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打萍


    冉清桓這一覺睡過去,便是整整兩天,當中錯過了一場精彩之至的戰鬥,錦陽王夜襲查明起大營,那一夜火光衝天,燕祁人如神兵天降,然而查明起不愧其勇猛之名,迅速反應過來,並且一眼便看透了前來夜襲的燕祁人的真正實力——不過一兩百,除了放把火,造點聲勢,擾人清夢外搞不出什麽大名堂——錦陽王的心思他清楚得很,那人惦記的是整個天下,八王討京也不過是掛了個號,打好了算盤在最後臨時摻一腳是那麽個意思得了,在這裏碰上純屬意外,怎麽可能把精兵勁弩浪費在自己身上?


    可是混亂中卻有個消息讓他怒發衝冠——燕祁肖小,偷營放火不說,竟然劫走了姳嫣!


    姳嫣是他那年路過泠州的時候以一斛明珠換來的,發長七尺,光可鑒物,腰身一握,弱不勝衣,其有疏色,豔絕九州,更是能歌舞,尤善吹簫。查明起是附庸風雅,自命風流之輩,對這姳嫣一時恩寵無雙,就連西南行軍都不忘將她隨身帶著,此刻居然被燕祁人擄走,叫他怎能不怒?!


    他立刻喝令點兵,追了出去。果然不出冉清桓所料,京州軍被人深夜襲營,出來一看又火光衝天,早就亂作了一團,哪裏跟得上他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查明起心裏火燒火燎地驚怒交加,隻顧一馬當先,身後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他當然不可能全無察覺,然而此時除了暗罵手下兵弱,他倒也真的有恃無恐,一來自恃武藝高強,二來他篤定,鄭越不肯認真用兵。


    而陷阱卻已經張開了嘴。


    追了一陣子,前方忽然鼓聲大作,無數火把一瞬間被點了起來,查明起一驚,立刻勒住韁繩,驚覺不對,回頭時,身邊京州軍已無有多少,再想撤也已經來不及了。


    冉清桓對他的評價其實很精確,恃勇而誌驕,查明起自認看透了鄭越,否則以其智勇,斷斷不會匹馬追擊。


    同時,京州軍也正如事先所說——兵如綿羊,大律的江山,確實氣數已盡。


    這一夜,錦陽王盡挫京州“精銳”,斬敵大將查明起,俘虜無數,而此時作為京州南門戶的落雪關,也被南蜀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吳氏正在做最後的抵抗。


    冉清桓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是日頭初起的一個平靜的早晨,彼時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空氣裏聞不到任何硝煙的味道,四下平和的就像是仍然在二十一世紀時候的某個周末,沒有鬧鍾,沒有打擾——當然,除了入目處古意森森的紗帳,還有宿醉後的頭痛欲裂。


    他猛地坐起來,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這是到了哪裏。


    門被人推開,他抬頭看過去,一個少女笑盈盈地站在門口,手裏端著洗漱的東西。


    美女耶……冉清桓呆了一下,隨機奉送了個彬彬有禮的微笑。


    “公子可是醒了,都睡了兩天了,王爺說,今天公子要是還不睜眼,就要找禦醫來看看了。”少女聲音極其清脆婉轉,口音裏自然地帶著一絲糯軟,聽起來讓人異常的舒服。


    可是……什麽王爺?


    少女見他一副什麽都想不起來的無辜表情,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兩頰上有一對圓圓的酒窩,煞是俏麗:“莫不是忘了?公子酒醉荒郊,剛好碰見我家王爺,外邊都傳開了,據說克敵的妙計還是公子給說的呢,無怪王爺千叮嚀萬囑咐叫婢子伺候好了。這裏是竹賢城內,否則婢子是不便進入軍營的。”


    “是嗎……”冉清桓笑不出來了。心裏迅速盤算了開,這附近敢自稱一聲王爺的,隻有錦陽王鄭越,距離不遠,而且從材料上來看,鄭越行事非常仔細,親自考察周圍的地形不是沒有可能,暗暗慘叫一聲,自己從小到大第一次喝醉,不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吧,“我哪有那麽神,姐姐別聽他們謠言亂說,怎麽稱呼?”


    “婢子叫做靈雲,亂講不是亂講,婢子反正分不出來,公子先洗漱吧,等會兒婢子端藥湯和早膳來,”少女看著冉清桓道了謝,也不用她動手,便料理起自己來,於是柔柔地又補了一句,“公子這般文秀精細的人,還這麽年輕,跟他們外麵舞刀弄槍能有什麽關係?本來婢子也是不信的,可是王爺說一會要親自拜訪公子,還要請公子回都城錦陽,可就由不得婢子不信了。”


    冉清桓差點在臉盆裏淹死。


    而這個時候,鄭越在等一個人,這個人沒有品級,也沒有什麽名氣,長得獐頭鼠目,實在不大上得了台麵,然而他能讓錦陽王等待,是因為他有一個特長。不管是多少年的陳年舊事,隻要他想要知道,就能如數家珍。


    簡而言之,就是情報人員。


    鄭越其實平時不大看重這些類似江湖騙子的非官方情報人員,他們能挖到的情報多半是誰又和誰偷情了,誰又是誰的私生子了,哪家的小妾毒死了正室之類,而現在,他卻要委托這種人去查一塊翡翠的來源——也就是,那個不知名的年輕人的身世。


    風采不凡,卻不拘小節,貌似身無分文,卻帶著價值連城的翡翠……何況,鄭越敏銳地感覺到,這個人的眼光很是透徹,而在眼下這個混亂的局麵裏,他最需要這樣一個有著透徹眼光的助力。


    “簫語……”不要讓孤失望。


    冉清桓想好了托詞,然而等了整整一天,也沒見錦陽王的影子,於是開始計算著脫身的可能性,晚飯過後,他借口散步,在外邊遛了一會兒,粗略地判斷至少有八九個人在盯著他,立刻便打消了不辭而別的念頭。


    雖然非常非常地不想和這位錦陽王攪和在一起,但他也同樣不想惹麻煩,特別是現在這種狀況——全身的法力都被鳳瑾封住,他自己又沒有三頭六臂,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再者好吃好住,其實也不錯。


    而這個時候,另一位被困在燕祁營中的人的狀況卻要自由的多。


    姳嫣雖然被俘,但由於錦陽王親征在此,軍紀相對要嚴明的多,沒人為難她,加上她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看守對她的態度也很寬鬆。


    夜裏多思而難以入眠,姳嫣將玉簫取出,隻身來到空地,坐在一塊石頭上,悠悠地一曲蕩漾開來。她吹的是泠州小調,簫聲如泣,然而自古嗜甜的泠州人所作的曲子卻要溫婉靈動得多,甚至有幾分俏皮在裏頭,隻是姳嫣一曲響起時,不知為什麽,每個音都有種澀然,像是古曲的高玄難解,叫知音人聽在耳朵裏,隱隱地有種淒涼意味。


    感曲懷人,有人念及高堂妻子,有人黯傷身世,有人歎息舊時韶華不複,有人,歸思難收。


    聞音者都不禁如冉清桓一般,披衣起坐,彷徨而出,遠遠地看著那月下美人靜坐吹曲,不曾留神風中露水,恍然間已打濕衣襟。人們想起那火光衝天的一宿,須發皆張的男子縱馬狂奔的場景……亦或被亂箭射死的場景,一時難以想象這樣清媚的女子對那查明起究竟是抱有什麽樣的心思情感,念及這般無雙的紅顏,眨眼便失了依靠,興許就要這麽薄命於亂世,不禁讓人心聲憐惜。


    鄭越不聲不響地在她身後站了許久,直至一曲終了。


    姳嫣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對鄭越福了一福:“民女參見王爺。”


    鄭越打量了她一會兒,風塵女子果然不比尋常閨秀碧玉,雖然拋頭露麵,但總算是見過些市麵的,難得她麵對錦陽王竟然沒有半分慌張之色,他點點頭:“泠州的曲子?”


    “也不算是。”姳嫣歪著頭想了想,“不過是借了個調子,民女自己潤色所得。深夜難以入眠,吹來解悶,若是打擾大人們休息,民女不吹便是了。”


    鄭越擺擺手:“不礙,真正想睡的人總睡得著,查明起已死,你……可有什麽去處麽?”


    姳嫣淡淡地笑笑:“多謝王爺,若王爺開恩,放民女一條生路,民女也別無所長,不過就是從哪裏來的回哪裏去罷了。”


    “唔,”鄭越沉吟了一下,“這樣,姳嫣姑娘,孤不敢誇口,但錦陽總是比泠州繁華些的,有時候孤也想聽聽民間的聲音,若姑娘有意,可以隨軍回去,幫孤經營一處耳目可好?”


    他總是能把最不雅的詞用最得體的方式表達出來,姳嫣想了想:“民女實在沒有理由拒絕王爺厚愛,不知能為王爺做些什麽?”


    “姑娘可會些羈旅懷人的曲目?”


    “倒是會幾首。”


    “好,”鄭越笑笑,“到錦陽前的這些日子,可否辛苦姑娘每夜出來吹些時候?”


    “自當從命。”姳嫣低了頭,沒問為什麽,眼前的溫和男子給他某種琢磨不透的感覺,就像是……風,和煦的時候吹麵不寒,卻不知它什麽時候就掀起滔天巨浪。


    鄭越笑笑,這女人懂事得很,查明起為她送了命,倒也不能不說是死得其所——那年輕人實在不是池中之物,尤其是他剛剛得到準確的消息,那人的身世倒是和燕祁大有淵源,那麽,無論用什麽手段,這樣的人,都要為孤所用。


    次日清早,冉清桓閑得無聊,問靈雲要了一管簫,倚在窗邊,慢慢地重複著昨夜聽到的曲子,他多少學過一些,雖然不大精通,但天資總算不錯,小半個時辰以後,也能學出些模樣來。


    一曲下來,總覺得差了些什麽,他無奈地一笑,果然是半吊子,一抬頭,卻看見兩個男子站在門口,靈雲畢恭畢敬地侍立在一旁,冉清桓一愣,後麵的男子他有一麵之緣,正是那天押送輜重給自己讓路的將軍,前邊的……似乎有些眼熟。


    他站起來,將簫放在一邊:“不知王爺駕臨,有失遠迎了。”


    鄭越微微一笑,反客為主地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快別客氣,坐。這裏可還習慣?”眼前的人氣質微冷,和那日不可一世的飲者簡直判若兩人,仿佛丹青勾勒,雅致而帶著疏離。


    “謝王爺,多有叨擾。”冉清桓垂著眼睛想想:“然而久留不便,草民想……”


    “簫語,還記得為什麽把你請到這來麽?”鄭越打斷他。


    啊?誰?冉清桓一時沒回過神來。


    “孤還以為簫語是你的名字,”鄭越沒有半分誠意地“詫異”道:“那兄台現在如何稱呼?”


    什麽叫“現在”……冉清桓敏銳地感覺到鄭越在給他下套:“不才姓冉,小字清桓。”


    “清桓……”直接把姓氏省了,他還真是自來熟,“好名字,不過‘冉’,怕不是本姓吧?”


    冉清桓猛然想起在哪裏看到過的“簫語”二字,果然自己喝多了就耍二百五,連翡翠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掏給人家了,他心裏迅速轉念,自己為什麽那麽巧就在這種地方碰到錦陽王?還有那塊翡翠,八成是有淵源的……說到底,多半是讓鳳瑾給算計了。


    他的笑容有點苦:“那依王爺看,草民該姓什麽?”


    鄭越盯著他的眼睛:“據孤所知,清桓你本姓周,名字,原來應當是叫做簫語的。”


    得,這又是哪出。


    冉清桓看著他:“王爺,草民本姓確實不是冉,但是自有記憶開始,也從未覺得自己應該姓周。”


    鄭越隻是笑笑不說話,伸手要過身後男子手裏的一卷卷軸,鋪展在冉清桓麵前。


    是一幅畫,筆法說不上專業,卻非常傳神,畫上的女子淡掃蛾眉,微微含笑,恍若仙娥,顧盼間溫情脈脈,每一筆都似乎讓她活過來一般,冉清桓怔住。


    鄭越從懷裏取出冉清桓的那塊翡翠,塞到他手裏:“清桓,孤仍是忍不住得說你一句,先人留下的東西,怎麽能輕輕易易地便給了出去呢?”


    冉清桓木然地接住,仍是盯著那幅畫——隻因那畫上的女子的五官長相,竟和他自己有六七分像!當然,畫可以偽造,但他在意的是自己心裏那個聲音——就像她活過來一樣……


    什麽叫做,就像活過來一樣?


    “她……還在世嗎?”


    鄭越搖頭歎了口氣:“如夢夫人,十幾年前便香消玉殞了。”


    冉清桓點點頭,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鄭越看著他,站起身來:“跟孤回錦陽吧,有個人想見你。”


    “嗯?誰?”


    “我燕祁最尊貴的女人,九太妃——孤想,她是你的姐姐。”


    冉清桓搖搖頭,他試圖笑,卻扯開了一個非常不自在的表情:“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


    鄭越安撫似的笑了,拍拍他的肩,帶著齊皊卿走了。冉清桓無比糾結地癱在椅子上,心裏罵了一句娘。


    這算怎麽回事?他抱著自己的頭,現在它又像宿醉一樣地疼痛起來,好吧,事情是這樣的,他,在當了六年孤兒,又被鳳瑾收養了十多年之後,忽然莫名其妙地被鳳瑾設計到了這個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的世界,然後莫名其妙有個人拿著一幅畫和一塊翡翠跑來和他說:你應該姓周,你有父母,還有個見鬼的姐姐……


    他開始考慮離開了,事情似乎有些失控。


    “王爺,他是?”從冉清桓那裏出來,齊皊卿忍不住開口問。


    “他是,”鄭越似乎心情很好地點點頭,“孤不會拿這種事情作假,況且真的是假的的話,騙得了他一時,騙不了他一世。這大概就是,天佑我燕祁吧。”


    齊皊卿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鄭越笑著說:“剛看到如夢夫人的畫像和九太妃的確認以後,孤也很吃驚,這事情巧的就像是什麽人把他特意送來一樣。”


    “王爺不疑有他?”


    鄭越猶豫了一下:“說不疑,孤自己都不信。”除了這些多年前的陳舊事件,他完全查不到半點有用的信息,“但是孤願意先試試,無論他是敵是友,都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他真是什麽人派來的,那人也太失算了。”


    “王爺!”一個衛兵跑過來,“錦陽有信!”


    “呈。”


    “是!”


    鄭越接在手裏一看便知道是誰來的,信紙是浸雪劄,這種紙做工極是精細,瑩白如雪,因而得名,更是帶著一種淡淡的香氣,是僅在錦陽宮才能見到的極品,他拆開來:“九太妃這是……嗯?要到竹賢來,已經啟程?”


    雖說是馬上回錦陽,但是究竟大軍行動不便,休整,給養,一係列的幹係,要回去還要等上一段時間,何況眼下情形混亂,隨時還要準備應付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突發情況,到錦陽,怕得個把月,反而九太妃輕車出行,到達竹賢卻用不了多長時間,看來那素來沉穩的女子也終於有失措的時候了。


    燕祁素來民風開放,自鄭越繼位以來,更是有了海納百川一般的胸懷,旁地無法想象的繁盛寬容,不但允許娶納男子,更是出了十萬禁軍統領、明月將軍方若蘺這樣的女將軍。


    然而所謂的奇女子,並不一定如方若蘺叱吒沙場、巾幗不讓須眉,她或許很安賢,就如同梨花院落的月色,柳絮塘前的清風,不發一言,已而洞徹了古今,身在閨閣之中,卻從某種意義上支撐起家、國甚至是天下,而九太妃周可晴,就是這樣的女子。


    她是當年錦陽城中驚心動魄的那場奪娣之戰中,鄭越最大的助力之一,鄭越親母早亡,遂以母禮事之。


    這些冉清桓都知道,為這樣傳奇的女子也唏噓過,卻沒想到她會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這夜,趁靈雲退出去,他揮手將燭台打翻在木桌上。


    古代的屋子極其容易走水,家居建材全部都是木頭做的,沒一會兒功夫,火勢便不可控製起來,冉清桓聽見外麵漸漸有了嘈雜的聲音,便用力咳嗽了起來,同時手上銀光一閃,幾根銀絲攀在梁上,他用事先準備好的濕巾捂住口鼻,飛身而上。


    隱藏在暗處的和被吵醒的人都出來救火,很快,這場人為造成的意外便被撲滅了,眾人衝進屋子,意外地發現,要營救的人神秘失蹤了。


    就在人們看著空屋子呆住繼而四處翻找的時候,屋頂上幾塊瓦片被輕輕地掀起來,一個人影狸貓一樣輕巧地爬出,無聲地笑笑,接著手上銀絲的光極快地閃過,他就像是飛翔一般踏空而過,毫無留戀地離場。


    果然,成功脫逃的冉清桓不無得意地笑笑,自己顯然被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了,他抖了抖衣服上的灰:“你們老大我玩不過,涮你們這幫打工的還是綽綽有餘的。”


    然而他的笑容馬上僵在了臉上,因為差點撞在一個人身上。


    是個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一身粉紅的衣衫,兩條烏溜溜的辮子垂在胸前,比娃娃還可愛,她歪著頭,一雙貓兒一般的大眼睛眨巴著看著他,開口就說:“給我看看行嗎?”


    “什、什麽?”冉清桓向後退了一步,這個女孩的氣質……實在太過純粹,單純得不知為什麽,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小美女,你半夜不睡覺跑出來玩什麽?”


    “我想看看你剛才手裏的東西,”小姑娘認真地說,“我本來是出來聽漂亮姐姐吹簫的,可是今天你要是不在的話,漂亮姐姐就不吹了。”


    “你怎麽知道我從上麵出來的?”冉清桓開始準備,如果這丫頭執意阻攔,就實施自己的第二計劃。


    “我不知道,”小姑娘搖搖頭,“我一直在屋頂上坐著,看見你從上麵飛出來,給我看看行嗎?我不會想要的,就想看看。”


    冉清桓知道自己的速度並不慢,然而這小姑娘卻能臉不紅氣不喘地在這裏事先等著自己,她的深淺實在還難以估量……他攤開手,把銀絲亮給她,擺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沒關係,我有很多,小美女喜歡的話送你兩根好了。”


    “哎呀,真好看,”小姑娘一把抓住他的手,冰涼的小手讓冉清桓一機靈,“是吧,冰冰,還會閃光呢。”


    她在和誰說話……冉清桓不由自主地四下看看,沒有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她叫冰冰,”小姑娘指著旁邊的空氣說,“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她很害羞,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冉清桓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向空氣笑笑:“你好。”


    “我叫櫻颸,”小姑娘戀戀不舍地放開他的手,“還是不要了,我不大會用,你就要走了,又不能教我。”


    櫻颸……冉清桓瞳孔收縮了一下,他記得這個名字,傳說她是九國第一殺手,錦陽王身邊的神秘暗使,用鮮血澆灌成的修羅花……這個人真的存在!


    “你不攔我嗎?”


    櫻颸想了想,搖搖頭,笑得像個孩子:“不了,小王爺沒跟我說不讓你走,攔著你不是我的任務。”


    她對空氣說道:“冰冰,我們回去了,跟美人說再見吧。”


    美人……冉清桓嘴角抽搐。


    下一瞬間,少女就像憑空消失在空氣裏一樣不見了,四下如飛鳥過處,了無痕跡。自古少有自南向北能一統天下的,可是錦陽王手下委實奇人太多……冉清桓歎了口氣,鄭越,怪不得鳳瑾選擇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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