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托夢


    翌日,也就七月二十六日,東都日報刊登一則震驚全國的頭條新聞,街頭小販到處搶著叫賣,東都日報當天報紙的發行量隨即創下最高紀錄。


    這也難怪啦!正當其他報社隻報導愛的花束會館事件時,東都日報已經追溯到該事件的起始原因


    該報從風間欣吾的妻子——美樹子和石川宏殉情的事件,美樹子的屍體離奇失蹤,一直到最近發生的一連串詭異事件都詳加報導,所以才會出出一股搶購東都日報的騷動。


    水上三太自然也因此而受到矚目,他受命由文化部調到社會部執筆,專門負責報導這個案件。


    不知道這樣的安排是否真的為他帶來好運。無論如何,他往後得花更多的時間與心思在這個案件上。


    自從美樹子和石川宏殉情,到她屍體下落不明的事情曝光後,始終隱瞞這年事的風間欣吾自然成為眾人懷疑的焦點,而警方另一個要追查的對象則是石川宏。


    在筆者敘述這件事之前,先敘述一下愛的花束會館之後的偵訊經過。


    繼黑田龜吉(猿丸猿太夫)之後,進入臨時偵訊室的是望月種子。


    望月種子身穿黑色洋裝,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怪異的氣息,仿佛有一陣黑色氣團從她身後冒出來。


    她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應對。不用說,這當然是她對風間欣吾的憎恨和專情所造成的。


    這份異於常人的執著和她醜陋的容貌相融的結果,形成一種嚴肅的神秘性,這倒是有助於她在使用撲克牌為人占卜時,增加一些恐怖的氣氛。


    望月種子一走房裏,即以那雙狡猾的眼睛不屑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後一語不發地坐在阪崎警官指定的椅子上。


    從她有如螃蟹般有棱有角的下巴和緊閉的嘴唇來看,她的確像一個常人無法比擬的鬥士。


    警方在詢問過姓名等個人基本資料後,便進入主題。


    “夫人……”


    阪崎警官話都還沒說完,望月種子立刻提出嚴厲的抗議:“不!我不是夫人!”


    阪崎警官重新審視望月種子的臉。當他們兩人四目交接時,由於望月種子的氣焰非常高漲,阪崎警官不禁聳聳肩,藉此緩和一下自己的情緒。


    “對不起,那麽我應該怎麽稱呼你比較好呢?”


    “我的名字是望月種子……就叫我望月吧!”


    “好的。那麽望月女士,我想請問你與先前在這裏接受詢問的黑田龜吉是什麽關係?”


    “他是我的男傭。”


    望月種子表情冷冰冰地回答阪崎警官。


    “原來如此,所以你們住在一起。”


    “是的。”


    “宴會中出現的那尊可怕的蠟像,我想你應該看到吧!”“是的,我看到了。”


    望月種子的薄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那尊蠟像是黑田龜吉製作的,你知道這件事嗎?”


    “不,我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和黑田龜吉住在一起嗎?”


    不知道是不是“住在一起”這些字眼惹火了望月種子,隻見一道青筋浮現在她的額頭上。


    接著,她一字一句用力回答:“沒錯,我們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但是他的工作室在另一棟建築物裏,要是沒有特別事情,我根本不會到他的工作室去。”


    “這樣啊……你的意思是最近都沒有什麽事嘍。”


    “是的。”


    “請等一等……”


    突然間,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插嘴道:“望月女士,我想請教你一件事。”


    望月種子驚訝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眼光猶如老鷹一般銳利。


    “這個人是……”


    “哦,這位是金田一先生,我們請他擔任調查顧問。”


    不待阪崎警官發言,等等力警官便搶先回答望月種子。


    如果說出金田一耕助是風間欣吾委托的私家偵探,望月種子一定會氣得當場跳腳。


    “那麽……”


    “黑田龜吉是不是也兼做望月蠟像館以外的工作?”


    “是的。但如果不是他喜歡的工作,他是不會做的。”


    “這麽說,隻要是跟蠟像有關的工作,他都會喜歡嘍?”阪崎警官直截了當地問。


    望月種子語氣平淡地回答:“是的。”


    “為什麽你會這麽說?”


    “剛才我已經聽說他做了那個男性蠟像,我想他的用意大概是想對我表示忠誠吧!也就是說要討我歡心。”


    “這個部分是不是能請你再說得清楚一些?”


    “我對蠟像主人恨之入骨,恨不得能將他大卸八塊,以消我心中的怨氣,這件事情猿丸也非常清楚,所以我才會認為他做那個蠟像隻是為了羞辱那個男人,換句話說,他想藉此蠃得我的歡心,才做出那尊蠟像。”


    “黑田先生事前就料到他做的蠟像會被別人當作殺人的陪襯物品嗎?”


    “這怎麽可能!”


    望月種子冷笑道:“他不過是受人之托製作那個男人情婦的蠟像,對方還指定擺出猥褻的姿勢。他之所以又做了一尊那個男人的蠟像,並和女蠟像湊成一對,應該隻是為了羞辱那個男人吧!”


    “黑田先生這麽做正好和凶手的用意不謀而合嘍!”


    “不,與其說和凶手的用意不謀而合,不如說他出於本能察覺到凶手的動機,因為他是個直覺非常敏銳的男人。”


    “請問你對凶的身份有沒有什麽線索”


    “沒有,不過……”


    “不過什麽?”


    “因為有太多人憎恨那個男人,當我知道在憎恨那個男人的許多人之中,已經有人將憎恨和詛咒化為實際行動的時候,我自然感到非常滿足。”


    望月種子說出這句話時,不經意地斜睨在場的辦案人員一眼,同時臉上還露出邪惡的笑容。


    大家一看到她醜陋的麵貌、邪惡的笑容時,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望月女士。”


    不一會兒,金田一耕助再度插話進來。


    “我還有件事情想請教你。”


    望月種子冷冷地看著金田一耕助,顯然對這個擁有一頭亂發的男人懷有戒心。


    “事實上,我得到一個奇特的情報。”


    “奇特的情報?”


    “聽說望月蠟像館裏麵有風間欣吾的妻子和另外四位情婦的蠟像。最不可思議的是,在這些情婦中,隻有一位是除了當事人之外,別人應該都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女性,而你又為什麽會知道這個秘密呢?”


    聽金田一耕助這麽一說,等等力警官和阪崎警官不禁瞪大眼睛,注意著望月種子的臉部表情。


    “這是……”


    望月種子咬牙切齒地瞪視金田一耕助,從喉嚨底部發出沙啞的聲音說:“這是神托夢告訴我的。”


    “神托夢告訴你的?”


    “是的。我對那個男人的憎恨不時在我心頭燃燒,所以從很久以前,我就虔誠地向神禱告,詛咒那個男人早日死去……當我在禱告時,我的靈魂便脫離肉體,進入虛無的境界中。這時,我可以清楚地知道和那個男人有關的一切事物,也可以看到那男人和女人相擁、調戲的情景。”


    望月種子的眼中浮現黑色的烈焰,仿佛她現在已經進入靈魂出竅的狀態中。


    2雨衣裏的細繩


    七月二十五日晚上的偵訊情形大致如前所述。


    關於望月種子的部分,警方從風間欣吾那邊著手,但是並沒有獲得更進一步的資料,所以警方決定放棄這個部分。


    至於從那件雨衣口袋裏取出的細繩,筆者現在就把之後所了解的情形記述如下


    風間欣吾並不清楚這條細繩的事,不過警方稍後將這條細繩拿給美樹子的隨身女傭看,女傭證實那的確是美樹子的東西。


    由上可以確定六月二十八日,美樹子去欣賞歌舞伎表演的時候,一定是係著那條細繩。但是當天晚上,風間欣吾他們在石川兄妹經堂赤堤的家中,並未發現石種宏和美樹子身邊有這麽一條細繩。


    難道真如早苗當時所說,美樹子是在別的地方解開細繩,遭人殺害後才被凶手帶回赤堤?而美樹子遺留在命案現場的細繩,凶手這次再度把它拿來當作殺人的凶器?


    稍早時,大家一度質疑美樹子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因此,當這條細繩被人從雨衣口袋裏取出之際,在場眾人無不感到驚俱萬分。


    關於這件有問題的雨衣,早苗和湯淺朱實都沒有辦法證實是否就是雨男身上所穿的雨衣,她們隻說看起來非常像。


    如果是雨男所穿的雨衣……不,應該說從美樹子的細繩在這個節骨眼出現的情況來看,雨男事後應該有再度回到愛的花束會館。


    難道那幅蠟像和抱在一起的現代春宮圖出現在眾人麵前時,雨男也悄悄地混在賓客當中,露出凶殘的笑容嗎?


    “金田一先生。”


    “是。”


    “風間欣吾這個人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風間本身有沒有嫌疑?剛才他在愛的花束會館問你一大堆話,看得出他對這件事也十分吃驚,可是他難道沒有任何嫌疑嗎?一般人對風間有不同的看法,雖然他家有地下道,但是想要把屍體盜出去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活人都不容易應付了,處理屍體不是更麻煩嗎?另外,從地下道裏麵留有足跡這一點,又有誰能證明那不是風間自己故布疑陣呢?”


    “嗯,你說的有理。”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說:“這樣的懷疑確實合情合理,可是警官……”


    “是。”


    “在此之前,還有一個更不容易忽視的疑問,那就是美樹子是否真的已經死亡?”


    “什、什麽!”


    等等力警官整個人幾乎跳起來,他從旁打量著金田一耕助。


    現在已經是淩晨十二點,這兩人正跟在望月種子和黑田龜吉所搭乘的車子後麵,前往們於鶯穀的望月蠟像館的途中。


    車子外麵仍然下著濕冷的陰雨。


    “金田一先生,你認為美樹子現在還活在人間?”


    “不,隻能說有這個可能。”


    “關於這一點,風間他本人怎麽說?”


    “風間堅信他太太已經不在人世。讓我們換個角度來思考這件事吧!假若美樹子的生死成謎對風間比較有利,然而他卻強烈否定美樹子尚在人世的說法,認為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記者——水上三太似乎對這一點持保留態度,剛才我們也得到驗證,他說自己不是醫生,隻是幫忙把屍體抬到車上,所以他本人也不敢肯定美樹子究竟是真的死了,還是呈現假死狀態。更何況,美樹子也有一段過去……”


    “換句話說,因為她曾經背著自己丈夫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所以這次也有可能因為發生意外狀況而假死……你是這個意思嗎?”


    “嗯。當初就因為沒有經過醫生診斷,才會產生這樣的疑問。”


    “原來如此。金田一先生,關於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這個嘛……我越來越不明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在這個時候居然又出現一條女人和服上的細繩……啊!我們好像已經抵達蠟像館了。”


    等等力警官他們事先打過電話通知,此刻望月蠟像館的前麵已經有兩名轄區刑警站在那裏等候,其中一人便是對水上三太煽風點火的上村老刑警。


    上村老刑警一看到從車上下來的等等力警官,立刻必恭必敬地走到他的身邊。


    “啊!警官,這棟蠟像館裏麵有什麽狀況嗎?”


    “詳細情形一會兒再說。黑田先生有東西要讓我們看,你們兩個也一起來吧!”


    望月種子一下車就立刻走進蠟像館,黑田龜吉則在玄關前麵等著。


    “警官,這邊請。”


    一行人繞到望月蠟像館後麵,看見那裏有一個寫著黑田龜吉蠟像工作室的招牌。


    深夜裏,在電燈的照射下,這間工作室比白天看起來更加陰森、恐怖。


    黑田龜吉走陰森的工作室裏四處翻找東西。


    “有了、有了,好家夥!竟然藏在這裏。”


    當黑田龜吉推開一個外形像屏風的東西時,隻見後麵橫躺著一尊以保阪君代為模特兒製作出來的裸體蠟像,而且如同訂購的條件一樣,連身體的細微部分都做得非常逼真。


    大夥兒一看到這尊低級的蠟像時,都不禁皺起眉頭。


    “黑田,這就是你所謂的瓶子?”


    “是啊!這和你們剛才看到的瓶塞正好配一對,嘿嘿嘿……”


    黑田龜吉張開嘴得意地笑了起來,一旁的金田一耕助隻覺得自己快發狂了。


    半個鍾頭之後,黑田龜吉走進位於蠟像館後麵的寢室,此時望月種子尚未更衣,她臉色凝重地在房裏踱步,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黑田龜吉進門後順手把門鎖上,望月種子一聽到門的聲音,便回頭看著黑田龜吉。


    “怎麽回事?瞧你戰戰兢兢的樣子,那些人都回去了嗎?”


    黑田龜吉料想不到望月種子的聲音竟是如此溫柔,不禁抬起頭看著她。


    “是啊!剛剛回去。對了,老師……”


    “什麽事?”


    “那些人想看二樓的蠟像,所以我答應他們的要求……”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他們都已經知道了。”


    “老師,你不會生氣吧?我是指今天晚上的事……”


    “沒有人生氣啊!相反的,我覺得你做得非常好。”


    “老師!”


    黑田龜吉一臉得意的神情,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好,脫吧!統統脫下來,今天晚上我會好好疼你的!”


    望月種子一邊說,一邊取下掛在牆上的鞭子。霎時,她的眼中充滿殘忍的情欲。


    沒一會兒,那種令附近巡警感到好奇的鞭子抽打聲,以及夾雜著痛苦、喜悅的男人呻吟聲開始響遍整個房間。


    他們倆陶醉在變態的情欲中,完全沒有察覺房裏還有另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不知什麽時候潛入這個房間的天花板裏,他就是東都日報的記者——水上三太。


    當鞭子越抽越猛,男人呻吟的聲音也幾近瘋狂咆哮的地步時,水上三太全身都被冰冷的汗水浸濕了。


    3難解的語言


    第二天——七月二十六日下午兩點,警方對石川宏展開第一次調查,調查地點是警政署搜查一課第五調查室,也就是等等力警官的辦公室。


    各家報社都對石川宏這個扮演奇怪角色的人物感到好奇,一時之間,警政署的走廊上擠滿媒體從業人員。


    這些媒體從業人員因為被東都日報文化部的年輕記者搶先報導此事,每個人都被他們的上級主管罵得狗血淋頭,所以現在他們使出渾身解數,為的就是要搶得第一手資料。


    警方在調查石川宏之前,首先被喚的是位於經堂的緒方醫院院長——緒方博士。


    緒方博士將六月二十六日晚上病患被送進醫院時的狀況和治療經過,簡單地恂警方做個說明。


    “病患腦部中樞神經受到嗎啡的強烈侵害,到現在都無法恢複正常意識嗎?”


    針對等等力警官的詢問,緒方博士答道:“是的。目前病患有精神分裂的傾向,一旦發作起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現在發作的次數逐漸在減少當中,發作時間也有縮短的趨勢,所以應該有完全恢複的希望。”


    “那麽在他沒有發作的期間,也就正常的狀況下,他能否對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


    “不,很遺憾,他還沒有恢複到這種程度。該怎麽說才好呢?現在好比有一層薄膜覆蓋在他的腦細胞表皮上麵,過去的記憶必須穿過這層薄膜才能恢複過來。目前覆蓋在他腦細胞上麵的這層薄膜越來越薄,可是在他恢複意識的時候卻仍不知道自己是誰,也認不得自己的妹妹。”


    “那麽您認為是病患自行注射嗎啡?還是別人替他注射的?”


    “這個嘛……我看了今天早上的報紙也嚇了一跳,我個人當然認為是病患自行注射的,病患左手臂上有針孔,正是自行注射的適當位置,何況嗎啡患者也都是自行注射的。”


    “醫生,這件事你為什麽沒有向警方報告?”


    等等力警官嚴厲的語氣讓緒方博士的臉色為之一變。


    “這是個很奇怪的問題,我們當然有向警方報告這件事。現在警方不是已經派人去調查病患了嗎?”


    院方的報告沒有傳遞到警政署,不用說,一定是水上三太中途把報告攔截下來。


    “啊!不好意思,我想大概是我們這邊作業上的疏失,對了,有關病患發作時的情形……”


    “我想這個部分問病患的妹妹會比問我還要清楚,因為我也是從他妹妹那兒聽來的。”


    “不會有危險嗎?我是指病患發作的時候……”


    “這個絕對沒有問題,病患隻有是忘記自己是誰罷了。即使在正常的狀態下,我們也不能保證他什麽時候不會殺人,因此病患應該還是具有些微的危險性!”


    “好的,謝謝你。”


    就在這個時候,石川宏和早苗在警政署的另一個房間裏被媒體記者團團包圍住,水上三太在一旁陪著他們。


    水上三太不斷眨著睡眠不足的雙眼,但是從他眼裏透出一抹異樣的神采來看,想必他昨天晚上在望月蠟像館裏大有收獲。


    反之,石川宏的眼神就顯得有些迷惑,他似乎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被帶到這裏,周遭的人為什麽一直吵吵鬧鬧的。


    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混濁,剛才緒方博士形容他腦細胞的表皮上被一層薄膜覆蓋著,這種說法也頗適合用來形容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確實很像蒙上一層薄膜,看起來非常焦慮不安。


    這時,一名刑警過來傳喚早苗。


    “啊!怎麽是我?不是我哥哥嗎?”


    “嗯,請你過來一下。”


    “水上三太上先生。”


    “不要緊,早苗,他們隻是問你哥哥最近的情況罷了。你不用害怕,隻要把你知道的事情據實回答就可以了。”


    “嗯,那麽哥哥就麻煩你照顧了。哥哥,你在這裏等我哦!”


    “哦!”


    石川宏像是要保護妹妹似地跟著站起來,不過在早苗的示意下,他看看四周後又坐了下來。


    早苗應訊的時間差不多有半個鍾頭,隨著時間的流逝,石川宏也開始焦慮起來。他就像被關在柵欄裏的猛獸一般,在房裏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


    “喂!水上,這些刑警要問我妹妹什麽事情?他們會不會對早苗嚴刑拷打?”


    “哈哈哈?這怎麽可能!”


    “看來我不說是不行的,我應該早一點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警方。早苗和風間叫我不要說出去,就連你也叫我不要講,所以……”


    “啊!對不起,該罵的昨天晚上都已經罵過了,我早就被這裏的刑警嚴重警告過了。”


    雖然被警告過,但是水上三太現在隻要一想起今天早上別家報社一團亂的情景,就會令他高興不已。


    況且,他手上還握有別家報社所不知道的大秘密呢!


    (就連金田一耕助都不知道的大秘密……)


    一想到這兒,水上三太不禁露齒一笑。


    “水上。”


    石川宏十分納悶地看著水上三太,當他正想說話時,早苗卻在刑警的陪同下回來了。


    “哥哥,接下來輪到你了。”


    “早苗,怎麽回事?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沒什麽,我沒事,隻是太緊張的緣故,整個人覺得好累。”


    看著早苗疲憊地坐在椅子上,石川宏不免為她擔心。


    直到刑警拍拍他的肩膀,他才想起輪到自己接受偵訊。


    “水上,那麽我妹妹就交給你了。”


    “嗯,你去吧!”


    當石川宏走進第五調查室的時候,坐在裏麵的所有偵訊人員都把視線集中在他身上。大家的視線仿佛要看穿他的腦子,害得他臉色發白地站在門邊,一動也不敢動。


    “石川宏,請這邊坐。”


    “是。”


    左右兩名刑警將石川宏攙扶到等等力警官前麵的椅子坐下。


    等等力警官還沒提出問題,石川宏已經先開口說:“警官,嗯……”


    “我是負責這次調查工作的等等力警官。”


    “這個……我應該早點把這件事向警方報告,可是風間先生和水上都叫我不要講,甚至我妹妹早苗也哭著要我別說出來,所以……”


    “這件事令妹已經告訴我們了。”


    石川宏的身體不停地抖動著。


    “這件事弄到今天這種地步……我好像是個罪人……我真是倒楣,竟然遇到這麽不體麵的事……”


    雖然他一直說個不停,可是從他的眼神和說話語無倫次的情況來看,他的精神狀況依然沒有完全恢複正常。


    “不,你並沒有錯,你隻是這次事件裏的重要證人罷了。不過,新聞記者過度的騷擾也是影響你複原的因素之一,我們以後會特別注意這一點,因此今天的偵訊工作還請你多多見諒。”


    等等力警官盡量放柔語氣說話。


    “請你說一下六月二十八日晚上的經過好嗎?”


    “我不是很清楚那天晚上究竟是不是六月二十八日……”


    石川宏宛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絕地談起那天晚上的事。


    “當時我在經堂赤堤的家,一個人在家裏看書。早苗已經去店裏工作了,早苗那一天上的是晚班,可是她要去做頭發,所以很早就出門去了。我當時自己一個人在經堂赤堤的家裏麵看書,早苗已經去店裏上班了,那天她上的是晚班,可是她要去做頭發,所以就……”


    石川宏再次重複同樣的內容,在場所有人聽得一頭霧水。其中有人要想開口說話,但卻被等等力警官製止。


    “嗯、嗯,然後呢?”


    等等力警官將身子微微向前傾。


    百川宏大概是因為中樞神經受到藥物的侵害,因此沒辦法像正常人那樣有條不紊地陳述事情。


    他愈急著想把事情說清楚,就愈會加快說話的速度,速度一加快,他又會擔心有沒有說漏什麽重要的事情,所以潛意識裏就自然而然地一直重複同樣的話。


    “因此我就在家裏看書,我已經忘記我看的是哪一本書,總之我在看書就是了。啊!對了,我想起來,我現在突然想起來了,那本書是……”


    石川宏的眼睛突然為之一亮。


    “那是風間夫人推薦我看的書。我一向沒有什麽畫風,喜歡怎麽畫就怎麽畫,於是風間夫人對我說,這樣的作畫方式是行不通的。她還說我必須從基礎開始學起,所以我才去買了那本書,書名是……書名是……我忘了是什麽書名。”


    石川宏不好意思地對大家笑了一下。


    “我這陣子什麽事都記不住,原本記著的東西也一個個忘光了……反正我是在家看書就對了。早苗去店裏上班,我一個人在家看著風間夫人推薦的書,書名我忘了……我這陣子腦筋不好,什麽都忘光光。嗯,我在看書的時候,聽到有輛車子停在圍牆外麵,所以……”


    “嗯,你注意到有輛車了停在圍牆外麵,所以……”


    好不容易,話題又向前推進了一些,等等力警官連忙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嗯,是啊!我發現有輛車子停在圍牆外麵,外麵下著雨,當時我在看書,看風間夫人推薦的書……啊!我想起來了,是《美的形成與創造》對!就是《美的形成與創造》這本書,我沒忘記,我沒忘記耶!我已不會忘記了。”


    “哦,當你在看‘美的形成與創造’這本書的時候,圍牆外麵停了一輛車……”


    “不,我不知道那輛車子是不是真的停下來,隻覺得車子好像是停下來,雨滴滴答答地下著,我以為是早苗回來了,於是就看看手表。早苗說她那天上的是晚班,所以她去做頭發……”


    “你以為是很早就出門的妹妹開車回來了,而且你還看了手表……”


    等等力警官漸漸感到不耐煩,於是出聲提醒他。


    石川宏吃驚地看著大家一會兒,但隨即又滔滔不絕地說道:“對對對,我看了一下手表,當時正好是八點鍾,因此我認為不可能是早苗,準備再開始看書,書名是……書名是——‘美的形成與創造’”


    “對對對,是(美的形成與創造)……是風間夫人推薦我看的書。於是我看了一下手表,時間是八點鍾,我認為不是早苗,然後就繼續看我的書。有一個男人走進來,一個拿著手槍的男人走進來……”


    “突然出現一個拿著手槍的男人?”


    “不,不是突然出現……對了,我正在看書,聽見玄關外麵有男人的聲音,他說他是卡斯迪洛派來的人,於是我打開玄關的格子門,那個男人就姑在那裏,是個穿著雨衣的男人……”


    “那個穿雨衣的男人手裏拿著手槍?”


    “沒錯、沒錯。”


    說到這裏,石川宏臉上出現恐懼的神色。從剛才開始,他額頭上的冷汗就像水柱般流個不停。


    “我嚇得說不出話來。穿雨衣的男人蒙著臉,戴著大型的墨鏡和防寒用的麵罩,讓我嚇得說不出話來。當我發覺車子停在圍牆外麵的時候,我以為是早苗回來了。結果不是早苗,害我嚇得說不出話來,我一直後退,一直後退……起初我以為穿雨衣的男人是一個人,結果又來了一個一模一樣、也是穿著雨衣的男人……他也是戴著墨鏡,圍著防寒用的麵罩……”


    “有兩個穿著雨衣的男人?”


    對於等等力警官提出的問題,石川宏回道:“是啊!是兩個人。當時我還以為這個男人像細胞一樣分裂成兩個人,而且、而且……”


    石川宏就像是缺氧的金魚般張大嘴巴說:“一個人拿著槍威脅我,另一個人給我……注射……”


    在這之前,石川宏的眼神有一些怪怪的,從他說到另一個人給我注射這句話開始,他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汽球一般,眼眸中完全沒有任何光彩。


    沒一會兒,他就癱在桌上了。


    五分鍾之後,石川宏又恢複神誌。


    根據緒方博士的診斷,石川宏已經完全喪失自我,他沒有辦法辨識周遭的人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這並不是裝病。


    不管怎麽說,如果他剛才所言不假,大概在他被注射昏迷之後,那兩個雨男便將放在圍牆外麵車上的美樹子抬進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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