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哈哈大笑起來:“你很聰明,一點沒錯,壺卜效應是我杜撰出來的名詞,特指觀測者的介入影響並改變了觀測的結果。這個故事是說一個占卜者,他預言一隻壺會在當天夜裏被打碎。壺的主人信之不疑,於是將壺東藏西藏,結果因為過分小心,把壺放在了一個從未放過的地方,結果壺還是打碎了。”


    聽我講述了壺卜效應的故事,艾米思考了好長時間,突然說道:“還是不對頭,夏警官。你說的那是對未來事件的影響,這樣的情形司空見慣,就好像有考生因為擔心考試掛科,緊張到了徹夜不眠的地步,結果第二天進了考場,卻因為一夜未眠,在考場上睡著了。你所謂的壺卜效應不過如此,它和蘇小河母親所遭遇到的事明顯存在差異,無法構成對現象的合理解釋。”


    “我想我能聽懂你的質疑,”我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觀測隻能夠影響到未來,而無法影響到過去,是這個意思吧?”


    艾米猶豫了一下,聳了聳肩:“大致吧,感覺還是不到位,但方向是正確的。”


    那我們由此開始,解釋清楚這一係列問題,相對來說就容易一些了。我走到書架前,看著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書,問道:“艾米,你最討厭的是誰?哦,我說的是曆史人物,是陰毒殘暴的朱元璋?還是權力欲強烈的慈禧太後?最討厭哪個?”


    艾米的回答把我嚇了一跳:“都不是,我最討厭的是秦始皇。”


    “為什麽?”我問。


    “因為他開創了中國的集權體製。”艾米回答說,“請不要因為我的回答而奇怪,可能是因為受到我父親的影響吧。”


    “也對。”我點頭,“智慧與權力是對衝的兩極,二者必然彼此憎恨。你父親是企業家又是學者,對始皇帝的暴政必然是頗有微詞。”


    艾米道:“不是頗有微詞,是……”


    我打斷了她,問:“你聽說過一個叫趙紀的女孩子的故事嗎?”


    “趙紀?”艾米呆住,“這人又是哪個?”


    【學者穿越記事簿】


    趙紀,一個富有大智慧的女學者,年輕,美貌,冰雪聰明。許多男同事都發瘋地追求她,可是她置若罔聞,隻是每天在試驗室裏,不停地組裝一台誰也叫不出名堂的機器。


    我開始對艾米講述趙紀的故事。實際上,趙紀並非像她表麵上那樣冰冷,她的心裏也在期待著愛人的溫情撫摸。隻不過,她心裏暗暗地有一個期許,她的愛人,至少要能夠在智慧上與她比肩,能夠知道她正在設計的機器是什麽,否則的話,就難以打動她的心。


    然而這個天才女學者最終還是失望了。直到她將自己的機器設計並製造成功,也沒人猜出這台機器的用途。


    孤零零的趙紀,隻好一個人坐在冰冷的機器裏,啟動按鈕,將時間定位於公元前259年。


    沒錯,你猜到了,趙紀發明了時間機器,她要啟程前往冷兵器時代的戰國,去做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要殺掉秦始皇。


    因為她是個學者,是個科學家,而極端權力卻是最憎恨思想與知識的,權力是智慧最大的敵人。秦始皇就是運用了他的權力,摧毀了中國的智慧與思想,將中國牢牢地鎖定在愚昧的黑暗世紀。摧毀權力是每一個學者的夢想,隻有在一個沒有思想禁製的自由時代,才會開放出絢麗的智慧之花。相信任何一個有思想的智者,如果獲得一台時間機器,都會做同樣的事情。而趙紀,她也許隻是比別人搶先一步而已。


    趙紀出發了,她橫越2000餘年的浩瀚時空,飄落於一個陌生而熟悉的世界。雖然她隻是一個女人,但她絲毫不懷疑自己會成功,因為她擁有著積累了2000多年的思想與智慧。而她返回的時代,正值秦始皇出生之時,不過是掐死一個長大後成為禍害的嬰兒而已,這並不難。


    她隻是擔心自己下不了手。


    除此之外,再無顧慮。


    她準確地抵達了正確的時間,發現自己的時間機器正停在一座山坡上。她打開機器的艙蓋,鑽了出來,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仰望著如洗的長天。2000多年前的世界,沒有絲毫的工業汙染,她感覺自己到了天堂。


    突然,一塊石頭重重地擊在她的後背上,痛得她驚叫一聲,急忙回頭,驚訝地發現樹叢中躥出來幾十個野人,臉被濃密的胡須與頭發裹住,隻露出兩隻比野獸更可怕的怪眼。野人的身上紮裹著樹葉,手持竹標,光著雙腳,發出類似於野獸的聲音,向她襲殺過來。


    糟糕,遇到野人了。


    趙紀想起來了,秦始皇出生的時代,的確有許多流民逃竄於荒野之間,過著原始人的生活,可是她卻不知道他們居然也會襲殺路人。但當野人們撲過來時,她確信了這一點。重返森林的原始人,必然會重返食人生番時代,這是常理,可是卻被她忽略了。


    她想逃向自己的時間機器,可是更多的野人從叢林中躥出來,合力將時間機器推下山坡。眼看時間機器崩裂成碎片,後麵是食人生番興奮的怪叫,她隻能含淚拚命地向前逃。野人怪叫著在後麵追殺,一塊又一塊的石頭落在她的身體上,這時候她才後悔沒有多帶一名夥伴來。


    她從山坡上逃到了荒野地帶,前麵又衝出來一夥持刀的強盜,強盜們身上穿著衣服,比野人略有進化。但強盜比野人更可怕,所以趙紀又在強盜的追殺之下,拚命地奔跑。


    前麵又衝出來一夥亂兵,亂兵身上披著鎧甲,武器裝備強於強盜,很快將強盜殺散。但是亂兵同樣也是一夥暴徒,結果就是趙紀仍然被追殺。幸好前麵又來了一支正規部隊,亂兵掉頭逃走,而趙紀也已經筋疲力盡,昏死在地上。


    醒來的時候,趙紀發現她已經被關進一隻木籠裏,被牛車拖拉著,慢慢地前行,前後有許多這樣的木籠子,裏邊都關著年輕的女人。她搖著柵欄,大聲喊叫,要求那夥人立即釋放她,結果卻是引來了一記重重的皮鞭。


    這時候她終於發現,她聽不懂押送她的士兵的語言。而她的話,那些野蠻的士兵同樣也聽不懂。語言不通,滿肚子的智慧無法派上用場,趙紀發現自己陷入了困境。


    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麵,她被這夥士兵強拖到了奴隸市場上,公開拍賣。她試圖跟這些肮髒的奴隸販子講道理、講法製,換來的卻是凶狠的皮鞭抽打。這時候趙紀終於後悔了自己的魯莽之舉,可是,她已經無法逃脫了。


    一名大肚子的商賈,像捏弄小貓小狗那樣,掐趙紀的臉蛋,捏弄她的乳房,最後滿意地點點頭,丟幾塊黃銅給奴隸販子,強行拖走了她。她徒勞地想勸說大肚子商賈放了她,可是語言不通,回到過去與到了外星球上沒有兩樣,她隻能任由暴力宰割。


    幾天之後,她被帶到了一座巍峨的城市,這時候她已經能夠和大肚子商賈進行簡單的對話。


    她說:“我叫趙紀,是來自未來的科學家。請你馬上放了我,否則我會生氣的。”


    大肚子商賈聽了哈哈大笑起來,用比外星人更難懂的語言說:“趙姬?這個名字好,我要把你送給秦國公子異人,我敢賭一斛明珠,你和異人生下來的孩子,必然會成為秦國的國君,說不定還會一統六國,你信不信?”


    趙紀呻吟了一聲,昏死過去。


    故事講到這裏,我大聲說道:“沒錯,趙紀正是趙姬,她就是秦始皇的母親。她回到過去,原本是想終結秦始皇的性命,卻不想陰差陽錯,反而由她本人生下了秦始皇。正因為承襲了母親優良的基因與智慧的血統,所以秦始皇才會運用母親賦予的天賦統一了六國。這恐怕是返回過去的趙紀所未曾料到的。


    “她又怎麽會想到,權力原本是智慧的異種,是畸形的智慧,是智慧中的癌變病灶。如果沒有智慧,這世上又怎麽會有權力肆虐蒼生?”


    說完,我補充道:“艾米,這就是壺卜效應的過去式。我們習慣性地認為,觀測者隻會影響到未來的結果,卻不會對過去造成絲毫改變。但是我告訴你,願望的影響無所不在,不唯是能夠影響到未來,同樣也能夠影響到過去。


    “而且,過去一直在受影響。”


    我最後說。


    艾米分明是聽明白了我的暗示與告誡,她怔怔的,過了好久才低聲道:“我想我不喜歡這種改變。”


    “所以,這就是我們在這裏的原因。”我解釋道,“我們正在嚐試終止這個不愉快的過程。”


    第七章縊鬼殺人事件


    【奇怪的訪客】


    我走進浴室,調好水溫,脫了衣服站在花灑之下,任由溫水劈頭蓋臉地澆下,腦子裏卻仍然想著蘇小河母親的情形。


    她因為蘇小河的魯莽而遭受到可怕的刑罰。懲罰她的,是兩名餓獸般恐怖的皮甲武士。可是這兩名武士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他們會不會如我所判斷的那樣,是來自過去呢?


    如果報信人劉茲新能夠從未來帶回她的求救信息,那麽,刑罰者來自過去,應該是一個平衡的對稱。


    這世界是平衡的。如果真的有人從過去來到現在,那麽,就必然會有人從未來返回,不這樣才怪了。


    不這樣的話,這個世界就會崩盤散架,散板完蛋。


    平衡平衡,萬事萬物隻有平衡才能保持穩定。桌子不平衡就會倒,樓房不平衡就會坍塌,地球不平衡就不會在舊有的軌道上繞著太陽轉下去,說不定早像彗星一樣滿太空亂竄了。而宇宙如果不平衡的話,就不會存在。如果有人從過去來到現在,那非得也要有人從未來返回,必然如此。


    但問題是,那兩個凶惡的皮甲武士,他們究竟來自哪個時代呢?


    我想我應該補補曆史課了,我隻知道中國曆史上有個暴君秦始皇,隻知道秦始皇的父親叫異人,母親是趙姬。所以我對艾米講了女學者趙紀返回過去,成為趙姬並生下秦始皇的故事。講的時候隻是作為一個故事,可現在我越來越堅信這一點,說不定我的講述是真實的。誰知道呢?秦始皇固然是個暴君,但其雄才大略也是史上公認的。好端端的,別人都是正常的普通人,偏他打破了既有平衡,有了雄才大略,一定是有什麽外部變量導入而引發的。


    正想著,浴室的門突然被人在外邊重力敲響,艾米惶急的聲音響了起來:“夏警官,夏警官,你快點出來。”


    “我我我……我正在……”我慌了神,連浴液都失手掉在了地上,“我正在……”


    艾米的聲音更急切了:“夏警官,你快點,外邊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我悻悻然,“有人來了也得……到底是什麽人啊?我剛才說要回自己家,你非得……”


    艾米的聲音壓低了,好像是緊貼在浴室的門縫上:“我不知道,總之是一個很可怕的人,我懷疑……”


    這時候我再也顧不上洗淨頭上的浴液了,急忙抓起一條浴巾,往腰上一裹,打開浴室的門,看到艾米吃驚後退的樣子,急忙問道:“他在哪裏?”


    艾米的模樣,像隻受到驚嚇的小貓,用指尖指了指房門。


    哦,我明白了,來人還沒有進來,艾米從門鏡裏看到他就受到了驚嚇,所以立即不顧一切地敲浴室的門。我赤腳走過去,在地麵上留了一行水跡,也不看門鏡,直接把門打開,然後我怔住了。


    難怪艾米害怕,門口站著的那個人,真的是好奇怪。那個人也不能說是可怕,隻是臉上非常的肮髒,就好像是從塵土堆裏爬出來的,不,就好像是從最肮髒的垃圾堆裏剛剛鑽出來,門一開,刺鼻的垃圾惡臭就直衝了進來。再看對方的尊容,就更是讓人上火,眉毛是灰色的,眼睛眯著,鼻翼洞張,一嘴鉛黃色的怪牙,手中還提著一隻同樣肮髒的編織袋。見到我之後這人點頭哈腰:“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家裏有沒有廢瓶子舊罐子,過期的雜誌舊報紙,都行。”


    “行你個頭啊行!”我火冒三丈,“大半夜的你不回家睡覺,敲別人家門收垃圾,你有毛病啊你!”


    砰的一聲,我惱火地把門重重關上,轉身又往浴室走,走了幾步我突然停下來,急轉身,猛一下打開房門。


    外邊那家夥果然沒有離開,而且正要舉手敲門,見房門又打開了,他急忙堆出滿臉的訕笑:“嘿嘿嘿,不好意思,其實我不是……怎麽說呢,我想打聽一下,是不是有個叫夏大川的警官,夏警官住在這兒?”


    聽這人問出了我的名字,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你是誰?”


    那人仍然點頭哈腰:“我就一個收破爛的,說名字你也不知道,你家裏有沒有過期的雜誌、廢舊的報紙……你看我的腦子!”他照自己臉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訕笑道,“三句話不離本行,差點把正事給耽誤了。麻煩你告訴我一聲,夏大川夏警官,他到底在不在這裏?我有急事找他。”


    “到底什麽事?”我問道。


    “你真的是夏警官?”他半信半疑地看著我。


    “誰告訴你在這裏能找到我的?”我一邊問,一邊冷冷地拿眼睛瞥著他,心裏卻很奇怪。眼前這個怪男人,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而且印象還很深刻,但為什麽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你是夏警官就好。”那男人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是蘇娟讓我來找你的,她說在這裏能見到你,還托我把這個東西帶給你。”


    說著,那男人將編織袋放下,從裏邊取出來一隻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子,向我遞了過來。


    “蘇娟是誰?我不認識這個人。”我心生警覺,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似曾相識。我不肯馬上接過紙袋,想再問清楚些,“你到底是誰?我在什麽地方見過你嗎?”


    那男人明顯有些緊張,費力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我就是一個送信的,好心好意的,幹嗎非要難為我?我把信帶給你就行了。”說罷,他將紙袋放在地上,背起編織袋就走。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慢點老兄,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哎喲……”天殺的,圍在腰間的浴巾偏偏這個時候掉了下來,我再也顧不得跟他扯皮,急忙抓住浴巾,匆匆係好。


    就這麽一耽擱,那家夥已經背起編織袋,嘴裏嘟囔著什麽,貓著腰急急地跑遠了,我急追了兩步,又把腳縮了回來。媽的,鞋也沒穿,隻裹了條浴巾,頭上還滿是浴液泡沫,就這麽追出去……不妥當。


    悻悻地拿起地上的牛皮紙袋,我心裏的狐疑越發強烈:這個男人,我一定見過他,一定是的!


    可為什麽我就是想不起來呢?


    【才子佳人舊日夢】


    回到房間裏,我先把那隻厚重的牛皮紙袋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再伸手從裏邊掏出張紙片。這隻牛皮紙袋裏,滿滿的全都是撕碎的紙片,那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麽要送這麽一堆碎片給我?還有他說的蘇娟,又是什麽人?


    突然之間,一個念頭突兀地衝入大腦,我聽見自己尖叫一聲,猛地將紙袋丟在沙發上,電光石火般地躥進浴室,顧不上衝洗頭上的泡沫,以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上,而後打開門,在艾米的目瞪口呆之下,疾追了出去。


    艾米的家外一片寂靜,小花園裏的秋千靜靜地懸著,四周看不到一個人影。我飛快地向前追趕著,一直追到了臨街處的保安崗亭,衝到那年輕的保安麵前,我大聲喝問道:“剛才有沒有個背著編織袋的男人出來?”


    保安猶豫了一下,問我:“他是走路,還是開車?”


    “他有車?”我吃了一驚。


    保安道:“剛才是有一輛半截貨車出去,車上都是垃圾破爛,剛剛走。”


    我望著燈火明亮的暗夜長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判斷的沒錯,隻不過多少有點不可思議。


    垂頭喪氣地返回來,艾米替我打開門,第一句話就是:“那人到底是誰?怎麽我感覺自己好像見過他?”


    “好像見過就對了。”我說,“他就是劉茲新。”


    “劉茲新?”艾米皺眉。


    我說:“我們並沒有見過他,隻是從蘇小河的日記中知道有這個人,所以當他來了之後,就產生了一種極度熟悉的感覺。”


    “啊!”艾米尖叫起來,“真的有這麽一個人?”


    “怎麽可能沒有?”我瞪了艾米一眼,“這都怪我,我在警校時就訓練出了過目不忘的技能,所以開門時見到劉茲新,感覺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那時候我就應該反應過來,如果是我見過的人,就不應該是這種感覺。偏偏我當時……唉,這真是陰差陽錯。”


    艾米道:“他給你送來的是什麽東西?”


    我說:“還不清楚,不過他提到的蘇娟,八成就是蘇小河的母親。蘇小河應該是跟母親姓。這一次,她可能是委托了劉茲新,直接向我呼救了。”


    “那我們快點看看他送來的是什麽。”艾米單膝跪在沙發上,拿過牛皮紙袋,皺了一下眉,“好重,這裏邊……”


    她伸手從裏邊掏出一遝厚厚的碎紙片:“怎麽都給撕碎了?”


    我抬眼看了一下,說:“這是警局的刑偵筆錄,按規定,結案的報告要存檔,記錄的草稿要粉碎,撕成這個樣子,這明顯是違反規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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