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左看到現在的盛夏總免不了覺得傷感,當年那個刁蠻任性大大咧咧的少女在盛夏身上已沒了影子,可他若是有幸能進到盛夏房內一瞧便就不會這麽覺得了。雖然這仿佛是被史前動物造訪過一般的房間頗讓顧城有些頭疼,但卻又因為從其中覓得一絲可愛而失了笑。


    認命似得歎了一口氣走到盛夏的桌前幫著開始整理桌上堆滿了的資料文件,顧城愈發覺得自己像極了盛夏的媽媽,可見盛夏是很有遠見的,從那麽早的時候起便將他定位清楚。


    大約是近來太過敏感的緣故,顧城理著理著便發現在那一堆圖紙下混入了什麽別的東西,手上整理的速度停了下來,顧城皺著眉又再一次將手上理好的東西一點點攤開,終於讓他發現了那混在其中的東西。


    一張很薄的紙,如果不是因為那不經意的一瞥大概也發現不了這個,紙上是一個人較為詳細的資料,而在住宿地址和常用聯係號碼上被人用紅筆打上了圈標了重點符號。


    這個人名叫關青不久前顧城剛在電視新聞的娛樂頭版上看到,是新晉的演藝界明星,雖然就演技來說並不怎麽樣,但卻因為外貌出眾而俘獲了不少粉絲的心,因而也得了不少機遇。他從前有個女病患就是此人的頭號粉絲,因為追星太過瘋狂而被她父母送到了診所裏進行心理治療,所以那段時間為了方便治療他有特意去惡補了下關於這位演藝界新秀的資料。


    雖然粉絲眾多,但緋聞也不少,是娛樂圈中出了名的緋聞多,三天兩頭占據新聞報紙娛樂版的頭條,這樣一個人的資料忽然出現在了盛夏的桌上讓顧城不免覺得有些疑惑,甚至感到不安,頗有些不明朗的腦中忽然閃現出一條訊息,是此前新聞中報道了一遍被他忽略了過去,而後又在顧家時聽謝子俞提及過一次的事情。


    謝氏開發的那項電子產品所簽下的代言人便就是此人。


    原先困惑在心中的問題也在回想起這點的時候全部明了,就像盛夏在回國前告訴過他的一樣,她回來是為了將本就屬於她的東西奪回,如今終於開始了。


    想明白了這點顧城再也顧不上去打掃衛生,一邊向著門外走去一邊掏出手機撥通了謝子俞的電話,幸好謝子俞電話接起的還算快,聽到對方略帶遲疑地喊了一聲“哥”顧城才稍稍緩解了下不安跳動著的內心,平穩了呼吸努力去用一貫溫和的聲線開口。


    “子俞,你現在在哪裏?”


    “我嗎?在今天新品發布會的布置現場,怎麽了?”


    “沒事,我剛好有些事情要跟你說,一會兒我來找你。”顧城說完便掛斷了電話,隨手將放在架子上的衣服拿下搭在了手臂上便急匆匆地出門去了。


    謝子俞接完了顧城的電話後不免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電話裏顧城的聲音有些喘,語氣也沒了以往的從容,略帶著急切,這般突如其來打電話給她是她始料未及的,還沒等到她想明白出了什麽事,便忽地聽到前麵大門處傳來了一陣嘈雜,抬頭去看卻看到門口不知什麽時候圍了一大群的少女,舉著應援的牌子,臉上畫著統一的卡通花紋,湧在門口扯著嗓子尖聲大叫。


    看著場景便就知道是誰來了。


    冷著臉的保安一路開路才終於將瘋狂的粉絲攔在了門外,關青一邊走還一邊衝著身邊的小女生們飛吻拋媚眼,好不容易才從包圍圈中突圍了出來,除了關青不管是經紀人還是助理都顯得有些狼狽,謝子俞看著關青向著這裏走了過來堆起笑臉迎了過去。


    雖說此人風評不太好,但終究還是人氣高,謝氏這次新品的發布會還需要仰仗此人。心裏這麽想著,謝子俞笑得愈發溫婉,嘴上還帶了些抱歉的成份語氣,以此同關青等人握了手。


    “感謝您能為我們的新品擔任代言人,接下來還要請您多擔待著些了。”這些年謝老從一線退了下來,謝氏的事情大多交給蘇青掌管,而蘇青也終究因為丈夫早逝的原因有些力不從心,久而久之謝子俞便開始學著做起了這麽擺出假麵寒暄的模樣。


    麵上是掛著笑意,可笑容卻未達眼底,一麵對著關青做著寒暄,一麵又在心中不禁厭惡。


    正打算要將關青帶去準備好了的休息室時卻忽然聽到對方笑著說道:“謝小姐真是太客氣了,以前隻在報紙上看到過謝小姐的樣子,現在見到真人了是我的榮幸才是。”邊說著邊向前跨出一小步,忽地執起謝子俞的左手,俯身在其手背上落下一吻。


    謝子俞被關青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看到關青笑得一臉得意,心下略有不悅卻礙著對方的麵子無法開口。


    倒是關青的經紀人表情有些尷尬,推了推關青然後有些抱歉地同謝子俞解釋道:“抱歉謝小姐,我們derrick前段時間剛去了趟法國,有些習慣還沒改過來,真是對不起。”


    謝子俞眼角瞥到關青勾了勾嘴角聳了聳肩膀,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但對方都這樣解釋了她便也就不能再去說些什麽,隻能笑著說了句“沒關係”然後領著關青和他的經紀人去了安排好的休息室。


    新品的發布會安排在了下午兩點整,此前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準備,等到把關青帶到休息室後謝子俞跟工作人員囑咐了幾句後便就離開了。


    有種很疲憊的感覺,麵上的肌肉因為一直勉強笑著而顯得有些酸脹,在無人的地方用力地揉了揉臉,忽然感到放在口袋中的手機一陣震動,掏出一看卻是顧城的電話。


    “哥?”


    “我到了,你在哪裏?”電話裏的聲音略有些嘈雜,估摸著大概是外麵那幫瘋狂的粉絲發出的聲音。


    “我在二樓休息室外麵。”


    “那好,我一會兒過來找你。”


    掛了顧城電話謝子俞深吸了一口氣便打算到一樓去,結果扭頭卻看到關青倚著牆壁站在不遠處抽煙,因為被吞吐出的煙霧模糊了麵目謝子俞不太清楚此時關青是用一種怎樣的眼神在看著她,或許是因為他先前那個突兀的動作而引起了內心的不快,謝子俞隻是禮節性地衝著關青打了個招呼便繼續往前走,可就在經過關青跟前時忽然便被對方攔去了去路。


    “關先生有事?”謝子俞抬頭含著笑問道。


    “謝小姐剛才是跟誰打電話?是你的未婚夫商總還是你的……小情人?”


    因為語調過於輕浮,麵上的表情更是諷刺,謝子俞心中的怒氣越盛卻還是隻能裝作是聽到他開玩笑一樣笑著道:“關先生真會開玩笑,展廳那裏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先失陪了。”


    可身後卻還是有不依不饒的聲音響著讓人厭煩不已,像是生怕別人聽不到一樣忽地提高了音量衝著謝子俞地背影說道:“我以為我沒理解錯呢,謝小姐該是跟商總關係不好才是,不然怎麽訂婚了連訂婚戒指都沒有戴?”


    幾乎是本能地在第一時間捂住了自己的左手,心口募得便是一疼,訂婚戒指並非是沒有,隻是不能戴,商左為她準備的訂婚戒指明顯是要比她的手指小了兩號,訂婚宴那天硬生生地被商左帶了進去幾乎疼得要讓她忍不住落淚。


    那枚戒指就好像是在懲罰她,懲罰她奪走了本不屬於她的東西一樣,商左不會不知道她戒指的尺寸,他更加不會不知道是誰的手指比她細了兩個號,這樣刻意而為的做法,分明就是告訴了她不配,而她又怎麽可能還勉強戴著那枚戒指。


    對方依舊不依不饒地一步步跺了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謝子俞失了血色的臉,逼迫著問道:“果然是被我猜中了,外界的傳言果然不假,既然商總不喜歡你不能滿足你,你說換我來疼你怎麽樣?要不要試試?我的技術可是很……”


    關青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突如其來的一個硬物撞到了鼻梁,鼻頭一酸,整個人便向後倒去。


    ☆、第十四章


    “哥!”謝子俞詫異地看著顧城餘怒未消地去拽被揍暈了的關青的衣領,抬手就要去打第二拳,反應過來後連忙去拉顧城,生怕把事情鬧大。


    關青踉蹌著站著,衣領還被顧城緊緊地拽著,因為顧城太過用力而被勒得滿臉通紅,謝子俞站在一邊焦急地掰著顧城的手臂,喊著顧城的名字一麵緊張地環顧四周,大約是看出了謝子俞的焦慮,顧城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關青後終於將他一把甩開。


    見狀謝子俞終於是鬆了一口氣,扯著顧城的手也鬆了下來,反倒是關青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陣之後隻是抬頭譏諷似得看了兩人一眼,在覺察到顧城殺人般的目光後理了理被顧城扯亂的衣服轉身便離開了。


    看見關青沒有要聲張的意思謝子俞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徹底鬆了下去,大約是先前的一幕太過刺激現在放鬆下來不免覺得有些脫力,一手拽著顧城的胳膊支撐著一手捂著自己的額頭。


    反觀顧城,即便是關青已經走遠了可麵上的表情還是一副凶狠的樣子,瞪著關青遠去的背影好久才理了理衣服側過身來問道:“怎麽樣,他沒對你做什麽吧?”


    已經有很久沒被人這樣關心過了,這讓謝子俞的心溫暖了不少,原先因為疲於應付而生出的厭倦感也淡去了許多,扯著顧城的手搖了搖頭微笑著表示沒事,語氣帶著些許責備又好像是在懷念什麽,抬著頭看著顧城尤帶怒意的臉說道:“哥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呢……”


    聞言顧城一直緊皺著的眉也鬆了下來,像是陷入了回憶的漩渦之中,嘴角漸漸的生出了笑容,麵上的表情更是和緩了許多。


    也已經記不清到底該算是什麽時候的記憶,隻能夠用一個叫做“曾經”的詞匯去囊括。顧城還記得當年謝子俞還是個嬰兒時候的模樣,小小的手,小小的腳,成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好的原因還是因為知道眼前的人並不是自己的家人,謝子俞在還是嬰兒的時候便極少哭鬧,很是讓人省心。他那個時候還在上幼兒園,每天下了幼兒園回到家裏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謝子俞。


    跑來家裏串門的曆史係教授摸著他的頭頂笑著問他搖籃裏睡著的是他的新妹妹還是顧爸爸顧媽媽給他找的童養媳。


    他傻乎乎地抬頭問那個摸著他頭頂笑著的人:“什麽是童養媳?”


    教授笑著答:“啊,大概就是能陪著你一輩子的人吧。”


    他那時候想,他很喜歡這個不哭不鬧安靜的大眼睛小寶寶,可如果是妹妹的話等到她長大了就會回到她本來的家裏,可如果是童養媳的話就能夠一直陪著他了,他想著等到小寶寶再長大一些了他要教她踢足球、打籃球,想著長大後的小寶寶跟他一起坐在樓下的花壇裏吃棒冰,過家家,他還有好多的事情想要跟她一起做,短短幾年當然是不夠的,所以他想要她陪著他一輩子。


    於是便抬了頭很認真地衝著教授叔叔重新介紹道:“這個啊,是我的童養媳。”


    等到謝子俞再大些能夠陪著他踢球吃冰棍的時候,他已經上了初中,因為學校離家較遠所以便選擇了住校每個星期隻有周末才能回家,而每次回家都可以看到小小的謝子俞蹲坐在教職工宿舍樓下的花壇邊等著他回來,大眼睛亮閃閃地望著他,甜軟地喊著他“哥哥”,即便是沒有血緣間的羈絆,可就是那幾年的相守便已經將親疏融入了骨子裏。


    他性子向來溫和,又因為家教甚嚴從小到大別說是跟人打架就算是跟人起爭執都是極少有的。一生中少有的幾次生氣大多是與謝子俞有關。


    有段時間也不知道是誰傳出的謠言,說謝子俞其實是謝家在外的私生子,更有人說她其實是被遺棄的棄嬰。那會兒謝子俞剛上小學,因為體弱多病生的極其瘦弱,再加上在校時成績優秀便免不了引人嫉妒。


    小學時的孩子們大多還沒懂事,卻又多會裝出一派小大人的模樣,具體的表現就體現在拉幫結派上,那個謠言傳出來的時候謝子俞幾乎是被全班排擠,可小姑娘生的膽小又加上自己確實不是顧家親生並且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心中雖然委屈卻也終究是半信半疑,更不用說會想別的孩子跟家長告狀。


    小學生大多放學放的早,有次周五顧城從學校回來卻沒看到謝子俞的身影,家中父母也因為學校有課未歸,謝子俞在那裏幾乎沒什麽朋友,打電話去問了老師也說學生都已經下課了,他心裏不安一路找了過去,結果卻在謝子俞學校的器材室外麵看到了一群半大的男孩子圍在外麵,時不時地去敲打緊緊關著的大門,臉上是張揚放肆著的笑容,口中喊著的卻是他正尋著的人的名字。


    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即便麵前的不過是幾個七八歲大的孩子顧城還是無法遏製住心底裏升起的怒氣,高喊著謝子俞的名字跑了過去,那群孩子們看到有人來了便立刻慌慌張張地逃走了。


    喘著粗氣跑去敲器材室的大門,手還沒碰到門門便忽地自己從裏麵打開了,帶著被壓抑了的哭聲隨著門被打開的動作,一個小人兒忽地從裏麵跌了出來撲到他懷裏,邊哭邊喊著哥哥。那個時候感覺心都是揪在一起的,恨不得將那群逃走了的孩子再一個個地捉回來也像這樣關到那個又黑又髒的地方好好感受下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他年少時不懂事,看著自己疼愛有加的妹妹縮在他懷裏抽泣著問他,她到底是不是被人遺棄了的不要的孩子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是有怨恨謝家的,為什麽謝家奶奶要那麽迷信將自己的親孫女送走並且真的就不再相見,為什麽謝家不幹脆真的拋棄了謝子俞,而要規定下一個期限,逼得他們不得不一開始便將真相告知,甚至不敢去過度地寵愛著眼前的孩子,以為將來的分別做下鋪墊。


    他甚至會壞心眼地想,要是謝子俞真的是如謠傳地那樣是顧家抱養來的棄嬰,那他一定會更加地寵愛這個孩子,好讓原先附加在她身上的苦可以全部用愛來抵消,就像他如今對待盛夏那樣。


    後來他特意在下周請了一天假背著謝子俞還有父母去學校找到了謝子俞當時的班主任,將謝子俞在學校受欺負的事情告知了老師,再後來老師找來了那幾個孩子的家長,明明當時的顧城不過是個學生而已,卻當著班主任家長學生的麵一字一頓地告訴所有人——


    謝子俞不是什麽棄嬰,她是他顧城的妹妹,即便她姓謝。


    不管是兒時戲言說下的童養媳還是之後認定了要保護的妹妹,顧城由始至終的初心不變,所以即便是從盛夏口中知曉了謝子俞的所作所為還隻不是在痛心疾首後的數個難以成眠的夜裏,將全部對謝子俞的心痛化成了對盛夏的內疚,鐵了心要像曾經幫謝子俞將那些背地裏欺負著她的孩子們清除一樣,那般默不作聲地將所有的罪孽清償。


    他想著要將謝子俞做下的孽清償,又不希望盛夏因此而在那泥潭中越陷越深,他努力地去做到維持平衡,卻不知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又傷人又傷己。


    幾日後b市早報的娛樂頭版再次出現了關青的身影,隻是與往常不同,這次與之搭配著的卻不是什麽三流的明星而是謝氏的獨女,商家未過門的兒媳謝子俞。


    報紙上的標題很是吸引眼球,用黑體大字上書——商業聯姻風雨飄搖,戲外真情難舍難分。


    報道整整占去了兩頁報紙版麵,其中附有三張照片,因為拍攝者距離較遠隻能勉強辨認出照片中的人是誰,前兩張一張是關青親吻謝子俞手背時的照片,一張是關青在休息室外拉著謝子俞手的照片,而最後一張卻出現了第三人,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而無法看清第三人的樣子,隻能看到關青被一拳打中而謝子俞則是扯著第三人的手臂一副著急的樣子。


    單就從照片上來說怎麽看怎麽像是三角戀。寫報道的人憑著自己的臆想,寫出了一篇狗血至極的總裁三角戀故事,並對照片中的第三人進行了大膽的猜測,似乎是認定了此人就是商左。盛夏看完整篇報道不免覺得有些失笑,這記者不去當編劇倒是有些可惜了,隨即目光在第三張照片上逗留了一會兒,照片因為印刷的原因變成了單純的黑白色,又因為拍得不夠清晰而失了真,但一眼便能夠確認,照片上的人會是張三李四王五,卻絕對不可能會是商左。


    眼底有流光閃現,像是絕望又深了幾度終而演變成的無奈與放縱,手在報紙邊緣握緊了又放鬆最終還是選擇將那份今早特意買下的報紙隨手丟棄在了一旁的廢紙簍中。


    就像是丟棄到了心中早已明確了的答案還有決定,有生以來第一次生出“要是自己從來就沒看到過就好了”的念頭。


    ☆、第十五章


    接到謝老打來的電話的時候商左正坐在辦公室內看今早的報紙,報紙上誇張地刊登著關於謝子俞和關青的新聞,明明是於他切身利益相關的事,可他臉上卻帶著幸災樂禍似的笑意,直到手邊的電話響起才放下報紙。


    謝老在電話裏並沒有提及報紙上的事情隻是告訴他再過幾日便就是謝中書的忌日了,謝老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大方便,蘇青要留在家裏照料謝老也不方便去,讓他過幾日抽個時間帶著謝子俞去掃墓。


    對於這樣的請求商左根本沒有辦法拒絕,於是便答應了下來。掛了電話後卻是再也沒有心思去看報紙了,將坐著的轉椅旋轉了一個方向麵向窗外,身體向後仰倒靠在椅背上,眸色逐漸變得深沉,終於還是閉上了眼睛。


    距離那場事故的發生竟然已經過去八年了。八年前他回國時的場景仿佛還在眼前,灰敗混亂的謝家,麵色凝重的商老,還有那永遠不見的人。


    謝中書在送贖金的途中車禍身亡,謝子卿也被謝家送走改名換姓成了現在的盛夏,八年前在他找到盛夏的時候也僅僅隻是從顧城的口中得知那場綁架案的幕後黑手極有可能是陸氏,可這起綁架案究竟是怎樣發生的,又是因為什麽而發生的他始終不得而知。


    他在英國足足呆了一個星期,直到被謝老派出的人找到帶了回來。當時的他麵對那個怒不可遏的老人心中更多的是難以抑製的憤怒,明明在他當初離開時還是活蹦亂跳的少女此時卻成了連他都認不出來的瘋子。


    他想著要帶謝子卿走,無視麵前那個老人的憤怒與警告,隻是覺得既然你們已經剝奪了她的名與姓,剝奪了她繼續生存下去的希望,那麽那些因為被強行剝奪而喪失的一切便就由他來填補。


    這樣子的想法在還未付諸行動的時候便被扼殺在了搖籃裏。憤怒的謝老隻能將頑固的商左關在了謝子卿原先住著的房間裏,商老對於老友的行為也不過是睜著眼閉隻眼不去理會。


    商左被謝老關在房中三日,直到第三日晚上才再次見到謝老。老人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到房內,近日來連續的打擊讓他明顯蒼老了很多,走進來時的目光也一直遊離在外並沒有看向商左,更像是在看這房中的擺設,借由此來懷念房間的主人。


    屋子中的擺設幾乎沒有改變,維持著它主人還在時的模樣,牆上掛著好幾幅油畫,都是謝子卿曾經畫下的,因為高考而被放置的畫筆還在書桌抽屜裏放著,書桌上本是亂糟糟的一團,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攤了滿滿一桌,而放在最麵上的就是a大的錄取通知書,三天前商左被關進來的時候也不知是由著什麽觸動便幫著整理幹淨了,理的時候甚至還存有一種錯覺,好像再過一會兒那個少女就會推門進來,然後笑著拍著他的肩膀跟他說道:“呀,商左辛苦你啦~”


    謝老一路走過來最終在商左身前站定,一句話開口便將當時還沉浸在回憶中的商左打回了現實,謝老問他:“你現在還是那麽想要帶卿卿走嗎?”


    他幾乎沒有細想便立即點了頭,本以為老人這麽說是已經心軟想著要成全了他的念想,可結果卻聽到謝老輕嗤了一聲,然後在商左完全沒有防備的狀況下一拐杖打下了商左的小腿上。


    因為突如其來的襲擊商左幾乎是本能的膝下一軟便單膝跪在了地上,實木地板的觸感很是清晰,冰冷的徹骨,他咬著唇想要立即站起身來,結果肩上又是一擊徹底地被壓在了地麵上。


    頭頂上方是老人不屑的聲音,施加於商左心上的力量遠比肩上的要來得重的多:“現在的你連我一個半截身子進到黃土中的老頭都不如,有什麽能力可以帶走我的孫女?”


    “沒了謝家商家的庇佑你們什麽都不是,想要充英雄還是等你有足夠的能力再說吧,哼。”這話說完謝老便將壓在商左肩上的拐杖挪開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商左跪在地上咬著牙,在謝老轉身走開幾步後抬頭問道:“那是不是到那時我就能帶走卿卿了。”


    向著門外走去的腳步頓了一下便又繼續往外走,冰冷帶著沉重的聲音緩緩傳入耳中:“等到了那個時候再說吧。”


    八年的時間裏他一直為了這個目標而不斷的努力,直到如今自覺時機成熟設計讓盛夏回國進入商氏,然而現在尚且還不是將那人最終擁入懷中的最佳時機,他還需要再等等,等到八年前的一切水落石出,直到真的再無可奪去她之人為之。


    ****


    周末商氏放假,商左將手上的一些事情提前給陳林交代清楚後便去謝家接謝子俞去墓地。之前那條新聞也在謝氏的幹涉下壓了下去,雖是餘波未平但謝家卻表現的很是平靜。商左到的時候謝老正在花園中澆花,而謝母則站在一邊幫忙,謝子俞下了樓跟謝老還有謝母道別後便挽著商左的手臂出了謝家的大門。


    大約是表麵上顯得太過平靜無波無瀾以至於反倒是讓商左平添了幾分別扭,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謝家便成了這派死氣沉沉的樣子,總是讓靠近的人感到壓抑窒息。


    眼角的餘光瞥到被謝子俞挽著的胳膊,商左借由開車門的時機將手臂上掛著的一雙手不著痕跡地推了下來,或許是因為謝子俞在謝子卿離開後便占了謝子卿原本位置的原因,每次看到謝子俞刻意做出的親昵姿態他總是會覺得反感不悅,明明對方是謝子卿的同胞妹妹,性格也比謝子卿當年溫順了許多,可他就是無法喜歡眼前的女子,即便是迫於無奈同她訂了婚,還是會在她接近自己時感到反感,而後眼前便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另一個有三分相似的麵孔。


    謝子俞大約是今日心情不錯,對於商左將她推開的動作並沒有顯露出多大的不悅,明知道對方一直對自己刻意做下的行為容忍著卻意外的連絲毫愧疚都無法生出,也不知是為了妹妹與姐姐截然不同的命運在鳴不平還是為自己在鳴不平,商左無法分辨也不願去分辨清楚,待到謝子俞上車將安全帶係好後便開車前往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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