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輕輕地說。


    身邊的人沒有接話。


    我不自覺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小時候和小區裏的男生打架,把人家打哭了家長找上門來,爸爸他總是在前頭擋著。等人家一走,我光顧著儲備眼淚,還來不及認錯呢,爸爸就摸摸我的頭說,“下次別這樣了啊。”有一次他是真生氣了,眼看手掌就要朝我屁股打下來,我一著急,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哇哇大哭,“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爸爸看到我這樣,心一軟,手終究沒有落下。


    溫燃來我們家後,爸爸也毫不吝嗇對他的愛。隻是如今回想起來,這到底是爸爸本意,還是因為內心的愧疚,便不得而知了。


    看著眼前的黑暗,我的鼻尖有些酸澀。往事如同決堤的防線,滔滔席卷而來,我終於有些忍不住眼裏的淚水。


    溫燃看到我有些顫抖,拍了拍我的肩,“蘇心,怎麽了?”


    我抬起頭來,視線有些朦朧,溢出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枕頭上,“我想爸爸……我想爸爸媽媽了……”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柔軟,輕輕地抱住了我,“蘇心。”


    感受到他溫暖體溫的瞬間,內心裏沉睡了七年的委屈與思念化為狂風暴雨,我抽泣著,一邊喃喃自語道,“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我好想回家啊……”


    第二天,溫燃帶我回到了c城。


    以前住的房子因為常年沒有人居住,需要人打掃。溫燃將我安置好後,叫來幾個幫傭忙活了起來。我坐在二樓的陽台上曬太陽,院子裏的銀杏樹冒出了些嫩芽,已經是初春的光景。我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腦海裏突然回憶起了很多往事。


    回想起五歲的時候,隔壁容非容微兄妹比我早一年上學,偶爾下午我們一起玩耍著,他們的媽媽早早地過來把他們接回去,說是要寫作業。當時我對學習沒什麽概念,無聊得厲害就去找父親鬧,說沒有人陪我。


    “怎麽會沒有人陪,爸爸不是一直都在嗎?”


    “爸爸你老是在開會,”我真是委屈極了,“蘇心都是一個人,要是有媽媽就好了……”


    父親靜默了半晌,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揉了揉我的頭發。


    後來父親怕我無聊,找人來特地在院子裏建了一個小型遊樂場,滑梯蹺蹺板秋千一應俱全。我在這樣的美好裏又消磨了幾年的光景,長大了一些後,因為院子要改建,便把原來那些老舊的遊樂設施拆掉了。


    再後來,溫燃出現在了我生活裏,帶來了一段刻骨銘心的美好時光。


    還記得溫燃是高一的時候開始學水彩畫的,他很喜歡院子裏銀杏樹襯著遠處紅瓦白牆的景色。那個秋天,每次放學後,他都會在樹下鋪開架勢塗塗畫畫起來。我非常喜歡粘著他,他聚精會神地畫著,我就坐在旁邊給他擠擠顏料、換換畫盤裏的髒水,像個狗腿的小跟班一樣。


    我盡量不去打擾他,隻是帶著滿滿的好奇心看著他手中的筆勾畫出神奇的色彩,眼睛裏滿是崇拜。


    那時候的我,大概永遠都想不到,有一天我和他以這樣一種複雜的關係對峙著。


    歲月變遷,滄海桑田,有時候真是忍不住讓人唏噓。


    忙活了大半天,屋子才算是可以住人。因為一時間沒有找到合適做飯的師傅,晚餐溫燃叫了幾份外賣。那些幫傭陸陸續續都回去了,屋子裏就剩下了我們兩人,冷冷清清的。


    我看著麵前的菜式,依然沒有什麽胃口。


    溫燃也察覺到我夾菜並不積極,問了句,“還是不想吃東西?”


    我點點頭。


    他似乎皺了皺眉,“或者是飯菜不合胃口。”


    “不是。”我搖搖頭。


    他繼續問,“我們換幾個菜吧。”


    見我沒應聲,他拿起電話撥下了號碼。我低下頭,又夾了些菜,麵前地送到了嘴裏。還沒等到新點的外賣送了,便自己上樓去了。


    晚上睡覺是在自己以前的臥室。


    即使十來年都沒有住人,房子裏的東西依舊保存地完好,那些初中的參考書還整整齊齊地碼在書架上,讓人感覺一切都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


    床比普通的雙人床要窄一些,溫燃本來是要和我睡在一起的。後來見我整個人都瑟縮在牆邊,似乎是猶豫了一會兒,才起了身。


    “你睡出來一點,我不和你擠一塊兒了。”


    黑暗裏,我看他摸索著下了床,並沒有馬上開燈。而是走了幾步從旁邊搬來了凳子,坐著伏趴在床邊。


    我沉默了好半天,才對他道,“你也早點去休息吧。”


    “我就在這裏睡。”


    我看著他稍顯別扭的姿勢,又問了句,“這樣子不難受嗎。”


    “還好。”


    他趴著,然後朦朧的聲音又傳來,“當年你走了以後,我在這間房睡了大半年。”接著,自嘲一笑,“都睡出感情來了。說起來,這間房對你和我來說都有重要的意義……是我們發生第一次的地方。”


    如果是以前的我聽到這話,大概心裏會既羞憤又難受,可現在我隻是靜靜地聽著,心裏的情緒異常安寧。


    過了一會兒我才低聲道,“你真變態。”


    他遲疑了一會兒,伸出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似乎微微歎了口氣,“是啊,我真變態。”


    作者有話要說:渣作者這個周末真是累成狗了,前天晚上通宵做了實驗,直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昨天沒有更新,和大家說聲抱歉。如果可以的話,今天晚上,也就是大家的今天早上,還會盡力更新一次。


    渣作者真的很想快點完結了,寫文真是勞心勞力……大概還有一萬多字的樣子。嗯,留言有空回哈。太tm累了!


    72、晉江獨家


    白天溫燃和工人一起去外麵修整院子,我坐在房裏有些無聊,便翻起來以前的東西。無意中看到了初一時用過的日記本,隔了很久的時光了,連紙張也微微泛黃起來


    裏麵的內容大多是一些日常的瑣事,其中溫燃占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出場率。比如他升旗時在主席台上的站姿、球場上發生的某個漂亮的扣籃、今天和我說過什麽醍醐灌頂的話。


    粗略地翻了翻,我覺得有些無聊,整理後便合起來收好。剛準備關上抽屜時,卻無意中看見旁邊有個白色的藥瓶,我拿起來仔細看了看,才發現是抗抑鬱專用的帕羅西汀。之前路安寧給我留下的也是這藥,隻有出於排斥心理,我終究是一點兒也沒吃。


    吃完午飯後,我們一塊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才第一次問他關於抑鬱症的事。


    “我聽說……那年我走了以後,你生了病。”


    他沒有接話。


    想起他之前一點兒也沒和我提起這事情,大概也是不願意讓我知道的。猶豫了稍許,我又問,“當時很嚴重嗎?”


    他沉默著,突然輕笑了一下,說不出高興,說不出自嘲,卻讓人看了心裏有些難受。


    “你怎麽知道?”


    “我聽關之恒說的……”


    他隻是道,“就算曾經有過這事,也和你沒關係。”


    中午吃完飯後,溫燃提議帶我出去走一走。我們經過以前時常常走的那條道,來到了曾經的中學門口。正值下午準備上課的時候,太陽照得有些疲憊,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往校園裏趕。我看著這些青春年少的麵孔,突然想起以前自己上學時的場景。


    小學的時候,父親一直讓司機送我和溫燃上學,直到初中看到身邊的同學都買了自行車,我才吵著讓父親也給我買了輛。中學到家的距離不遠,步行約莫二十分鍾,騎自行車完全就是圖個新鮮。我和溫燃關係還好的那段時間裏,早上我們常常一起騎自行車上學,他蹬得快一些,偶爾會在前麵逗我,說我“慢得像烏龜”。我氣不過,一邊瞪他一邊使勁往前趕,卻怎麽追都追不上。


    轉眼便是這麽多年。


    看著麵前一張張稚氣的麵孔,心裏突然有些酸澀。


    我們在校門口站了一會兒,便向著旁邊的小道走去。小道上有一排商店,大多是些零食店和文具店,當年熟悉的麵孔已經不見了,卻依舊是熱鬧非凡的樣子。


    停留了沒多久,溫燃問我還想不想逛,我覺得有些累了,便道,“回去吧。”


    也沒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竟遇見了故人。


    當時已經快走到家門口了,遠遠地看見一個留著及腰長發的女生突然向這邊揮了揮手,整個人看上去高挑明豔,手上還牽了隻大金毛。


    “之前聽人說你們家這邊有動靜,就過來看看。什麽時候回來的?”她朝這邊喊話。


    溫燃隻是朝她點點頭,“就上周末。”


    走近以後,我才有機會好好打量這人,隻覺得麵上的細節有些熟悉。她一邊和溫燃說話,一邊忍不住看我。從話音裏的意思看來,應該是住在這附近。


    回憶了好半天,我猶豫著問,“……你是容微嗎?”


    她愣了愣,疑惑地看著我,從麵上的表情來看,似乎有什麽在她腦海裏掙紮著,幾乎要破繭而出。


    溫燃隻是在旁邊笑了笑,向她解釋,一邊指了指我,“她是蘇心。”


    “啊!!”下一秒,女生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又驚又喜,“蘇心!”


    我隻是朝她笑。


    想起小時候我、容微,再加上她哥哥容非,可是小區裏有名的搗蛋三人組。打架爬樹掏鳥窩,簡直是無惡不作。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和我一起瘋野一起犯花癡的神經質少女,如今已經變得美麗大方亭亭玉立。


    “你這麽多年都到哪兒去了啊?”


    一開始就這麽開門見山,讓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當初不是說你失蹤了嗎,”她又道,“也不知道你當時是怎麽回事,還害得我哭了整整一個月呢。”


    後來我們請容微進屋坐了坐,溫燃隻是陪了我們一會兒便去書房開遠程會議了。我們坐在二樓的露天陽台上,陽光暖烘烘地照過來,看著經年舊友坐在麵前,隻覺得有些恍惚。


    我問她,“現在過得怎麽樣?”


    “湊合吧。”她說,“說起來,我現在可是藝術家。那時候不是為了追求你哥,我還偷偷和你哥報了一個老師學畫嗎。也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本來以為我就等著蹭我爸媽之後再蹭我哥,混吃混喝一輩子了,也沒想到能幹成點事情。上個月還辦了個人畫展呢。”


    “看起來混得不錯啊。”


    “反正作品能賤賣得出去。”她笑,“養活自己還可以。”


    我也跟著笑。


    她想了一會兒,突然正了正色,問我,“說起來,這些年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怔然。


    “那個時候,怎麽突然就走了呢?”


    時隔多年,我從未在腦海裏模擬過這樣的問答,也許潛意識裏,自己就沒有預期過還能重逢吧。


    斟酌了一會兒,我隻好找了個聽起來不那麽牽強的理由,“你也知道那時候我和我哥的關係不太好,待在家裏感覺也挺不自在的。當時正好認識了我爸的一個老朋友,願意幫我,我就去投奔他了。”


    她一臉不屑,“多嚴重的事情啊,值得你這樣大費周章?再怎麽說,溫燃他和你關係不好,他也是你哥,你們的名字可是寫在一個戶口本裏的。況且按你哥那人的人品,他能對你怎麽差。你當年這事做得真的是太任性了。”


    聽了她的話,我隻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方便再解釋什麽。


    結果,她又繼續道,“你知不知道,當年就因為你離家出走這事,你哥差點死了?”


    這後半句話讓我莫名其妙一慌。


    “……怎麽回事?”


    她支著下巴,像是回憶著什麽,“那一年你家發生了那些事情後,你家公司的爛攤子都是你哥在管。之前好像你父親有個仇家,混黑道上麵的。看著有空子可鑽想著要報複,順便撈點好處。當時你父親的助手出了車禍,好像就是他暗中找人做的。你哥壓力也挺大,心情還沒調整好,就要麵對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


    “你走的時候,恰好那人放話說要給你哥點顏色瞧瞧。當時看你一連兩天沒回來,他以為是那人要挾了你,想也沒想就衝去對方的地盤要人,結果被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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