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有一個。”我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


    他歪著頭,狐疑地看著我:“你是怎麽知道的?那個嫌疑人又是誰?”


    “就算告訴你那人是誰,你也未必會信。”


    陸浩覺得堂弟一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就焦急地催促道:“快說,那人叫什麽?”


    “你真想知道?”


    “少囉唆!快說。”


    我並沒直接說出名字,舉起手臂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


    “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現在在圈子裏,而我在外麵,我們的視角不同,看到的事物就截然不同。”我頓了頓,聲音高了八度,“隻要你從圈子裏跳出來,即便是我不說,你也能猜到那人是誰!”


    “少跟我兜圈子!”


    陸浩被我的話氣急了,跨前一步,雙手抓住我的肩,用力要晃了幾下:“你到底說不說?”


    我掙脫開他的手臂,向後退了半步。陸浩焦躁的樣子定格在我瞳孔裏,我想,他很難從圈子裏跳出來,但此刻卻不能告訴他。


    “那個嫌疑人就是——蘇可曼!”我神情嚴肅,一字一頓地說。


    陸浩先是一愣,隨即失望地歎了口氣,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坐在台階上。過了好一陣,他才仰起頭,指著我的腦袋說:“你這裏是不是病了?病得還不輕呢!”


    我冷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你要弄清楚,蘇可曼是受害者!”陸浩說,“而且,在我們警方查明‘鬆江公園襲擊案’的真相之前,許蕾就已經被謀殺。也就是說,蘇可曼不可能在不知道襲擊自己的人是誰的情況下,去謀殺許蕾。換言之,她沒有作案動機!”


    我沒做任何反駁,安靜地聽他往下說。


    “我知道你想反駁!反駁她們二人之間的恩怨,會讓她預感到襲擊自己的人是許蕾。可即便如此,那也隻是預感罷了,又有誰會為了預感去謀殺呢?”他從台階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繼續說,“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第一次見到蘇可曼時,她曾說……你等一下,我給你回放我們之間的對話。”


    說罷,他從隨身包裏取出一個錄音筆,鼓搗了幾分鍾後,裏麵傳出一段對話——


    “警方也和我的想法一樣吧?”聽得出這是蘇可曼的聲音。


    “嗯?什麽想法?”


    “啊,也許這是查案時要嚴守的秘密。我的意思是,警方也認為襲擊我的人和連環奸殺案的凶手是同一人吧?”


    “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根據現場的物證和凶手作案時使用的毒藥,我們警方初步推斷是同一人作案。”


    “果真和我預感的一樣。”


    陸浩關掉錄音筆,抬高聲音說:“你聽到了吧?剛才那段對話足以證明,當時蘇可曼猜測襲擊自己的人是連環案的凶手,而非許蕾!因此,她決不存在謀殺許蕾的動機!”


    此刻,我聽陸浩說出“動機”二字,不禁在心裏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究竟是什麽,讓蘇可曼產生了謀殺許蕾的動機?”


    我雖猜不到謀殺動機,但一想到蘇可曼費盡心思布下的縝密詭局,以及潛藏在案件背後的深深惡意,就能預感到——這必定是非同尋常的仇恨促成的謀殺動機!


    看我緘默不語,陸浩又嚴肅地補充了一句:“除了作案動機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蘇可曼一直躺在醫院裏,沒有作案時間!”


    “完美!真是太完美了!”


    他話音剛落,我就舉起雙手鼓掌,由衷地誇讚道。


    也許是沒料到我會鼓掌,他怔怔地看了我半天,嘴角慢慢浮出得意的笑容:“你小子心服口服了吧?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我淡淡一笑,說:“堂兄,你理解錯了。我並不是說你的推理有多完美,而是這起案子的通篇布局很完美,不僅騙過了你們警方的眼睛,還把你們當成工具來利用,但你們卻渾然不知,儼然成了她手中的棋子,任由擺布!”


    “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輕!”


    他對我的話置若罔聞,無奈地甩了甩胳膊,說:“好了,你別囉唆了,我還要回去繼續查案。”說完,他轉身就走。


    “等一等!”


    我上前幾步拉住他,懇求道:“我剛才說的都是認真的,堂兄,你務必要相信我!”


    “相信你?”他又露出煩躁的表情,用嚴厲的口氣質問道,“你有證據證明蘇可曼是嫌疑人嗎?”


    “沒有。”


    我不得不實話實說,迄今為止,我還沒發現關於蘇可曼謀殺許蕾的任何證據。我想,就算是警方去調查,也很難找到實質性的證據。


    “既然沒有證據,那就隻能算是你的猜測和臆想。而現在大量證據表明,蘇可曼不是嫌疑人。”陸浩的雙手在半空攤開,“你說,我還有理由去相信你的話嗎?”


    “我不知道怎樣說你才能信我。這樣吧,我舉個例子。”看他點頭,我問道,“你知道萬有引力定律吧?”


    他再次點頭,反問道:“怎麽,你想給我上一節物理課?”


    我沒接話,舉例說:“假設某顆恒星射出的光線,經過太陽附近射到地球,我們看到它在a點,那麽a點就是它的真實位置,對吧?”


    “當然。”他伸手在半空畫了一條直線,“因為,光是沿直線傳播的。”


    “沒錯,光在同種均勻介質中會始終沿直線傳播,人眼就是根據光的直線傳播來確定物體的位置。而宇宙處於真空狀態,介質均勻,光必定會沿直線傳播。”我輕歎了口氣,“但很遺憾,我們看到的a點,並非該恒星的真實位置!”


    他露出驚訝的表情,想了想,問道:“是大氣層的折射,產生了偏差?”


    “不,那很微弱,可以忽略不計。”


    “嗯?那是為什麽?”


    “強大的萬有引力!”我解釋說,“我剛才刻意強調,該恒星的光經過太陽附近射來。而太陽的質量相當大,會產生強大的吸引力,就連光線也會被吸引,產生曲線運動,所以我們的肉眼會出現偏差!”


    “哦,原來是太陽的強大引力造成的。”他迷惑地看著我,“可你說這些……與蘇可曼是嫌疑人沒什麽關聯啊?”


    “有很大關聯。”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不僅意味著他能否相信我,還決定著案子偵查的方向,必須把他拉到和我一樣的軌道上來,於是字斟句酌地說:“你現在掌握的證據和證詞,就好比肉眼看到的恒星所在的a點,看似真實,但並不真實。因為你並不知道,在某處正有一顆質量巨大的太陽——她布下的詭局——輻射出的吸引力,影響了你的正常思維!”


    聽完這番話,陸浩臉上浮現出驚訝、迷惑的複雜表情,接著垂下視線,蹙眉盯著幾米外的台階。我看得出,他正結合那些所謂的證據和證詞,反複推敲我剛才說的話。


    忽然,陸浩抬起頭,冷峻而銳利的目光落在我臉上:“你告訴我,蘇可曼究竟布下怎樣的詭局?”


    “還有很多疑點沒解開,所以,她布下的詭局我還沒讀懂。”我苦笑一聲,“正如你所說,她沒有作案時間,作案動機更是不清楚。”


    “什麽?說了半天都是空談!”


    “不,我下午在鬆江公園做了個實驗,更加印證了我的推理。”


    “你做了什麽實驗?”


    “根據蘇可曼的證詞,她走出地鐵站的時間是深夜10點15分,襲擊事件發生在10點40分,也就是說,她步行25分鍾才抵達公園中央的涼亭附近。然而,從地鐵出口到公園中央的距離並不算遠,正常人的速度七八分鍾足以抵達,而她為什麽會花費25分鍾?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她是孕婦,你忘了嗎?”陸浩提示說,“而且還穿著高跟涼鞋,走路的速度肯定比常人慢很多。”


    “高跟鞋也是可疑之處!你想,懷孕6個月的孕婦有必要穿高跟鞋出行嗎?”


    “有誰規定孕婦不能穿高跟鞋?你這是雞蛋裏挑骨頭,我覺得沒什麽可疑的。”


    “可她平時很少穿高跟鞋,特別是懷孕以後。”


    “嗯?你調查了?”


    “當然,我特意詢問過‘大嘴巴’老師。”


    他單手摸著下顎,猜測說:“但也存在出門時著急,穿錯鞋的可能。”


    “好吧,那就再回到時間問題上。”我說,“如果以我的速度來衡量,誤差會很大。很幸運,我在公園附近先後碰到兩個孕婦,請求她們幫我做了實驗。我告訴她們,要以著急的心態走到公園中央,結果分別以12分鍾和15分鍾抵達,而後者懷孕7個月,也穿著高跟鞋。”


    “這麽說,她比這兩個孕婦至少多用了10分鍾才抵達?”


    我不置可否,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麽多耗費了10分鍾?”


    他托著下顎想了想,一臉茫然。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要驗證是否正確,需要你的配合。”


    “快說,什麽猜測?”


    我湊近一步,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陸浩聽完一臉的震驚,繼而連連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第7章 解密詭局


    1


    兩天後,清晨。


    天空布滿了厚厚的濁雲,晨曦艱難地穿過雲層,將不明不暗的光線灑向京海市上空。


    陸浩歎了口氣,慢慢收回視線。他現在的心情,就像戶外的天氣一樣陰鬱、沉重。全國通緝令下達了兩天,但連環奸殺案的凶手仍逃匿在外,沒有一點蹤跡可尋。他很擔憂,生怕凶手從此人間蒸發,再沒有機會為慘死的女友和無辜的人伸張正義。


    然而,“許蕾毒殺案”更是讓他感到棘手。警方之前認定的三個嫌疑人,都排除了作案的可能性,兩天過去了,案子陷入僵局。


    不過,那天在醫院的樓梯間裏,堂弟曾告訴他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蘇可曼具備謀殺許蕾的嫌疑。


    當時,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如果蘇可曼是凶手,警方之前的偵查就掉進了圈套裏,完全迷失了方向,成為被操控的人偶。正如堂弟所說:這起案子的通篇布局很完美,不僅騙過了你們警方的眼睛,還把你們當成工具來利用,但你們卻渾然不知,儼然成了她手中的棋子,任由擺布!


    之後,堂弟伏在耳邊,說了一番讓他感到十分震驚的話:“那天深夜,蘇可曼從地鐵口走到公園中央的速度,肯定不比兩個孕婦慢。但為什麽會多用了10分鍾呢?我仔細想過後認為,她用這10分鍾時間做了一件事——偽造公園襲擊案的現場!也就是說,許蕾襲擊蘇可曼的案子根本不曾發生,而你們警方在現場提取到的物證,都是偽造的。她這樣做的目的看似偽造連環奸殺案的現場,實則是為了嫁禍給許蕾!”


    陸浩當然不相信堂弟這番話。他認為,如果“公園襲擊案”真的不曾發生,那麽,蘇可曼就是用氯仿迷昏自己,親自動手打掉了親生骨肉。這兩件事,任憑哪一件都是讓人不寒而栗,難以接受的。不僅如此,警方現在掌握的所有證據和證詞都將是偽造的,之前的所有推理和偵破結果都將被徹底顛覆!


    但是,案子陷入僵局後,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堂弟的話。


    帶著諸多疑惑,他這兩天又去新起點高中進行了走訪調查,並側麵打探蘇可曼和許蕾之間的關係,以及蘇可曼遭到襲擊後的看法。反饋的信息基本一致:她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真沒想到許蕾會那樣不擇手段,不但搶走了好友的男友,還設下歹毒的詭計,殺死未出世的孩子,她真是死有餘辜!


    若在以前聽到這樣的反饋信息,他不會覺得驚訝,但一想到堂弟的那番話,不禁感到背脊發涼,心底升起一陣陣寒意。如果堂弟的猜測是正確的,這一切就都是蘇可曼布下的局,她不僅成功謀殺了許蕾,逃過警方的追查,還毀掉了許蕾生前的名譽,而我們警方真的成了被她利用的工具!


    那一刻,他猛然覺得堂弟的猜測或許是對的。


    但是,蘇可曼為什麽要謀殺許蕾,並毀掉其名譽?她的作案動機是什麽?真的隻是她在證詞中所說的三角戀關係嗎?還有,她沒有作案時間,又是怎樣成功謀殺了許蕾呢?


    一連串難解的疑問從大腦裏湧出來,讓陸浩感到束手無策,不知從何查起。不過冷靜下來細一想,還是應該從案子的根源——“公園襲擊案”查起。


    當他換個視角,重新審視“公園襲擊案”時,發現所有的證據和證詞,都證明蘇可曼隻是單純的受害者。而且這起案子已結案,各大新聞媒體都進行了相關報道,要想重新偵查取證,上級領導肯定不予批準。但此案與“許蕾毒殺案”相關聯,要想偵破後者,前者就是突破口。


    雖然堂弟一再強調,蘇可曼布下的詭局堪稱完美,警方絕不會查到任何證據。但陸浩認為,任何犯罪都不會是完美的,都有跡可循。如果凶手真的是蘇可曼,就算暫時沒發現她犯罪的證據,但並不意味著永遠不能發現。


    此刻,陸浩從包裏取出錄音筆,打算把第一次與蘇可曼見麵時的對話聽幾遍,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反複聽過三遍之後,他沒發現任何線索,失望地關掉錄音筆。他轉念一想,既然能布下縝密的詭局,還怎麽可能在如此明顯的地方留下線索呢?


    陸浩起身,一邊在辦公室裏來回踱著步子,一邊思索著從哪兒能找到線索。


    忽然,他想到了蘇可曼的主治醫生。


    “公園襲擊案”發生後,那位醫生挽救了蘇可曼的生命,是在那個特殊時期和她接觸最多的人。或許,能從醫生那裏了解到什麽。於是,他抓起車鑰匙,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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