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個人站在我麵前,我也無法忽視不是,愣了愣不知所措地朝他點頭笑了笑,誰知他就給我撂下句“上車”,轉頭就坐進車裏去了。


    我沒理他,轉頭打算繼續朝前走幾步,繞過他的車過馬路,沒想到他竟然對我耍流氓。車跟著發動,隨著我的步子前進,儼然一副我走多遠他攔我多遠的架勢。


    我不幹了,大不了不在這兒過馬路。可是一想到不在這兒過還得走個兩三百米的距離在十字路口走天橋再繞回來,又覺得堵得慌。


    其實我對他意見也挺大的,走了十幾米的距離,看他還是這麽依依不舍,我又退開,站在人行道裏瞪著他。他也幹脆把車停下,悠哉悠哉地把車窗搖了下來。


    我用口型罵他,“流氓——”“混蛋——”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很果斷的起身,開門。


    我承認我外強中幹,色厲內荏,一看到他出來我又怕了,想著得快點走。我馬上往回跑,想在他過來之前衝過剛才錯過的人行橫道,一邊跑我一邊罵自己是個大草包。


    結果,不出三兩步還是被他給逮到了。


    他還是那麽霸道,握著我的手力道特別大,也不管我疼不疼。我想到光天化日下,他的淫威不足懼,便有些生氣地瞪他,“你想幹嘛。”


    他微微一抿嘴,有些耍流氓地問,“你跑什麽?”


    我反問,“你追什麽?”


    “難道你剛才不是在對我說,來追我?”


    “哈。”我笑了,“成先生你的幽默感真是越來越強了。”


    “還有更有幽默的。”說完,他也不管我願不願意,就拉著我朝他的車走去。“你一定有興趣的。”


    雖然經曆了一番掙紮,但最後我還是氣喘籲籲地坐在他的車上。看他準備發車,我想趁他分神趕快打開車門溜出去。手還剛抬起呢,他的眼神就殺了過來,深黑的眼眸帶著濃鬱的寒氣。


    “不要玩得太過分。”冷冷的聲音傳來。


    我還在心裏嘀咕,誰有心思和你玩呢,一邊對他這種急轉的態度表示不屑。心裏到底有些害怕他,想了想後自覺地把手放在膝蓋上,安安分分地坐著。


    車開了一小段,我也不知道他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一路上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敵不動我不動。以前很多次我們冷戰,他都是這樣安靜地候著,妄圖以強大的氣場逼我先開口。這次我偏偏不開口,急死他。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了,貌似很隨意問了句,“你覺得vivian這人怎麽樣?”


    我總覺得這個問題不太正常,支吾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回答,“很漂亮,看起來挺有氣質的。”


    從後視鏡上,我看見他微微一笑,又問我,“你喜歡她?”


    “談不上喜歡吧,也不討厭。你交過的女朋友裏她算是不錯的,起碼脾氣好,修養好,和你也挺般配。”我實話實說,一邊想著:vivian,我在成頌麵前說了你這麽多好話,你以後可得好好報答我。


    他沒有表情,頓了半晌,點燃了一根煙,仰頭吐了個煙圈。我不是特別習慣煙味,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他又問我,“那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分開,我得給她多少分手費?”


    這話一問,我終於意識到所有的對話不對勁兒在哪兒。


    我愣愣地看向他,一邊想著,難道他連vivian給我分手費的事都知道了,雖然錯不在我,但讓他知道這事終究會讓我處於下風,於是開始想著怎麽給掩飾過去。


    我笑,“開什麽玩笑,你們怎麽會分開呢,我看你們就挺好的。”


    這時,他靠路邊突然一個刹車,我來不及反應,頭差點磕在前麵的玻璃上。等我定下神來,隻是愣愣地看著前方,不敢正視他。


    他伸出手,一點一點掰過我的下巴,讓我的臉對著他。我的下巴給他捏得生疼,看我不打算說話,他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疼得厲害,又不想向他投降,隻是在心裏憤懣:了不起你打我啊。


    他終於鬆開了些力道,臉上泛起一絲冷酷的笑,一邊輕輕拍拍我的臉,“你挺有本事的啊。”


    我別開臉,不去看他。


    隻聽他悠悠開口,“vivian給了你一筆錢的事,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該接些什麽話,其實被他這麽一說,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我告訴她,你不值這個價。”


    “所以,vivian的賬戶我已經讓她自己給凍結了,那張支票現在是無效的。”


    我心裏的不爽大概是那時候爆發的。我想,你幹的就你幹的唄,還和我說幹嘛,故意氣我不是。我也懶得再和他說下去,轉頭對他畢恭畢敬道,“謝謝你啊。我最近想了想,覺得這麽做是不太合適,多虧你讓我懸崖勒馬。”


    他被我這話一噎,先是愣了愣,然後危險地眯起眼睛打量我。


    我知道他又想用眼神給我施壓,我才不理他。我說,“這車快開吧,我得早點回去,小柔還等著我吃飯呢。”


    ☆、第二章


    不得不說,這半個月我過得很不好。


    還是會做噩夢,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而每一個夢境,都是與海有關。


    有一次,在夢裏我駕著一艘白色的小帆船。不知道自己漂泊了多久,隻是又累又渴,太陽曬得我幾乎流下淚來。我又寂寞又難受,想著如果有一個人陪陪我也好呀。就這麽想著,突然像是感應到什麽似的朝前方一望,竟模模糊糊地看到那裏有一艘船的影子。


    我像是發現寶藏似的高興,朝那艘小船大喊大叫。那邊沒有動靜,而且離我越來越遠,我急了,知道船上的人肯定沒聽見,就想著自己劃過去,結果這才發現,自己坐的這艘小船根本沒有槳。


    終於有一次,我的夢裏出現了除了我之外的第二個人。


    我夢見自己終於趕上了前頭那條小船,遠遠地看去,船上似乎有個少年,和我年紀差不多的模樣。一開始他背對著我,陽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將他鍍了一層絨絨的光。我大聲地喊,“喂——”他聽到了,回過頭來看我,朝我笑了笑。


    我承認我從來都沒有看過這麽好看的男孩子,比成頌好看,學校裏那些雜七雜八的花花草草就更不能和他比了。他的眼睛在陽光下是一種很淺的栗色,微微眯著,深邃而平靜,溫柔地仿佛可以溢出水來。他看著我的目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我一般。


    等我的船靠近了,他站起來,對我作出迎接的手勢。我心裏挺樂的,心想這麽一帥哥在歡迎我呢,立馬一蹦一跳朝他奔去。可是我剛上他的船,都還沒站穩。他拉過我的手,突然將我的身體用力像後一推,我毫無防備地落在了水裏。


    在水裏掙紮的時候,他帶著溫和的笑容低頭看著我。陽光的陰影裏,他嘴角的笑意逐漸轉化為殘忍。


    我看著他,心裏一驚,這才想起,我應該是認識他的——


    沒過幾天,我“好朋友”來了。可能是最近精神太差導致身體也很虛弱的緣故,這一次肚子痛得厲害。第一天我渾身都沒力氣,躺在床上渾身發冷,大熱天硬是弄了個熱水袋捂著肚子。


    印小柔和她的前男友陳子墨出去了,家裏就剩我一人。到中午的時候我吃不下一點東西,小肚子脹脹的有些難受,想了想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頂著炎炎烈日我跑到家附近的藥方去拿點止痛片。


    藥店的對麵是一家大酒店,我準備過馬路,這時看見從酒店店裏麵走出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很有排場的樣子。我也是無心往那邊多看了一眼,突然捕捉到一個身影。


    感覺很陌生,但又很微妙。我不禁多看了幾眼,直到那雙溫柔而深邃的眼睛仿佛也看向我這裏。臉龐溫潤的線條像極了夢境裏的少年,隻是更添冷峻與成熟。他微微笑著,明明很溫和,卻讓人感覺到殘忍。


    我愣了愣,連腳下的步子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直到意識他仿佛也看見了我,我心裏一驚。然後在這大熱天,在肚子痛得我無法忍受的情況下,我竟然害怕地、不管不顧地瘋狂跑了起來。


    我是跑到自家樓下時才敢回頭,確定身後一片祥和平靜後,我上樓回到家,馬上喝了點熱水服了藥,便趴在床上倒頭睡去。


    這一覺睡到淩晨三點。


    醒來時意識模模糊糊的,想起昨天見到的那個人,又覺得可能隻是個夢。隨手摸了摸床邊,才發現印小柔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我翻了個身,盯著窗外樹的影子發呆,然後歎了口氣。


    早上出門的時候,印小柔才回來。我們兩那時就站在門邊,她來不及脫鞋,我來不及穿鞋。她眼眶紅紅的,有點發腫,我看著她,隻覺得心疼。


    她嘴一癟,幾乎帶著哭腔和我說,“他要結婚了。”


    印小柔很少哭,以前我看到過一次,那是高一我們才坐同桌那會兒。有一次一個男同學說了她失蹤的父親的事,她很難過,一個人偷偷趴在座位上哭。我知道事情始末,有些看不慣她這受委屈的小媳婦樣,便在旁邊冷不丁冒了句,“沒有爸爸算什麽。”


    她抽泣聲停了下來,好半晌才抬起頭來看著我。


    那天放學,我拉著她幹了件很嚴重的壞事。我們翻了那個男同學的抽屜,找到第二天要上交的數學練習冊。看他老師布置的內容他已經做完了,我們偷偷在前一頁夾上了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周維君,你還有a片沒,上次你給我看的那個太惡心了。聽說你有蒼井空全集,你現在不看吧?”


    那個男生早晨把練習冊交了上去。後來聽說老師把他邀請進了辦公室促膝長談,至於談了什麽,我們就不知道了。


    晚上我們兩個失意女人在超市買來一打啤酒,打算一醉方休。印小柔那孩子平時就不怎麽能喝,才幾杯下肚就開始說胡話了,對著電視裏的帥哥主播一個勁兒地叫“陳子墨,陳子墨”,我看著挺心酸的,不知不覺也喝了不少。到最後喝得有些難過了,我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就開始做起夢來。


    夢裏的場景似曾相識。


    是在樓頂的餐廳。從窗戶望出去,能看到錯落有致的樓閣。隱隱飄來的水聲,帶動著海的脈搏。空氣裏充斥著鹹澀的味道。


    我的對麵,成頌安靜地坐在那裏。他依舊是那副欠揍的樣子,波瀾不驚地地將視線從窗外樓閣收回,落在麵前的牛排上,然後將它們切成很小的塊,放進他旁邊的盤子裏。


    對了,他的身邊,還坐了一個女生。


    我在夢裏試圖看清那個女生的臉,卻發現怎樣都很模糊。隻記得她有披肩的長發,穿了件淺灰色的雪紡裙,大概是很漂亮的樣子,漂亮到隻需要想起這個輪廓,我內心的不安就泛濫開來。


    我故意不看成頌,隻是低著頭問,“你們想怎麽樣呢。”


    成頌和那個女生都不說話。


    那一瞬間,我的腦海裏閃過思緒萬千,想起上一次分手的時候,成頌留下的那些絕情的話,結果傷疤還沒好,我就忘了疼。


    我笑了,看向那個女生,“你確定你要和他在一起?”說完,我指了指成頌。


    女生隻是張大了眼睛看著我,我記得那雙眼,晶瑩光亮,好像隨時都可以溢出水來,惹人憐愛。


    “在你之前,已經有過兩個了。”


    “每次他都像現在這樣和我說分手,然後沒過多久又來向我示好”我頓了頓,“況且他就算和我分開了,你能保證下次不這樣對你?做第三者這種事,其實很敗人品的。”


    大概是我提到“第三者”的時候,觸怒了她。就在那個猝不及防的瞬間,她抬起手來,我連動作都沒看清,就感覺到了耳邊刮過的風和臉頰上火熱的痛。


    然後,她哭了。


    被打的明明是我,痛的卻好像是她。我想不到有著這樣無辜眼神的女生,某個瞬間也會具有一定的殺傷力,就像我想不到在一起時恨不得把我裝在口袋裏的成頌,分手時竟然有這樣的決絕和魄力。


    成頌攬過女生的肩膀,試圖安慰她,一邊道,“不要和她計較,不值得。”


    然後,他抬起眼睛看向我,是那種淡漠的、帶著些責怪與厭惡的眼光。


    夢境的最後,他們走了,我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嚎啕大哭。


    時間以龜速前行著,終於到了周一。我陪印小柔去參加老朋友陳子墨的婚禮。


    婚禮到場的人不少,排場很大,畢竟兩方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紅地毯從外麵的草坪鋪進來,兩旁堆滿了百合,連空氣裏似乎都溢滿了香味。外麵陽光很好,天是純淨的湛藍。光線就這麽透過教堂屋頂的玻璃,投射在我們身上。


    我和印小柔坐在教堂最角落的位置。


    她神色冷峻,整個過程裏,她都虔誠地看著那個最惹人注目的位置,嘴角微微彎成一個弧度,冷靜得出人意料。


    當新郎為美麗的新娘戴上戒指時,她也跟著所有人一起輕輕地鼓掌。


    我看得心裏有些難受。


    印小柔和陳子墨的故事說起來有點俗氣,陳子墨是大學裏大我和小柔兩屆的學長,兩人在社團裏認識的,好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這事被陳子墨家裏知道了,陳子墨家裏有些來頭,看不起印小柔這樣出身單親家庭的女孩,想辦法阻攔。兩人抵抗不住壓力,原來的濃情蜜意漸漸變成無休止的爭吵。一年前他們分了手,沒過多久陳子墨就認識了現在這位。


    印小柔特別為感情傷心的那段時間,我一直看在眼裏。但從潛意識裏來說,我的心裏是認可“門當戶對”這四個字的,兩個人以後在一起,不僅僅身體的結合,更是性格、觀念、處事方式的磨合。就像我,隻需要有一個平凡的男人,我看他順眼,他看我順眼,我們在一起快樂,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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