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是出不去了。”趙昊啟沮喪地垂下頭。半晌後,他又抬起頭充滿希望地對元寶說道:“元寶,你扮成我的樣子把他們引開。”


    “您以為這招還有用嗎?”元寶斜眼瞥了兩眼發光的趙昊啟一眼,啪地嗑開一粒瓜子,吐出瓜子殼,淡淡地繼續道,“您的記性實在太差了,這招您已經用過十多次,早就沒用了。”


    “是嗎?”趙昊啟再度頹喪地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振作起來,“元寶,你去找兩個幹練的家丁,讓他們裝扮成普通人輪流盯住瀠香樓的後門,然後你去幸運閣客棧給我打聽些事情。”


    元寶停下動作,轉過頭不解地望向他。


    趙昊啟兩眼無神地凝視著平靜的湖麵,“那個假商人的行蹤是無從查探了,小丫鬟是琴音的同謀,若是她能脫身的話,定然會去找琴音。”


    “對。”元寶用力地點頭,“那我去客棧該打聽些什麽?”


    “首先,你要去看看邵老板賬房裏的地板有沒有什麽異狀,然後去打聽一下客棧裏有沒有丟了柴刀或是菜刀。還有,那天正午到晚上七時客棧裏都有些什麽人,每個人什麽時候在何地方,給我詳細做個記錄。”


    元寶站了起來,“我去拿上筆墨。”


    “大哥,你要去哪裏?”兩名小童晶亮的雙眼緊盯著元寶,眼裏寫著“我也好想去”。


    趙昊啟輕歎一口氣,“帶上壽兒吧。讓他給我畫張客棧布局圖。本來我想親自去瞧瞧的,大哥他們不讓我出門,你這家夥又不肯帶我翻牆……”說到最後,成了絮絮叨叨的抱怨。


    元寶打斷他的抱怨,“公子,盯住瀠香樓後門已經可以找到琴音姑娘,為什麽還要我去打聽客棧的事情呢?您不是對那個老板被流寇所殺不感興趣了嗎?”


    趙昊啟慣性地拿起折扇敲了敲元寶的腦袋,“元寶,你何時才肯動動你這豬腦袋想想事情呢?這兩件案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為什麽琴音姑娘要拖延時間?因為屍體沒有遵照原定時間送過去。為什麽會遲了呢?因為出了狀況。出了什麽狀況?因為屍體有頭!假商人慌了神,要去找刀具把頭砍下。為什麽屍體會有頭?因為那具屍體不是原定的那具!憑什麽判定不是原定的?因為那具屍體太新鮮了,是在被放上歌舞台的兩個多小時前,也就是在下午二時至四時之間身亡的。你認為一個早策劃好的計劃,會臨時找具意外溺水身亡的屍體嗎?”


    看到趙昊啟終於打起精神,雙眼裏的頹氣亦有所消減,元寶放下心來,繼續追問道:“公子,您的意思是假商人謀害了那婦人的性命?”


    趙昊啟不讚同地搖頭,“我不認為有人會為了讓一名女子私奔而去犯下殺人的滔天大罪。”


    “那麽還是偶然得到的屍體啦?”


    “不是,屍體是早就很有把握地準備好了的。”


    “那他們是怎麽弄來屍體的?”


    “這就要靠你去打聽了。”


    “那溺水婦人的屍體呢?難道是偶然發現了,覺得比原來準備的更合用就換成了那具?”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你認為一戶人家少夫人的屍身會被這樣糟蹋後拋棄在青樓裏嗎?所以,樓裏的那具屍體一定不是原來準備的那具,而且還是在假商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調換了。最大的可能是,那婦人是被謀害的,凶手為了掩飾,借機換了屍體,假商人以為那是預先準備好的,說不定還埋怨弄來屍體的人沒按吩咐去處理好呢。”趙昊啟雙眸閃動著熠熠神采,“所以呢,這是件頗有趣的事。”


    “公子,這種事情您不該高興的。”元寶用帶有責怪意味的眼神瞪了趙昊啟一眼。


    趙昊啟不讚同地嘟了嘟嘴,“元寶你真是迂腐。那婦人意外身亡固然讓人歎息,但人既已死,又跟我們無親無故的,我們與其在此毫無意義地表示哀歎同情,還不如盡快查出真凶,以告慰其亡魂。我不是因為這婦人離奇死亡而興奮,是為那個狡詐的凶手而興奮,知道嗎?這讓我有種找到無須讓子就可對弈的對手的感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凶手跟設局謀害客棧老板的凶手是同一人。”


    “不是吧?”元寶目瞪口呆地直望著他,完全被這爆炸性的言論震住了。這婦人不是自溺身亡,客棧老板不是被入屋流匪所殺,而是被同一人設計謀害的?這不是全推翻公差們的推斷了嗎?


    “還有一條線索咱們不能忽略。”


    “是什麽?”


    “元寶,昨晚一進賬房,你聞到了什麽味道嗎?”


    “聞到了。”似乎被喚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元寶苦著臉說道。


    “你應該還記得那股味道吧?”


    “絕對忘不了。”元寶說道,“那是麻沸散的味道!”


    “我記得那是你八歲的時候的事吧?”


    “是的,那時的我脖子上不知怎的長了個巨大的瘤子。”元寶回想當年的情景,左手撫著頸項左側,眼裏溢出濃烈的恐懼,“那個餘老頭竟然說服我爹給我動刀子。”


    “哈哈,我還記得你躲在床底下死活不肯出來呢!”


    “要被人用明晃晃的利刀抹脖子,誰聽了不逃啊?”元寶的臉紅了。


    “被元叔和胡大夫硬拖出床底之時,你哭喊得活像隻被捏了脖子的公雞。”趙昊啟邊說邊笑。


    “我還記得自己一邊被他們灌下那難喝得要命的麻沸散,一邊聽到您號啕大哭著哀求我爹別殺了我,哭得可淒慘了。”元寶反唇相譏。


    “有嗎?我倒是不記得有這回事。”趙昊啟別開臉小聲回道。


    元寶賊兮兮地咧嘴邪笑,“我可是一直記著,以後每次我為您挨揍,我都回想起這事來讓自己不怨您。”


    “我也沒連累你挨了多少打……”心虛地低聲嘟囔了一句,趙昊啟提高了音量說道,“總之,那個東西的滋味你還記得吧?”


    “當然,完全睡死過去,一點兒知覺都沒有。即使醒過來,也好像在做夢一般,過了兩個小時才完全清醒。”


    “當時你前後睡了四個多小時呢。就是說,分量足夠的話,肥胖如邵老板的人也有可能睡上四個小時。”


    “可是誰會沒事去喝那東西?”


    “要是現在你脖子上的瘤子還在,胡大夫對你說,不割掉的話隻能活一年,你會喝下那東西讓胡大夫替你割掉瘤子嗎?”


    元寶仔細想了想,“我可能會。”


    “這就是了,這就證明邵老板是被一個老謀深算的熟人設局給殺了!”


    “就是那天曾在幸運閣待過的人嗎?”


    趙昊啟眉梢一揚,輕聲反問:“你說呢?”


    “那人為什麽要殺邵老板,不是熟人嗎?”元寶的腦袋還沒開竅呢。


    白眼一翻,趙昊啟擺出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廢話,當然是有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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