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無錯心頭盤算了一遍,把嘴裏的草葉吐了道:“去他娘的,整!”


    早點拿下早點回家娶媳婦!


    打下泯州以後,袁無錯與莫應星趁勝追擊,在莫應星帶人在拓盧城正麵交鋒的時候,他帶著尋龍門的人抄了後路,趁著夜色幾人飛身上了城牆,解決了西城門的人以後,趁著夜色飛簷走壁向東摸到了東城們,荊國人的報信兵前腳剛到東城門,守城將領師如那還沒反應過來,便叫袁光一箭射死了。


    九名尋龍門的高手加袁無錯一共十個人,就這麽拿下了師如那的項上人頭,拓盧城內群龍無首一時大亂,城門洞開,莫家軍長驅直入。


    在荊國軍隊倉皇從北門撤逃的時候,袁光發現了一輛十分華麗的馬車,在重兵把守之下十分迅疾地向後撤出了拓盧城,往汖原逃去。


    袁光試圖趁亂湊近了探查一番,結果那馬車的護衛一重又一重,根本不得近身。


    等他將消息上報給袁無錯的時候,那隊人馬已經逃出了汖原,鑽進那盧草原,暫時失去了蹤影。


    袁無錯當機立斷,將拓盧城交給莫應星,帶著尋龍門的人,包了幹糧水囊便追著那隊人馬而去。袁隱袁光早在五年前就曾經與荊國人打過交道,親手將獲莫兒圖蘭的親娘給送到了耶邪率圖蘭朵手上,因此對那盧草原不說了如指掌,倒也十分熟悉。


    一連追了一月有餘,一路循著蹤跡追到了草原腹地,等那隊人馬放鬆警惕安營紮寨的時候,已經是人困馬乏,疲憊不堪了。


    在黃昏時分,探查清楚對麵情況之後,袁無錯決定不等對方人馬休整回魂,要趁著他們疲憊至極時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時近子時,萬籟俱寂。十月底的草原寒冷無比,天上星子低垂好像隨時要墜落下來,夜風吹著野草不斷搖擺,遠處傳來草原狼瘮人的嚎叫聲。


    袁無錯拂落衣襟和褲腿上的霜,多虧了這護膝,關節處半分涼意也沒有。一路上要應付為即將入冬儲存脂肪的狼,還要提防叫人包了餃子,帶的食物早就吃完了。袁家近衛靠著打兔子和狼、在水窪裏抓魚果腹,一路上如野人般茹毛飲血,渾身臭不可聞,頭發裏都快生虱子了。


    等到夜風暫歇,巡邏的士兵打著哈欠,營內燃著的篝火,火光照著呼出的白氣籠罩著人臉看不清前方的時候,霧氣消散時,那兵丁才看清麵前如同鬼魅般的一張人臉。


    那人對著他齜牙一笑,荊國士兵隻覺得像是看到了地獄惡鬼一般汗毛倒豎,同時喉間一涼,半聲都沒叫出來,捂著脖子發出兩聲咕噥便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袁光和袁耀兩人則在靠北的帳篷處放火,天氣幹燥,北風呼嘯,推著火勢立即燎燒了大半個帳篷,一時間四五頂帳篷都燒了起來,巡防隊中一半都去滅火了。


    袁家近衛先行削去了疲憊不堪的巡防隊中的一隊,幾聲慘叫驚動了營右側的巡防隊,等著荊國人亂起來紛紛去滅火的時候,袁無錯對袁光道:“擒賊先擒王,走!”


    九人護著袁無錯,手裏的長劍一路斬殺阻礙,直取主帳。在袁無錯如同神兵天降一般踩在帳中人的枕頭上時,一旁的美貌胡姬先被驚醒,看清正上方的活閻羅時,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而另一個年約二十的年輕男子滿身酒氣地驚醒的時候,袁無錯的匕首早就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袁無錯苦追了大半月,眼看要追出草原到達荊國都城盧寒,終於抓住了一個重量級的人物:荊國三皇子輿策圖蘭。


    薛雲初醒來之後,這才知道袁無錯追著荊國的車馬隊伍深入草原腹地,現如今已經快五十餘日了。


    而袁無錯至今依舊毫無消息。


    她簡單洗漱後,帶了各種藥和幹糧便與淩無我三人出了泯州,到了拓盧,再出城來,往前十幾裏,入眼的便是茫茫草原。


    她打著馬靠著日月風向指引一路向南不住地跑著,心中不斷地喊著:“袁無錯,等我。”


    一連跑了五日,遠處的雪山好像依舊離自己那麽遠,淩無我在前頭忽地放慢了速度,轉頭對著薛雲初喊到:“阿初!有水窪,咱們先取水!”幾人停下來飲馬,將各自的水囊裝滿,吃了幾口餅後正準備繼續往南尋的時候,薛雲初看到離水邊不遠處的草叢裏有動物的骨頭,以及燒過的木炭殘餘,埋了一半在土裏,另一半被雨水衝出來了。


    那是有人在此歇腳的痕跡。


    他一定還活著。


    薛雲初立即上馬,與師父們一道快馬加鞭,繼續往南不停地疾馳,途中遇到過幾次商隊,但都沒有尋到袁無錯的下落,叫她心焦不已。


    袁無錯生擒了輿策圖蘭之後,便將他結結實實地鎖了,對餘下的人道:“回去告訴你們耶邪率,想要救他的小崽子,拿城池來換啊!泯州城以南,那盧草原以北,九座城池,少一個都不行,聽見沒有?”


    在挑了所有荊國兵的腳筋、放跑了所有馬匹、斬斷了車轅之後,袁無錯便將輿策圖蘭往馬背上一扔,與袁家近衛策馬向北往泯州城而去。


    待荊國人一麵跑回都城報信,一麵尋回戰馬追袁家近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袁無錯等人帶著輿策圖蘭已經跑出去五六百裏,不見蹤影了。


    這天夜裏,馬匹實在是乏了,薛雲初與師父們隻得就地拴馬歇息。連續幾天持續不斷的顛簸,叫她實在困極,剛一躺下便合眼進入了夢鄉。


    淩無羈則坐在一旁警戒著,夜裏有狼,有野犬,還有其他看不見的危機:比如說可能會出現的荊國人。


    夜風送來了幾聲馬的嘶鳴聲,淩無羈以為自己聽錯了,便站起身來向著南方張望。夜色極濃,一彎新月散發著黯淡的光芒,夜風吹拂著秋季的野草發出刷刷之聲,倒像是她出現了幻聽一般。


    在睡夢中的薛雲初一下子就從地上坐起來了,她感受到了地麵的震動,那是馬蹄的聲音。


    淩無我也站了起來,道:“有人來了,快些隱藏起來。”


    約莫過了兩炷香時間,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最後從她們左側數十丈外疾馳而過。


    袁隱最擅長夜視,早早看到了草地上的四匹馬,便對著袁無錯道:“主子,有幾匹馬!”


    袁無錯道:“小心有埋伏!”幾人放慢速度四下打量,袁隱策馬往前跑出去一段距離,又左右探查了一陣,這才往薛雲初她們這邊而來。


    師徒四人抓緊了手中的劍,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她們已經在路上跑了十四日,正是倦怠的時候,若是這時與這十幾人對戰,怕不是要吃大虧。


    袁隱在離她們十幾步遠時停住了,拔了劍高聲叫道:“什麽人!出來!”


    袁無錯等人也策馬過來,緊緊地盯著前方。


    淩無我三人護著薛雲初從草地裏站了起來,雙方手持長劍在暗夜中相互對峙著,一場對戰一觸即發。


    對峙了一陣之後,袁隱拔劍便衝了過去,淩無我借著微弱的月光感覺到淩厲的攻勢撲麵而來,便也拔劍與他打鬥起來,一時間濃重的夜色中隻聽得到拳腳與刀劍相擊的鏗鏗之聲。,劍鋒掃過之處,野草紛紛斷裂倒伏。


    打了一陣,袁隱感覺到對麵是個女人,而且武功不低,便退後兩步再次問到:“什麽人?還不快快報上名來!”


    淩無我見狀也退了兩步,高聲道:“我們是蕭國人!此次隻為尋人而來,無意與兄台為難,還請行個方便,不如就此別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袁無錯聽這聲音格外耳熟,胯下的黑龍駒同時也開始十分不安起來,扭著脖子要往前走。


    他腦後升起一股十分奇異的感覺,心中有了一個連自己做夢都不曾有過的想法。


    是她來尋自己了嗎?


    天邊漸漸有了些微光,黑龍駒不斷地刨著蹄子,雖被韁繩勒住,卻依舊想往前走幾步。


    袁無錯擦了一把被夜風吹得有些麻木的眼皮,遠遠地透過依舊有些濃重的夜色看著四個黑色的身影,仔細地辨別著,心跳聲越來越大,叫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粗重起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漸漸有些淡藍色的光出現在東麵的天空。隨著天光愈亮、東方既白,袁無錯也漸漸看清對麵那人。


    她站在十一月的冷風之中,有些繚亂的發絲隨著風在臉龐前舞動,映襯著那樣一雙亦嗔亦喜的眉眼,那樣一張叫他魂牽夢縈的臉龐,那是她,夜夜思念著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薛雲初也看到馬上的人,袁隱的身後,撒著歡想要跑過來卻被韁繩勒住的黑龍駒背上,正好端端地坐著與她分別了一百一十三天的袁無錯。


    兩人都瘦了,臉上都是髒兮兮的,皴裂發紅,嘴唇爆皮結痂,頭發雖都是束到頂部結成一個發髻,但早就因為長時間不整理而亂七八糟;身上俱是酸臭難忍,風塵仆仆。


    兩人相互看著有那麽半炷香的時間,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最後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草原的寒風吹拂著不斷甩動的馬尾巴,也吹拂著鬢邊的頭發。


    袁無錯坐在馬上,與薛雲初並肩走著,朝陽初升,西麵的雪山叫朝陽染得金燦燦的,顯得格外富麗巍峨。


    “你怎麽來了?從汴梁趕到那盧,這才多少天?你怎麽這麽厲害?”袁無錯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


    薛雲初在最初的失而複得的狂喜過後,這才後知後覺地生起氣來,便一味地策馬往前走著,也不搭理他。


    袁無錯隻得告饒道:“我錯了,你別生氣,回去了任你處置就是,千萬別生氣,下回再不這麽著了。”


    “你還想有下回?”薛雲初沒好氣地道:“你這大將軍當得,甩了大軍帶著自己的親信單獨去追敵首,你可太厲害了。你怎麽不幹脆騎著馬進人家荊國人的皇宮,搶個皇帝來當當?”


    薛雲初說完便雙手放了韁繩鼓起掌來。


    袁無錯一路告饒,到底還是沒能叫薛雲初給他一個好臉色。袁隱跟在最後,身側則是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輿策圖蘭。


    “那誰啊?”蓬頭垢麵的輿策圖蘭呸了一口,吐掉飛進嘴裏的頭發問袁隱:“這不男不女的,倒不如我們荊國女子,最次也應該著個胡姬,那才叫胸大腰細、體輕能為掌上舞——你們將軍好這口?”


    袁隱冷著臉瞪了他一眼道:“閉上你的臭嘴!”


    那日是他從被子裏將這勞什子的三皇子提出來的,這貨渾身一絲不掛,還是他袁隱給他套的衣裳。


    難怪袁四站那麽遠呢,都是經驗之談。


    臭不要臉,才二十來歲就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樣子,滿臉油光,甩著胯下那話兒就大大咧咧地等著人給他穿衣服,臨了還問他們能不能帶上那個兩個胡姬,臭不要臉!喝tui!


    一行人快馬加鞭,返回拓盧城的時候,莫應星帶著人出城迎接的時候,薛雲初發現淩雙雙也來了。


    袁隱將輿策圖蘭一把扔在了莫應星麵前,道:“啟稟將軍,我等深入敵腹,幸不辱命,生擒荊國三皇子,現交由將軍處置!”


    輿策圖蘭就勢一下子斜躺在地上,斜睨著袁隱十分慵懶地道:“這就是你們蕭國人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粗鄙。”


    莫應星叫人將人帶下去好生看管,將士們聽聞袁無錯生擒了敵國三皇子,頓時士氣大振,高聲歡呼起來。


    連續一個月的奔波勞碌不眠不休,叫薛雲初幾乎瘦脫了形,她將自己仔仔細細洗幹淨了,由著淩雙雙邊罵邊為她絞著頭發,一句話不敢回。


    “我就離開了幾天?啊?幾天?你為了他?為了他?咹?跑到荊國去了,你怎麽不去荊國皇宮裏,一腳把那老皇帝從龍椅上踹下來,自己坐上去當幾天皇帝嘞?”淩雙雙咬牙切齒地瞪著她,氣得如同一隻河豚。


    薛雲初一聲不吭,任由她恨鐵不成鋼地訓著自己。淩雙雙嘴上沒停,但手上到底還是十分輕柔地替她絞幹了頭發。


    待幾人休整好了之後,這才坐下來就著熱菜熱湯好好的吃了一頓米飯。


    淩雙雙對著袁無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連帶莫應星都挨了好幾記白眼:莫應星竟然也不知道攔著她!


    正吃著飯,忽然有人來報:“將軍,那俘虜正在鬧自盡,說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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