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一麵派人準備汽車和錢,一麵策劃營救人質和抓捕凶犯的方案。他共策劃了三個方案,不過,隻有第一個方案最安全穩妥。


    15分鍾後,一輛黑色邁銳寶開了進來。


    陸浩讓大家各就其位,然後從槍套裏抽出手槍,別在腰間用襯衣蓋住。他鑽進駕駛位,緩緩開到宅院前,衝裏麵喊了幾聲。


    很快,凶犯挾持著人質走到大門前。他沒立刻出來,警惕地盯著汽車看了好一陣,扭頭向小巷兩邊望了望,對陸浩問道:“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陸浩把車窗降下來一些,拉開擺在副駕駛位上的包,登時露出幾捆人民幣。凶犯掃了一眼,問道:“你這錢,沒問題?”


    “放心,不是連號的。”


    凶犯又警惕地向兩邊望了望,目露凶光:“我知道你的人就藏在這附近。告訴你的人,不許跟著我!如果我看到你們的車跟著我,我立刻殺了她!”


    陸浩連連點頭:“放心!隻要你不傷害她,我一切按照你的要求辦。”


    凶犯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你這車……應該有gps定位吧?”


    “有,安吉星也有,但我都關了。”陸浩看他一臉擔憂,指了指中控說,“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自己過來看。”


    凶犯沒走過去,開口命令道:“下車!”


    陸浩推開車門下來,心想他是打算自己駕車逃走,看來這家夥挺愚蠢,可以順利執行第一方案了。


    “把你的槍扔過來。”凶犯盯著他腰間,“別耍我,快扔過來!”


    陸浩感到很奇怪,不知他是怎麽發現的,但也唯有照辦。


    凶犯慢慢彎下腰,撿起扔過來的手槍別在腰間,再次命令道:“把後門打開,然後坐回駕駛位。”


    陸浩打開車門,再次坐回到駕駛位,這才意識到:“凶犯並非愚蠢,他讓我下車不僅繳了槍,還能查看後排座的具體情況。幸虧我策劃了三個行動方案,不然還真是被動了。”


    凶犯又謹慎地望了望小巷兩端,拖著昏迷的蘇可曼坐到後排,關上車門,把手槍頂在陸浩的後腦上:“開車!”


    陸浩輕踩油門,邁銳寶緩緩駛出小巷,來到馬路上。他一邊駕車,一邊在大腦裏模擬著第三方案,以及出現突發事件的應對策略。


    向前開了幾分鍾,身後響起凶犯的命令聲:“左拐,從那個道口出去,上國道。”


    陸浩照辦。透過車內倒車鏡,他發現凶犯不時看向外後視鏡,似乎是沒看到警車跟蹤,他表情放鬆了一些。


    大概在國道上行駛了10分鍾,邁銳寶駛進一條山穀。連綿的山巒遮住了西斜的太陽,光線頓時暗下來。


    凶犯用槍管頂了頂他的後腦:“停車!”


    陸浩早料到凶犯會把自己趕下車,把車停在路邊,趁凶犯不注意,悄悄開啟了後備箱。


    “不許熄火。”凶犯大吼道,“你下車,一直往前走,不許回頭,否則我就開槍打死你!”


    “不是說好了嗎,我答應你所有的要求,你就釋放人質?”陸浩慢慢半轉過頭,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這邊,“你還沒釋放人質呢!”


    “少囉唆!”


    “快釋放人質!你怎麽能出爾反爾呢?”陸浩故意大聲嚷嚷著。


    凶犯有點不耐煩,手上一加勁,槍管狠狠頂了下後腦,低吼道:“趕緊下車!”


    陸浩又嚷嚷了幾句,推開車門,起身下車。


    凶犯看陸浩走出一段距離,四下望了望,覺得安全了,立即跳下車。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此刻正有一名特警躲在車尾。這名特警並非空降來兵,而是一直藏在後備箱裏,陸浩開啟後備箱後,特警悄無聲息地爬出來,躲在了車尾。


    就在凶犯跳下車跑向駕駛位的當口,特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去。與此同時,陸浩也衝回來,協同製伏了凶犯。


    凶犯的力氣挺大,在製伏的過程中,陸浩嘴角挨了一胳膊肘。他撿起手槍插回腰間,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捂著嘴站起來,惡狠狠地瞪視著被反銬在地上的凶犯。


    凶犯也瞪著他!非但沒露出懼怕的神色,反而發出一聲怪笑。


    這可怕的怪笑聲,讓陸浩想起了那些光盤,想起了女友慘死時的影像,想起了那些無辜的女人們飽受蹂躪與折磨的一幕幕。


    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迅速從腰間抽出手槍,指向凶犯的眉心。


    “該死的渾蛋!我現在就斃了你!”


    凶犯仍毫無懼色,蜷縮著身體衝他怪笑。


    那笑容,仿佛帶著一絲輕蔑與譏諷。


    就在陸浩準備扣下扳機的刹那,特警隊員奪下了他的手槍,並大聲勸阻。但他心底的憤怒和仇恨徹底被激發了,根本壓抑不住,衝上去,像憤怒的獅子般,一邊怒罵著,一邊掄起了拳頭。


    如雨點般的拳頭,砸在了那張掛著怪笑的臉上。


    6


    深夜9點半,京海市警局刑警三支隊。


    陸浩站在一間審訊室的隔壁,透過單向透光玻璃窗,看著被銬在椅子上的凶犯。凶犯的頭發奇長,蓬亂地披散在寬厚的肩膀上。他雖身材高大,但那張布滿青紫色瘀傷的臉,卻顯得有些消瘦,還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蠻有文藝範兒。若不是此刻銬著明晃晃的手銬,恐怕任憑是誰,都很難把他與連環案的凶犯聯想到一起。


    與凶犯相隔幾米之外的對麵,是審訊席,居中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教授,他是本市著名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在專家到來前,陸浩和同事已審訊過凶犯。凶犯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但究竟是何種原因導致了他的一係列犯罪,卻很難調查清晰。因為凶犯本人,也對自己的犯罪誘因不甚清楚。


    由於連環奸殺案影響極壞,給市民造成極大的恐慌,非同一般案件。為了給全體市民一個完整的交代,警方高層特地請來犯罪心理學專家,徹查凶犯的犯罪原因。


    其實警方這樣做,不僅僅是為給市民一個交代。查清犯罪誘因後,還可以通過此案,掃清潛在的隱患,預防類似惡性案件發生,減少不必要的社會動蕩。


    這時,身後響起開門聲。陸浩轉過身,看到警員小李走了進來。


    “浩哥,我剛從醫院那邊回來,蘇可曼已經蘇醒了。”小李邊走過來邊說,“醫生說,她被氯仿迷昏了,但還好沒遭到性侵害。”


    “哦,她現在的精神狀態怎樣?”陸浩摸了摸嘴角。左邊嘴角有一塊瘀傷,是下午在虎石鎮緝捕凶犯時留下的。


    “剛醒來時大哭了一場,現在情緒基本穩定。”小李發現他摸著掛彩的嘴角,就關心道,“你的傷沒大礙吧?”


    “沒事。”陸浩放開手,雙臂抱在胸前,“我交給你的任務,你沒忘吧?”


    “當然不會忘。”小李翻開記事本,低頭看了看說,“蘇可曼自稱老家在虎石鎮,她是昨天下午返回老家的。今天上午閑來無事,她打算去老房子看看……哦,老房子就在那片棚戶區裏。當路過那座宅院時,忽然被衝出來的陌生男子按倒在地,她奮力掙紮,但還是被弄暈了,醒來後發現躺在了醫院裏。”


    聽小李講述時,陸浩一直在心裏問自己:“蘇可曼的話可信嗎?”


    他依據經驗判斷,今天下午發生的事不像表演出來的,蘇可曼和連環案的凶手應該不認識。而且,剛才對凶犯進行審訊時,凶犯也稱第一次見到蘇可曼。但事情太過巧合,這讓他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他又想到蘇可曼布下的詭局,起初不也是被騙得團團轉,導致判斷出錯嗎?


    如果蘇可曼和連環案的凶手熟識,那就被堂弟猜中了——這三起案子必定存在某種關聯。但是,究竟存在何種關聯呢?


    就在陸浩陷入沉思時,外麵的走廊裏忽然傳來喧鬧聲。


    “讓開!讓我進去……我要揍扁那個渾蛋!”


    陸浩聽出是李薇的聲音,想必她聽說連環奸殺案的凶手抓到了,就從醫院跑了回來。他走出去,隻見李薇正欲衝進審訊室,被幾個警員攔住了。


    “胡鬧!”陸浩疾走幾步,上前拉開李薇,“你要幹什麽?這裏是胡鬧的地方嗎?”


    “別拉我!”李薇使勁甩開他胳膊,大吼道,“我要找那個渾蛋算賬!”


    “夠了!李薇,你冷靜點。”


    陸浩強行把她拽到剛才那間房裏,用身體擋住房門,看著滿臉怒火的李薇。他很了解李薇的性格,如果在氣頭上勸說或批評,會適得其反,莫不如等她發泄完再說。


    李薇又憤怒地吼了幾句,然後慢慢蹲下去,雙手捂著臉委屈地哭了起來。


    陸浩走過去,俯身在她後背上輕拍了幾下,用盡量柔和的語調勸說道:“我知道那天發生的事,對你心理造成很大傷害,但你畢竟是警察,不能那樣做!你要學會克製自己的情緒。”


    李薇沒接話,仍蹲在地上捂著臉抽泣。


    “我也是這起連環案的受害者。”陸浩沉重地歎了口氣,蹲下來,把手輕輕按在她肩上,“剛緝捕那個渾蛋的時候,我恨不得立即掏槍斃了他!唉,但我是警察,無能的警察……無論是作為一個男人,還是一名警察,我沒能保護好自己所愛的女人,都是不可饒恕的。我曾一度為此感到痛苦、內疚和自責,甚至選擇了逃避,逃避菲兒被害的現實,因為我永遠也不敢接受她已死去的事實……”


    說到這兒,陸浩的眼眶紅了,大腦裏又浮現出女友慘死時的畫麵,不禁痛苦地閉上眼睛。掌心傳來李薇身體顫抖的頻率,這讓他再次睜開了眼睛。


    李薇不知什麽時候抬起了頭,正含淚看著他:“浩哥,我知道你所承受的痛苦,比我要沉重許多倍。”


    陸浩掏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勸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生活總要繼續,我們不能永遠活在痛苦的陰霾裏。”


    李薇用紙巾擦了擦眼角,重重呼出一口氣,用力點點頭。


    陸浩伸手拉她起來,勸道:“雖然你對製造陰霾的那個渾蛋恨之入骨,但要時刻記得,我們是警察,要遵照法規辦案。”


    “嗯,好吧。”


    李薇調整好情緒,又整理了下淩亂的頭發,然後走到玻璃窗前。當看到被銬在椅子上的凶犯時,她臉上又露出怒容,使勁咬了咬牙,衝陸浩說:“可我不揍那個渾蛋一頓,難消心中怒火。”


    “這個嘛……”


    陸浩走過去,指著凶犯布滿瘀傷的臉,衝她眨了眨眼睛。她立刻猜到了,會意地點點頭:“你已經幫我揍……”


    “凶犯拒捕!沒辦法,這是在抓捕過程中造成的,純屬意外。”陸浩打斷他,回頭看了看房門,壓低聲音說,“不隻是幫你,還有菲兒,還有那些慘死的無辜女人們。相對那些死去的受害人,以及家屬所承受的痛苦,這點折磨算是便宜他了!”


    李薇拉了拉他胳膊,勸道:“一切都過去了,那個渾蛋會受到法律的製裁。”


    “希望吧。”陸浩露出擔憂的神色,“他精神好像有問題,就怕……”


    話未說完,他看到坐在審訊席的教授站了起來。


    教授並沒走出審訊室,而是來到凶犯身前,俯下身說了些什麽。凶犯連連點頭,表情很恭敬,這和剛開始審訊時的樣子截然不同。


    大概又過了5分鍾,教授轉身走出審訊室。陸浩拉了拉李薇,快步迎了出去。


    陸浩是連環奸殺案的第一負責人,雖急於知道凶犯的犯罪誘因,但還是不失禮節地先把教授請進辦公室,落座後才問道:“教授,犯罪誘因都查清楚了?”


    “基本清晰了。”坐在沙發上的教授翻開手裏的小本子,目光在每個警員的臉上掃了一遍,最終落在陸浩的臉上,“陸警官,我給凶犯做了一次問卷調查。在說調查結果前,我先說說他不同尋常的人生經曆,因為他今天所犯的一切罪行,都與這些經曆有關。”


    “好。”陸浩點點頭,在椅子上坐直身子。


    “凶犯的基本資料你們都知道,我就不說了。”


    教授看著小本子,緩緩講述道:“凶犯方建軍,自幼生長在單親家庭,從三歲起就和父親相依為命。在他的記憶裏,母親的形象一片空白。雖然體會不到母愛,但父親非常稱職,對他關愛有加,凡是他提出的要求,都會盡最大努力滿足。可以說,在物質上他從不匱乏,可童年的精神世界,總覺得比其他孩子少了些什麽。漸漸地,他發現周圍的孩子們都不願和自己一起玩,在學校也是如此,他的童年幾乎沒有一個朋友。這些因素導致他性格內向、孤僻,不善與人交流溝通。誠然,這些都是輔助因素。在11歲那年的暑假,發生了一件很‘特別’的事情。那件事,不僅改變了父親在他心目中高大的形象,還將注定給日後的犯罪埋下罪惡的種子。”說到這裏,教授忽然停下來,布滿皺紋的臉神色異常凝重。


    坐在辦公室裏的所有警員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陸浩更是如此,迫不及待地問:“究竟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


    教授用力呼出一口氣,臉部神情依然很凝重:“那年暑假的某天,他像往常一樣獨自去玩。走到鎮口的小河邊,忽然想起忘帶了足球,於是返回家去取。走進院子時,他聽到屋裏傳出一個女人……哦,不!準確地說是一個小女孩的抽泣聲。他既感到害怕又好奇,就壯著膽子湊到窗前偷偷去看,起初什麽都沒看到,隻能聽到女孩的哭聲混雜著父親的笑聲,斷斷續續地傳來。隔了一會兒,他才看到父親從另一間屋子走進來,懷裏還抱著個渾身赤裸的小女孩。他當時嚇呆了,完全看不見小女孩的容貌,隻有那一絲不掛的雪白身體定格在瞳孔裏。父親並沒發現躲在窗外的兒子,把女孩放在床上,伸手撫摸著她尚未發育的身體……”


    教授講不下去了,停頓了半分鍾,才繼續說道:“後來,方建軍也不記得是怎麽離開院子的,隻記得跑出院子時,和一個小女孩撞了個滿懷。他嚇壞了,趕緊推開對方,快速跑開。他一口氣跑到小河邊,仰麵躺在河堤上,腦子裏滿是父親撫摸小女孩赤裸身體的畫麵,以及父親可怕的怪笑聲。童年時的他,雖不知父親為什麽要那樣做,但從可怕的笑聲中,隱隱體會到了什麽。”


    陸浩聽完教授的講述,不禁沉重地歎了口氣。其他警員也都垂下頭,滿臉凝重的神色。


    “那件事,在方建軍心裏埋下了罪惡的根。他也向我坦言,那天看到的畫麵,就像一張奇詭的照片烙印了在腦子裏,經常浮現在眼前。”教授頓了頓,放慢語速說,“到了青春期,他漸漸明白父親為什麽要那樣做。而青春期的身體裏也開始萌生荷爾蒙,他對異性的幻想,不斷被那個猥瑣的畫麵強化。到高中時,他有了男女間的性接觸,每次都會想起那個畫麵,讓他感到很亢奮。高中輟學步入社會後,他追求一個女孩兒卻遭拒絕,於是想盡一切辦法和對方發生了性關係。他承認那是第一次強奸,但女孩兒迫於壓力沒報案,這讓他膽子越來越大,接連與多名女孩兒發生關係,而且都是根本不認識的女孩兒。他很幸運,每次都成功逃走,也沒有警察來找他。他覺得還不夠刺激,就開始變本加厲,直到今年春天,他玩起了花樣……唉,可你們警方還是沒抓到他,於是就連二連三地作案!”


    “是啊!”陸浩雙手搓了幾下臉,自責地說,“都怪我們警方沒能第一時間抓到這個渾蛋,讓那麽多無辜的人被害。”


    “其實從某種角度說,方建軍也是受害者。”


    “什麽?那渾蛋還成了受害者?!”李薇突然插話,不滿的語氣中充滿了質疑。陸浩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教授調整了下坐姿,解釋說:“我之前說過,童年時發生的那件‘特別’的事,給日後的犯罪埋下了罪惡的種子。要不是因為那件事,他就不會受到刺激,就不會對性產生偏常認識。而多年的不良因素積累,又導致他對性的認識畸形、變態。如果在這過程中,及時對他進行性教育和心理引導,或許不會發生今天的悲劇。所以,我說他也是個受害者。”


    李薇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發現陸浩正瞪著自己,低下頭不再開口。陸浩目光轉向教授,問道:“這麽說,他的犯罪誘因,就是童年發生的那件‘特別’的事?”


    “對!”


    教授低頭看了看小本子,抬高聲音說:“依據問卷調查結果和他所供述的人生經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下結論:長期不良因素的積累,導致性亢進,偏執型人格障礙。”


    “偏執型人格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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