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是一整套的刀具,一個注射器,各種型號的針還有顏料。


    白誌和帶上手套,把這堆東西一一擺出來。翟海東何景明還有醉蛇,三個人圍著桌子坐著。白誌和對何景明點點頭:“這些東西,是在小林屍體附近的一個小車棚裏發現的,兄弟們趕在警察前拿出來的。何董,對於小林的事,我們很遺憾。”


    何景明沒理會他,拿起一把帶著明顯血跡的刀:“就是這東西?”


    白誌和點點頭:“我們的人鑒定過。”


    “對方什麽意思?碰見什麽,沒來得及拿走這些東西是不是?”翟海東說到這突然停頓了一下,提高了聲音,“進來。”


    門口站著的保鏢立刻拉開了門,莫匆正站在門口,保持著要敲門的動作,他先是一愣,隨即笑了笑:“翟老哥,您這耳朵真比得上蝙蝠了。”


    翟海東點點頭,沒說什麽,笑納了他這句也不知道是誇人還是罵人的話:“黑衣,你有事麽?”


    “您這是明知故問。”莫匆壓低了聲音,雙手撐在桌子上,目光在上麵的東西上掃視了一圈,漫不經心地帶上手套,拈起一把刀,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好東西,切起人腦袋估計跟切西瓜似的。這還討論什麽呢?人家留下這東西自然是向諸位示威,要是我沒猜錯,那注射器裏原來剩了不少藥吧?你們坐一圈就為研究這事?”


    這口氣顯然太囂張了,醉蛇沒說什麽,何景明的臉色卻不對了,冷冷地看著莫匆,他一張嘴卻是向著翟海東說:“睡獅,你的人……規矩可大得很啊。”


    “喲,謝謝您了。”莫匆皮笑肉不笑地衝何景明咧咧嘴,想起這猥瑣男把人家安捷按在車上占便宜,就氣不打一處來,“不過我可不算翟大哥的人,也就是個幫忙跑腿的,跟著翟大哥沾點光、見見世麵。”


    “黑衣。”翟海東半真不假地提醒了一聲。


    莫匆笑了笑,直起腰來,往旁邊退了一步:“從我眼皮底下跑了的人,要不見識見識他是何方神聖,以後我這臉往哪擱?”他拿眼瞥著何景明,見他似乎冷笑一聲要說話,於是迅速地轉向翟海東,截了話頭,饒有深意地說,“是吧大哥?您也不用太著急了,實在不行還有陳福貴呢,老洋鬼子沒事幹專門就折騰這點藥,全北京城的禁藥,恨不得都有他摻和一杠子,回頭讓他給你好好查查。全北京城的弟兄們……不都在後邊挺著您呢麽?您費了那麽大的勁,不就是為了現在一呼百應地等著這個什麽李的麽?”


    他用力咬著“全北京城”幾個字,沒大沒小地拍拍翟海東的肩膀:“幾位都是跺一跺腳,恨不能皇天後土都跟著震一震的人,何必為了那麽一個死了的人這麽緊張呢?”


    這句話一出來,幾個人都是一愣,連醉蛇也摘下墨鏡來,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


    原本忙著漂白的翟老炮,他為什麽突然挑起京城的幾個派別的爭鬥,為什麽開始搭理他一直不待見的陳福貴,又為什麽千方百計地算計了莫匆這個黑衣來。這年輕人三言兩語間,竟然好像看了個分明,一番話都給隱晦地點到了,還居然挑明了三個人心裏最大的秘密。


    半晌,醉蛇搖搖頭:“我們是被拍死在沙灘上的了。”


    莫匆衝他點點頭:“我聽兄弟們提過您,您那侄子還正好還是我一個熟人。”


    醉蛇自然知道安捷說的“莫家沒遛兒的小崽子”就是這個人,被翟海東千方百計拉攏來的黑衣。他覺得安捷的話實在有失偏頗了,這黑衣,絕對是個人才,雖然鋒芒畢露,但是進退有度,審時度勢目光清明,像是剛開了刃的刀——


    危險,但是足夠讓人熱血沸騰。


    到底是年輕人啊。可是醉蛇還沒來得及用他不深厚的漢語修養感慨一下,就聽見莫匆笑眯眯地跟他宣布:“哦,對了,關於您那侄子,我想追他來著,琢磨著先跟您提一聲比較好。”


    大陸淪陷了,太平洋淹沒了珠穆朗瑪峰,啄木鳥把直升機撞出了大氣層,木星穿到了火星的軌道上,銀河係都散架子了。


    醉蛇當時就傻了,原來人生有這麽多的匪夷所思的意外,果然還是活著好。


    何景明一沒留神,把青花茶碗上的那個小頭給掰下來了,眾人都看向他,半天,何景明才從牙縫裏意蘊不明地擠出一句話來:“年輕人,還真是年輕人。”


    莫匆笑了笑沒接話音,轉向白誌和:“白大哥,你還沒說呢,這注射器裏剩沒剩下東西?”


    白誌和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剩下了。”他衝著門口的人點點頭,“端上來,讓幾位看看。”


    不大一會兒,一個戴著手套的人提上來一個玻璃箱,籠子裏有一隻死老鼠,味道格外讓人印象深刻,莫匆仔細地看著這隻老鼠——個頭不小,身上也挺有肉,就是那顆腦袋,整個被什麽東西抽幹了似的耷拉著。


    白誌和說:“給老鼠打進去的是一部分稀釋過的液體,注射後五分鍾,老鼠死亡,十五分鍾之內,老鼠的腦漿和頭上的養分,就好像被抽光了一樣,腹腔卻異常腫大。”他站起來,掏出個小瓶子,小心地在幾個人麵前轉了一圈,“這是我們從老鼠腹腔提取出來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麽成分……還沒有定論,但是能確定的是,這是某種有生命力的東西。”


    醉蛇盯著那瓶子看了一會,忽然說話了:“給我看一眼。”


    “您可小心著。”白誌和把瓶子交到他手裏,“說不定是有腐蝕性的東西。”


    醉蛇接過來,看著裏麵汙濁的液體中閃著的一點一點的銀光,發光的東西似乎是些很小很小的亮片,在液體裏上下沉浮著,像是水裏的魚遊弋其中,好看,卻徒然叫他脊背裏竄起一縷涼意。


    安捷提到過的……沙漠裏食人腦髓的蟲子!李,你這到底都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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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瑜這孩子,心思太重。那四眼衰仔確實是個比較欠揍的人,一天到晚用半通不通、讀起來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情書摧殘人家小姑娘的神經不說,還沒事就在外邊宣傳自己和好幾個小姑娘不得不說的yy故事。


    對於這種妨害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行為,小瑜忍耐了許久,礙於麵子,誰都不肯說,終於忍無可忍,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了。


    高中的女孩子碰上這種想象力過於豐富型的變態,也確實夠喝一壺的。安捷分出半個心思來聽著小女孩終於發泄出來的歇斯底裏,一邊小聲安慰著,一邊琢磨著黑框男到底是什麽來意。


    莫瑾拉著妹妹的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偷偷地瞄了安捷一眼,想問什麽又咽了回去。那個帶著黑框的人,分明叫了安捷另外一個名字,還提到了一些詭異的號碼,而最讓她在意的,是那個人說,小瑜是“六號”的女兒。


    這個“六號”指的是誰?李碧雲,還是……去世了的爸爸?她想開口問出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深思著什麽的安捷好像離她很遠很遠,她知道自己一向不如小瑜聰明,可是卻也能感覺得到,哥哥、安捷哥好像都隱瞞了什麽事情、事關安危的,很重要的事情。


    這種被當成孩子、什麽事情都被瞞著的感覺,讓她忽然之間有種窩心感。莫瑾偷偷地做了個決定。


    當天晚上安捷把兩個姑娘送回了家,立刻被醉蛇約了出去,他沒馬上答應過去,等到聽見莫匆回家的門響,這才換了打扮出去。


    這日子過得真是心力交瘁,白天老師逼著,張口閉口高考還有多少天,要不是這倆丫頭還在學校,他是真想退學了之,這高考畢業班學生不是人幹的,晚上還得跟地下工作者似的,隨時隨地等著醉蛇老大召喚。


    對,還得躲開莫匆,每次那小崽子都以某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眼神看著他,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就時不常地甩個曖昧眼神,有意無意地製造點弄得他不舒服的身體接觸。這算什麽事?安捷每次都壓抑著自己想語重心長地教育莫匆的衝動。


    孩子啊……這有病,得治。


    他這一推開自家的門,就發現樓道裏的聲控燈是亮的,再要縮回來已經來不及了,莫匆靠著牆站在自己家門口,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出門啊?”


    安捷偷偷翻了個白眼,順手帶上門,點點頭應了一聲,本想立刻就走,到底不放心,多囑咐了一句:“哦,對了,今天接著小瑾小瑜放學的時候,路上遇到個人,李那邊的,聽他那意思,似乎是盯上你家小瑜了,多留神她點。”


    他話說完就走,這倒黴孩子,多看一眼得少活好幾年。


    “哎,等一下,”莫匆忽然一把拉住他手臂,低低地說,“你是最應該小心的那個,別太冒險了。”


    安捷那寒毛“噌”這麽一下就都立起來了,頭皮幾乎讓他這一聲給炸麻了,雞皮疙瘩前呼後擁地稍息立正站好。莫匆看著他青著臉色抽回自己的手臂,笑得更高深莫測了些,唯恐天下不亂地又補充了一句:“晚上等你吃夜宵。”


    安捷歎了口氣:“我說你能不能正……”


    莫匆擺擺手打斷他,溫聲說:“你還不趕快走?今天老白弄來了那個什麽李的注射器,在死耗子身上打了之後提取了點東西,醉蛇一看臉色就不對了,我就琢磨著他得急著找你。有什麽事情回來再說。”


    安捷也沒時間多跟他廢話,頓了一下,也懶得跟他說什麽,急急忙忙地走了,卻聽見莫匆在他身後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反正我已經通知你那個醉蛇……嗯,‘叔叔’,要追你這件事了。咱們時間還有得是。”


    安捷第一次知道,原來樓梯也是能摔死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次用存稿箱咯,大家等著我回學校吧,又開學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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