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的風景與來時大不相同。雖然海中的風浪比來時要大上許多,但海船卻並沒有任何的顛簸之感。原來風浪來時,那兩百鮫族漢子合力釋放出一個巨大的離水結界將海船牢牢的護住。風浪雖大,但這海船並沒有受到絲毫侵擾,仿佛一泓靜水中的落葉,任周圍風浪肆虐,它卻安之若素。林小七站在船頭,看周圍風浪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心中不由大是感歎。如斯能力,真正神奇!他這才明白鮫族人為什麽能在狂風巨浪中救回那麽多的遇難之人。


    但鮫族人的能力不僅僅如此,在釋放出離水結界的同時,他們圍在海船周圍,單手抵住船壁,嘴裏同時高唱起悠揚的長調。海麵下,但見無數銀色的魚尾按著同一種節奏擺動,巨大的海船便在這歌聲中如離弦之箭向前竄去!海船越來越快,卻平穩依舊,到了最後,整艘船仿佛欲離水而出、乘風而去!


    船上的石妖哪曾坐過如此快的船,如此奇景驚的他們目瞪口呆,可笑的是,其中有幾個還保持著操舵、轉帆的姿勢。此時此刻,整艘船已經完全不需要他們的操控!


    這船來時走了兩日,但回到逍遙島時,僅僅用了兩個時辰!


    及至逍遙島時,船終於漸漸慢了下來,林小七站在船頭朝水中的鮫人喊道:“眾位兄弟,大家辛苦了,等靠岸後,小七就叫人送上美酒犒勞大家。”


    兩百名鮫人同時喝道:“多謝神龍使!”


    逍遙島上本就有石砌的碼頭,林小七離開之時,這碼頭勉強能停靠這艘海船,但此時望去,這碼頭短短幾天之內竟然大了幾倍!他心中好奇,喚過一名石妖問道:“是不是我看錯了?我們走時這碼頭有這麽大嗎?”


    這小妖言辭倒是伶俐,答道:“回大王公子的話,我們走之前,鬱先生就著人擴建碼頭了。”


    林小七皺眉道:“那也沒這麽快啊?”


    小妖有些得意的道:“大王公子,您老不知道,小的們沒別的本事,但有一把蠻力,而且這島上的石頭就如同我們自己身上的東西,那是想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要它方就方,要它圓就圓,若是敢不聽我們的話,一拳便砸的粉碎,讓它再也沒機會變成小的這樣。”


    林小七聞言不由哈哈一笑,暗道自己卻是忘了這些小妖是什麽幻化而來的。不過他心中也因此生出些感慨,這上蒼造物並非憑空亂來,一物自有一物的作用。就說這些石妖,自己先前還嫌棄他們又蠢又笨,除了做苦力也沒別的用處了。但現在看來,即便是苦力,那也是高級苦力,更遑論他們各個還是天生的石匠大師。


    碼頭上,鬱帶衣得到小妖的通報後,已經早早的站在那裏迎接了。


    船剛靠上碼頭,林小七第一個跳了下去,對著迎上來的鬱帶衣哈哈笑道:“老鬱,這下有的你忙了。”


    鬱帶衣看了一眼海船的吃水線,嗬嗬笑道:“公子,可是滿載而歸?”


    林小七一拍他的肩膀,笑道:“豈止是滿載而歸?簡直就是掏了老絳的家底啊!哈哈……”微微一頓,又道:“不多說了,多找些人來,先將船上吃的用的和一幹物件全卸下來。另外,再派人將石洞打掃幹淨,我這裏可有兩百多人呢!”


    鬱帶衣吃了一驚,吃吃道:“兩……兩百多人?”


    林小七笑道:“這兩百多人可都是寶貝,老鬱你千萬不能怠慢了他們……”他話未說完,一陣疾風忽從他背後襲來,剛要轉身避讓時,一個嬌小溫暖的身軀卻已經撞進了他的懷裏。林小七低頭一瞧,不由笑道:“原來是我的乖乖銀子啊……”


    碎銀輕輕含著林小七的手指,拿頭上的犄角不斷的摩擦著林小七胸膛,同時嘴裏發出撒嬌般的哼哼聲,神態極為親昵。鬱帶衣見狀微微一笑,隨即去忙自己的事情。林小七幾天沒見碎銀,心中也頗想的慌,便在這碼頭坐下,哄起了碎銀。


    林小七帶回的人雖多,但鬱帶衣並沒有忙亂。他先是請下船上的人,然後又從中選了幾個精幹的幫忙,再配給幾個小妖,如此一來,局麵頓時井井有條。林小七一旁看了,心中也大是佩服。又看了一會,他見鬱帶衣慢慢閑了下來,便索性叫了過來。離島幾日,他對這島上的情況也頗為掛心,尤其是修格那一幫人。鬱帶衣明白他的心思,走過來輕聲道:“公子,你是不是想知道艾侖和修格他們的情況?”


    林小七點頭道:“有你在島上,其它的我不用操心,也就是想知道他們的情況。另外,我帶來的這些人怎麽安排,咱們也要商量一下。”


    鬱帶衣點了點頭,叫過幾個伶俐一點的小妖吩咐了一下,轉身道:“公子,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回逍遙居再說吧?”


    林小七一楞,道:“逍遙居?什麽逍遙居?”


    鬱帶衣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喜歡住在石洞裏,我便讓人在山頂起了一座石居,雖然簡陋了一點,但居高淩下,居與其中另有一番風味。食不可無肉,居不可無名,帶衣就擅自做主,先叫它為逍遙居了。”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我見過公子帶回的那個建築師,也略微談了幾句,這人胸中頗有些見地,是個人才。嗬嗬,依我看來,咱這新建起的逍遙居說不得也要拆了重建了……”


    兩人登上石山之頂,林小七見那所謂的逍遙居整體上雖然簡陋了一點,但細節之處卻頗下了點心思,心中明白那是石妖們功勞。隻是他們到底愚笨,也隻會在石頭上做點文章,對整體的構建那是一竅不通。林小七看了一會,也懶的進去,且四下空曠,並無遮攔,也不虞有人偷聽,便道:“老鬱,咱們就在這說吧。”


    鬱帶衣點頭道:“也好,海上剛才還有風浪,但此時卻萬裏碧波如洗,且風又悠揚,這裏說話也不錯。”


    兩人尋了一處幹淨的地方坐下,鬱帶衣剛要說話,卻見林小七盯著天邊一塊如紗般的白雲呆呆的發楞。他心中奇怪,輕輕咳嗽一聲,道:“公子,你看什麽呢?”


    林小七揮手一指,道:“老鬱,你看那片雲象什麽?”


    鬱帶衣不明白林小七究竟再想什麽,便道:“那片雲既薄且透,倒象是一塊輕紗。”


    林小七神情忽然變的說不出的溫柔,輕輕道:“是啊,它真象一塊輕紗……輕紗……輕衣……輕衣……”微微一頓,他忽然看向遠處的逍遙居,道:“老鬱,把這逍遙居拆了,然後讓那個叫巴各特的建築師重起一座……就叫它為輕衣閣吧!”


    鬱帶衣一頭霧水,他不知道好好的林小七為什麽要拆這座石居,自己的這位公子似乎並不是貪圖享受之人啊?再說了,即便要拆那也是以後的事,與即將要商討的事情相比起來,這件事情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拆了嗎?拆了也好,不知道公子喜歡什麽式樣的?”鬱帶衣問道。


    林小七腦中仿佛浮現出玲瓏閣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我腦中已有式樣,改天我畫給巴各特看……好了,這事就說到這裏,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鬱帶衣見他言歸正傳,臉色一正,道:“公子,不出咱們所料,那艾侖並沒有往西方而去!而且這幾天裏,島上也有一些異常的情況發生!”


    林小七微微皺眉,道:“先說說艾侖吧,你怎麽知道他沒有往西方去?”


    鬱帶衣道:“他和公子同一天出發,等他走後,我就讓碎銀跟了上去。他走的時候是往正西方去的,但半天後碎銀就回來了,這回來的方向卻是正南,所以我判斷這艾侖出海半日便改了方向。”


    林小七看向正趴在自己肩頭的碎銀,道:“銀子,你是見到艾侖走的正南方才回來的嗎?”碎銀嘴裏輕哼,忙不迭的點著小巧的頭顱。


    林小七皺眉道:“老鬱,南邊的海域有什麽島嶼嗎?”


    鬱帶衣道:“都是些孤島,沒什麽特別的……不過,我很少出海,對這些也不是特別清楚,公子不妨找鮫族的人來問問,他們應該知道的。而且,咱們也可以請鮫族的人往南邊跑一趟,先探探消息。”


    林小七點頭道:“這是個辦法……你剛才說島上也有異常的情況,究竟是什麽?對了,我忘了告訴你,鮫族人已經答應服用血集丹了,再有三個月,咱們就可以啟程去天朝了。對你我來說,這是天大的事情,絕不能出什麽差錯。所以,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將其它有可能成為累贅的事情先解決掉。”說到這裏,他的臉色漸漸陰沉,麵上現出幾分狠厲,又道:“這幾個西方人如果沒什麽惡意也就算了,但凡有一絲半點,咱們也不必完全探查清楚,所謂寧錯勿放,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第十一章


    上蒼造物總有神奇或怪異之處,而這些或神奇或怪異的地方也往往不被人所了解。往大的地方說,世間有三大死地,林小七的師父軒轅沐曾去的大迷欏幻境就是其中之一。如這樣的地方詭異而凶險,去者百無一還,而僥幸生還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往小的地方說,凡是人煙稀少的地方大多存在這樣怪異之地,比如某座深山裏有一個村落,每當有嬰孩出生,村中就必死去一人。千百年來,這個小村的人口不增不減,永遠保持著恒定的人數。


    在逍遙島上,也同樣有一個怪異之地,那就是被島上石妖列為禁地的某處峽穀。這峽穀並不長,說是峽穀,其實就是百十來米長的一條石山中的裂縫。峽穀寬約二十尺,其間草木豐盛,足有人高,象這樣的峽穀在逍遙島上有很多,但卻沒有象它這樣讓人恐懼的!


    在石妖們的印象中,這條峽穀是去往冥界的通道,因為每當月圓的時候,凡是靠近這條峽穀的、無論是人是畜,都會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故老相傳,冥界在世間的通道正是月圓時開放的。當然,死亡並不足以讓愚笨的石妖畏懼,冥界的通道也並不隻是這裏才有,因為隻要願意,身邊隨時隨地都有去往冥界的‘通道’。比如說撞牆,比如說抹脖,比如說上吊……真正讓他們恐懼的是,這峽穀裏的通道去往的並不僅僅是廣義上的冥界,而是冥界中最讓人畏懼的修羅地獄,凡是去往那裏的人,形神俱滅,永無再世為人的可能了!石妖們相信,死亡其實並不可怕,他們是天地間的靈石幻化而來,隻要靈魂不滅,經過冥界的輪回後,他們會再次的出現在人世間。而那時,他們或許不再是妖,而是自有靈識之後就渴望修成的‘人’!


    對於曾在逍遙島上呆過的人類來說,石妖的畏懼和他們的傳說未免有些可笑,但無可否認的是,這條峽穀確實詭異。十年前,鬱帶衣就曾經親眼見過一隊巡邏的小妖憑空在峽穀的附近消失。不過好在這峽穀隻在月圓的時候才見其詭異,而且隻要不靠近它,就不會有任何的危險。因為石妖們的畏懼和人類的謹慎,這條峽穀早被封閉,周圍長滿了高大的樹木和帶有尖刺的灌木,常人根本無法靠近,更不用提進入其中了。久而久之,鬱帶衣也漸漸淡忘了這事,再加上自林小七來島後,他始終處於一種忙亂的狀態下,竟是忘了將這件事情告訴林小七。


    微風徐來,石山頂上,鬱帶衣緩緩而敘,將這峽穀的詭異說出。林小七在一旁卻是聽的心馳神往,他少年心性,好奇心永遠大於理智,聽鬱帶衣說到這裏時,竟有一種欲往其中的衝動!


    “有這樣奇怪的地方嗎?老鬱你怎麽不早說啊?”林小七一拍大腿,埋怨道。


    鬱帶衣苦笑道:“公子沒來時,這島上基本都是石妖,即使有修道者和修魔者來這裏,也都事先警告過了。這七八年來,那峽穀從沒有吞噬過一個人,所以我已淡忘了這事……”


    林小七道:“這不怪你,不過現在可不比以前了,現在島上多出兩百多人,他們可不知道這峽穀會吃人。老鬱,趕快讓人通知他們,免得剛上島就糊裏糊塗的送了命。”


    鬱帶衣道:“公子放心,我早就讓人在峽穀兩頭守住了,再加上那裏樹木繁多,樹上又多有尖刺,平常人很難進入。”


    林小七點了點頭,道:“是了,你剛才說島上有異常的情況發生,難道和這峽穀有關係嗎?”


    鬱帶衣皺眉道:“是啊,若不是有異常的情況發生,我還想不起來這事。公子不知道,這島上的石妖對那峽穀畏懼的很,平時根本不敢靠近,久而久之,已在心裏形成了一種本能,甚至提都不敢提它。他們不提,我自然也就忘了,天下間奇異的地方很多,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微微一頓,他緩緩道:“公子走的第二天夜裏,我正研究著如何對石洞進行改造,忽然有一個石妖跑來告訴我,說看見一個黑影掠進了峽穀。我當時心頭一驚,以為有外人闖島……”


    林小七打斷了他的話,道:“等等,老鬱,你憑什麽認為是外人闖島呢?難道就不會是哪個小妖喝多了,糊裏糊塗的闖了進去?”


    鬱帶衣搖頭道:“絕不是島上的石妖,我對他們了解的很,他們對峽穀的畏懼已成了一種心底的本能,哪怕再喝多了,也絕不會闖進去的。尤其……尤其那夜正是月圓,公子有所不知,凡到月圓之夜,這島上的石妖是絕不會喝酒的。”他微微一頓,見林小七連連點頭,知道已經認可了自己的判斷,便接著說道:“公子一走,當時島上的防衛極為薄弱,我怕出事,便請碎銀在島上巡視。又多加人手,在峽穀兩頭堵截,但奇怪的是,一夜過去後,島上並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林小七皺眉道:“那第二天你有沒有在島上搜尋?如果有外人進島,多少也會留下一點痕跡的吧?”


    鬱帶衣苦笑道:“搜尋那是必然的,但逍遙島太大,要想做到不漏過一點蛛絲馬跡,又談何容易啊?比如說公子你當初上島,這島上的人根本就沒有人發現。”


    林小七有些得意的說道:“我是從天而降,你們自然發現不了,且我藏身的地方也隱秘,便憑這些又呆又笨的石妖,又哪裏能找的出來?”


    鬱帶衣道:“公子說的不錯,想憑這些小妖們,的確很難找出什麽蛛絲馬跡。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親自跑了一躺峽穀,希望能從那裏看出一端倪。”


    林小七不以為然的道:“如果那峽穀的傳說是真的,想你也找不出什麽痕跡。你想啊,那夜是月圓之時,不管進入峽穀的是什麽人,想必是回不來了。而且你剛才說的那麽懸乎,一靠近那峽穀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我怕那人連痕跡都來不及留下。”


    鬱帶衣笑道:“這卻未必。”


    林小七一皺眉,道:“你什麽意思?難道你發現了什麽嗎?”


    鬱帶衣從懷中取出一段仿佛絲線的東西拿在手上,道:“我順著黑影進穀的方向發現了這個。”


    林小七接過仔細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這絲線金黃且有光澤,分明就是一根頭發。“這……這是一根頭發啊!”瞬即,他想到了艾麗。他猛一抬頭,看向鬱帶衣,道:“莫非是……”


    鬱帶衣卻搖了搖頭,道:“不是,一見到這頭發後,我就趕往了地牢,艾麗仍舊呆在那個結界裏,應該不會是她。再說峽穀凶險,即便是她,也沒有生還的道理啊。”


    林小七道:“既然是金黃色的頭發,那麽這個闖入者應該是西方大陸來的人,不管怎麽說,修格他們還是有嫌疑的。誰又敢保證他們沒有在這島上留有其他的人?如你所說,逍遙島太大,想藏幾個人那是太簡單了。”微微一頓,又道:“老鬱,現在咱們能肯定的就是有人闖進了逍遙島,其它的線索可說是一無所有。那麽,你準備怎麽處理這件事情呢?”


    鬱帶衣沉吟片刻後,道:“唯今之計,隻有靜觀其變了。依我想來,那闖進峽穀的黑影必是有所圖謀,那一夜正是月圓之時,我猜他未必不知道其中的凶險。我算過了,再過月餘,又是月圓,如果還有餘黨,咱們不妨等等看。”


    林小七皺眉道:“如此看來,似乎也隻有等了……不過好在我帶回了兩百鮫族子弟,有了他們日夜巡視,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隻要有人闖入,我們必定能事先察覺。隻要保證沒有其他人闖入,這島上即使還有暗藏的敵人,咱們也不用多怕。”


    鬱帶衣笑道:“正是這個道理,我本來還擔心人手不夠,而那些石妖又太過愚笨,不堪大用。現在好了,有了鮫族人在這裏,我們確實不用太過擔心。隻要暗中留意,小心防範,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發生。”


    林小七道:“反正我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那就等吧……對了,老鬱,那個峽穀在什麽方位?我倒想去見識見識。”


    鬱帶衣一楞,急道:“萬萬不可,公子還有大任在身,哪能輕易冒險?”


    林小七笑道:“你不是說隻有月圓的時候才有危險嗎?咱們就趁白天去吧……”


    他話音未落,鬱帶衣卻是斷然道:“不行,這事絕對不行!公子,我以你為主,便要對你的安全著想,這類無謂的冒險我是絕不會讓你去的。除非……除非你先將帶衣殺了……”


    林小七見他倔強,不由翻了個白眼,心道瞧你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主,我是奴呢!不過他心中雖做如是想,卻也知道鬱帶衣所說所為全是為自己著想,心中不由也泛起一絲感動。歎了口氣後,他先將去峽穀的心思收起,又道:“算了,不去就不去了,老鬱,咱們還是說說怎麽安排離焰島的人吧。我瞧逍遙島南側的地勢平坦,不如就把他們安排在那裏吧。”


    鬱帶衣見他不再提去峽穀的話題,心中稍稍鬆了口氣,笑道:“公子,這些事情還要征求一下離焰島的人的意見。他們可都是人才,既然來了,那就不能讓他們閑著。剛才那個巴各特和我聊了幾句,他建議我說,萬事不可太急,且容他在島上轉轉,三天之後必定會拿出一個好的方案來。並且還是針對全島的……依我看,公子就由他去弄吧。”


    林小七哈哈一笑,站起身將碎銀放在肩頭,複轉身向山下走去。他邊走邊道:“你倒打的好主意,不過這主意也不錯,你不讓他們閑著,我便不讓你閑著。哈哈,有什麽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千萬不要來找我,這幾天,我就在這島上四處轉轉了。”山風拂來,風中有淡淡香味,他心情高興,卻是哼起久未唱過的小調來。鬱帶衣見他一推三六九,做起甩手掌櫃,心中無奈,也隻有自歎命苦。但無奈歸無奈,他這人做事謹慎,想起還有很多事自己不好擅自做主,腳一跺喊了一聲,竟是追了上去。林小七聽到背後腳步聲響,一時童心大起,發了一聲喊,象隻兔子般竄出……


    轉眼十餘日已過,島上漸漸顯出與往日不同的生氣。離焰島來的人住不慣石洞,便在山上先支起了帳篷。這些帳篷顏色各異,全是用深海的虎皮魚堅韌的魚皮縫製,防雨且不怕日曬。一時間,逍遙島的主山峰上仿佛盛開了無數五顏六色的巨大的花朵。而這幾天裏,來自西方大陸的巴各特也已跑遍了逍遙島,針對島上的地形和風物,他提出的計劃宏偉且浩瀚。單是給鬱帶衣和林小七解釋這個計劃的構成就花去整整一天的時間,不過林小七隻聽了半個時辰便打著嗬欠睡著了,讓這位建築師相當的不滿。不過幾天相處下來,他也多少了解了一些這位島主的心性,半途睡著完全是性格使然,倒並不是對自己的計劃不滿意。相反的,島上的另一為實際執事者鬱帶衣對他的計劃相當的滿意,不僅花了一天的時間聽他解說,而且還提出了不少中肯的意見。但是,這位建築師其實並不知道,他提出的計劃雖然相當的完美,不僅考慮到了島上地形和風物,而且還把島上的防禦也包含了進去。但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對鬱帶衣來說,重要的是整個計劃的實施,完全不需要花銀子!說起來好笑,因為前任島主的一切用度全靠掠劫,且他隻對實物感興趣,是以,此時堂堂的逍遙島的倉庫裏竟然還沒有一萬兩銀子!而巴各特匠心獨運,在考察了整個島嶼後,他發現這島上的各種資源一應俱全,完全不需要出海采買。而且他也將離焰島同船而來的同伴和鮫人們也算了進去---有些材料島上雖有,但需要經過加工才行。比如各類金屬就需要矮人工匠的淬煉和鍛造,巨大的房梁最好是用深海巨鯨的脊椎骨,而這就需要鮫人出力了。如此種種,不一而足。用巴各特的話來說,最偉大的建築師也是最省錢的建築師,而且眼光也不應限於一房一屋,隻要給他時間,他會將整座島變成一個世人眼中的天堂和敵人眼中無法攻克的堡壘!


    對此,鬱帶衣深以為然。用他的話來說,隻要不用出銀子,而且島上所有的人每一分鍾都在自己的眼裏不停的勞作著,這就已經足夠!至於什麽偉大的建築師,誰願做誰做去好了,與我又有何幹?


    有了一個瘋狂的建築師和一個吝嗇的守財奴兼嚴苛的監工者,林小七的日子幸福且安逸。除了修格和喀利兒每天躲在石洞裏不知道做些什麽之外,他是島上唯一一個無所事事並且還可以指手劃腳的人。幾天下來,他不僅逛完了整座島,甚至還和鮫族兄弟們出海捕了幾次魚。這樣的日子讓他暫時忘記以前的種種煩勞,也同樣忘記了自己是大周天劍的宿主……即使偶爾想起,他看到的也更多的是美好的未來,他籌劃著,總有一天要將楚輕衣和小胡接來這島上。真到了那天,自己就做一個凡人,那該死的大周天劍永遠也不去碰它了!


    日子過的飛快,轉眼一個月已經過去。在鬱帶衣和巴各特的指揮下,島上所有的事情都已進入了軌道,辛苦了一個月的人們在度過了最忙亂的日子後,現在終於可以得到正常的休息了。不過這樣的忙亂並沒有讓他們厭惡,相反的,他們的熱情一如當初。因為逍遙島上的一切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而巴各特對未來的描述和鬱帶衣極為煽情的演說讓他們深深感受到---今天所付出的每一份汗水,在未來的日子裏都將得到回報。逍遙島和離焰島一樣,這裏同樣是他們的家!


    每當看到鬱帶衣在工地上吐沫四濺的演講時,林小七就感到好笑,他奇怪這家夥為什麽不去做人販子?以他的口才,絕對是這世上最好的人販子。


    這一日的傍晚,林小七漫漫的走在沙灘上,碎銀現在一刻也離不開他,此時正趴在他的肩膀上打著瞌睡。林小七嘴裏叼著一根牙簽,正琢磨著是不是該回離焰島看看了。從巡海的鮫族人那裏得知,離焰島上的鮫族長老和絳落水父女都已經閉關了,目前似乎並沒有出現什麽異常的情況。林小七知道這一次閉關對自己意味著什麽,心裏始終有點不放心,便想去看一看。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舉動毫無意義,但閑著也是閑著,說不定趁著絳落水和長老們不在,能在離焰島上淘出一些寶貝也不一定。


    正思謀著,遠處的沙灘上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這喧鬧聲裏有叫好聲,也有加油聲。間或還夾雜著幾聲石妖獨有的嚎叫聲。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碎銀和林小七相處久了,也漸漸變的喜好熱鬧。這聲音剛一傳入耳朵,它便猛然跳起,瞪著眼睛確定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後,嘴裏發出歡快的呱呱聲,嗖的一下飛遠了。


    第十二章


    逍遙島的南側的沙灘上聚集著至少一百多人,這裏麵有石妖,也有一個月前剛遷移過來的離焰島的人。經過一個月的相處,離焰島的人對這些粗魯、醜陋的石妖也不再害怕,甚至有些膽大的家夥還經常拿愚笨的石妖開玩笑。而石妖們在林小七沒來之前,雖然也曾接觸過人類,但因為他們的愚笨和無知,無可避免的成為了人類的奴仆。其實,在內心深處,他們對這些人類也是有著一些畏懼的。不過林小七來到逍遙島後,石妖們的境遇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好吃的好喝的他們同樣有一份,而且也不必象以前那樣遭受無端的斥責和打罵。久而久之,因為和離焰島的人經常在一起幹活,他們的愚笨竟然有了一定的改觀,比如說,他們見到林小七時,再不象以前那樣叫‘大王公子’了。一些頗有技巧的活也能承擔下來,而且幹的還挺不錯的。這樣的變化不僅林小七感到驚奇,就連在逍遙島呆了十年的鬱帶衣也感到不可思議。因為這裏大部分的石妖可說是妖類中最低下的那種,說是靈石幻化而來,其實那隻是自誇而已,充其量是偶沾靈氣的頑石罷了。整個島上,也隻有當初的拓克圖是真正由靈石幻化而成。


    由於所有的工程都已進入正軌,每到傍晚,島上的人再不用象前段時間那樣勞累。吃過晚飯後,石妖們總喜歡和從前一樣聚集到這塊沙灘上,彼此間開始角力。剛開始的時候,這隻是石妖間的自娛自樂,但時間一長,離焰島的人經不住這裏熱鬧,也紛紛跑來助威、起哄,甚至還有好事的人開盤受賭。島上的人有銀子的人少,便是有也少的可憐,但他們賭的卻並不算小,因為他們押的是珍珠!


    這樣的角力大會每晚都有,林小七也看過幾次,最讓他感興趣的其實並不是那些粗魯的石妖誰贏誰輸,而是那些開盤受賭的人。好幾次他都有自己開盤的想法,但礙於身份,他咬牙忍了下來。若說好賭,他便不是這天下第一好賭的人,但至少也跑不出前三名。想當初,他第一次見到燃孜,便賭了一次命,其他的如銀子、珍寶更是不在話下了。


    碎銀一溜煙的竄了過去,林小七原本有心避過那裏,好讓自己不受煎熬,但現在也隻有跟了過去。不過等他走到人群中時,卻驚奇的發現鬱帶衣和巴各特也在其中。這兩人平時忙著建島大事,難得有空閑的時候,往日此時,雖說是歇工了,但兩人從來都是躲在屋子裏討論著什麽。


    鬱帶衣和巴各特正看的津津有味,並沒有發現林小七。林小七心中奇怪,伸手一拍鬱帶衣的肩膀,道:“老鬱,你和老巴怎麽也來了?”


    鬱帶衣嚇了一跳,轉過身見是林小七,不由笑道:“是公子啊。”


    一旁的巴各特微微彎腰,道:“見過神龍使。”他是離焰島來的,習慣叫林小七為神龍使。這巴各特有六十多歲,鷹鼻碧眼,卻是個禿子。


    林小七同樣拍了拍巴各特的肩膀,道:“老巴,你不在屋裏好好琢磨你的什麽大計,跑這湊什麽熱鬧?”


    巴各特笑道:“倒不是我來湊熱鬧,今天這場角力大會不同往常,所以鬱先生就拖著我來了。”


    林小七心中好奇,看了一眼場中兩個抱在一起正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石妖,道:“有什麽不同啊?我怎麽沒看出來?”


    鬱帶衣解釋道:“還沒開始呢,我聽說今天不僅僅是石妖們的比試,離焰島來的居民們開始耐不住寂寞,嚷嚷著也要下場比試了。”


    林小七吃了一驚,道:“不會吧,他們也要下場?那還不得被拍扁啊?別的不說,石妖的體形巨大,單壓也壓死他們!”


    鬱帶衣笑道:“所以我才急著來看啊,別的不怕,就怕鬧出人命。這些家夥們手底沒個準頭,又不知道讓著人……”


    巴各特一旁笑道:“這也未必,我聽他們說今天從離焰島又來了一撥人。我雖然沒見到是誰,但據我所知,離焰島上也有幾個狠角色的,想來應該是他們了。雖然他們比你們這些修道者差的很遠,但對上這些石妖,應該是一場好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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