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州林安縣,竹山鎮,李家村。


    殘破的茅草屋三三兩兩地坐落在田間地頭,彼此的距離很近,雞犬相聞。


    李振北和老王躲避在一片莊稼地裏,朝著不遠處眺望。


    不遠處的一棟茅草屋就是李振北的家。


    隻是他們殺了兩名看管他們的護院,逃了出來。


    現在蕩寇軍已經派出了人在搜捕他們,讓他們不敢輕易的露麵。


    現在縱使能看到自己的家了,他們卻不敢回去,隻能躲避在暗處觀察。


    “方才已經過去了兩撥騎兵,估計就是搜捕我們的。”


    李振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縮回了莊稼地裏。


    他轉頭對老王壓低聲音道:“咱們現在回去的話,肯定會被他們抓住。”


    “我們先在這裏歇息一下,等晚上再回去。”


    老王也點了點頭。


    “現在也隻能這樣了。”


    “這到處都是蕩寇軍的人,這要是被抓住了,咱們的腦袋可就沒了,還是穩妥一些的好。”


    現在他們林安縣都已經被蕩寇軍占領了。


    他們一路逃過來,看到每一個村子都有身穿著蕩寇軍甲衣的人在活動,時不時還能看到蕩寇軍騎兵在各處巡邏。


    眼看著自己熟悉的家鄉被蕩寇軍占領,變得危機四伏,讓他們有家不能回,這就讓他們感覺到心裏很憋屈。


    李振北和老王在莊稼地裏躲了一天。


    直到夜幕降臨後,他們這才小心翼翼地鑽出了莊稼地,貓腰朝著自己的家走去。


    可是當李振北翻身進入籬笆院子的時候,卻發現小院內已經長滿了荒草。


    李振北神情一怔。


    他抬頭看向了大門緊閉的房門,快步走了過去。


    “吱嘎!”


    大門推開,簌簌的灰塵落了他一身。


    他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鑽進了自己熟悉的家,可是屋內卻是空蕩蕩的。


    桌椅板凳早已經不翼而飛,地上散落著破爛米缸碎片。


    “家裏怎麽沒人?”


    老王也跟著李振北進了屋子。


    借助月光的微弱光亮,他們在屋內沒有找到李振北的妻兒。


    整個屋裏就宛如遭遇洗劫一般,一片狼藉。


    李振北看到這一幕,一顆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他大步走出了屋子。


    老王見狀,忙跟了出去。


    “老李,你也不要著急,她們沒在家,說不定他們搬到別處去了,我們先去打聽一下。”


    “嗯。”


    李振北現在的心裏很是煩躁。


    自己的家裏看樣子很久沒有住人了。


    自己離開家的這一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自己的妻兒又去了哪裏?


    李振北環顧四周,心情格外的糟糕。


    李振北強自讓自己鎮定了下來,對老王說:“走,先去你家看看,順便問問你娘,打聽一下我家裏人去何處了。”


    “好!”


    老王看到李振北家裏這個情況。


    此刻他也擔心自己家裏的老娘。


    兩人離開了長滿了荒草的籬笆院子,大步走向了數百米外的另外一棟房子,這是老王的家。


    老王的家裏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動靜。


    “娘,娘!”


    “我回來了。”


    老王進入了屋內後,輕聲地呼喊著自己的娘。


    可是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一點動靜。


    老王在家裏找了一圈兒,也沒找到自己的娘。


    反而他的家裏和李振北的家裏一樣,也宛如遭遇了洗掠一般,僅剩下一些破爛的壇壇罐罐了。


    “我娘肯定沒事。”


    “我娘肯定不會出事的。”


    老王的嘴裏喃喃自語,可是神情卻格外的慌張。


    他們離家已經一年有餘了。


    現在曆經千辛萬苦回到了家。


    親人卻一個都不見蹤影。


    這讓老王和李振北的心情都格外的沉悶。


    “那邊有燭光。”


    “那是老寬叔的家。”


    李振北和老王走出了院子後,看到不遠處的屋子有人。


    他們認出了這一屋子的主人,那是他們村裏一位長輩的家。


    兩人此刻也顧不得隱藏身形了,大步朝著老寬叔家而去。


    他們輕車熟路地翻進了院子,透過屋內透出的鬆油燈,看到了熟悉的老寬叔。


    “篤篤篤。”


    他們敲響了門。


    正在屋內的老寬叔聽到動靜後,看向了門口。


    這大晚上的,誰敲門?


    老寬叔站起身問:“誰啊?”


    “老寬叔,是我,小北。”


    老寬叔聽到門外的熟悉聲音,微微一怔。


    “老寬叔,我是小北啊,你開開門。”


    在聽出門外熟悉的聲音就是投軍的李振北後,老寬叔忙大步去打開了門。


    看到門口站著的兩個熟悉的身影,老寬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以為這兩個後生已經死在了戰場上。


    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活著回來了。


    “小北,小王!”


    “快進屋!”


    老寬叔忙將李振北和老王邀請到了自己的屋內。


    “你們這一走就是一年多,我還以為你們回不來了呢。”


    老寬叔拉著李振北他們坐下後,又起身給他們每人倒了一碗涼水。


    “老寬叔,我們能回來也是僥幸。”


    李振北簡單的和老寬叔說了兩句話後。


    他就迫不及待地問:“老寬叔,我方才回家去了一趟,看到家裏沒有人。”


    “你知道我家裏人都去哪裏了嗎?”


    李振北盯著老寬叔,神情頗為緊張。


    老王也有些緊張地問:“老寬叔,我家裏好像被洗掠過,我娘也沒在家,她,她去什麽地方了?”


    老寬叔望著這兩個年輕的後生,別過臉去,眼眶裏滾出了淚水。


    看到這一幕,李振北和老王都是預感到了不妙。


    “唉!”


    “造孽啊。”


    老寬叔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你們要是當時在家就好了。”


    李振北和老王彼此的對視了一眼,心裏更加的急切。


    “老寬叔,他們到底怎麽樣了?”


    老寬叔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道:“小北,你女人和孩子也沒了。”


    “小王,你娘也沒了。”


    嗡!


    李振北和老王宛如雷擊一般,大腦嗡地一下,麵色變得慘白。


    “沒了,怎麽能沒了呢。”


    老王抓住了老寬叔的手臂,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我娘沒病沒痛的,她一向身子骨硬朗......”


    老寬叔神情悲痛地說:“鬧三香教的時候,我們都要出去躲一陣子,你娘舍不得家裏的東西,要守著不願意出去躲。”


    “她說她一個老婆子,三香教的人也不會對她怎麽樣。”


    “可三香教的人走了後,我們回來的時候,你娘就已經被殺了,你們家裏也被搶光了。”


    老寬叔對老王道:“你娘還是我和村裏幾個人抬去安葬的,就埋在村後邊的老槐樹旁。”


    “老寬叔沒本事,連一口棺材都沒給你娘買一口,隻能用草席裹了埋的......”


    “娘!”


    老王聽到自己娘死的經過後,當即鼻子發酸,一個大老爺們嚎啕大哭起來。


    “...那,那我家裏那口子呢,我孩子呢?”


    李振北聲音顫抖地問:“她們,她們也是被三香教的人殺的嗎?”


    老寬叔看了一眼李振北,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你家裏那口子和孩子,是後來蕩寇軍來了後,蕩寇軍的一名當官兒看上你家那口子了,想要抓去當妾。”


    “你家那口子不從,惹怒了那蕩寇軍當官兒,那當官兒的殺了你孩子,然後要強行地綁走她。”


    “她是活生生地撞死在柱子上的......”


    老寬叔拉著李振北的手道:“老寬叔對不起你,那些當兵的手裏有刀子,我們沒救下你家裏那口子......”


    李振北的心裏怒火翻騰。


    他想到自己的女人當時該有多麽的絕望!


    孩子被蕩寇軍殺了,她還要被強行綁走,她該是多麽的無助。


    自己對不起她們娘兒倆!


    “嘭!”


    憤怒地李振北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麵容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起來。


    “老寬叔,她們,她們的墳在哪裏。”


    “也在村後邊的老槐樹下。”


    老寬叔顫巍巍地站起來說:“這一年來又是鬧三香教,又是鬧流寇,蕩寇軍又來,我們村裏的人都死了幾十人了。”


    “現在還活著的,也都成為了蕩寇軍的奴仆,每天給他們耕種幹活兒......”


    “走,我帶你們去祭拜一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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