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凶戰危啊!真的打贏了還好說,萬一打輸了,他們現在能跑掉,萬一將來陳涼得天下坐穩了龍庭,無論他們跑到哪也躲不過秋後算賬這碼事。


    那些皇家禦用走狗錦衣衛的可怕,大秦帝國的老官油子們想起來都是刻骨銘心的恐懼。正所謂是打贏了好處不多,打輸了壞處一笸籮,他們豈會幹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蠢事?


    江陵和武昌接連陷落,荊襄地區這最具戰鬥力的兩支水軍皆已落入興漢軍掌控之下,現任水軍大都督司徒雅也是地理鬼。如此兩廂結合之下,大部分地方官僚迅速做出了明智選擇。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逢迎,總之除了位於北方的襄陽郡,其餘的州郡太守、刺史們都紛紛上表向陳涼稱臣,甘居臣下之位。在此之後,凡是應向洛陽朝廷上繳的錢糧賦稅,悉數轉交江陵方麵,陳涼轟轟烈烈的造反事業,至此進入了一個上升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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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7  起步


    據傳成書於戰國時代的《禹貢》,最早提出華夏地括九州的地理概念。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雍州,這些區域是中國最初的文明開化地區。


    雖說後來大秦帝國在地理定義上沿用了華夏九州的概念,但並沒有將九州作為正式的行政區劃設置。從始皇帝趙政一統天下開始算起,大秦帝國一直沿襲著郡縣製,期間又新增了與郡平級,但其下不設縣的州,算作是對地方分權的一種預防性舉措。


    萬丈高樓平地起,爭天下也跟造房子的道理是一樣。若是開頭地基打得牢靠,前期投入的勞動和心力夠多,建起的房子自然經久耐用,反之則是一項豆腐渣工程。


    舉例來說,真刀真槍辛苦打出來的天下,跟靠陰謀篡奪來的天下,這兩者就大有不同。


    舉凡是靠著真刀真槍打拚出來的天下,執政者從根子上來說底氣就顯得很足,言行舉止充滿了強烈的自信,君臣之間都可以相互信賴,漢唐就屬於這種範例。那些靠著見不得光的陰謀詭計篡奪政權的執政者,他們在心底裏總是在擔心別人也效法自己昔日的所作所為,所以他們普遍的作法對外軟弱,對內殘暴,這種貨色隻能算是獨夫民賊,負麵典型則是東、西晉和南、北宋。


    華夏大地分作九州,這是代表著整個文明的核心區,其意義不同於外圍的蠻荒土地。


    陳涼順利占據了荊州算是得了九分之一的天下,這個發展基礎當然不錯,可是作為他的幕後推手,林旭卻在擔心陳涼的見識不夠,被那群老官僚玩弄而不自知,其次是擔心陳涼一心急於求成,弄出不可收拾的爛攤子。正當林旭考慮著是否要親自出麵,提醒一下陳涼時。這位獵戶出身的義軍統帥,自封頭銜“興漢大將軍”,對治下的荊州諸郡頒布了“與民休息令”。


    陳涼下發的這條政令內容很簡單,減免各地的賦稅和徭役,鼓勵墾荒和生育,對外宣稱守土安民,意思是別人不打我,我就不主動出兵征戰。


    林旭派出化身變幻為一名扛鋤老農,湊在人堆裏,認真看過了陳涼的這份政令,知道他把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的九字真言聽進去了。對此,林旭不禁暗中慶幸選對了代理人,陳涼這家夥雖然不學,但也有術,一路順風順水也沒衝昏頭腦,的確是成大事的材料。


    古人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僅僅間隔了數日,占據著江陵的興漢軍政權,再度以大將軍陳涼的名義公開頒布了一則“求賢令”。


    “……當今之世兵火不息,戎狄凶焰正熾,乃求賢之急時也。天下無有被褐懷玉,而釣於渭濱者?有無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吾皆願唯才是舉,誓必得而重用之。本將望四方賢良高才,不棄興漢之地鄙陋,往投吾處,某必倒履相迎。”


    大概是經過了酸腐文人的潤色加工,這份求賢令一般人讀起來比較拗口,不過簡單地說,中心思想還是非常明確的。陳涼不僅要求荊州地方官吏和豪紳們必須大力向興漢軍舉薦人才,同時要求隱居鄉野間的賢才能人到官府自薦,特別聲明不會以個人道德高低和聲望好壞作為評判標準,陳涼公然宣稱,即使有著盜嫂受金之類道德劣跡的人也可自薦於軍中,如果考察真是有才幹的,必定得到重用,簡直是赤裸裸地顛覆了傳統道德倫理的邊界。


    “古人誠不欺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


    駐足在江陵城門口,當林旭看罷了這份貼出的布告,他咂摸一下滋味,當即哭笑不得。


    盜嫂受金這個不太出名的典故,乃是出自地球曆史中,漢初與張良齊名的重臣陳平,由於投奔劉邦之後,他往上爬得太快,結果被人嫉妒。


    這些小人先是誣陷陳平跟嫂子通奸,隨後又說誰給陳平送了錢,他就專門提拔誰,這是典型的買官賣官,腐敗呀!


    盡管這些事情後來.經過考證,大多是子虛烏有的構陷之詞,受金之事固然無法詳細驗證,但陳平根本就沒哥哥,所以他就更不可能有嫂子了。由此可見,人言可畏這句話是多麽正確。隻是造謠很容易,平息謠言卻是千難萬難。任憑你高風亮節,照樣也經不起眾口鑠金的無盡消磨。於是乎,盜嫂受金這口大黑鍋,陳平就一直憋屈地背了下來。


    當然了,在這個片界中是不存在這個典故的。大秦帝國的國祚延續千年,漢代是壓根沒影的事,即使陳平真的降生在這一方天地,最多是成為大秦帝國龐大官僚機構的一份子,不可能享有大漢丞相留名青史的榮光。


    不問可知,在林旭揮舞的和諧大剪刀之下,安州的那些書籍中有漏網之魚僥幸逃過了一劫,被善於發現新鮮事物的陳涼偷師學了去。


    萬事開頭難,在陳涼領導下,興漢軍異軍突起占領了大半個荊州,本地人並未迅速接受這個現實。


    多數人雖然對大秦帝國無比失望,可是千年以降的積威猶在,他們口中的朝廷仍然是指洛陽朝廷,荊州的實際統治者卻被視為反叛份子。這一點是短時間內無法逆轉的,即便陳涼廣施恩惠取信於民,他也不可能在一年半載之間改變民眾的觀感,需要很長的時間積澱才行。


    荊州是楚國的故地巫風盛行,下至平民百姓,上至達官貴人,無不篤信鬼神之說。平日裏無論是大事小情,婚喪嫁娶都要扶乩問卜一番才能決定。


    在這片土地上,想要迅速征服人心,一點小小的輿論手段是必不可少的,這個時候就輪到幕後推手們出場了。


    在與林旭溝通完畢以後,巫山君蕭柏琅這個地頭蛇負責授意廟中的神棍們,開始在民間替陳涼進行宣傳造勢,鼓吹某人生而有天子之相,命數貴不可言。在不惜血本的輿論宣傳攻勢之下,效果很快便顯現出來,早先那些詬病陳涼出身過於卑微的人,此時都乖乖地閉上嘴巴不敢多言語了。盡管很多人對陳涼為天子之說並不深信,基本也是半信半疑居多。


    對此一無所知,陳涼正忙於安撫地方,整頓收編來的秦軍。參考了林旭提示的九字真言,他為自己量身定做的總體戰略是穩紮穩打,廣積錢糧,與民休息,避免軍事冒險。


    應該說陳涼指定的計劃不錯,隻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怕一心想要穩穩當當地消化荊州,積蓄實力再一統天下,架不住別人沒義務配合他的計劃。正當荊州諸郡的民眾開始逐步接受了陳涼這位新科統治者的存在,沒幾個月功夫就又出了一樁變故。


    轉過年的陽春三月間,江水之畔的柳樹梢頭露出一抹嫩綠色,一份八百裏加急軍報便從荊南而來,徑直送到了江陵的興漢軍大將軍府上。


    陳涼拿起解手刀拆開軍報的蠟封,掃了一眼內容即刻麵色大變,他起身說道:


    “什麽,秦軍南方兵團沿靈渠北上,大軍水陸並進,兵鋒直指永州?”


    全力地開動腦筋,呼吸急促地思索著,過了一會,陳涼轉頭詢問信使說道:


    “你出發時,永州陷落了嗎?”


    單膝跪地的信使全身上下沾滿了塵土和泥漿,看樣子一路上累得夠嗆,此刻他低著頭說道:


    “回稟大將軍,小的離開時,秦軍正在打造器械準備攻城。”


    聞聽此言,陳涼點了一下頭,沒再多說什麽,吩咐左右人等安排信使下去用飯休息。稍後,陳涼下令傳喚興漢軍中的將領們前來府邸議事。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秦軍的南方兵團齊裝滿員約有十萬之眾,算得是一等一的強軍勁旅。這支部隊常年駐紮在臨近南荒的偏遠嶺南地區,不僅要與南荒的土著部落摩擦衝突,還得與南荒群山中時不時竄出來的妖魔交戰,況且嶺南本地的土著也不是好惹的。這支秦軍的戰力之強悍,不遜於駐紮在北地長城一線的大秦邊軍,根本不是內地郡縣的那些普通秦軍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


    雖說他們這一次不可能拋下嶺南的地盤傾巢而出,沿途運送糧草輜重也需要不少人手,南方兵團即使用在正麵戰場隻有一半軍力,那也是五萬虎狼之師,足夠立足未穩的興漢軍好生喝上一壺。


    創建南方兵團的曆史可以一直追述到始皇帝當政時期,大秦帝國並吞了關東六國,隨即在北部河套地區設置了長城兵團,專職負責掃蕩草原上的遊牧民族。與此同時,帝國又在剛剛征服不久的嶺南地區設立了南方兵團,負責在瘴氣毒蟲叢生的南荒地區為帝國開拓疆土,抵禦妖魔和土人對內地的襲擾。


    戍守在北方一線的長城兵團,由於這塊片界的戎狄部落太不爭氣,三兩下就被收拾得清潔溜溜,長城兵團在秦六世皇帝在位時就被裁減得差不多了,麵向南荒的南方兵團命運則截然不同。


    南荒地區人口稀少,一年四季酷熱多雨,疫病橫行那是毫不意外的,絕對是不適宜人類居住的地區。


    話雖如此,這塊地方盛產諸如多種香料和翡翠、寶石、珍珠、象牙、犀角等達官貴人鍾愛的奢侈品。隻是考慮到獲取這些珍貴資源的重要意義,即便曆任皇帝感覺依靠武力難以征服這片蠻荒的土地,遷居南下的北方人也根本適應不了當地惡劣的氣候條件,但是誰也舍不得就此放棄到手的寶庫。於是乎,這支被保留下來的南方兵團改為直接向皇帝本人負責,編製隸屬於禁軍序列,任務也從嚐試征服南荒,改為了壓迫當地的土著部落,定期向帝國進貢各色奇珍異寶。


    前不久,南方兵團從收到了由洛陽輾轉由海路送達番禺的聖旨,他們雖不情願也隻得捏著鼻子踏上了艱險的北伐之路。


    秦軍的任務重點不是對付興漢軍這個暴發戶,而是秦八十五世擔心在江南等地相繼揭竿而起的義軍坐大,截斷了溝通淮水與河水之間水運的運河邗溝,或者是破壞江南運河,阻斷南糧北運的關鍵通道。


    不爭氣的秦八十五世把祖宗積攢的家底都丟給了鐵勒人,洛陽雖有陪都之名,那隻是說有著現成的宮室衙署可用,曆年虧空下來的府庫是可以餓死老鼠的地方。


    眾所周知,大秦帝國的精華在於關中、河北與蜀地,而今關中落入鐵勒人手中,河北被東胡人搞得好似人間鬼域一般,偏安一隅的蜀地雖說名義上服從朝廷詔命,奈何從蜀中到洛陽之間的水陸交通皆已斷絕也是有等於無。現如今,洛陽朝廷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山東、河南諸郡上繳的賦稅,以及江南諸郡提供的糧食和縑帛。假如斷絕了任何一樣,隻怕這個風雨飄搖的小朝廷就要宣布徹底破產了,洛陽朝廷才有調動南方兵團北上的想法。


    118  狹路


    收到了來自洛陽朝廷的詔命指示,要求南方軍團對割據荊州的賊軍進行清剿,打通前往江南的道路。


    多年來直屬皇帝指揮,薪酬待遇頗為優厚的南方兵團找不出抗命的理由。總而言之,命令就是命令,合理要執行,不合理也要執行。心情複雜的大秦南方兵團軍士們,隻得拋下了辛苦建立的家業準備集結揮軍北上,遵照朝廷的指令,準備以武力打通從洛陽到番禺之間迢迢數千裏的內陸水運通道。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江南地區的義軍暫時還用不著上火心急,首當其衝的倒黴鬼是占據了大半個荊州的興漢軍,這不是南方兵團有意與陳涼為難,實在是走靈渠水路繞不開這塊絆腳石。


    知悉秦軍北進,陳涼連夜召集了陳氏親族諸將和以司徒雅、苗仁輔為代表的降將勢力代表,徹夜不眠地在府邸裏研究對策,籌劃調遣軍隊物資,迎戰強敵進犯。很快,他又收到第二份八百裏加急軍報,荊南永州陷落敵手,狼真的來了。


    攻陷永州後就地休整三日,秦軍南方兵團隨後由湘水順流而下,直趨長沙郡的門戶衡州。若是這座城池再丟掉的話,荊南重鎮長沙失守也就隻是時間問題了,到了那時,在洞庭湖之南,乃至於整個雲夢大澤都將不複為興漢軍所有。顯赫一時的陳涼從占據一州之地的天下豪強被打回原形,退化成了不入流的小癟三也是不可避免的。


    急流勇退是萬不得已的選擇,陳涼當然不甘心剛登場就被掃出曆史舞台,他的全部智慧和心力都用在了解決這場大危機上。


    “司徒將軍,你久在軍中熟悉水戰,可有把握擊敗敵軍?”


    自家人曉得自家事,陳涼很謙虛地向司徒雅請教,沒有一點大將軍的架子。


    軍隊是龐大的組織,如何動員丁夫民壯保障後勤,如何調派軍械輜重,這些是非常專業的學問。僅憑著小說中看來的情節,推敲製訂計策就能奪下一座大城,再靠人格魅力說降被俘的大將。這個傳奇故事的主角僅在數年之前還是不識幾個大字的獵戶,要說陳涼是天縱奇才也不為過,但他終究不是生而知之的聖人。一個人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不行,絕對是比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行更重要的事情。


    聞聲,司徒雅當即一臉嚴肅表情,起身說道:


    “啟稟大將軍,我方水軍屯兵三地,江陵、武昌、嶽州,兵員約有六萬餘,大小戰船合計千餘艘,水戰優勢很大。那南方兵團也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師,在陸地上一對一開戰,我方怕是占不到便宜,唯有集中軍力與之決戰才有幾分勝算。既然大將軍垂問在下,標下鬥膽請您親自掛帥出征,傾盡我荊州之力,與來犯之敵在洞庭湖上決一死戰。”


    這時候,陳涼已經聽出了司徒雅的暗示,他默然地點了點頭,跟著一隻手重重拍在書案上,陳涼高聲說道:


    “司徒將軍不愧是軍中宿將,這話說得甚是在理。”


    誠如司徒雅所陳述,麵對強敵而采取分兵據守的策略,苟延殘喘一時可以,到頭來仍是死路一條。


    荊州諸郡的各級官吏,從上至下都是沿用大秦帝國的舊臣,陳涼甚至還沒來得及挨個接見他們一遍。這些人對興漢軍那點微不足道的忠誠心,僅是來源於對武力的畏懼和從龍的冀望。一旦遭遇興漢軍方麵風色不對,隻怕是樹倒猢猻散在所難免,他們轉而向秦軍倒戈也不會有絲毫心理負擔。若要避免發生這種一點擊破,全盤崩潰的危險狀況,唯一保險的辦法是陳涼必須表現出掌控全局的強者姿態,威懾那些牆頭草們不要輕舉妄動,而後才能談到克敵製勝。


    “我意已決,全軍出征與秦軍決戰於湘水。若再有多言者,下場猶如此案。”


    話音落地,陳涼抬手“嗆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的橫刀,手起刀落斬下了書案一角,以示絕不臨陣退縮的堅定信念。


    .........................................................................


    天時、地利、人和,這是兵家最重視的三才。特別需要注意的一點是,在爭天下的階段,人和不如地利,地利不如天時,等到得了天下之後,這三個要素剛好要顛倒過來理解。一句話,可以在馬上得天下,不能在馬上治天下,天下間的道理就是這麽簡單。


    “……懇請尊神,庇佑弟子。”


    是夜,青銅香爐中焚燒著名貴香料,在這嫋嫋升起的青煙中,陳涼虔心向供奉的霍山神牌位叩拜祈禱,口中念念有詞。


    人力有時窮盡哪!縱然是竭盡人類智慧也還有著無法盡數把握的意外因素。興漢軍猶如一棵剛剛萌發不久的樹苗,假以時日的話,必定能成長為一棵要人仰視的參天大樹。然而,這場激烈風雨考驗來得太快了,很難說樹苗會否中道夭折。因而,在這個運氣和實力同等重要的節點上,陳涼除了期待神祇庇佑之外,似乎也找不出什麽更好的解決方式。


    正當陳涼叩拜神位之際,但見眼前金光一閃,一尊與人身等高的金色人像憑空出現在半空中。見此情景,陳涼起初一喜,待得看清楚這團金光照耀之下的神人五官相貌,他的嘴巴立時長得老大。


    片刻失神之後,陳涼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驚呼,說道:


    “林大哥!”


    聞聲,首次在陳涼麵前顯露出廬山真麵目,林旭不緊不慢地說道:


    “信男陳涼,本府君降臨此地,為何不來見禮?”


    隻手掌握著偌大的荊州,統禦千軍萬馬,陳涼不是那種隻會喊“我爸是xx”的混球二世祖,最初驚詫過後,他迅速鎮定下來,撩起下裳俯身叩拜,說道:


    “弟子陳涼,拜見尊神。”


    這時,林旭微微一笑,周身金光收斂起來,他彎腰伸手攙扶起陳涼,說道:


    “行了,你也起來吧!剛才要你下拜那是程序問題,說來你也不懂,還是叫我林大哥吧!本不想這麽早透露底細,怪隻怪你小子的運道不好,此番我不親自出馬,難說你的結局如何呀!”


    心情忐忑地抬眼看著眼前這個很熟悉的陌生人,陳涼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不無困惑地說道:


    “……林大哥,我有今時今日,難不成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聞聲,林旭連忙擺手否認,說道:


    “當然不是,你遲早是要走上這條爭霸之路的,我隻是提前出手推了你一把。”


    任是誰在突然之間知曉,自己隻是別人手裏的一具提線木偶,受人擺布的傀儡,他也肯定心情糾結鬱悶。胸口覺得一陣發悶,當陳涼想到目下正是決定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他個人的私事再重要也比不過這樁生死攸關的大事。


    隨即,陳涼壓下堆積在心頭的無窮疑惑,切入正題說道:


    “林大哥,秦軍正在攻打衡州,永州失守隻用了三天,衡州怕也支撐不了多久。司徒雅建議全軍出擊在洞庭湖與秦軍決戰,集結兵力尚需時日,可有法子解圍嗎?”


    既然現身在陳涼麵前,林旭對於陳涼麵臨的困境怎麽可能沒有了解,當即點頭說道:


    “這個容易,我爭取十天時間。陳涼,上天給了你帝王之命,但是能不能成得了帝王,那得看你走的路對不對。人道與神道畢竟不同,很多事情我隻能在一邊看著是插不上手的,你要自己心中有數。”


    林旭如此說法,既是在暗示著陳涼,他擁有的一切成就是靠自己爭取來的,同時也是在替他安心,不用怕到了最後變成了身不由己的傀儡。無論陳涼有沒有聽明白,或者說他是否真的接受了林旭的說法,此時此刻陳涼都沒有其他選擇了。縱使是明知飲鴆止渴,那也得先過了眼下這道難關再說其他。


    沉默了一下,陳涼的臉色陰晴不定地說道:


    “……俺明白了。”


    聞聽此言,林旭露出了然於心的笑容,姑且算作對雙方達成默契的讚許。


    行路人最忌諱風雨交加,古代的道路基礎條件本就不怎麽樣,再加上時逢王朝末路,地方官府貪墨成風,偏遠地區道路年久失修引發各種災害,那是司空見慣的平常事。軍隊行軍雖然不同於普通行路人,總體而言,二者並無太大差異。若是在行軍途中遭遇了諸如瓢潑大雨、大霧彌漫等惡劣天氣變化狀況,別說繼續正常行軍作戰,哪怕是紮下營盤等待天氣好轉,一群大老爺們在這種糟糕天氣裏蹲在軍帳中都會覺得渾身難受。


    在秦軍南方兵團攻占衡州城的第二天,原本持續多日晴朗的天氣陡然生變。一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雨水綿綿不絕地連著下了十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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