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米之上的紅土之巔一躍而下。


    身體失重,急速下墜的心悸驚慌。


    狂風大作,如鬼哭神嚎般,在耳邊狂嘯不斷的不安恐懼。


    以及隨時間推移,距離在不斷拉近的大海。


    對於這一切,金妮都概不理會,而是強忍恐懼與心悸,努力把目光與心思放在懷中的波妮身上。


    她知道。


    這是自己今生今世,能見到女兒的最後時刻,所以不想把如此寶貴的時間,用在恐懼,用在驚慌,用在尖叫上,而是用來陪伴自己的女兒。


    偉大航路裏的女子本就不弱,為母之後更是剛猛至極。


    貝爾梅爾是如此。


    金妮也是如此。


    懷抱著女兒,她視死亡如無物。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裏,盡可能地去愛波妮。


    嗤啦


    驀地。


    一陣裂帛之聲驟然響起,讓本來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將心思與注意力都放在波妮身上的金妮不由自主地抬頭,然後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她才發現上方的天空已然撕裂開來,如同海王類張開血盆大口,盤踞在穹頂,正對自己。


    咻


    下一秒。


    伴隨金芒綻放,一道金色光柱從黑腔之中爆閃而出,降臨在金妮與波妮的身上,將兩人籠罩起來。


    原本急速下墜的母女二人,在被金色光柱包裹的一瞬,下墜的身體不但瞬間驟停,且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緊接著。


    在從天而降的光柱簇擁下,金妮發現自己本該急速下墜的身體,開始緩緩升空,直至沒入到黑腔之中。


    嗤啦


    將金妮母女吞噬後,宛如巨獸口腔般的黑腔猛然合攏,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與此同時。


    距離紅土大陸百公裏外的一艘軍艦的甲板上,羅森攤開手掌,一道金色光柱自掌心衝天而起,沒入到撕裂天穹的黑腔之中。


    過了片刻。


    一道人影在金色光柱的包裹下,從軍艦上方的黑腔之中飛了出來,然後順著金色光柱,從天穹緩慢降落,最終穩穩地落在了軍艦的甲板。


    隨著躺在沙灘椅上的羅森收回反膜,散去黑腔,金妮依舊是一副驚愕的表情。


    顯然。


    她還沒有從突如其來的變故之中回過神來。


    足足在甲板上愣神了十數秒,金妮才震驚中回神,然後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羅森的身上。


    “你,您是。”


    “死神大將。”


    “羅森先生。”


    金妮認出了羅森的身份。


    這些年,她雖然一直都在瑪麗喬亞,失去自由,但不代表對外界一無所知。


    要知道。


    天龍人本就沒有禁止她看報紙,再加上自身又是偷竊、竊聽以及通信方麵的專家,所有對大海的局勢變動也是了然於心。。


    “感謝您。”


    “救了我。”


    “還有波妮。”


    不管是羅森曾經的事跡,還是對方在她和波妮危難之際,救了自己和波妮,都讓金妮對羅森既感激,又尊敬。


    完全沒有因為曾經是革命軍東軍軍隊長的身份,而對羅森有任何的敵意,或者是不滿。


    反應過來的她,第一時間懷抱著波妮,跪在了甲板上。


    可膝蓋才剛剛觸及地麵,金妮就感覺到一股無法抵禦的力量,將她從甲板上推了起來。


    “先看看孩子吧!”


    羅森釋放武裝色霸氣,隔空將跪在自己麵前的金妮推了起來。


    “波妮?”


    金妮連忙低頭朝波妮看去,發現自己雖然用武裝色霸氣小心翼翼地包裹她,但因為霸氣技巧,以及強度的原因,再加上波妮又是初生嬰兒。


    從萬米高空下墜,顯然是受到了影響。


    沒有哭,因為已經昏迷了過去。


    “波妮!”


    金妮見狀,臉色當即變得煞白一片,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悅,在這一刻都蕩然無存了。


    “不用緊張。”


    “她沒事。”


    羅森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金妮麵前,從她手裏接過了波妮,然後小心地將其放進肉雫唼的嘴裏。


    如果是平時,看到有人將自己的女兒放到一條疑似魔鬼魚的嘴裏,而且還一陣咀嚼,金妮早就與對方拚命了。


    可現在,出於對羅森的信任,她強忍著焦灼與擔憂,全程不發一言,靜靜地看著。


    片刻後。


    肉雫唼張開嘴巴,將身上沾染著些許粘液的波妮暴露在空氣之中。


    金妮放眼一看,發現原本小臉青紫一片的波妮,此刻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紅潤,而且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呀呀!”


    波妮睜開眼睛,見到羅森後,也不害怕,反而似乎知道對方救了自己似的,主動朝羅森伸手求抱抱。


    “真乖。”


    羅森絲毫不在意波妮身上的粘液,伸手將她從肉雫唼的嘴裏抱了出來,然後接過身旁海軍遞來的毛巾,將波妮身上的粘液擦幹淨,裹上一件嶄新的海軍製服,再還給金妮。


    “謝謝您。”


    “羅森先生。”


    金妮接過波妮的同時,還不忘對羅森再三感激。


    “不用。”


    “我也是恰逢其會而已。”


    羅森擺了擺手。


    “你,你是金妮嗎?”


    祗園剛準備詢問金妮,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一旁吉爾德·泰佐洛突然開口。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黃金帝,還會記得我啊!”


    金妮見吉爾德·泰佐洛一口叫破自己的名字,臉上露出一絲驚訝。


    現在的她,說得好聽是天龍人的妻子,實際上不過是奴隸而已。


    相反。


    曾經也是奴隸的吉爾德·泰佐洛,現在已經是偉大航路裏大名鼎鼎的黃金帝,海軍本部的財神爺。


    本該是屈辱的過往應該是埋藏在心底深處,不會對其他人提起才對,但吉爾德·泰佐洛卻沒有,反而主動詢問她。


    “什麽黃金帝。”


    “別人不清楚,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如果當初不是你瞞著天龍人,悄悄給我帶一些傷藥,興許我早就和史黛拉一樣,被天龍人折磨致死。”


    吉爾德·泰佐洛原本見到昔日的故人,還頗為高興,但一說到史黛拉,他臉上的笑容就隱去了。


    “節哀吧!”


    “我相信史黛拉在天之靈,看到你現在的成就也會為你而感到驕傲。”


    “你可是世界大名鼎鼎的十大富豪之一啊!”


    金妮一看吉爾德·泰佐洛情緒低落的樣子,心知對方與史黛拉故事的她,連忙安慰對方。


    “就算是我現在是世界首富,坐擁金山銀山,也買不回史黛拉的命。”


    吉爾德·泰佐洛自嘲地搖了搖頭,不過想到接下來的事情,以及故人久別重逢,他還是打起精神,然後轉移話題:


    “不說我的事情了。”


    “你,這是怎麽回事?”


    “還有,這孩子。”


    吉爾德·泰佐洛說話顧忌重重。


    自己被天龍人留下了滿身的傷痛,至今為止都沒有結痂,而麵前的金妮何嚐不是如此。


    被迫與摯愛巴索羅繆·大熊分離,被天龍人強占。


    所以,在談及波妮的事情,他吞吞吐吐,含糊其辭。


    就是不想提及天龍人的事情。


    “波妮是我的孩子。”


    “然後。”


    “天龍人將我和波妮,從紅土大陸上扔了下去。”


    金妮先是強調了波妮是自己的女兒,而不是天龍人的女兒,然後再說出了自己的遭遇。


    “什麽?”


    吉爾德·泰佐洛聞言,臉色大變。


    “怎麽會?”


    祗園也是麵露動容之色。


    雖然金妮說得含糊其辭,但她本就是心思聰敏的人,見金妮和吉爾德·泰佐洛相識,然後又被羅森所救,已經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甚至,對波妮的身世也隱隱有所猜測。


    可也正因如此,在聽到金妮說,天龍人將其和波妮從紅土大陸,扔到萬米以下的大海時,才會悚然色變。


    “查爾馬可。”


    “那個渣滓!”


    吉爾德·泰佐洛得知天龍人居然把金妮,還有波妮從瑪麗喬亞上扔到偉大航路後,臉龐霎時蒙上一層殺機與憤怒,嘴裏更是咬牙切齒地低吼。


    “又是他!”


    一聽查爾馬可這四個字,祗園就明白了。


    難怪吉爾德·泰佐洛和金妮相識,原來兩人都曾經是查爾馬可聖的奴隸,都飽受過這個天龍人的淩辱與折磨。


    “羅森大將。”


    “我可以跟金妮說嗎?”


    吉爾德·泰佐洛看到昔日的恩人,被昔日的仇人折磨至此,甚至險些與女兒一同被摔死在偉大航路,他忍不住轉頭看向羅森,希望能獲得對方的準許。


    “說吧!”


    羅森聞言,點了點頭。


    “金妮。”


    “查爾馬可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一定會。”


    吉爾德·泰佐洛得到許可後,雖然沒有直接將羅森此行的目的盡數道出,但也是直接指明查爾馬可聖會有慘烈的下場。


    “是嗎?”


    金妮聞言,心頭一震,條件反射地看向羅森。


    能在年少之時,就從神之穀大戰中逃脫,甚至和巴索羅繆·大熊,安布裏奧·伊萬科夫成為神之穀一役的最終獲利者之一。


    她的心智當然不是普通人可比。


    哪怕吉爾德·泰佐洛隻是一筆帶過,並沒有道明一切,但她也大致揣測到了羅森此行的目的。


    畢竟。


    能讓查爾馬可聖這樣的天龍人會付出代價,海軍本部,不,是當今世上也隻有一個男人能做到。


    “羅森先生。”


    “你救了我,還救了波妮,還告訴了我,查爾馬可的下場。”


    “我,也應該對你坦誠才是。”


    金妮看著羅森,再三猶豫後,她還是決定坦誠相告:


    “其實,我曾經是革命軍東軍軍隊長。”


    如果換了其他海軍,就算是救命恩人,但為了波妮的安全考慮,金妮也會選擇隱瞞,但麵對羅森,她選擇坦誠相待。


    因為眼前的男人,與她認知中的所有海軍都完全不同。


    就算真的因為革命軍的身份,將自己關押,或者是處死,也不會遷怒波妮。


    “我知道了,然後呢?”


    羅森聞言,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似乎金妮是革命軍,還是普通人,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區別。


    “然後?”


    金妮雖然有所猜測,但見到羅森知曉自己的身份後,居然會是這種反應後,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你現在該考慮的,不是我知道你是革命軍的身份後,會有什麽反應,而是你和波妮的未來。”


    羅森搖了搖頭。


    革命軍與海軍,隻是立場與陣營不同,與蝗蟲般,燒殺劫掠,不事生產的海賊不一樣。


    當然了。


    如果金妮站在他的對立麵,雙方開戰的話,他也不會留情。


    隻不過現在的話,並不是。


    目前站在他麵前的隻是一個飽受天龍人折磨的可憐母親。


    “未來嗎?”


    “我已經沒有未來可言了。”


    “至於波妮。”


    金妮看了一眼自己懷裏,一直在瞪著眼珠子朝羅森看去,同時還在呀呀笑著的波妮:


    “羅森先生。”


    “您救了我和波妮,又不介意我是革命軍的身份,我本應該再麻煩您。”


    “但是,我患了青玉鱗,最多隻有一年的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死在返回索爾貝王國的路上,所以我能否求您一件事。”


    “幫我把波妮送回索爾貝王國。”


    說完。


    金妮就要跪在甲板上,但被羅森一把拽住。


    他看著麵前的金妮,又看了看睜著圓溜溜眼睛看著自己的波妮,不由暗歎。


    厄運總纏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這句話。


    簡直就是金妮一生的寫照。


    當然,也是巴索羅繆·大熊的寫照。


    “海賊世界,真的是病得不輕。”


    羅森親眼見證了金妮母女的慘痛經曆,心裏觸動越發強烈。


    可能這就是擁有最頂級見聞色霸氣的“弊端”吧。


    能將自己的情感與意識傳達給他人,影響他人的心智和思想並產生強烈的共鳴,同樣的他也能發自內心地感受到他人的情感與意識。


    當然了,羅森不會被他人的情感與意識影響,隻是能最直觀的感受到人心與情感。


    就像能直接觸摸到水是冷的,還是熱的。


    正因如此。


    他愈發能感覺到,天龍人將這個世界折騰到何等慘痛的地步。


    “羅森大將。”


    “雖然金妮是革命軍的人,但波妮不是。”


    “我,可以將波妮送回索爾貝王國嗎?”


    “或者是,讓我收養波妮?”


    吉爾德·泰佐洛看到羅森沉默不語,想到金妮當年對自己的恩情,也開口說道。


    不過,他還是選擇以羅森的想法為尊。


    就算是提出自己想要將波妮送回索爾貝王國,或者是收養波妮,也還是選擇先征詢羅森的意見,並沒有自作主張。


    “你要護送金妮回索爾貝王國這件事,我不反對。”


    “不過收養的話,就不必了吧!”


    “人家有母親,還有父親,好不容易才等來一家團圓的機會,你這個外人跑過去湊什麽熱鬧?”


    羅森瞥了一眼想要跟巴索羅繆·大熊競爭波妮之父的吉爾德·泰佐洛。


    “父親?”


    “團圓?”


    祗園和吉爾德·泰佐洛聽到都怔住了,唯獨金妮,似乎明白了羅森話裏的父親指的是什麽,臉上竟流露出激動與期待,但更多的卻是無奈和痛苦。


    是的。


    自己要和巴索羅繆·大熊重聚,也是團圓,她也絕對相信對方不會因為自己的經曆而嫌棄,同樣也不會嫌棄波妮,相反隻會對自己母女百般愛護。


    但問題是。


    青玉鱗。


    這是一座橫亙在她和巴索羅繆·大熊之間,永遠無法搬開的大山。


    鏘


    突然。


    一襲刀光映入金妮的眼睛。


    噗嗤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羅森已經揮出斬魄刀,斬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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