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早搏導致心肌梗死!法醫最終給出了這麽個結論來!”


    “但這並不能劃清責任啊?!”


    “小敏,你也是法醫,如果是你做屍檢,你就能保證能檢測出那個患者真正的死亡原因嗎?”


    我仔細想了想,因為這種心髒手術是在微小的血管中展開的,真的很難鑒定出是支架出了問題,還是醫生的操作上出現了問題,“當時醫院是怎麽處理的?”


    “其實,死者家屬倒沒提什麽過分的要求。我的意思是給家屬一些撫恤金,但主持這件事的王醫師堅持說,這件事並不是醫療事故,醫院並沒有責任,既然手術前家屬簽過死亡責任書,就應該知道手術的危險性,如果這樣就給了一筆撫恤金,倒讓外界理解成是院方的責任了。”


    “後來呢?”


    “我認為王醫師說得也有道理,這事就一直拖著。可後來,公安機關不知道為什麽介入了調查。奇怪的是,他們介入調查後,卻沒有把矛頭指向醫院,而是直接轉向了你哥哥的公司!”


    我恍然大悟,“調查這起案件的負責人是不是叫陳平?”


    “對,他是管經濟犯罪的,是個很刻薄的家夥!我跟他在這件事之前,也算是打過些交道,因為他的女兒也有先天性心髒病,之前一直是在胸科醫院裏救治的。”


    “啊?他的女兒也有心髒病?”我想起了小洋和張老師說的話,她們說陳平有一次吃飯時哭著說他可能見不到他的女兒結婚了,還聽孫玥說過,哥哥要寄一筆錢給陳平的女兒,“這病在您這治好了嗎?”


    “是個國內很罕見的病例,病人的心髒肌肉因為鬆弛,心髒變得跳動異常,隨時都有停止跳動的可能,是一種先天性的心髒病,必須做一種切除心肌並縫合的手術,才能根除。但這種手術危險性極高,據說隻有日本的某些專家能做,還不是每一例都能成功,而且手術費相當高昂。”


    難道陳平貪腐的原因就是為了給女兒湊這筆高昂的手術費?但我同樣存在著疑問,“他當初為什麽會跟哥哥過不去?”


    “在醫院這方麵,無論從采購還是手術的環節,他都不能找到什麽突破口,況且這也不是他經濟犯罪調查科的職責,但如果是你哥哥那進貨出了問題,又或者是你哥哥跟醫院的某些醫生有過什麽貓膩的話,這可就歸他管了。”


    “最後怎麽樣了?”


    “這事據說鬧得很大,但你哥哥的態度也很強硬,說自己這裏根本沒有問題!後來陳平調查出來,那個王醫師竟然是你父母的學生,而且確實收受過不少藥品供應商的賄賂,所以他就硬把這些事情聯係了起來,找你哥哥的麻煩。當時,這事弄得整個衛生係統裏沸沸揚揚的,你父母也因此被停了職。”


    “我父母後來出事,難道跟這起事件也有關係嗎?”事情正在向我最壞的推論中發展著。


    “即便不是有直接關係,也是有間接關係的。你父母停職後一度很鬱悶,他們來找我談心,我就一直寬慰他們,讓他們別往壞處想。你父親當時就說想帶你母親出去散散心的,可是沒想到意外就這麽發生了,車就這麽撞出了高速公路的圍欄,兩個人當場死亡。我想意外發生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他們當時心煩意亂。”說這話時,錢院長一直在注視著我的表情,還故意把語速拉得很慢,生怕我會受不了。


    我聽著錢院長的描述,想起了父母的音容笑貌,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你父母出事後,當時甚至還有嘴臭的人說,說兩個人是畏罪自殺的!”


    “這怎麽可能呢?”我抬起頭立即反駁道。


    “是啊!你我都了解,事情都還沒有查清楚,兩個人犯不著為了這點兒事自殺!但是人言可畏啊!你父母的葬禮,基本上沒有什麽人去。我也是晚上才在你家裏露了一麵,因為那個時期實在是太敏感了,所有衛生係統內的人都怕跟這起事件扯上關係。但你父母的死,卻為你們兄妹倆贏得了同情,陳平當時的囂張氣焰被壓下去了,這個案子也就這樣結案了。”


    我回想起當年的情景,世態炎涼也真的是讓人有些心寒,我歎了口氣,“原來其中還有這麽多的隱情,可我當時卻什麽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這些事也是正常的,當年的網絡還沒有現在這麽發達,這事隻在衛生係統內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但係統外包括患者家屬還是認為這是一起醫患糾紛,患者家屬也沒有想到這麽深的層次,他們隻是想要一些賠償而已。”


    “後來呢?”


    “最後這事被你哥哥給解決了。”


    “我哥哥?”


    “是的,你哥哥的心眼不錯,當時他看那個患者的兒子大學畢業還沒有工作,幹脆就向王醫師提出,說可以幫死者的兒子在s市安排個工作。”


    “安排在了哪?”


    “王醫師以院方的名義給他安排在了你哥哥的公司裏。”


    “您是說,那個患者的兒子進了我哥哥的公司?”


    錢院長皺了皺眉頭,“那個孩子確實不太好找工作的,因為不但人長得很醜,臉上還有一道明顯的疤痕,看上去就很嚇人。我想,哪一家公司也不會用這樣的人的。”


    人很醜?臉上有刀疤?是他!


    我的天哪,原來小海是這麽來到哥哥身邊的,“也就是說死者的兒子一直都不知道那是我哥哥的主意,還認為這是王醫師為了解決矛盾而特意安排的。”


    錢院長點了點頭。


    “那個王醫師現在還在院裏嗎?”


    “在那次事件後不久,他就因為受到處分,辭職去日本留學了,其實他是個技術很好的心髒外科醫生,隻不過有些貪財。”錢院長歎氣說。


    “醫生本應是穿著白大褂的正義形象,可現在卻像是個穿著灰袍的巫師,真是可悲!”我恨恨地說道。


    “悲哀和歡喜都是人造就的,我想這樣的事,也應該不會延續太久。”


    “希望如此吧!謝謝了,錢叔叔,我還要去別的地方求證一些事情,我就先告辭了。”說著,我便站起來,走出了屋子。


    錢院長也跟著走了出來,“你有急事,我也不留你了。你哥哥的事如果有什麽要幫忙的,就來找錢叔叔。”


    我點了點頭,“謝謝您!”


    此時,有兩個醫生模樣的人正在錢院長旁邊的屋子裏裝卸著氧氣瓶,我突然看到這些氧氣瓶都是綠色的。


    “請等一等!”


    兩個醫生被我的叫聲嚇了一跳,放下了手中的活。他們看到我身後的錢院長,有禮貌地打起了招呼:“錢院長。”


    “怎麽了,小敏?”


    “這些醫用氧氣瓶是不是我哥哥公司的?”


    “是啊!我搬到這裏來辦公,旁邊就是氧氣的儲存站,這個事我倒是很清楚。”


    “這個氧氣瓶出過什麽問題嗎?”


    錢院長眨了眨眼睛,很奇怪地看著我,回答:“問題?沒有!”


    站在那裏的兩個醫生也跟著說道:“這個氧氣瓶很好用,沒有任何的問題。”


    我還是有些疑問,對兩個醫生問道:“你們現在在幹什麽?”


    “新的氧氣來了,入庫啊!運送的車剛來,我們在卸貨。”說著他們指了指院外。


    我順著兩個醫生的手指看過去,發現了一輛貨車正在院裏停著,那是帶有哥哥公司標誌的車。


    “這是新的氧氣瓶嗎?”


    “不是,是用完後,又重新灌來的。”


    “給氧氣瓶重新充入氧氣也是這家公司負責?”


    錢院長眨了眨眼睛,“這沒什麽可奇怪的,由氧氣瓶的供應商負責氧氣的充氣,是業內的行規。”


    “錢叔叔,我能不能借走您這裏的一瓶氧氣?”


    “可以倒是可以,但這麽重的瓶子,你可怎麽拿啊?”


    “那您能借我個氧氣枕頭嗎?”


    “這倒沒問題!”錢院長說完便吩咐兩個醫生,“小張,你給張法醫拿個氧氣枕頭去!”


    那個張醫生聽得一頭霧水,但卻不敢違抗院長的吩咐,他很快找來了一個氧氣枕頭交給了我。


    我將氣嘴插在瓶子上,使勁擰開了一個綠色的氧氣瓶的閥門,灌了滿滿一枕頭的氧氣,“我用完會馬上還回來的,氧氣的錢是多少?我付給您。”


    “好了,氧氣的錢我會付的,你快去忙你的事吧!”錢院長衝我微笑著說道。


    我點了點頭,剛想走,才覺得還應該做點兒什麽,便轉頭走向了運送氧氣瓶的車,對著裏邊的司機笑了笑,“師傅,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3


    “大周,氧氣的化驗報告出來了嗎?”我背靠在實驗室拐角的牆邊,等待著鑒定結果出來。


    “氧氣中的雜質很多,應該是工業氧氣,而不是醫用的!”大周說著拿了一份報告走了出來,“小敏,dna的檢測結果也出來了。”


    “怎麽樣?”我接過大周手裏的報告,卻沒打開。


    “證實了火場中的一具無名女屍跟殷尋有血緣關係。”


    聽到這裏,我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看來,我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大周的呼吸有些急促,“小敏,劉警官和田警官在主任辦公室裏等你大半天了,去見一麵吧!”


    我睜開眼睛,對大周苦笑了一下,“也是時候跟他們會一會了。”我發現我最近挺愛笑的,而且越是遇到困難越愛笑,但又有誰知道那笑容是我用心酸堆出來的。


    大周沒有笑,隻是呆呆地看著我,表情像是僵住了。


    我打開了石秀美辦公室的門,劉靜生和田建立兩個人坐在辦公室一側的沙發上。


    “張法醫,你可來了!”田建立一如既往的熱情,看到我後主動跟我套著近乎。


    劉靜生的表情倒是依舊淡定,看到我走進辦公室,語氣和緩地說道:“早上我們都在市局開會,那個會議室裏手機信號全部屏蔽。會議結束後,才看到張法醫你打來的電話。”


    我走到劉靜生的麵前,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劉警官,我打電話是想知道我哥哥是因為什麽事而被警方帶走的。”


    “張法醫,你現在可正在停職階段,沒有權利調查案情了。”劉靜生冷漠的表情讓我對他有些反感。


    “我現在不是警察,也不是法醫,隻是一個人的妹妹,難道我對自己哥哥的被捕一點兒知情權都沒有嗎?”


    石秀美這會正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像是根本不想參加我們的討論,大周也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劉靜生顯得很無奈,嘴唇抿了半天,才張口說道:“是因為陳平的事,市局那頭有證據顯示,陳平這些年收受了大量的賄賂,而我們也有理由懷疑陳平在近期從你哥哥那裏得到了一筆數額不菲的賄賂。”


    “這應該屬於反貪局的工作範圍吧?”


    “從現有的證據看,你哥哥跟陳平的交往甚密,特別是近一段時間,警方完全有理由懷疑陳平的死跟你哥哥有關,這可是刑警的調查範圍。”


    “依據呢?你憑什麽就說陳平的死是我哥哥害的?”


    “我從來都沒有說是你哥哥害死了陳平,我們隻是懷疑,而在做例行調查!”


    “馬上就要到四十八小時了,你們難道不準備放人嗎?”


    “對不起,張法醫,這個事我決定不了!”


    “你們是怎麽找到於中陽夫妻的?為什麽你們不去懷疑他們?陳平害死了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嫌疑比我哥哥要大得多!”


    “於中陽夫妻一直躲在鄉下的老家裏,我們已經證實了,他們在這段時間內沒有跟外界任何人聯係過。”


    “你們是怎麽找到他們夫妻的?”


    “通過一家高利貸公司。”


    “高利貸公司?”


    “於中陽為了更新網吧的設備,在高利貸公司借了一筆錢。”


    “他開那個網吧難道還需要借錢嗎?”


    劉靜生點了一根煙,這是我第三次看到他抽煙,他吐了一口煙圈緩緩地說道:“這個於中陽也是有好日子不好好過,有了點兒錢,便在外邊花重金包養了個二奶,再加上他租的網吧店麵在市中心,租金非常貴,結果弄得他的流動資金一時間非常緊張。但是網吧的設備更新卻迫在眉睫,否則那些上網的人一定會轉投電腦配置更高的網吧去上網。所以,他就想從高利貸公司借一筆錢去換一批新的機器,好在現在這種民間借貸的小財務公司有很多,錢也很好借出來。”


    “網吧著火的那天他在哪?”


    “就在郊區他那個二奶那,一聽到著火就急匆匆地開車往回趕,為了抄近道走了那段公路,沒想到出了事故。他的肩部受了重傷不能動彈,才給兒子打電話讓他來接他,後邊的事跟咱們的推理基本吻合,於慶慶回來開他爸爸的車,結果被交警扣住了。”


    “那他為什麽不為兒子澄清事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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