,那該怎麽辦?”


    白夜淡然說:“記住!殺戮隻是你的手段,而不是你的目的。你隻要考慮這個手段是不是能夠達成你的目的就行了。多餘的事,不必去想。”


    李察苦思良久,才說:“我明白了。”


    需要殺戮的時候就殺戮,不需要的時候就放棄,一切原來如此簡單。


    在踏進傳送陣前,李察還在沉思。


    這次絕域戰場之行,對他來說無異於一場殘酷的心靈洗禮。從整個諾蘭德的層麵來說,位麵戰爭早已不可避免,要麽繼續提升,要麽象黃昏之地一樣毀滅。在這種情況下,再去討論位麵戰爭的意義,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事。所以對李察來說,要麽麵對,要麽回避。而白夜則用自己為李察展示了應對殺戮的態度。


    再次回到諾蘭德時,李察覺得自己的心已包上了一層鐵。


    在可見的未來,黃昏之地,必將是他人生中的一站。


    李察依然出現在鐵血大公爵的浮島上,雖然在黃昏之地呆了整整十天,不過黃昏之地的時間流速是諾蘭德的八倍,因此在諾蘭德隻過去一天多一點。聽到李察回來的消息,阿伽門農第一時間趕了過來,把替李察保管的裝備都還給了他。


    在看到李察第一眼時,阿伽門農的眼角就抽動了一下。這位沉默寡言的年輕人盯著李察整整看了幾分鍾,直把李察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才點頭說:“你終於沒事了。”


    “你知道我有事?”李察有些奇怪地問。話說白夜突然帶他去絕域戰場的具體原因,他還不是很清楚,但是回想起那天吃飯的時候,阿伽門農和尼瑞斯的表情,他們顯然當時就看出來了點什麽。


    好在這次阿伽門農並沒有吝惜口水:“每個在位麵戰爭中呆過一兩年的人,尤其是最初那段開拓期,多少總會有些心理問題。去次絕域戰場不是最好,卻是最直接的解決方法,要麽從此堅韌,要麽徹底瘋狂。”


    李察神情立刻變得有些苦怪,反盯著阿伽門農,問:“你也這樣幹過?”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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