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吳產婆忽然眼驚呼道,“血崩了,止不住了。”


    這其實都在眾人預料之內,可是真正發生了就覺得最後麽一點希望都已經破滅了。


    閔墨塵低頭一瞧,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發涼,他第一次見到那麽多血,把白色的褥子染的觸目驚心,就在他發愣這會兒被徐氏強硬的拉了出去,他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程芸珠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幾乎就像是死去的人一樣。


    “六少爺,您救救夫人吧。”閔墨塵一回頭就看見青桐像是不要命一樣的給他磕頭,他看著抱在徐氏手裏的嬰兒,又想到程芸珠生死未卜,隻覺得心中難過的不行,淚如雨下,直到好一會兒他才又鎮定了下來。


    “我記得太醫院裏有一位姓沈的老郎中被稱為在世華佗,你拿了我的名帖去把他請來。”漸漸鎮定下來的閔墨塵語氣沉穩的說道,隻是他發抖的手指卻和鎮定的語氣大為不同。


    一旁的徐氏聽了卻急道,“可是我聽那位老郎中早就不看診了,最近剛剛給太子妃請到東宮裏坐鎮……,上次就連汝南侯府的大兒媳有孕,想要請去診脈都沒有同意。”她還有話沒有說完,藏了半句,聽說太子妃孕相不是很好,身邊都不敢離人。


    閔墨塵傲然笑了笑,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徐氏,隨即對著青桐說道,“你去找父親,就說如果芸珠死了,我也不活了。”


    徐氏大驚,抱著孩子的手抖了抖,“你這孩子胡說什麽,這裏可是你的剛出生的兒子,你就算對芸珠情深意重,但是怎麽可以不顧你的兒子?”


    “兒子?”閔墨塵眼光在剛出生的孩子身上掃了掃,盡是寒意,“要不是他,芸珠又怎麽會這麽的凶險?”


    閔醇是閔家的族長,又是內閣大臣,在府裏那可是說一不二的,青桐怎麽有膽子去找,她躊躇半天急的嗚嗚哭了起來,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六少爺,奴婢要是去了會被大老爺打出來的。”


    “你就這麽沒膽?”閔墨塵氣道。


    就在這時候,身後傳來閔老太太吼聲,“反了,你這當爹的,媳婦生產的時候出去訪友就算了,這會兒還使喚起自己老子來了。”


    閔墨塵看到閔老太太在眾人簇擁下走了過來,便是收斂了神情,恭敬的說道,“祖母,您怎麽來了?”


    閔老太太怒道,“我要是不來,你就要鬧大笑話了,想要去找那個沈郎中,你求我就是了,還威脅你老子你做什麽?難道讓他去求皇帝陛下?那皇帝陛下是日理萬機的人,又怎麽會有空管這等閑事?”


    閔墨塵臉色冷了幾分,“祖母,不是我不想求著您,我知道您是想去求皇後娘娘,可是您這一去一回起碼需要一個時辰,那還是快的,但是,說句難聽的,就算你不要這臉麵了,豁出去求,皇後娘娘為著太子妃的緣故也不一定同意。”


    閔老太太何嚐不知,就是因為如此她才遲遲沒有動,她歎了一口氣,想到生死未卜的程芸珠心中沉重,忽然間就像是蒼老了好幾歲。


    徐氏在一旁聽著閔墨塵說的話,嚇得不輕,她氣的舉手就要扇閔墨塵,“你這逆子!怎麽可以這麽對祖母說話?”


    忽然,屋內傳來啼哭聲,碧桃匆匆忙忙的走了出來,哭道,“不行了,吳產婆說藥也灌下去了,按摩也做了,就是不見止血。”


    眾人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餘春草忽然間跳了起來,她對著閔墨塵說道,“六少爺,我就去求老爺。”說完便是一陣風一樣的消失了,眾人連攔都攔不住,顯然她使出了輕功。


    正在屋內等著消息的閔醇忽然看到一個丫鬟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身旁的小廝稟告道,“大爺,這是六少夫人的身旁的丫鬟,她說有急事求見。”


    當閔醇聽到餘春草把閔墨塵話重複一遍,氣的問道,“你說什麽?那個逆子居然說他不想活了?”


    餘春草神情鎮定,肯定點了點頭,“是,奴婢聽少爺是這麽說的。”


    閔醇氣的不輕,一抬腳就踹到了餘春草的身上,“讓那個逆子給我滾!”


    餘春草卻是不吭聲的挨了這一腳,像是沒有聽見閔醇的話一樣重複道,“您沒聽到奴婢剛才的話嗎,六少爺說,要是我們夫人有個好歹,他也不想活了。”


    閔醇勃然大怒,“你這個賤婢!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麽頂撞?”


    就在閔醇準備讓人把餘春草轟出去的時候,那個他所謂的逆子剛好站在了門口,而且神色沉著的走了進來,“父親,您喊我?”


    閔醇那一口逆子突然就噎在喉嚨裏……,好一會兒他才露出幾分慈父的神色說道,“你媳婦怎麽樣了?”


    “快不行了。”


    閔醇噎住,沒有想到他會說的這麽直白,過了片刻才安慰一般的說道,“哎,可憐的孩子,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女人生孩子就好比一腳踩在鬼門關,哪能事事如意?你要挺住。”


    “她不會死的。”閔墨塵斬釘截鐵一般的說道。


    閔醇愣住,望著閔墨塵,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你不會是真的要為父去宮裏求皇帝陛下吧?要知道本朝還從來沒有一個臣子為了家中兒媳生產去求陛下的。”


    閔墨塵篤定一般的說道,“馬上就有了,因為您會去。”


    就是閔醇涵養再好,這會兒也繃不住了,他氣道,“你叫你老子去宮裏丟臉?”


    “您不去也行。”閔墨塵說道這裏,見閔醇終於舒了一口氣,便是又道,“我去總行了吧,我沒有功名見不了陛下就跪在東直門前,直到他肯見我,但是您也知道我這身子骨,興許……,就跪死在那裏了。”


    閔醇一蹦三尺高,指著閔墨塵,“你……你……”


    閔墨塵忽然就跪了下來,眼中含淚,他懇切的說道,“父親,人命關天,這會兒已經是耽誤不得了,您就算疼疼孩兒,趕快去宮裏吧。”閔墨塵說道這裏,流出眼淚來,哽咽一般的說道,“小時候您就總說,我是您的驕傲,每次孩兒撐不住,想著就這麽死了算了,您就握著我的手說,不要放棄,人隻要活著就希望……,可是孩兒從出生就從來沒有覺得開心過,每日都是吃藥續命而已,而如今孩兒終於有了媳婦和孩子,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掉,孩兒隻覺得活著都沒有期盼。”


    這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閔醇想著那個小小的孩子,當初抱著時候還沒還沒一個西瓜大,如今這麽一點點的長大,長的一表人才……,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的難過。


    ***


    夜幕降臨,閔府人來人往的,氣氛異樣的壓抑,沈禦醫是一位六旬左右,長的慈眉善目的老人,他收了金針隨即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一旁的小丫頭馬上端了水過來給他淨手,而等在一旁的閔墨塵忙忍不住問道,“沈老,我娘子如何了?”


    沈禦醫看了眼閔墨塵,想著自己本來在太子府上住的好好的,結果一道聖旨竟然讓他去給閔家這位六少奶奶診治,那來下旨的人他可是認識,竟然是皇帝身旁最得寵的太監胡大海,他驚異的隨口問了幾句,卻見那胡公公什麽話也不肯說,隻叮嚀他一定要救活那位小夫人,說陛下很是關注,倒是讓他這個在宮裏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多了些不解,這位皇帝年輕的時候可是征戰過殺場的,為人很是狠辣,可是從來沒有聽過他會對臣子家裏人這般的關心?不過閔醇很得皇帝陛下的喜愛,就這樣愛屋及烏也是情有可原吧?


    沈禦醫越想越是覺得應該小心,便是小心翼翼的說道,“血止住了,隻是失血太多……,老夫這裏還有兩粒老夫費了好多心血做的玉榮丹,你合著水給她灌下去。”


    閔墨塵小心翼翼的接過,讓青桐拿了水來抱著程芸珠的頭,便是喂了進去,可是程芸珠像是毫無知覺一樣的,水和藥都溢了出來,看的一旁的沈禦醫一陣陣的心疼,這可是他一直舍不得拿出來的寶貝,要不是看著皇帝陛下這麽重視,他可是不會拿出來。


    隻是比他還要著急另有其人,那就是閔墨塵,他一狠心把藥丸放到自己的嘴裏嚼碎隨即對著程芸珠的嘴唇。


    沈禦醫咳嗽一聲,便是別過頭,心想,這小兩口的感情可真好,想當初他和他那老伴也是很好,可惜那老婆年紀輕輕就走了,獨留著他一個人,忽然間,沈禦醫就覺得心裏有點寂寞,感歎道,年輕真好。


    另一邊,在閔府後院的一處靠近碧棕院的牆角下,一個男子背手而立,隻這麽站著便是讓人覺得有一股蕭殺之氣襲來,就是餘春草曾經見了好幾次,這會兒也有打顫。


    58


    58、大結局 ...


    程芸珠醒過來的時候以為自己的地府陰間,不然怎麽會看到閔墨塵一臉驚喜的摸樣,他不是早就厭棄了她,就好像丟棄一個沒有用的棋子,她當時那麽疼,那麽絕望,卻不見他出現,“你怎麽會在這裏?”程芸珠說完才發現嗓子幹的難受。


    閔墨塵從青桐手裏接過水杯遞到了程芸珠的跟前,溫聲道,“我昨天敢回來的,你喝點水吧。”


    程芸珠看著閔墨塵眼中藏不住的感情,這幾個日夜,那些個獨自擔著的委屈就好像洪水一般的湧了出來,她握緊了閔墨塵的手,暗啞的問道,“你回來幹什麽?不是早就希望我死了,好讓你心裏舒坦點。”


    要是之前的閔墨塵,這時候早就該生氣了,可是這會兒卻沒有,他強硬的給程芸珠喂了水,這才伸手攬著她的肩膀,望著不遠處雕花窗欞說道,“我也以為希望你死的……,噓,你不要生氣,是我錯了。”閔墨塵好聲好氣的說著。


    程芸珠卻是別開頭,把臉埋在了繡著百子圖的正紅色的被褥上,她帶著幾分哽咽的聲音說道,“你不用跟我賠小心,你把心裏話說出來,這樣很好,省的大家猜來猜去的痛苦。”


    “其實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夠了,現在聽我說。”程芸珠忽然厲聲說道,這話似乎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立時嗆咳了起來,閔墨塵急的上前想要幫她拍背卻被她推開,程芸珠倔強的昂著頭,在朦朧的燭火下,她蒼白的了臉卻奇異的靜謐秀美,“當初我們成親之前就對你說過我已經是失貞了,你卻坦然的接受,我當時除了感激別無其他,總想著要好好的過日子,一定要好好孝敬娘親,可是等我進門之後你卻拿著碧桃打我的臉……,再後來我每日裏都是小心翼翼的,幫著母親主持中饋,不會就去學,你當我天生會看賬本?有多少個夜裏我看到天明,為了討好祖母每日做的那湯都是我天不亮就去廚房做的,為了你的身子骨特意去找宮裏退下來的醫女學推拿,生怕你哪裏不舒服,一整天的提心吊膽。”程芸珠說到這裏淚流滿麵。


    閔墨塵卻漸漸低下頭。


    程芸珠繼續說道,“我全心全意的為著這家,為著你和母親,但是命運總是不公,我卻有了身孕,我知道對不起你,也沒臉在見你,你恨我,我隻當是應該,你就是立時休了我,我都無怨,可是當我躺在產床上,祖母告訴我,孩子和我隻能選一個的時候,我卻開始怨恨起你來,恨你拋下我一個人走掉,恨你給了我希望有讓我絕望,恨這個時候卻孤零零的一個人。”


    閔墨塵抬頭,眼角掛著淚珠,暗啞的說道,“別說了。”


    程芸珠含著淚毅然的說道,“我們還是說開來好……,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有了不該有的念頭,有了貪念,我這樣的女人又怎麽配得到你的寵愛。”程芸珠慘淡的笑了笑,“所以,夫君,你休了我吧,等我下堂去後你就尋個自己喜歡的女子,好好的過日子。”


    “不要這樣。”閔墨塵忽然間彎腰緊緊的抱住了程芸珠,“我錯了,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好不好?沒有舒瑾楠,也沒有過去,隻有你和我兩個人。”


    程芸珠感受著這遲來的懷抱,隻覺得心中酸楚難當,淚水就像絕提河水一樣止也止不住,“這個時候你說這些做什麽?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和假惺惺的話語。”


    “我沒有憐憫你,不管你信不信,其實我心裏一直都很敬佩你,敬佩你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敬佩你小小年紀卻這樣的持重深謀……,甚至是嫉恨你為什麽會這樣努力的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卻隻能窩在家裏,你一定覺得我是個特別窩囊的人,一個男人卻整天窩在家裏,無所事事,靠著父母衣來伸手的過日子。”閔墨塵細瘦的胳膊緊緊的摟著程芸珠,眼中閃著難過的神色,這是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講過的心事,“我也想象舒瑾楠那樣恣意飛揚,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你看……,我卻是個病秧子,別說是騎馬,就連多走兩步都會喘息半天。”


    程芸珠愣住,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閔墨塵竟然這麽想,“你其實做的已經很好了。”


    閔墨塵頹然的鬆開了手臂,臉上蒼白,就像是褪了色的瓷器,有種說不出的頹廢感,“不夠好,我們明明說好的,我卻拿著碧桃試你,其實不過就是想讓你在我麵前俯首稱臣,不過就是想證明我也是有能力的,嗬嗬,多麽可笑,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把目光放在原處,做著憂國憂民的大事情,我卻隻能看到眼前的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讓人瞧不上也是正理。”閔墨塵說道這裏,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我明知道你生產不過就這兩天卻偏偏跑出去訪友,其實是我就是故意的,我心裏甚至……,甚至惡毒的想過,也許那個來曆不明的孩子會難產而死,但是等我知道躺在產床上永遠不會醒過來的是你的時候,我卻後悔了,就像你說的那樣,你起了那樣的貪念,難道我就沒有起嗎?”


    程芸珠眼睛睜大的看著閔墨塵,“你是說你也……”說道這裏,程芸珠忽然停了下來,隨即臉色一變,趕忙搖頭道,“不能這樣,我不能繼續對不起你。”


    “你還是要走嗎?終於決定拋棄我這個病秧子?”閔墨塵用手抱著頭,聲音絕望的讓人聽著心酸。


    “我不能沒有孩子。”程芸珠哽咽的說道,“他是我懷胎十月生的,我知道你容不下他,我就帶著他走,不再讓你難做,你其實個好人,並沒有像你自己說的那麽不堪,你清雋優雅,睿智聰慧又才高八鬥,不過隻是沒有機會展現自己而已,不要總是那麽說自己,我這樣的女子根本就配不上你……”


    “誰說配不上?”閔墨塵紅著眼。


    兩個人兩兩相望,橘紅色的燭火中,就像是兩個鬧了脾氣的孩子,明明彼此喜歡卻倔強的不肯低頭。


    忽然間,外麵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青桐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夫人,小少爺該喂奶了,可是奶娘還沒定下來。”


    閔墨塵豁然站了起來,伸手準備抱過孩子,卻讓青桐猶豫了下,她看著程芸珠,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孩子可不是閔墨塵的……


    “我對天發誓,以後待他會如親生的孩子一般,不然天打雷劈……”閔墨塵麵露毅然,發誓的說道。


    程芸珠震住,“你這是?”


    閔墨塵把孩子從青桐手裏接過來,看著他天真無邪的麵容,笑著對程芸珠說道,“我是認真的,芸珠,我們誰都不要吵架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孩子總是無辜的,他什麽都不懂,隻要我好好教他,他就是我的孩子。”


    程芸珠淚如雨下,“你說的是真的。”


    閔墨塵使勁兒的點了點頭,把孩子抱到了程芸珠的麵前,強忍著眼淚笑著說道,“你看他,烏黑的大眼長得可真像你。”


    餘春草手裏拿著一盒描漆的紅楠木盒子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閔墨塵手忙腳亂哄著孩子的樣子,一旁的奶娘笑著說應該換尿布了,而程芸珠卻含笑的被青桐伺候著喝藥,一切都顯得那麽和睦而溫馨,她的心不自覺的沉了下來,想著和舒瑾楠臨別時候的話,他說,“這是救命的藥,隻要人還有一口氣就能救回來,大周朝不過兩粒,一粒在皇帝陛下的哪裏,還有一粒在我手上,你給你家小姐吃了……,我和她之間,也算是恩怨兩清了。”餘春草早就想了半天如果舒瑾楠問起孩子的月份她要如何回答,要是往常她自然會選擇最為有利的方式,可是經曆這一次的事情她忽然間就開始茫然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舒瑾楠見了她竟然是為了送藥。


    “在想什麽?不是讓你去拿人參過來?”青桐端著藥碗走了出來,看到發呆的餘春草說道。


    餘春草搖頭,“忘記了。”


    青桐笑道,“你什麽時候也會這麽忘事了。”從餘春草奮不顧身的去求閔醇開始,青桐又和她恢複了往日的友情,似乎她的這一做法贏得了她的信任。


    “沒什麽,夫人和六少爺和好了嗎?”


    青桐聽了這話,綻放開燦爛的笑容來,那笑意從眼睛裏延伸到眼尾,“嗯,我覺得六少爺對咱們夫人是真心的好,你就別……”


    “我知道,以後隻要是夫人的意願,我都會遵從。”餘春草下定決心一般的說道。


    這一年的秋闈,閔墨塵的長子閔天意滿月洗禮之後,閔墨塵一反往常的閑散堅持要參加秋闈,這倒是把閔府上上下下的鬧的不安生,誰都知道他的身子骨不行,這考進士又是最難的,一進去就得在貢院待上三天,吃喝拉撒都在裏麵,好好的人進去都是一把骨頭的出來何況誰他?


    徐氏急的滿嘴都是泡,整日的拉著閔醇哭……,閔醇也是好幾日食不下咽,隻是閔墨塵是一個下了決心就不會動搖的人,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唯一支持這件事情的卻是程芸珠,她說這是夫君的意願,她一個婦道人家自然是聽家裏男人的話,這樣把三從四德說出來,倒是把徐氏說的沒有反駁的餘地,氣的徐氏回去病著躺了幾天,程芸珠果斷的把孩子交給奶媽,搬過去住在了稍次間,沒日沒夜的照顧,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很快讓徐氏消了怒意。


    這一天夜裏,程芸珠把孩子哄好交給了奶媽就轉身伺候閔墨塵梳洗,燭光下閔墨塵臉又消瘦了幾分,她心疼的說道,“夫君,你最近好像又瘦了些。”


    閔墨塵用帕子擦了擦臉交給一旁的青桐,拉著程芸珠的手上了床,等著青桐放下了帳幔退去便是悄聲說道,“娘子是不是心疼了?”


    程芸珠無奈的笑,“都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玩笑。”


    閔墨塵卻笑嘻嘻的摟著程芸珠的肩膀,半真半假的說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參加秋闈的事情,不過你放心,天兒還這麽小,你和母親都指望著我,我又怎麽會做這麽輕狂的事情,這件事我心裏自然有數,你放心,我自然不會像別人那般的需要去貢院呆上三天。”


    程芸珠聽著閔墨塵這篤定的語氣總覺得似乎抓住了什麽,但是又什麽都沒有……,心中很是不安,又想起自己危急的時候閔墨塵去說服閔醇的時候那麽自然的態度,她父親雖然去的早的但是並不意味著她什麽不懂,兩個人客客氣氣的,到更像是上下屬的關係。


    不過又想著那一日閔墨塵懷才不遇一般的痛苦訴說,又把心裏的擔憂隱忍了下來,閔墨塵對她有情有義,如果他真有個萬一她就一輩子給他守著,程芸珠暗暗的下定了決心,想到這裏,程芸珠的轉過身子緊緊的依偎著閔墨塵,伸手抱著他的腰。


    閔墨塵感受著程芸珠的主動,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也把唇貼在她的臉頰上親了親,說道,“芸珠,如果有一天,你能隨心所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最想做的是什麽?”


    程芸珠愣住,“自己想做的事?”


    “對,不是為了你的母親和弟弟,隻是為了你自己。”


    程芸珠想了又想,帶著幾分懷念一般的說道,“父親在世的時候總跟說外麵的世界,說隔著大海之外還有其他的人種,他們的皮膚像是黑陶一樣的黑,說著我們不懂的語言,但是會做一種黃色的調料味的拌飯吃,也不用筷子會用手去抓……,他們騎大象,不像我們這騎馬,那裏的女子能歌善舞,很是美麗,我就想著去看看,那時候很是怨恨自己不是身為男兒身……”


    聽著程芸珠一點一滴的說著自己兒時的夢,眼神明亮如熠熠生輝的星辰,閔墨塵眼神慢慢的柔和了下來,心中某個地方慢慢變得柔軟,冒出柔軟的泡泡,他握著程芸珠的手又緊了緊,柔聲道,“有一天,我要造一艘大船,然後帶著你和天兒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程芸珠笑的孩子氣,“真的會有這一天嗎?造航海的大船那可是工部才有圖紙。”大周朝康德三十二年就禁了海,朝廷收回了商船的所有權和製造圖紙。


    “會的。”閔墨塵帶著少有的自信語氣說道。


    “嗯。”程芸珠溫順的依偎過去,回應一般的也親了親閔墨塵的臉頰,卻被他逮住……,加深了吻,迷迷糊糊之中,程芸珠想著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該是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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