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信


    “這樁案件不但棘手難辦,而且恐怖詭異極了。以我做這行業多年的經驗,見識過不少殘暴血腥命案,卻很少有讓我震驚的案子。但一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惡心,甚至有點毛骨館然。木材,整個案件有凶手潛入的腳印,卻無離去的腳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研川探長麵對著偏院回廊的桌子,邊小心翼翼地排列被撕裂的小紙片,邊把心中的疑惑對木村刑警說。


    “探長,關於這點,難道沒有更單純的想法嗎?”


    木村接著問。


    “怎麽單純?”


    “比方說,那個叫良介的人說謊,問題就單純多了。隻有他才知道木窗是否鎖上栓扣,他若說謊,誰也沒轍。”


    “你的想法雖然不錯。但是,這麽一來,腳印又無法解釋了。”


    “探長,一心不可二用,腳印的事以後再仔細勘察庭院;問題是,良介說謊,他有什麽企圖?”


    “你有什麽看法嗎?”


    磯川探長意味深長的問。


    “我猜他可能知道某些內情,譬如凶手是誰,或行凶動機等等。”


    “知道凶手和掛扣是否鎖上,本來就是不同的問題,不是嗎?”


    磯川探長反問。


    “他要是存心撒謊,隻會讓案情更複雜。唉呀!反正我對那男人沒有好感,總覺得他鬼鬼祟崇的,不知道安什麽心眼。”


    “喂,你不能憑印象論斷別人,這樣會誤導偵查方向的。”


    磯川探長雖然嘴裏這麽說,其實心裏對良介也沒有好感。


    一柳家的兄弟個性各異,即使是最不成材的三郎,雖然懶散,仍舊有公子哥兒的架式,就算報出本陣後裔之名,也不會讓家世蒙羞。相形之下,良介就顯得鄙俗多了,短小的身材,樟頭鼠目,外形猥瑣;咕嚕嚕的眼睛飄呀飄的,給人一種始終在窺視別人的感覺,乍看似乎很怯懦,其實卻有著令人不得不防的陰險。


    “那家夥是二房的?”


    磯川探長隨口問了一句。


    “對,一輩子無法出人頭地。被殺的賢藏是學者,不擅理家。隱居老夫人叫良介管家,聽說他暗中得到不少好處,真相如何就很難說了。”


    木村把心中的看法說了出來。


    “那隆二呢?據說他今天早上才回來,我覺得這裏麵很有問題。”


    “哦,他呀,村裏的人對他的評語不錯,他在大販附設醫院任職,這次是去九州大學參加會議,這種事一查即知,不可能說發慌。”


    木村有把握地答。


    “哦,照你剛才的說法,要是良介庇護凶手,那他應該認識那個三指男人才對。可是照川田屋老板娘的說法,那男人看起來像流浪漢,既惡心又肮髒。”


    直到此刻,磯川探長已訊問過一柳家所有的人。三郎一聽到偏院留有三隻手指的血手印,立即想起前一天在理發店裏聽到的事情,便對磯川探長說明,因此認定那三隻手指的怪異男子就是凶手。


    機川探長聽了三郎的證詞,馬上派刑警到川田屋,從老板娘的口中詳細問出那男人的長相、體態,同時還帶來了三指男人當時喝水的杯子。


    前麵說過,老板娘無意間瞥見三指男人的麵貌感到很惡心,後來便不再使用這隻杯子,所以杯上才留下三隻明顯的指印,因此,探長立即將杯子送往鑒定課。


    聽到三郎的供述,二房的秋子也想起婚禮前不久來到廚房的那個怪異男人,於是阿直婆婆和當時在廚房工作的人都接受警方的訊問。


    依他們的說法,那男人和三指男人應是同一個人,當時他交給阿直婆婆一張從筆記本撕下來的紙條,賢藏著過之後,隨手放入衣袖內。


    聽秋子這麽一說,探長馬上找出賢藏當天穿的和服,在衣袖內搜尋,果然找到了碎紙片。此刻探長在木村刑警幫忙下努力拚湊紙片。


    “木村,再加把勁,就快完成了。這裏缺了一塊,我看看有沒有可以拚在這裏的?不,不是那片,那片好像應該放在這裏……嗯,隻剩下兩個地方了……哈哈哈,完成咯!”


    幸好撕碎的紙片一片也沒丟掉,才能拚湊完全。這時可以清楚看見上麵有用鉛筆寫著歪七扭八的字跡。


    “這些字還真難認呢!木村,第一個字你看得出寫的是什麽嗎?”


    “探長,那應該是島字吧!”


    “島……是嗎?看起來是像島。島的承諾……不錯,是島的承諾,但接下來呢?”


    “好像是近日……”


    “哦,沒錯,是近日實現……下麵又著不清了。”


    字跡實在太潦草、太拙劣了,再加上是被撕碎後再拚湊起來的,想要認清原貌,還真要費一番功夫。不過在木村刑警的協助下,終於看出全部內容:


    %%近日既將實現島的承諾,請記住那是可以不擇手段的承諾。


    你的“畢生仇敵”上%%


    讀完之後,探長和木村刑警不由得對看了一眼。


    “探長,這簡直就像殺人的警告信一般。”


    “不是像,根本就是真的,因為這張紙交給對方數小時之後,就發生了殺人案件。真可惡,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探長拿起那張背麵已經用一張紙貼起來的紙片,站起來:


    “我去主屋問問看,既然寫著‘島的承諾’,一柳家的人應該知道賢藏什麽時候曾去過哪個島。”


    發現弦柱


    探長穿上庭院用的木屐走下庭院時,一位在偏院西側偵查的年輕刑警從背後叫住他。


    “探長,待會兒忙完了後,請來這裏一下,有一件奇怪的東西要給你看。”


    “有什麽新發現嗎?”


    刑警把他帶到偏院西側的廁所前。


    “你看這個!”


    探長一看,不覺睜大眼睛。


    “啊!那不是弦柱嗎?”


    “是,正是失蹤的弦柱,在這裏找到了。探長,由此可知凶手是從這邊逃走的,我原來猜想,會不會是凶手從廁所窗戶丟出來的?我仔細察看,發現廁所的窗戶都圍有細格鐵絲網,弦柱不可能從這裏丟出來。再說,從這個角度看也不可能由遮雨窗上的欄間丟出來。這個弦柱被埋在落葉堆裏並不太久,所以仍可看出沾血的指痕。”


    探長向廁所的窗戶看了看,又看看遮雨窗,的確像刑警說的那樣。


    “請小心把它送到鑒定課去。哦,對了,你隻發現這個嗎?”


    “還有一個地方,請到這邊來,你看!”


    刑警向上指著大樟樹枝幹之間。


    “從下麵往上數第三根樹枝,有一把連我都拔不出來的鐮刀。刀柄上烙有‘植半’兩個字。”


    “可能是園丁忘了帶走的。”


    “照庭院情況來看,最近園丁的確修整過,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大鐵剪忘在那兒,或許還有可能,一把鐮刀嵌在那地方實在很荒謬。”


    “說的也對。”


    探長沉吟了片刻:


    “別移動鐮刀,其他……喔,對了,你先把弦柱送到鑒定課,為了慎重起見,再仔細搜查這地方。”


    島上仇敵


    探長來到主屋時,一柳家的人已經在飯廳集合了。


    銀造今天早上從郵局回來後,就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個位置,不和任何人說話,隻是默默地抽煙,專注地聽大家交談,同時毫無顧忌地注視所有人的眼神和動作。


    對一柳家而言,銀造的存在,簡直就像梅雨季節漫天覆蓋的烏雲一樣,叫人感到沉悶與一股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尤其是良介和三郎,每次眼神和他交會的時候,都慌忙移開視線。


    不知何時起,鈴子已和這位乍看嚴肅,事實上卻很親切的叔叔熟稔起來,現在正撒嬌地坐在他的膝上。


    “叔叔!”


    她摸著銀造關節粗闊的手指叫道。


    銀造沒有答腔,咬著煙鬥,默默注視著鈴子的臉。


    “昨天半夜裏的琴聲,先是戴著指套用力撥弦的叮咚叮咚聲音,後來撥動的力量較輕,你還記得嗎?”


    “記得,那又怎樣?”


    “我前天夜裏也聽到相同的聲音。”


    銀造的眼睛一亮,再度凝視著鈴子。


    “真的嗎?”


    “嗯,是真的,而且也是從偏院傳來的。”


    “也跟昨晚一樣,是那種叮咚叮咚用力撥動琴弦的聲音嗎?”


    “或許也有吧,我不知道。我睡得很熟,所以隻聽到後來較輕的聲音。”


    “前天晚上什麽時候?”


    “我不知道,因為當時偏院沒有人,琴也放在這裏。我很害怕,就把頭蒙在被子裏。叔叔,貓死了之後真的會變成妖怪嗎?”


    鈴子的話總是這樣,起初聽她說得條理分明,半路上卻突然來個大轉彎。


    鈴子說前天夜裏也聽到琴聲,或許真有某種重大的意義……,銀造正想繼續下去時,磯川探長進來了,鈴子和銀造的談話也就此中斷。


    “有件事想請問各位,賢藏先生生前是不是在某個時間曾去過哪個島?”


    一柳家的人麵麵相覷,不明白探長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這……良介,你還記得嗎?最近賢藏幾乎足不出戶。”


    係子刀自略帶困惑的看著良介。


    “不一定是最近,多久以前都沒關係。他是否曾經到過某個小島旅行或停留?”


    磯川探長馬上強調。


    “應該是有,大哥年輕的時候最喜歡外出旅行,但是,那和這次的事情……”


    隆二皺著眉頭注視著深長。


    “嗯,和這次事情有重大的關係。隻要知道那個小島的名稱就行了,事實上……”


    探長拿出那張紙條給大家看。


    “這裏麵的內容叫人猜不透,請各位仔細想一下這封警告信的涵意。”


    探長開始念出裏麵的內容,當他念到“你的畢生仇敵”時,三郎發出一聲驚歎的輕呼聲!


    在探長詰問的眼神和眾人的注視下,三郎的臉色變得蒼白,並且坐立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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