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漢軍千把號人的先鋒部隊循丹水逆流挺進之際,宛城大敗的消息和一窩蜂似的潰兵一起到來,把守武關的鐵勒軍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興漢軍如同兒戲般奪占了這座雖不及函穀關那般險絕天下,但也絕非軟柿子的雄關。


    武關的失守意味著關中地區業已向興漢軍敞開了大門,於是乘勝追擊的陳涼打定主意,要趁著這次鐵勒人大敗而歸的機會,試探一下鐵勒人的胃口。隨即,總兵力近五萬之眾的興漢軍魚貫穿過武關,行軍大隊步步進逼藍田縣。要知道,從藍田再向西北就是灞橋,繼續向前渡過了渭水,眼前即是千年帝都鹹陽城。


    哪怕秦八十五世為了逃避鐵勒人的攻擊,怯懦地選擇遷都洛陽苟安一方,他也沒敢下詔廢黜鹹陽的帝都地位。


    鹹陽,這座曆經了無數風霜雨雪洗禮的城市,已經與大秦帝國的興衰榮辱聯係得密不可分。縱使貴為天子,秦八十五世也不敢背上這個丟失都城的千秋罵名,他幹脆掩耳盜鈴式的將遷都洛陽稱作是“就食東都”。這就像林旭沒穿越之前所知的某些文宣材料中,有關部門把從事特殊行業的女性稱作“失足婦女”,說白了,耍弄這種文字遊戲的唯一目的就是替無能的上位者文過飾非。


    ........................................................


    正值仲夏時節的關中沃土,本應是麥子灌漿生長的農忙時節。然而,在長滿了一人多高野草的荒蕪田地裏,僅有幾棵孤零零的幹癟麥穗隨風搖擺不定,人們放眼所及之處,四下盡是一派說不盡的荒涼凋敝。


    往昔熙熙攘攘的村鎮化為了一片顏色焦黑的殘垣斷壁,散落在路邊草叢間的累累白骨更是觸目驚心,此情此景,再配上不遠處那棵老樹枝椏上,蹲著嘎嘎怪叫的幾隻烏鴉。說不得,這地方幹別的事恐怕不成,若是當作鬼片外景地那是渾然天成,分毫不勞人為雕琢的功夫。


    往昔號稱“天府之國”的關中居然殘破零落至此,大半起因是鐵勒人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另外的一半原因則要歸功於黑山老妖為了獲取原材料,在關中展開了一場無差別瘋狂屠戮的卓越成果。


    正所謂,時來頑鐵生輝,運去黃金失色。又道是,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其實上麵這兩句話說得都是一碼事,你再強也強不過命,要是真能強過命運,不管你該算什麽,一定不算是人了。


    意氣風發的陳涼正值個人氣運的黃金上升期,一舉一動都仿佛有著無形的助力,即便沒有林旭等地祇的暗中關照,陳涼也不大可能遭遇慘敗,頂多是吃個小虧罷了。


    隨著興漢軍踏入了關中地界,目睹了悲涼淒慘的一幕幕場景,陳涼陡然觸動了靈機。隨即,他請來了軍中的幾位文膽代筆潤色,把自己的一口大白話轉成了文言文,然後派人傳抄張貼在經行的州郡村鎮曉諭關中父老。


    “……自古帝王臨禦天下,皆中國居內以製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而製天下也。自秦祚傾移,鐵勒、柔然、東胡皆北虜胡種也,然以戎狄而淩中國,予痛心疾首,故憤而起兵討伐之……今中土汙於膻腥,生民擾擾,餘願率群雄奮力廓清,誌在逐胡虜,廢黜暴秦,厘清寰宇,欲使民皆得其所,洗雪中國之恥,令爾民等其體之……”


    這樣一篇在陳涼的直接授意之下,由一班禦用文人捉刀寫成的檄文,可謂是字字鏗鏘有力。


    那些讀到這片檄文,在鐵勒人鐵蹄和屠刀下苟且偷生的關中老秦人無不是潸然淚下,他們拜倒在陳涼的馬前,哽咽哭訴著異族統治者對秦人的欺壓和屠戮,懇請陳涼驅逐鐵勒人,還關中父老以太平。


    陳涼口中應承著這些請願者,出於統帥一方後逐漸養成的敏銳嗅覺,他馬上意識到鐵勒人罄竹難書的斑斑劣跡,可能是收攏天下人心大有裨益的一味藥引子。於是,陳涼當即著令各部,抽調文書、刀筆吏等人員,分頭記錄淪陷區的慘狀和受害者的血淚控訴,而後交由快馬送往霍山刊印成宣傳手冊,分發到荊州及漢中等地的官府衙門,藉此壓製內部那些反對北上用兵的聲音。


    不問可知,倘若有朝一日陳涼真能身登大寶,後世史書必定會記載下太祖皇帝高瞻遠矚,充分揭露了異族侵略者的醜陋麵目。


    當然,也許還會順便宣傳太祖素懷濟世救民之心,七歲上山鍛煉身體,九歲立大誌敢為天下先,時刻準備著為解放大秦千千萬萬的受苦人而奮鬥……神話都是這麽誕生的。


    043  直麵


    在這種軍民魚水情親如一家,群情激奮地氛圍感染之下,陳涼福至心靈,趁熱打鐵地在攻陷灞橋後召開誓師大會祭奠關中的死難者。


    到了整個儀式的收尾高潮階段,陳涼作為興漢軍的最高統帥向第一個攻克灞橋的旅長親手頒發了一麵紅旗,上麵赫然繡著八個隸書大字“驅逐韃虜,恢複中華”。


    接到興漢軍進攻關中的消息之時,鐵勒大汗思結禰度正在鹹陽城外的營寨中飲酒,當他獲悉這個壞消息,以及己方南下部隊在戰場上連戰連敗的拙劣表現,思結禰度氣得暴跳如雷自不待言,他恨不得立刻拔劍砍了那幾個沒用的統兵將領,宣泄心中不可遏止的怒火。隨後在左右親信的勸慰下,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氣,思結禰度才開始沉思下一步該如何善後。


    現如今,興漢軍滿打滿算有多少人馬?即便連那些挑擔推車的民夫也都一塊算上,大概能有十萬人頂天了。


    鐵勒人的主力部隊多達三十萬,其中半數是精銳騎兵,這個統計數字還不是傳統意義上,草原民族那種半大孩子和老頭子都參戰的全民皆兵模式。倘若選擇全軍壓上與興漢軍決戰,顯然是掄起大錘砸雞蛋的無謀之舉。


    隨著片界融合持續發生,來自北方草原的遊牧民族數量仍在增加中,這些後來者不同於已經無力掀起大範圍反抗浪潮的秦人,他們全是那種窮得隻剩一條命的窮橫貨色,而且不少部族比起鐵勒人還要加倍野蠻好戰,不管你是多大的部落他也敢上來搶。為了確保老家的安危,思結禰度不敢把全部軍力壓到南邊,在遼闊的北部草原上唱一出空城計,那是自取滅亡。


    考慮清楚了自己的選擇,思結禰度以大汗的名義召集了鐵勒諸部和高車諸部的貴人們議事。商討很快有了結果,八萬名騎兵,每人配三匹戰馬,這是部落首領們跟思結禰度討論後確定下的出兵數字。


    前期攻克南陽,劫掠漢水流域的那支鐵勒軍也不過才三、四萬人馬而已。在鐵勒人的高層人物看來,一舉打垮北上的數萬興漢軍,派出這麽多兵力已是綽綽有餘。


    一方推進北上窺視鹹陽,一方南下準備殲敵於渭水南岸。剛剛抵達渭水南岸,興漢軍便迎頭與渡河南來的鐵勒大軍撞了個正著,果然應了那句冤家路窄的老話。


    遠遠地隔著渭水,興漢軍上下隱約望見了對岸鐵勒人那浩浩蕩蕩的行軍隊列,眾人心中的緊張情緒沸騰起來,那種壓抑氣氛叫人喘不過氣來。


    鐵勒人出兵不到十萬,卻帶了二十多萬匹戰馬。這種萬馬奔騰的場麵,恍惚間一眼看過去,肯定會覺得滿山片海盡是敵軍,這樣子還說不怕的那是傻子。


    在戰場上發生什麽意外都是正常的,最常見的情況是出現預料之外的狀況,即使你事先能計劃到一千種變化,絕對無法擔保在實踐中出現第一千零一種變化,非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進去,耗費的資源又太大,根本無法執行。


    舉例來說,一次遠足活動之前,你想到了刮風下雨,發燒感冒等等意外,偏偏半路上卻被毒蛇給咬了一口。假如你提前想到了這一點,隨身帶了抗蛇毒血清,興許接下來又會不幸地發現這次來的是一隻蠍子,如果也考慮到了蠍子,難保不會冒出一隻毒蜘蛛……簡而言之,倘若把每一次可能性都考慮進去,並且采取相應的應對手段,那這就不是一次遠足,而是替生存裝備公司開展銷會。


    當然,由於自然因素造成的意外,多少含有人力無法抗拒的宿命感,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攤上了大家自認倒黴也就是了。盡管人們無法通過努力來改變糟糕的結局,至少在心理層麵有種安慰,無論好歹這都是命啊!


    萬一不幸撞見那種純粹因為人為的失誤所導致的大漏子,隻能歎息一聲,回味那句不怕神一樣的對手,隻怕豬一樣的隊友了。


    陳涼透過虛擬光幕看了一下渭水對麵的敵軍隊列,心情頓時安定了許多,他衝著左右隨從擺手說道:


    “全軍停止前進,命騎兵占領左翼的兩處高地,中軍開始布置車陣……”


    耳聽得陳涼發號施令,司徒雅眼望那條宛若銀絲帶的清澈渭水,心裏滿不是滋味。要是這片水域中有自家的戰艦該多好,又何懼鐵勒人的騎兵優勢。如今倒好,跟個旱鴨子似的蹲在岸上,渾身的本領連一成都施展不出來,這真是流年不利,晦氣呀!


    這時,跟在陳涼身邊的苗仁輔也放下了望遠鏡,衝著陳涼拱手施禮,說道:


    “大將軍,鐵勒人僅有先鋒一部渡河完畢,我軍何不半渡而擊之?”


    聞聽此言,陳涼連連搖頭,歎息說道:


    “唉,這事那有那般簡單。鐵勒人的先鋒有兩萬騎兵過了河,我軍即便全軍壓上也很難把他們趕下水,再者我軍騎兵太少,一味硬碰硬地蠻幹劃不來。”


    已經用了望遠鏡觀察敵情,又透過手鐲分析了一下戰場敵我雙方態勢,目前的狀況如何陳涼是一清二楚,他不是不想采納苗仁輔的建議,的確是沒多少勝算,那就一動不如一靜了。


    鐵勒軍利用早先大秦帝國在渭水之上架設的浮橋開始渡河,這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遊牧騎兵不識水性的弱點,通過浮橋不比用舟船渡河那麽容易阻擊。想要臨時找到個投機取巧的辦法一時也難以奏效,隻能是真刀真槍地拚一場了。


    時間不等人哪!興漢軍列隊布陣準備迎敵的時候,鐵勒人也加快了速度渡河,先頭部隊還派出遊騎抵近到興漢軍周圍徘徊偵察,瞧那架勢猶如在羊群外圍遊蕩的餓狼。雙方都在試探著對手的底牌,在未曾確定己方擁有更大勝算之前,他們都保持著克製態度。這種高度緊張的僵持狀態是不可能長時間維持下去的,隨著鐵勒軍的主力部隊緩步靠近興漢軍,眼看著戰況一觸即發。


    “%¥##@!@¥%&&……”


    一個將領模樣的鐵勒人拔出了彎刀,他揮刀向前一指,口中高呼著什麽。隨之,在鐵勒軍的陣列中響起一片呼喝聲,數以千計的戰馬同時開始發力狂奔,馬蹄擊打著地麵好似滾滾雷霆。


    “轟轟轟——”


    在一般外行人的印象中,遊牧民族的騎兵是以無甲,或者身著輕甲的輕騎兵為主。康麻子不也說國朝騎射無敵,國族以騎射為本麽!


    確實,輕騎兵是遊牧民族的基礎兵種,但絕不是精銳兵種,更不是決勝王牌,遊牧民族賴以克敵製勝的戰場鐵拳,同樣是披堅執銳的重裝騎兵。廉價的輕騎兵根本奈何不了結成軍陣的精銳步兵集團,隻能在外圍襲擾,充其量能遲緩步兵的行進速度,撲上去硬拚那就是雞蛋碰石頭。至於說什麽騎射無敵,這種話別說到了火器時代如何,在純冷兵器戰爭中這就已經是個不好笑的笑話了。


    受到弓箭結構和人類騎在馬背上的姿勢不便於發力等諸多原因影響,縱然采取相同工藝技術製造的反曲複合弓,步弓的射程也要遠大於騎弓。


    哪怕是由同一個人,同一位工匠製作的弓箭來實驗,情況也是如此。當弓箭手在馬上使用騎弓與在站在地麵使用步弓之時,二者的弓力強度最少要相差出三分之一,步弓的射程和勁道都要強過騎弓,殺傷力則取決於所用的箭枝。輕箭及遠,但殺傷力較差,重箭威力強大,但射不遠,這對騎弓和步弓來說一視同仁。換言之,當輕騎兵射出的箭矢能夠觸及步兵弓箭手時,對方的箭矢一早就劈頭蓋臉的射了過來。


    橫行一時的蒙古騎兵通常隨身帶著兩張弓,一張是馬上用的短弓和一張是下馬用的長弓,箭矢也同樣分為輕重兩類。遇到步兵結成軍陣固守,他們下馬用步弓與之對射,射程和威力都不吃虧,等到敵方的陣列支撐不住準備逃跑時,這才上馬追擊。


    實際上,差距還不止於此,騎兵在馬上無法使用重型弩弓,步兵則可列隊用交替發射弩箭的方式集群壓製對手,南宋將領吳玠首先創造出了這種被稱之為“番休迭射”的梯次射擊戰法。自打那之後,騎射手和步射手在射程和殺傷力方麵的差距就拉開得更大了。


    某些人著力吹噓的騎射無敵,隻能說是愚民手法和鞏固異族統治的小把戲而已。


    這種輿論造勢的潛台詞是,你們這些賤民不要想造反,國族騎射無敵,那些火器都是瞎扯淡,老子們雖然人少,但是騎射無敵喲!你們千萬別亂來,乖乖地當順民吧!


    人為造神運動引發的惡劣後果是,到頭來騎射無敵的大爺們被一頓火槍齊射終結了神話時代。整個事件過程無非再度驗證了一個簡單真理,你可以在一段時間內愚弄某些人,不可能永遠蒙蔽所有人。


    這時候,伴隨著重騎兵集群衝鋒那滾雷般動人心魄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興漢軍士兵們感覺到腳下的大地正在隨之顫抖起來,許多曾在戰場上浴血拚殺的戰士此刻都感覺到一陣口幹舌燥。這是在毫無遮攔的平原地帶與重騎兵的遭遇戰,盡管在理智層麵上,見慣了殺戮的軍將們懂得隻要己方維持陣形不亂,重騎兵的那三板斧並不可怕。然而,發自於心底的恐懼感不能以人類的意誌為轉移,不是說你明白不該害怕,然後就能不怕的,知道和做到是兩回事。


    苗仁輔環顧四周情形,隻見士兵們臉上那溢於言表的緊張和恐懼越發濃重。對此,他心中不禁懍然,趕忙湊近到陳涼的耳邊,低聲說道:


    “大將軍,不能再拖延了,下令開炮吧!”


    在翹首以待的左右人等看來,陳涼隻是擺弄兩下手腕上造型奇異的鐲子,隨後他漫不經心地回答說道:


    “嗯,那就開始吧!”


    “是,末將得令!”


    “嗵——嗵——嗵——”


    伴隨著地麵的震顫和縷縷騰起的硝煙,興漢軍的炮車開始輪番上場發言,正是向戰場上的人們宣告自身的存在。


    當大炮開始點名發言,所有人都要保持緘默狀態和低下頭去表示謙恭,這就是戰爭之神的赫赫威勢,另外還要記得別擋在炮彈前麵,不管任何時候它都有優先通行權哦!


    凡人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鐵勒人也不是記吃不記打的白癡。那些從南陽郡逃回關中的敗兵們,繪聲繪色地向鐵勒將領們描述了大炮那恐怖音響效果和嗆人的硝煙氣味,隻不過他們是把大炮形容為一種妖物,而非一件人類製造武器。盡管鐵勒人弄不懂大炮到底是什麽玩意,不過阻止戰馬因巨響受驚還是可以做到的。在重騎兵衝鋒之前,騎手們分發了棉花團用來堵住戰馬的耳朵,因此這一回炮聲失去了前次的威嚇效用,鐵勒人的重騎兵頂著橫飛的球形炮彈快速推進。


    044  約談


    在真實世界裏,那種輕鬆撿便宜的事情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苗仁輔也從未把奪取勝利的因素寄托在敵人足夠愚蠢之上。


    這時,看著不顧傷亡死命突進的凶悍鐵勒騎兵,苗仁輔露出了身為將軍嗜血的一麵,他冷笑著對旗手說道:


    “傳本將軍命令,所有火炮裝填霰彈。”


    在遠程用實心球形彈轟擊敵軍,距離再近一些加入葡萄彈,直至拉近到雙方能看清對方的眉毛和眼睛的時候,此時如豆粒般大的鐵砂霰彈無疑是本年度戰場最佳凶器的候選者。


    前方急馳而來的鐵勒騎兵距離興漢軍的車陣越來越近,車陣裏麵的各式燃燒和爆炸性火器,紛紛開始開始加入這部史詩交響曲的演奏行列。盡管興漢軍的火力投射密度和威力,在經曆了諸多好萊塢大片視覺特效洗禮的現代人看來或許不值一哂。然而,直麵這些五花八門的火器衝鋒的鐵勒人,他們根本沒那個心情調侃這場煙火秀是否足夠好看,拚命地閃躲還嫌來不及呢!


    提前堵住了馬耳朵,戰馬們的眼睛可還睜著呢!眼前這一幕炮火連天,花樣百出的火器或是呼嘯而過,或是冒起火樹銀花,再不然就黑煙滾滾的場麵,震撼力不遜於一場天災。


    那些騎在馬背上的人類知道劈啪爆裂的火器是敵人製造出來的武器,他們胯下的戰馬不知道啊!事先沒經過針對火器攻擊的適應性訓練,這些馳騁戰場如履平地,聞到鮮血氣味也不會畏懼的戰馬理所當然地受到驚嚇。這些難伺候的馬大爺很快就不聽自己主人的使喚了,它們徑自朝著那些各自認為比較安全的方向拔腿奔逃,可想而知,這一下子鐵勒人悲劇了。


    一支有組織的軍隊和一支混亂無序的軍隊,這兩者是沒有可比性的,前者是英勇無敵的軍隊,後者是任人宰割的魚腩。


    原本硬頂著興漢軍的火力,鐵勒人的重騎兵隻要衝到車陣前方,再由兩翼的輕騎兵牽製,即便無法撕開陣勢,好歹也能奪回戰場主動權。


    當鐵勒人胯下的戰馬自作主張,全速發起突擊的重騎兵隨即失去了一致的行動方向,一部分倒黴蛋竟然出現了在敵方火力投射範圍內跟沒頭蒼蠅般原地打轉。


    慈不掌兵,義不從商。陳涼可沒因為鐵勒人沒見過火器的厲害而同情他們的遭遇,興漢軍下層的士兵在傾聽了關中百姓的控訴以後,他們也早已不把這些兩條腿的野獸當成人類看待,動手殺戮起來絕無手軟。僅隻在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裏,死傷枕藉的鐵勒重騎兵的屍身便堵塞了車陣正對著渭水的那一麵。其後,在望樓車上負責眺望敵情的士卒搖晃著旗號,示意火器開始延伸射擊。


    這一戰直打到鐵勒軍撤出到興漢軍遠射兵器的最大射程之外,方才告一段落。


    興漢軍在場麵上占據了優勢不假,要說這樣子就能把八萬鐵勒騎兵統統幹掉,那就未免太兒戲了,漫說是大活人,即便是活蹦亂跳的八萬頭豬那也不是一下午就能殺幹淨的。


    兩軍在渭水之濱鏖戰半日,眼看著夕陽西斜,暮色漸深。吃虧不小的鐵勒人率先撤出了戰場,興漢軍則徐徐退後數裏,最後在靠近一條小溪的山丘安營紮寨。


    .................................................................


    “什麽?林大哥,您要我立刻退兵?”


    夜色已深,在燈火通明的中軍大帳裏,陳涼沒有梳洗歇息,他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老神在在模樣的林旭。


    聞聽此言,林旭微微一笑,說道:


    “是啊!你有能力再跟鐵勒人這樣打幾場嗎?”


    “當然!”


    戰場鐵血生涯最能磨礪一個人的意誌,從而凸顯出他個人品性中最具代表性的那一麵。假如某人天生就是塊好材料,經過一番戰場洗禮很快就能煥發出奪目光彩。獵戶出身的陳涼雖非如韓信、李靖那樣天賦卓絕,幾百年才能出一個的戰爭奇才,他更加無法與孫吳那樣的兵聖相比擬,不過他在這方麵也是屬於中上水準,陳涼自問憑著手中的底牌不至於輸給宿敵鐵勒人。


    見狀,林旭笑容不改,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好啊!那你贏了這麽多次之後,大概能剩下多少人馬?”


    “這個……”


    在兵荒馬亂的亂世之中,有槍就是草頭王。這話雖然糙,道理一點都不糙。


    普天之下,從未沒聽說有人靠著高尚的道德修養和好名聲得了天下,那個大.躍進改革家王莽也是憑著家族勢力上位的,大家無一例外都是依托武力為後盾。即便是被儒家推崇備至的三皇五帝時代,夠資格當天子的先決條件也是神裔血統,其次才是人品、人望什麽雜七雜八的因素。若是用後世的話來解釋,你首先得是被選舉人圈子裏的一員,然後才有資格參與選舉活動。若是隨便找來個草民當天子,那倒也不妨一試,大夥誰理你呀!所謂的禪讓製度,其實不過是神裔家族之間排排坐吃果果的無聊把戲。


    退一萬步講,陳涼人品爆發打垮了鐵勒人,他有餘力占領關中嗎?沒有,最大的可能是陳涼強出頭,辛辛苦苦為別人做了嫁衣裳。


    擺明道理,林旭望著被擠對得啞口無言,又不甘接受事實的陳涼,他擺弄著手中的茶碗,說道:


    “舍得!舍得!不舍就不能得,要打人先得把拳頭收回來,懂我的意思了嗎?”


    聞聲,陳涼沒有立刻作答,手指摩挲著龍淵劍的劍柄。過了半晌,他聲音低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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