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夢初醒,轉頭四顧,草坪上還是蟲蛇叢生,高處崗亭哨兵虎視眈眈,槍管烏黑,鎖定我的腦門,不因絕代佳人的風姿在這裏出現而有一絲的柔軟。她和此刻周邊的一切,包括我本身在內,都格格不入到極致。


    所以我首要的問題當然是:“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記得很清楚,諸葛帶我上那架獵鷹2000私人飛機之前,我問他為什麽奇武會沒有漂亮姑娘成員,諸葛輕描淡寫地說過,愛神落網,是董事會核心中被捕的第一人。


    但看愛神現在的樣子,如果她是囚徒的話,那估計是被上帝關在伊甸園裏。


    她向我舉起右手,修長而優雅的中指上緊緊箍著一枚簡潔的白色戒指,淡然說:“我訂婚了。”


    我挑起眉毛,心裏大犯嘀咕:您什麽意思?以身相許了哪位達官貴人,人家才把你保出來啊?


    愛神又說了兩個字,我就了然了:“塗根。”


    她和塗根訂了婚。


    難怪她能大大咧咧地穿著去五星級酒店喝下午茶的衣服來witty wolf。


    我注視了她數秒,確定她沒有打誑語,盡管愛神嫁給誰和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但吃不著葡萄還知道這葡萄特別甜的羨慕嫉妒恨湧上心頭,我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恭喜你。”


    她笑笑:“謝謝。”


    我指指她,又隨便指了指一扇小黑門:“你們倆,這是,怎麽湊到一塊兒的?”


    我不相信身為奇武會核心之一的愛神會被脅迫或收買,隻是一旦排除這兩個可能性,我怎麽也沒法把塗根跟愛神扯上關係。就他?就他那頭發跟公雞一樣,鞋子跟雞窩一樣的德行?他一年的工資買得起愛神現在身上的這件衣服嗎?


    愛神毫無隱瞞或躲閃之意:“塗根年輕的時候為國際刑警組織工作,是他們最年輕而傑出的探員,他辦的案件都極為複雜且富有挑戰性。他聰明絕代,又清醒低調,永遠身先士卒,將危險當做樂趣。


    “他那時候負責追查的某一個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是奇武會的目標之一,因此我注意到他,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跟隨他走南闖北,但是都沒有讓他看見過我。


    “直到有一次他追捕凶手中了埋伏,生命垂危,我出手救了他。之後多年我們沒有再見麵,直到幾個月前。”


    幾個月前,就是愛神被捕的時候,他們是在witty wolf的審訊室裏久別重逢嗎?那時候她是怎麽笑的,怎麽抬眼看他的,怎麽說第一句話的?


    現在的愛神臉上露出溫柔的神情。塗根絕對是一流的警探,又聰明又清醒,具備人類應當具備的大部分正常優點。


    但我實在看不出他能對女人有什麽吸引力,尤其是對愛神這種——難道因為我不是女人?


    多半是因為我臉上的迷惘之色太赤裸裸了,愛神的笑意更濃,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臂,帶來一種觸電般的酥麻感。盡管我對小鈴鐺情深如海,但身體卻忠實地分泌著大量的男性荷爾蒙。


    好吧,就算她隻是為求脫身而色誘塗根,後者都會跟羅馬的安東尼一樣九死而不悔(fuck,次數太多了,安東尼又是哪根蔥),從她含情脈脈地追憶兩人前塵往事的模樣,我覺得她像是真的對塗根用情呢。


    女大不中留,我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說:“所以你背叛了奇武會。”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柔和地說:“判官,這個世界上,永遠存在兩個陣營——你們,和我們。如你所說,我也許背叛了奇武會,但在我看來,我忠實的是自己的內心,我從來不是自己的叛徒。”


    我心裏一震。


    你們,和我們。


    我喃喃自語:“你們女人要給我們男人戴綠帽子的時候,是不是都是這麽個說法?”


    也許她有自己的道理。


    “我沒讀過什麽書,老實說,我不知道忠實於內心到底是什麽意思,也許確實隻有那種有內心的人,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有所成就吧。”


    說到成就,我自然而然地想起那十二位財團的所有人,他們會不會名標青史且不論,至少在眼下的世界,他們是萬眾仰望的頂層。


    “就像你們曾經扶植的那些大老板一樣,有你們,他們成功得會快一點,容易一點,沒有你們,我想他們也一樣能出人頭地,隻是時間問題。”


    我見過他們,審視過每張麵孔,盡管時間很短,我甚至都沒有跟他們逐個說上話,但就像蜻蜓在快下雨的空氣中追逐打濕了翅膀的飛蟲,他們赤裸裸的野心與抱負,都在我眼中一覽無遺。


    那些是真正的大人物,氣場強大如海嘯,意誌堅定如磐石,能夠輕易就打敗普通人的殫精竭慮。他們應得的人生就是淩駕於這個世界之上。


    當然,世事很公平,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既然都在爬名利場這棵樹,誰也沒法擔保自己頭上不會再有更多的屁股。


    他們也有被欺騙、利用、迷惑和操縱的時候。


    關鍵是,那不是他們本來的麵目。


    三十八 該死的流感


    愛神似乎已經不是奇武會的愛神,但我用這麽多好詞兒說起那些人,隱隱然仍舊觸犯了她的禁忌,忽然間她的笑容為之一斂,森然說:“判官,你根本無法想象他們是怎麽成功的。為了幫助他們,我們,奇武會的人,付出過多少血和汗。”


    她明明嬌柔得像一朵花,一板臉卻不怒自威。我心尖一抖,強作鎮定:“你們自願的,對嗎?從芸芸眾生中發掘他們,扶持他們,控製他們,從他們身上得益,跟螞蟻養蚜蟲產蜜露一樣,說不定,他們根本就不想要這樣的人生呢。”


    愛神睜大眼凝視著我,眼神銳利無敵。我頭皮一麻,以為她會馬上撲上來一個手刀砍死我,但瞬間之後她放鬆下來,抬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鬢角,恢複了嫵媚的神情:“判官,你真是純潔天真得令人發指。”


    隨後她轉移了話題:“不管怎麽樣,那些事跟我已經無關了。”


    她褪下手臂上的那隻鐲子,隨手玩弄。那玩意兒估計價值連城,我想該不是塗根去證物室偷給她的吧。愛神眯起眼看著我:“判官,我新婚,想去度蜜月,但你一天不妥協,我男人就一天走不了。我今兒來,就是幫他跟你說說,把該做的事都趕緊做了,好不好?”


    我和愛神這個等級的美女如果非要在某件事上拉關係,那估計就是我去虔誠地瞻仰人家吐在街上的一口口水。現在,她竟然對我軟語相求,一刹那,我的腦袋就背叛了組織,堅決地點起頭來,還調動聲帶,發出受寵若驚的聲音:“好好好。”媽的,果然一年勞改犯,母豬賽貂蟬,遇到真貂蟬,立刻投了降。


    愛神嫣然一笑,對我點點頭:“我們回頭見。”隨即轉身離去。


    我目送她行走如舞蹈的優雅身形,無聲默念著那幾個簡簡單單卻酥到人骨子裏去的字:“我們回頭見。”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守衛開了小黑門叫我回去,我驚奇地看到除了鐐銬之外,其中一個守衛手裏還多了一支溫度計,頓時警惕心就升起來了:“你要幹嗎?”


    估計他今天不止被一個人問過這問題,非常粗暴地說:“操,老子對你沒興趣,量體溫!”


    真的是量體溫,還幫我非常仔細地檢查了舌苔和眼底,發現一切正常之後,兩位彪形大漢鬆了一口氣,把我銬起來往回送。我問:“幹嗎突然要量體溫啊?”


    這二位守了我不少日子,像我這麽模範的犯人,絕對舉世少見,該吃吃,該睡睡,不但不號叫,還常常麵帶微笑,審訊放風前後上下鐐銬,我還說謝謝呢!所以人家就告訴我:“最近發流感,很多人都病了,一開始舌苔變純白色,眼底變青色,需要趕緊送醫院,不然再過一會兒就有傳染性了。”


    難怪他們倆看起來那麽惴惴不安,畢竟“再過一會兒就有傳染性”,過多少會兒是一會兒,又怎麽個傳染法,都不靠譜啊。


    “好在隻是流感而已,對吧?”他們不吭聲了。


    我覺得怪,什麽時候開始witty wolf這麽多愁善感,連流感都幫大家預防了。我要是監獄當局,巴不得來一場黑死病,橫掃各個囚室之後,獄警們進去收屍即可,不知道能節省多少納稅人的錢。


    盡管我舌苔仍然是一貫火大的黃色,眼睛也水靈靈的黑白分明,但好像命中注定身賤福薄,見不得貴人,也見不得美人。跟愛神會麵後沒多久,我正好端端躺在床上想心事,猛然肚子一陣咕嚕,打了幾個寒噤,就此病來如山倒。一開始隻是上吐下瀉,跑廁所跟跑接力賽一樣,我納悶:打點滴都能打壞肚子?這是什麽世道!一麵納悶一麵就發起燒來,溫度飆升,來勢凶猛。


    我摸著額頭,感覺自己正在慢慢變成一個電磁爐,砸個雞蛋上去煎個半熟沒問題。掙紮著跑到洗手間的鏡子前一看,完了,我那倆眼睛跟鴨蛋殼一樣,青得要滴出來了。我剛要撒腿跑回大門叫守衛來抬我去搶救,腳一軟摔到地上,半身發麻,口舌迅速麻痹,吼都吼不出來。我心裏大罵,這是哪門子的流感啊,鼠疫估計都沒這個發得快。


    那天要不是塗根又跑回來找我,估計我就直接病死在那兒了。守衛把門一開,大家都生生被嚇了一大跳,隻見我抱著桌子腿撓得吱吱響,滿臉通紅,眼神迷離,舌頭吊在外麵跟無常似的,有出氣沒進氣。


    塗根要進來扶我,被兩個守衛一邊架個胳膊架出老遠,再出現的時候,大家都變身成了太空人——頭戴氧氣麵罩,身穿全身密封的防護服。


    我被戴上隔離麵罩,抬上擔架送往監獄醫院急診室。一位長得活像李蓮英的白種中年護士值班,也是全副武裝。她力大無窮,單手在門口從塗根和獄警手裏接過我,一把甩上檢查台,眼底、舌苔輪番檢查,然後手段粗暴地用體溫計爆了我的菊花,然後冷冷地吐出幾個字:“感染,高燒四十二度,驗血。”


    驗血就驗血,怎麽抽那麽多啊,再抽多點我都能直接休克過去了。我估計人家肯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來監獄工作的目的不是救死扶傷,而是以所有作奸犯科者為對象報一箭之仇,但大娘你聽我講分明,小的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我腦子裏煮開了似的,熱得難受,翻白眼中看見塗根在門外麵一個勁兒往裏打量,滿臉焦急。李蓮英大娘處理完我,去門邊按下通話器,兩句話就把他轟走了:“你,去201室找醫生測試細菌感染,全身消毒,不穿防護服不能接近他。他五天之內沒有任何交流能力,有什麽話五天後再來問。”


    什麽?你說什麽?


    我喉嚨冒煙,不管怎麽舔嘴唇,都舔不出半點口水,好像體內的液體都被燒幹了。無論我嚐試得多麽厲害,聲帶好像完全死了。大娘弄了個被子給我蓋好,掛上點滴退燒,我放棄掙紮,頹然合眼,耳邊聽到人家一麵操作,一麵滿嘴髒話嘟嘟囔囔,意甚不平:“這是什麽病菌,一波一波的怎麽都治不好,治不好你狗娘養的又都不去死,累死老娘了。”


    最毒婦人心啊!


    點滴打了兩個多小時,我在病床上大汗淋漓,全身好像被一塊塊拆開了似的,上次被揍完都沒這麽難受過。偏過頭去看,牆上的時鍾顯示已經是深夜,估計塗根回去了,不知道他今天來有何貴幹。大佬們是準備跟我玩兒命呢,還是兩眼一閉從了呢,真難說。


    不管怎麽樣,明天吧。


    可能是點滴的作用,我慢慢覺得舒服了一點,後來就睡過去了,睡眠質量不怎麽樣,噩夢盤旋,連我根本不記得長什麽樣的無良父母都以僵屍姿態出鏡,向我哭訴當初拋棄我是情非得已,深刻印證了時運低就見鬼這一金玉良言。


    淩晨四點多我醒了,急診室裏很安靜,躺了一會兒,人生的各種可能性忽然像漲潮一般湧入我的腦海,其中有一種埋藏在我心裏,比裝僵屍的棺材埋得還深,卻又像深夜荒原中的一點篝火般頑強而鮮明。我抵抗不了這一種前景的誘惑,又不能說服自己盡情地享受期待它的快感,那種天人交戰的掙紮和柳下惠一樣口感獨特,粒粒分明。(柳下惠?口感?粒粒分明?)九點多,李蓮英大娘來了,還是全副武裝,擺著一張臭臉和兩個黑眼圈,往床頭丟下一份營養早餐。我感覺能說出話來了,趕緊問她:“我什麽毛病啊這是?”


    她嚇了一跳:“你能說話?”


    喂,我從猴子進化過來很久了好不好。她將信將疑地圍著我轉了一圈,自言自語:“沒見過第二天就能說話的啊。”


    我摸摸自己的腦袋:“我退燒了,沒事了,能不能回去?”


    李蓮英大娘立刻腰板一挺,找回了自己應有的強硬姿態:“退燒?門都沒有,一會兒就開始燒了,這可不是普通的發燒。”


    這種咬口甘蔗嚼一年的說話法真叫人著急,您說話的時候信息量能大點兒麽?我捺著性子,擺出生平最直率而英俊的表情,顫抖著問:“那,怎麽個不普通法?”


    她莫名其妙地一笑,森然說:“第一,會傳染;第二,每天定時燒,定時退;第三,如果你連燒了五天,第六天要不就好了,要不就死了。”


    我打了個寒噤,和李蓮英大娘麵麵相覷。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耳根發燙,體溫哼著歌往上飄,我眼前一黑,往後就倒了下去,昨天的一整輪折磨,原封不動地又要來一次。


    天殺的護士大娘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哼著歌給我打針,還自言自語地說:“打什麽針啊,浪費錢,純屬自我安慰,就讓他們這麽躺著不好嗎?”


    我心想,就算你疾惡如仇也不要說出來啊,人家聽了心裏拔涼拔涼的,都不想好好改造了!


    她一點也沒說錯,真的是連續五天,每天早上準時發燒,燒到晚上十一點收工睡覺,點滴打得我胳膊上全是洞洞,餘痛不絕。可能沒人告訴塗根我在不燒的時候可以正常說話,接連幾天他都沒有來找我,但住進監獄醫院重症監護室的第五天晚上,護士給我捎來一個小紙條,上麵寫著:1x12。


    不能再簡單的一個算式。


    第六天一早,李蓮英大娘莊嚴地麵對著我,在胸前比畫了一個十字,不知是表示哀悼還是祈禱,表明她粗魯的外表下還是有一顆藏著少許善良的心。而後,她把我推進重症監護室最裏麵的一個小房間,據說是給教徒臨終懺悔用的,門一鎖,徑直走了。


    我想起她說的,燒到第六天,要麽死,要麽好了,原來這就是決定我命運的時刻。心中惴惴之餘,又覺得這樣的等待實在無聊,腦袋轉著圈兒四處打量,忽然看到牆角有幾樣很眼熟的東西。


    兩根圓木矮樁子上搭了塊原色木板,木板後麵的牆上掛了一個架子,上麵錯落有致地掛著各式酒杯,架子旁邊是小酒櫃,裏麵有一瓶龍舌蘭、一瓶威士忌、一瓶白葡萄酒。


    兩張高腳凳整整齊齊地擺在木板下頭。


    這一切結合起來,就形成了一個——小酒吧。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小酒吧。


    我揉了揉眼睛,頓時激動起來,這活生生就是十號酒館吧台的迷你版啊,所有細節都一模一樣,連玻璃杯上的汙跡看起來都那麽熟悉。


    我立刻忘記了自己乃待死之人,一骨碌爬起來跑到小酒吧旁邊,這兒摸摸,那兒摸摸,越摸心裏越是確認,這絕對就是十號酒館的翻版。


    誰在這兒?誰?約伯嗎?木三嗎?還是老板本人?想到最後一個選項我尾椎骨上一涼,誰來都好說,這位要是出現,樂子就大了,witty wolf能不能繼續存在都是一個問題。


    我原地轉了一圈,沒人從角落或櫃子裏跳出來嚇我一個跟頭,門後邊也空空如也。我頭暈腦漲,心裏那個納悶。這時候門一開,我條件反射般地跳起來,一看,居然又是護士大媽。


    她這回臭臉的程度完全超越了人類能夠忍受的極限,我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麽您又回來了?我這還沒死呢。”


    大媽正煩著,不愛答理我,問了兩次才甩出一句:“醫生叫我來給你加打一個鎮靜的點滴。”然後長號一聲,“外麵還有八個病人排隊,你就好好死不行嗎?”


    “呃,這個,我這不正配合著你準備好好死的嘛,但這點滴又不是我叫你來打的對不對——啊啊啊啊……”沒說完我就號起來了。


    她覺得我是要死之人,還浪費她的時間實屬不該,所以接下來我的遭遇之慘,難以用語言形容。


    她往我靜脈上丟飛鏢的時候,我強打著精神問她:“那邊的……啊啊啊……吧台……啊啊……是……誰……搭的啊啊啊,我操!”


    最後兩個字我及時轉換成了中文,否則一會兒我就要因為身體末端壞死而截肢。大媽瞪了我一眼,冷冷地回答:“該死的醫生啊。”


    “醫生呢?上哪兒去了?”


    大媽恨得牙癢癢:“喝醉回家睡覺去了,讓我替班,什麽都要幹,fuck,已經他媽連上了三十小時了!!!”


    隨著她的一聲暴喝,點滴終於打上了,我目送她憤怒的胖屁股一扭一扭地離開,心裏知道,witty wolf的好日子到頭了。


    三十九 玩高級的


    這次給的藥好像有強力催眠的作用,我很快就睡著了,一覺醒來,旁邊有窸窸窣窣的小動靜,好像有人自斟自飲。我睡眼蒙矓地轉過頭去一看,馬上就清醒了。


    唯一的小窗外豔陽高照,陽光照得滿室通明,有人坐在小吧台旁正專心致誌地喝威士忌。他有一個閃亮的額頭,一雙如藝術品一般的手,還有看什麽都專注得想要鑽進去研究一番的神情。


    他對上我震驚的眼神,露出熟悉的微笑,舉杯說:“早上好啊,小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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