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趕到機場裏,她還是過不太來,總覺得事情不太妙,這麽一想的,心思就沉重了點,又不敢跟何權交待,她現在是妥妥的重婚罪,雖說段喬那名頭是複婚,理兒沒錯,可——她以前一直就頂著個張謹謹的名頭跟何權結婚的——


    她能說嘛,這一說,萬一何權要是跟高熾不對付,非得說高熾破壞個軍婚罪,可怎麽辦?


    “想什麽呢?”


    這不上了機,何杈就在她身邊坐,見她不知道在想些個什麽,那小臉整一個糾結的小模樣,他的手就按在她個手背上,見她急慌慌地就想躲開手,心下不悅,就兀自用了點力,不叫她把手弄開——


    段喬一躲時就後悔了,完全是出自於下意識的反應,可要她這麽承認,打從心裏頭又覺得對不起人家,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的,叫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冷不丁地他又一問,問得她個心就懸到嗓子眼了,“我……你……”


    這話怎麽說才好,支支吾吾的,就不知道怎麽表達才好。


    實在是心裏頭心虛的事太多,叫她不知道怎麽坦白才好。


    不是她不想坦白,而是坦白的後果太嚴重,她縮了縮脖子,迎著他個認真的眼神,壓了壓心裏的那份虛勁兒,努力想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自然,嘴上的話,也跟著利索了起來,“就想我媽了——”


    說真的,她有想她媽了?


    未必沒想的,她知道她家老太太去她爸墳前去看看了,都是難得的事,不是說她家老太太涼薄,這麽多年都沒去她爸墳前看看,隻是——她爸沒了的那會實在是太年輕,老太太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事兒,難得老太太現在能接受了,她心裏其實還挺高興的。


    死去的人就讓他安息吧,活著的人要活得列更好。


    何權一看她就曉得她個話沒說實全,就憑她那點三腳貓的本事,根本掩飾不了她個表情流露出來的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心裏藏著事,而且這事估計還不小,可他“心善”,愣是沒戳破她,反正等事兒爆出來,隻要嚇的人不僅僅是他就行。“那睡一會兒,快到的時候我叫你?”


    這才是真體貼,把段喬到是弄得更愧疚,本來就心裏虛,現在更是加上幾分愧疚,讓她多少想對彌補些,於是就聽他的話,真是闔眼睡了起來。


    說睡嘛,其實也有點當縮頭烏龜的意思,大抵是想睡一覺估計就能解決了。


    說睡還真睡,她靠在他肩頭,自然的動作。


    何權還怕她著涼,向空姐要了個毯子,輕輕地蓋在她身上。


    這一回北京,顯得有點低調,當然,段喬哪回都是低調的,她向來不是個愛高調的人,便是在人群中,她也巴不得別人千萬別注意到她,最好是讓她安安靜靜的待著,她就一個行李箱,裏麵是她的衣物,再加上她隨身的包,行李箱何權幫著拉,她就輕輕鬆鬆一個包,掛在她自個肩頭,一手還護著,生怕丟了東西似的。


    她還想著坐何權的車回老家,對,她家以前就住北京,出生在北京,她爸不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就是因工作,才住的北京,她們家好歹在北京也住過幾年,雖說段喬這些年來一直沒跟她家老太太一起回過老屋子,她還是記得自己家在什麽地方。


    還以為是何權送她的——


    到了機場外頭,她才發現她想的太天真。


    一輛黑色的車子,看上去跟普通的車子沒有什麽不同,看清它的標誌,也許就是另外一回事,都說段喬這個人其實老土,一點都沒有說錯,讓她指著個車子如數家珍地報出車子的名號,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不看那車子,車子與她無關,也就看著倚在車邊的男人,粉藍個襯衫,這種極難適合人的顏色,他穿在身上一點都沒有突兀的感覺,反而是他襯得更吸引人,往那裏一站,讓別人的視線裏隻有他,隻有他一個人——


    袖子卷到肘間,他倚在那裏,就等著人過來,不上前相阻,更不會試圖來個強硬的態度,反正就等著她過來,見她越走越近,他眼裏的笑意就越濃,尤其是到後麵,她個腳步就跟僵硬了般,跟先前的快速完全兩種樣子,更讓他笑得更濃。


    雙臂放肆地張開,他就是他——個沈濟南,瞅著是個斯斯文文的,鼻染上還架著副墨鏡,微微勾起個嘴角,明明朝她笑,——


    卻讓慢慢走過來的段喬幾乎就停了下腳步,她甚至故意地慢了一兩步,整個人都躲到何權的身後,期待他給她遮風擋雨,再簡單不過的想法,隻是——她個動作到惹得沈濟南更樂,就她那點小心思,他即使是沒有術有專攻這回事,也能輕易把她給看穿。


    “寶貝——”


    這一記的,通常這樣子都比較高調,尤其是那一聲,誰都不是電視劇裏的人物,叫一聲“寶貝”確實近乎於肉麻,咱們中國人比較低調,叫“寶貝”這稱呼,大抵也有很多人叫不出口,能叫的人她覺得挺喜歡——


    但不是會叫的人,她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好的。


    她不走了,臉脹得通紅,這會兒,還真有很多人,她就覺得麵上火辣辣的難看,低著頭,根本沒法子出來麵對,尤其是覺得她自個一直讓他給盯著,頓時是站也站不好,就感覺自己跟個神經病一樣——


    偏她沒有神經病,她是最正常不錯的人。


    何權沒理會她個糾結,她大抵就是那種給點陽光就能燦爛的人,行李箱完全拉到沈濟南麵前,才回過頭跟段喬說話,“給你了個無所不能的司機,隨便去哪裏都行。”


    段喬的腦袋裏頭快糾結成一團糊,巴巴地瞅著他——有點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這麽一抬頭,也剛好與個何權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她到是趕緊地收起來,不敢跟人再上一秒,“我、我不要司、司機……”


    不用自己開車,還有個司機隨傳隨到,確實是最好的事。


    她的聲音不重,沈濟南不止能看穿別人的想法,也能聽到她個微弱的聲音,朝她露出個“抱歉”的笑容,將她個行李箱試圖就往車後頭放進去,才放了進去,人已經上了車子,副駕駛座的位置,——


    她都不用想就知道這個位子肯定是她的,人站在那裏,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戒備的,就跟這家裏要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一樣同,人家好言好語的,她好像要不領情,——可又不敢那麽個大膽子走過去。


    她站在原地,看著何權又走回來,沈濟南到是老神在在的坐在車裏,還沒等她想通沈濟南到這裏來是不是跟何權說好的,——何權已經拉住她的手,——


    她一個抬頭的,就看到何權個溫厚的眼睛,叫她頓時有點不忍,就這麽一疑心,還真讓決心堅定的瞬間碎個渣渣,呃,其實是一點渣都沒有,他的手大,食指與大拇指一起,將她的手牢牢握住,她想逃也逃不掉。


    最終,還是上了沈濟南的車子。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段喬還都覺得這是一條賊船。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


    ☆、第113章


    她不得不上。


    等上了車——


    等一拉開車門,她真上去了後,才發現她一直沒注意到車後頭還坐著一個人——車窗那裏從外頭往裏看,就看不到頓時,她的心都快漏跳了兩拍,手就要去碰車門,看見車外的何權早就走得不見人影,她連個“呼救”的對象都沒有。


    再說了,她想呼救,估計何權在也不能幫她,剛才就是他逼著她上車的。


    她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反正也不想說話。


    “去哪裏?”沈濟南一瞅她個膽小的模樣,手一敲方向盤,笑問她。


    他一笑的,笑得段喬心裏發顫,覺得那笑臉怎麽看都怎麽可怕的,忍不住就要埋汰起來何權,虧她還相信他,都沒同高熾一起走,現在一想老後悔的,光後悔也沒有什麽用,世上又沒有什麽一種藥,吃了就能真後悔的。


    她縮著手腳,壓力老大的,“雍和宮那邊的。”


    “小時候沒少去過雍和宮吧?”


    陳涉跟著加上一句,說得挺溫柔。


    即使再溫柔,還是讓她覺得不舒坦,搖了搖頭,決定老實“交待”,“呃,其實我一次都沒有去過。”


    真的,一次都沒有去過,雍和宮在她眼裏,從來就是個人來人往的地兒,她也就外邊兒瞄上兩眼,裏頭一次都沒有去過,一點都不好奇。


    “落落讓媽帶來了?”


    陳涉說得很自然,叫那麽一聲“媽”更自然。


    自然的叫段喬真是覺得他們跟她肯定不是同一掛的,想當年她叫鄭主任一聲“媽”還是練習了好久的,那還是她正正經經的婆婆,可他們一個個的,就真拿她媽當“親媽”一樣叫,她還是有點適應不了。


    她嘴唇動了動,想叫他別那麽叫,讓別人聽見可不太好——


    冷不防的,沈濟南也湊著說上一句,“落落個小家夥主意還挺多的,我到是怕媽給累著了,你說是不是要給媽買一點兒東西送上去,也好叫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段喬想說話的心都沒有,他們叫得出口,她沒臉應呀,她們家就她一個女兒的,一個個的都衝她家老太太叫“媽”,人家還不定猜測她們有幾個女兒的,要是曉得就一個,她還不得……


    那個心糾結的呀,她真是不知道怎麽是好了,隻得是坐直了身體,硬是不去聽他們個嘴巴說些什麽的,就是聽到了,也當作是耳旁風,少說少錯,多說多錯,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她曉得自己說不過他們,也就沒存著要跟他們爭嘴皮子上的長短。


    “就你個庸俗的,送什麽東西呀,有落落不就行了,現在講的都是心意到就行,就媽那樣的,你要是真送了東西,也不一定會喜歡,還不如跟那位一樣提個綠豆糕呢,對了,你還記得那個綠豆糕個包裝是什麽樣的?”陳涉揶揄著沈濟南,覺得他個主意真不怎麽樣,還不如現學現賣的學那位,“說不定人家還讓喬喬給調/教過的,那麽多年的光棍兒,一下子就跟喬喬好上了,我都覺得喬喬這本事不是一般人的,你說是不是?”


    他說的話——真是叫人沒法子聽,聽得個就算想當作沒聽見的段喬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哪怕再血腥點的,給他一記悶棍,叫他暫時安靜點,她急了,還有點理智,曉得他故意的,就是引她說話——


    她閉緊嘴,跟緊閉的蚌殼般,就是不說話。


    沈濟南開著車,駛在北京的大道上,他個車開得順,一點疙瘩都沒有,讓陳涉那麽一說,兩個人本來就是同個嘴巴出氣的,自然就是同個嘴臉,那個眼睛往段喬個故作沒事人般的臉上一掃,話就跟沒把門似的,“真是沒口德,指不定人家就喜歡我們喬喬這個樣子的,你都不知道,以前喬喬可都想媽介紹給那位的,讓那位當她爸,你說說,要是真成了,可怎麽辦是好,這後爸跟繼女兒的,恐怕也沒有我們什麽事了——喬喬,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他的嘴比陳涉還毒,把個段喬“年少無知”的心事都弄了出來,弄得她的臉跟熟透的紅蕃茄一樣紅,還沒等她開口“反駁”,他就收了那種“打趣”般的口吻,“喬喬,你怎麽了,這臉怎麽這麽紅的?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麽?”


    還問她,簡直就是個混蛋——段喬真想罵人,狠狠地罵他個幾回,可她哪裏敢呀,兩手心虛的捂住臉,本來就覺得臉燙了,現在兩手一捂,更覺得臉上燙,燙得她想找冰塊降溫,——“你胡、胡說什麽呢——”


    一點勁道都沒有,軟軟弱弱的,就是她。


    特別讓人想欺負她。


    當然,陳涉還往前,手從後頭探過來,還能碰到她個臉,他一碰,她立即往前躲,兩手捂著臉,回頭還看他,那眼神,戒備的,到叫陳涉笑出聲來,爽朗的笑意,還是挺難得的一次機會,“喬喬這是難為情呢,臉都快把雞蛋暑取勝燙熟了,你最壞了,怎麽能把她的秘密給弄穿了,幸好媽沒嫁給那位,要不然,喬喬都不好意思出門的——”


    這、這說的跟兩母女搶同一個男人似的,把段喬弄得渾身不對勁,“你、你別胡說……”她個難受的,又忍不住想為叔叔辯解一下,當著他們兩個,就是辯解的話,她說得也沒有什麽底氣,“不是你們說的那樣子。”


    “哎,她說不是我們說的那樣子耶,那她說的是哪樣子?”沈濟南朝前開去,還把話尾丟給陳涉,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來拍拍她個手背,又淡定地回到方向盤上,修/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連帶著普通的方向盤也憑添了一絲光彩,“你能猜猜她說的是哪樣子?”


    “哪樣子?”陳涉一貫與沈濟南是極度配合的兩個人,默契那是從來就都不缺的,他一遞過話來就能輕鬆地接上,“還是人家送上門來的,你不睡白不睡了?”


    段喬真是泥性子,但是被人激了,還是能激出幾分性子來,她放下兩手,回頭盯著陳涉,對他個戲謔的眼神,下意識地做了個咽口水的動作,——還是有點緊張,雖說有那麽一點火性子上頭,臨上場時免不了有點不安。


    “我跟叔叔才不是你們說的那樣。”她瞪他,好好的,總算有點氣勢。


    陳涉更樂了,人幾乎就倒在後頭位子裏,他一個軍人的,就是做起這樣的動作來,也沒覺得有什麽違和感,甚至是覺得他做什麽樣的動作都是最好的,最標準的,最好看的,不會讓有嫌棄他“猥瑣”的念頭,——他朝前一拍沈濟南個肩頭,“你聽聽,你聽聽,她在說什麽呢,我怎麽都聽不懂,是我理解能力太差了?”


    他是有很分寸的人,不會拍的太重,也不打擾到沈濟南開車,隻是他這麽陰陽怪氣的腔調,讓他的視線微微地就掃過一眼正瞪人的段喬,不由得樂嗬嗬,還沒有覺得哪裏比今天更可樂的,他一臉期待她來個大介紹的正經模樣,“要不,你來告訴我一下,你跟你那位叔叔到底是什麽樣?”


    “我、我們……”這問題才現實,段喬才剛想回答,話到嘴邊,突然的就那麽消音了,就像突然熄火的車子一樣,低下了頭,再也沒有話要為自己辯解了。


    她跟叔叔算是個什麽關係?


    身為張謹謹,她是何權的妻子;身為段喬,她是高熾的前妻現在還複婚了。要問她與叔叔算是什麽關係兒,她一時半會還真給不出一個答案來,要不然,她說是叔叔的小情兒?


    她心裏剛想到這個,就被陳涉的聲音給打斷了,讓她愣在那裏,原因沒有別的,就因為陳涉與她想到一塊兒去了,恰恰地就說了那麽一句——


    “難不成他想把你養著當小情兒?”


    她頓時又回頭看他,見他個臉色一點都沒有剛才的戲謔笑意,變得再認真不過,叫她的心立時就跳得很快,她的手悄悄地落在自個胸口,像是在安撫過快的心跳,“才、才不是……”


    她才不是叔叔的小情兒,才不是的!


    可這樣的話兒,她居然叫不出來,應該當著他們兩個的麵兒,她迅速地就吼出來才對,卻吼不了,像是被捏住最要緊的咽喉一樣,——通紅的臉瞬間染上一絲白,那是蒼白,沒有血色的白,落在脹紅的臉上,特別顯眼。


    陳涉不讓她逃避,非得拽住她胳膊,重重的,一點都不斯文,反而是再重不過,像是拽著她,就永遠不放手似的,衝著她露出潔白的牙齒,那牙齒白森森的叫人覺得害怕,當然,他又笑了,那不是坦蕩的笑意,而是帶著一絲逼迫的惡意,“那你給我說說不是小情兒還能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我看到了留言,有個同學問能不能買《擒妻》,唔,這是我寫的惟二本的一對一,如果同學要的話,我得重新開定製,給我個回話,確定要的話,我就再開,不然我開了,沒人要,會很可憐的


    ☆、第114章


    小情兒?


    她怎麽就成叔叔的小情兒了?


    段喬瞪大眼睛,就是不肯同意這個說法,誰是小情了,她才不是的,明明她跟叔叔、跟叔叔……“我、我才不是……”她卻是回得一點底氣都沒有,聲音軟弱無力,挺不起胸脯,人家說的沒錯。


    她自己是曉得的,別人說的沒錯,可、可……突然間她靈光一閃,終於挺起了胸脯,很自豪的宣布一件事兒,“他都沒結婚,我怎麽算小情兒?”


    男未婚的,憑什麽她就得被稱為小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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