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什麽都沒做,偏偏被人當成眼中釘、肉中剌。


    這種感覺讓人很鬱悶。


    「她來少林做什麽?」惆悵完,好奇心又占了上風。「看比武。」「哦~」她刻意拖長音。「西月。」秋鳴風突然停下腳步。她一楞,扭頭看他。


    他手臂在她腰間收攏一下,認真而輕淡地表示,「你胖了。」


    「……」


    許久之後,山林中響起一聲怒吼。


    「秋鳴風,你這個混蛋,你給我站住……」兩條人影一前一後追逐奔跑,漸漸消失在白雪帽帽的山林間。


    慢慢地,樓西月停下追趕的腳步,在一株大樹下蹲下來,伸手在樹幹上擋了一拳。


    竟然說她胖了!


    她沒說他占她便宜,他還敢嫌她身材不好?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又擋了樹幹一拳,她索性在樹下坐了下來。


    論武功,她遠不是秋鳴風的對手,就是她最擅長的輕功也稍遜他一籌,這才是她一直老實跟在他身邊的原因。


    死鬼師父說過的,做人得靈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正月初五,連天峰的比武會是她的一個契機。


    樓西月微微眯起眼,臉上泛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


    將腳邊的雪揉成一顆雪球,隨手擲向一旁的一棵樹。


    聽到衣袂掠風聲,她聞聲看去,秋鳴風幾個輕縱已至麵前,將手中的兩隻山雞向她舉起。


    她撇嘴,「怎麽沒有洗剝幹淨?」


    「跟我來。」說完,轉身便走。


    樓西月從地上起來跟上。


    兩人在一條結冰的溪邊停下,秋鳴風去洗剝獵物,而她則識趣的去撿柴。


    著火燃起的時候,他也提著洗好的獵物坐到火堆旁。她的目光從他的手上掃過,低頭輕咳一聲,「水很冰吧?」


    秋鳴風看了一下她的於,道:「你可以試試。」


    「有你在,我為什麽要試?」她帶了幾分有恃無恐與揚揚得意。


    「若我不在呢?」他若無其事地反問。


    「你會不在嗎?」她亦反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樓西月笑道:「這個答案隻有你能給我,問我就不對了啊。」


    他受教的點點頭,不再說話。


    她也沒了說話的興致,專心地盯著架上的山雞流口水。


    就在山雞散發出肉香時,秋鳴風突然開口問:「我不離,你便不棄嗎?」


    她猛地抬頭看過去,卻什麽都沒說。


    秋鳴風定定地看著她,之後垂眸照看手中的山雞。


    寂靜的山林中似乎隻餘柴火燃燒發出的曄剝聲。


    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四野欣欣向榮,正是萬物複蘇的時節。


    春天的氣息迎麵而來,讓人心情舒暢。


    樹上不停地落下一枚枚果殼,仔細辨認,可以看出那是栗子殼。


    微微晃動的技葉間,有兩隻不停揺擺的腳丫,翠綠色的裙擺在風中輕揚。


    「啊,沒有了……」懊惱的呢喃聲響起。


    樓西月不甘心地把腰間的布袋翻過來倒,最後頹然放下,抬頭看了一眼,抿著唇從樹上摘了一片嫩葉在手上把玩。


    斑駁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下,落在她帶著極意的笑臉上。


    閉著眼深吸幾口氣,她一手抓過放在一邊的藥蕢,從樹上一躍而下。


    渴無目的地走著,看到藥草的時候,會順手采了扔在藥蕢,然後繼續向前。


    當看到那幾株妖嬈綻放的桃花時,樓西月一臉驚喜,跳著跑了過去。


    閉上眼,伸展雙臂,嗅著空氣中的花香,她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手上募然一痛,她睜開眼,看著罪魁禍首瞬間逃入草叢不見。


    那是一條色彩斑爛的小蛇,樓西月慢慢看向自己的手背,被咬的地方迅速變黑發紫。


    毒蛇!


    她蹙著眉把毒吸了出來,連呸幾口,然後打開腰間的水囊喝水漱口。


    這個時候,她左手上隻留下被咬的牙印,而膚色早已恢複如初。


    「竟然咬我,還是戴上手套好了。」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從腰間錦囊裏取出一雙泛著鋃光的輕薄手套。


    抬頭看著技頭一蔟蔟的桃花,她忍不住摘了幾朵別在發髻上。


    烏發如雲,人麵桃花相映紅。


    樓西月朝著那條蛇遁去的方向追去,但凡毒物聚居之地總有一些解毒奇藥。最重要的是,她被咬了,怎麽可以什麽都不做!


    她沒有想到追過去會看到一個蛇窟,麵對密密麻麻的毒蛇和那道在蛇群中騰挪閃躲的身影,樓西月眉頭不由得聲緊。這樣的地方都會碰到人,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那人身手看起來不錯,但也並不輕鬆,畢竟要小心防備被毒蛇咬到。


    樓西月很有閑情逸致的站在圏外欣賞人蛇大戰,隻可惜她布袋裏沒了板栗,否則她會更愜意。


    腳邊時有蛇滑過,看中的她便捕進隨身攜帶的蛇蔞。


    花錦煜邊打邊觀察一段時間後,終於開口,「姑娘,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我為什麽要幫你?」樓西月的反應很冷淡。


    「姑娘怎樣才肯幫在下?」


    她一手指在一條蛇的七寸之上,淡漠地瞥了眼他已經有些狼狽的身形,「我不喜歡多管閑事。」


    「……」花錦煜一時啞口。


    樓西月如在這個時候發現一小片蛇丹草,眼睛頓時一亮,幾個輕縱過去,快手快腳的拿藥鐮收割。


    忙完這一切,她再看看那個越加狼狽的男子,嘴角掛上一抹淺笑,也多虧他吸引了蛇群的注意力。


    「接著。」她從腰間摸出一隻瓷瓶扔過去。他順手接住。


    樓西月淡道:「驅蛇粉,應該能幫到你。」


    花錦煜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這個看起來純真明麗的少女似乎是在欣賞夠他的狼狽之後,才決定大發慈悲的施予援手。


    明明很惡劣,偏偏讓人又無法指責。


    「多謝。」他還是道了聲謝,然後撤出驅蛇粉,向著蛇群更深處殺去。


    樓西月慢條斯理地跟上。打秋風這種事其實挺不錯的。


    前麵股風血雨,無數的蛇粉身碎骨,遍地屍骸滿目鮮紅。


    她忍不住咕噥了一句,「真殘忍。」


    她這句話聲音不高,但花錦煜還是聽到了,他手中的銀扇在瞬間詭異的打了個滑。


    在他最終將那條粗大而泛著淡金色的蛇王殺死時,原本纖塵不染的白衣已經變得色彩斑爛。


    花錦煜俐落的取了蛇膽,轉身便要離開。


    樓西月在後麵慢吾香的開口,「我勸你目前好等一等。」


    他詫異的扭頭看她。


    她蹲在蛇王的屍體前拿了一支竹筒接蛇血,很快,她便接了一簡,蓋好蓋子,然後朝他揚眉輕笑,「要不要聽我的良心建議?」


    「姑娘請說。」


    「把這個一起拿回去,如何?」她晃了晃手中的竹簡。


    他點頭,毫不猶豫的接過,「謝謝。」


    「你真是個聰明人。」樓西月完全不吝於讚美他人。


    花錦煜笑道:「多謝姑娘誇獎。」然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看著他飛身而去的背影,她自語道:「跑得還真快。」她把隨身攜帶的所有竹筒都裝滿蛇血,最後隻能看著蛇屍長歎一聲。沒辦法,實在沒東西拿了。


    把東西都收拾好,最後,她解下腰上新結的長鞭,把蛇王的屍體結實的綁好,然後拖著離開這片山林。


    和煦的陽光下,小院顯得寧靜而安詳。


    係著圍褚,蒙著口巾的樓西月專心地攪拌著麵前大鍋裏的東西。


    微風拂過,帶著溫暖的味道。


    細密汗珠從她額際發角滲出,她抬手以袖輕拭。


    無意間一抬頭,她整個人瞬間僵硬。


    一條藍色身影在屋頂迎風而立,整個人透著一股冷漠肅殺,讓周圍的空氣都似乎變得冷冽起來。


    兩人沉默的對視良久。


    「啊!」垂眸看到大鍋內的東西時,發出一聲低叫,趕緊繼續攪拌。


    衣袂聲響,一道陰影籠罩在她的頭頂。


    「閃開,別擋住陽光。」陰影朝一邊移開,靜靜地站在她身邊。


    不知道攪拌了多久,樓西月終於停了下來,用手指戳了戳鍋裏的東西,滿意的點點頭。


    「好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正甩胳膊的動作一僵,旋即蹙眉扭頭看了一眼,冷淡地打招呼,「好久不見。」


    「嗯。」他比她還冷淡。


    樓西月又一次覺得跟這家夥實在沒辦法溝通,索性轉身回屋,一邊走,還一邊揉腰揑脖子。


    一進屋,她便直奔椅子而去,下一刻便癱在上麵。


    這兩天她忙得團團轉,累慘了!


    「真累。」她直覺的咕噥一聲。


    「西月。」


    她趴在椅子扶手上把頭埋在臂彎裏,無力的哀嚎了一聲,「好吧,秋鳴風,你還找我幹什麽?我都已經替我師父還過人情了。」腰上突然多了一雙手,她差點嚇得跳起來,卻被他施力壓住。「你……」


    不輕不重的揉捏從腰上傳來,她幾乎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有些不甘不願地開口,「謝謝。」


    「有人讓我替他轉達一句感謝。」


    她很茫然的抬起頭,「誰?」


    「他說謝謝你的蛇王血。」


    樓西月明白了,然後猛地想到那人手中的扇子,人從椅中跳了起來,「他是銀扇公子?」


    「嗯。」


    「他跟你不是仇人嗎?」


    「嗯?」


    「你們不是在連天峰比武?」


    「哦。」


    「難道你想吉訴我,你們其實是朋友?」她一臉難以置信。


    「嗯。」


    她楞了一下,整著眉想了想,才道:「那他為什麽要跟你比武?」


    「切磋。」他的答案依舊很簡潔。


    「切磋……你們需要劍拔弩張搞得人盡皆知嗎?你真當我白癡啊?」


    「想知道?」


    「不是很感興趣。」她突然罵了下去。


    江湖內幕還是別聽力妙。


    「噢。」


    樓西月伸手撫額,終於忍不住呻吟出聲,「拜托,你如果真的不想說話的話,就連單一的詞都別說好了。」聽了讓人更生氣。


    「好。」


    她連罵他的力氣都沒了,秋鳴風這家夥簡直就是生來氣她的,跟他在一起,她總是很容易心火旺盛。


    她捶了兩下腰,然後開始解身上的圍褚,拿到鼻端聞了聞,馬上一臉嫌棄地別過頭,「好難聞。」


    她得去洗一下。就在她起身打算去沐浴時,看到坐在旁邊的人,又有些遲疑,「你……」


    「我不走。」


    樓西月伸手撫額,無力地擺擺手,「你愛留就留吧,我現在要去洗澡。」


    「要我幫忙嗎?」


    她霍然抬頭瞪他,惱道:「要幫我搓背擦身嗎?」


    秋鳴風表情沒有絲毫起伏,平靜地表示,「也無不可。」


    「啪」的一聲,樓西月拍桌而起,比著他那張表情變化乏善可陳的臉,手指都有些發顫,「你簡直……」握住她比著他的手,淡淡地說:「我都沒生氣,你生這麽大的氣做什麽?」


    「你憑什麽生氣?」


    「你不告而別。」


    「怎樣?」樓西月鳳目噴火,「我又沒賣給你,大家隻是同路而己,我要走的時候自然可以離開,幹麽非要告訴你一聲?」他帶她出山時有問過她嗎?還不是直接一記手刀了事。


    「你欠我一個答案。」


    「什麽?」


    「我不離,你便不棄嗎?」不離不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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