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自動地開始解散,我叫道:“不要分開!我們五個人一起找。”


    另外四個人都愣了一下,簡自遠搖著頭說:“你不是開玩笑吧?就這麽屁大一套別墅,真要出什麽事兒,叫一聲不就完了?”


    我說:“羅立凡和成露失蹤的時候,你聽到他們的叫聲嗎?”


    欣宜道:“那蘭說的有道理,在沒搞清楚他們怎麽消失之前,保險點當然應該都在一起。反正這套屋子不大,我們困在這兒又幹不了別的什麽事兒,一點點仔細找吧!”


    當然,先是粗找一遍,每個房間、櫃櫥,都看過。沒有任何羅立凡的影子。這已經是簡自遠他們第三次在各個房間尋找了,他嘟囔道:“不知道這樣像幼兒園小朋友手牽手地瞎轉,會有什麽新發現。”


    這個人真是令人厭惡之至!他的抱怨隻是在加重我的頭痛。我回頭問道:“您有什麽高見?”


    “高見談不上,但至少應該設法不要原地踏步。不如研究研究,這木屋有沒有地室什麽的。”簡自遠說。


    欣宜說:“要說地室,我至少排除了廚房和客廳,伊揚走後,我繼續趴在地上使勁找,木板和地磚,又敲又打,手指摳著往上扳,絕對沒有。”


    簡自遠說:“不要抹殺,我也幫著找了。”


    欣宜冷笑說:“對,你幫著找了整整四分半鍾,功勞不容抹殺。”


    黎韻枝忽然說:“這是什麽?!”


    鬥嘴的和沉默的人都一驚:木板地上,兩滴暗紅的印跡。


    然後是三滴、四滴。


    血滴,從閣樓上流下來。


    19.屍樓


    黎韻枝發出一聲刺耳的哭叫。欣宜緊緊摟住她,輕聲安慰,滿臉淒惶地望著我們。


    我們此刻正好走到了閣樓的木梯口,而閣樓正好是我們下一個要搜查的目標。簡自遠斷斷續續地說:“這……閣樓……倒是……沒看過。”


    穀伊揚率先走上木梯,我對欣宜說:“你和韻枝不要上來。”又對簡自遠說:“你在樓梯正中,但不要進閣樓,給我們做個中介。”


    簡自遠抗議道:“憑什麽……”


    穀伊揚回頭,凶狠的目光在簡自遠的臉上駐留了一瞬。


    我心裏一顫,那目光,真的算得上是凶狠。


    血從敞開的閣樓門流出來,有些流到樓梯上,有些直接從樓梯側麵流下來,滴到下麵的地板上。


    無窗的閣樓裏仍是一片漆黑。穀伊揚的手電光照進去,我捂住嘴,忍住沒有驚叫出聲。


    閣樓正中,吊著一個人。


    羅立凡!


    閣樓也就是一人多高,羅立凡的屍體幾乎算是頂天立地。原本算得上英俊的臉扭曲著,雙眼暴突著,嘴大張著,地上躺著一隻被踢翻的油漆罐。


    鮮血,來自於他的右腳、他的右腿。


    那隻右腳,已經幾乎不在他的腿上。


    腳和腿,此刻隻以關節和肌腱勉強相連,小腿的肉已經被撕下一大塊,腳上本來就不多的皮肉被撕扯得稀爛,皮靴也橫在血泊中。


    穀伊揚立刻上前去解羅立凡脖頸上的皮帶——羅立凡的褲子上已經不見了皮帶,一定是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幫著將羅立凡放倒在地板上,穀伊揚開始做人工呼吸。


    羅立凡的屍體已經變冷,他再沒有活轉的希望。


    或許是受到了強烈刺激,我的頭再次劇痛,忍住痛,我還是努力地想:這說不過去,既然已經吊死,為何又斷了腿腳?


    也許是上吊在先,然後被虐屍?


    誰會如此變態?


    或者,他隻是上吊身亡,然後有什麽東西,撕咬了他的腿腳。


    可是,羅立凡怎麽會吊死在此?巧的是,就在剛才,我還在和穀伊揚談論著另外兩起上吊事件。


    我心頭一動,轉頭出了閣樓。樓梯上的簡自遠問:“怎麽樣?看見什麽了?”


    我沒有理他,徑自向木梯下高聲問:“韻枝,你能不能再給大家講講,那個傳說。”


    20.野獸和美女


    到雪場的第二天,我跟蹤穀伊揚去墓園,第一次和黎韻枝匆匆交談了兩句,心事重重地回到雪場後,欣宜正焦急地找我。雪場內手機的信號基本上為零,她聯係不上我,正跟雪場客服商量,準備廣播找人。我告訴她說滑得有點累了,剛才到外麵轉了轉。她用圓圓的眼睛盯了我一陣,不知道是不是相信我的話。


    這時走過來一個工作人員,看著麵熟,後來才想起來,前一天從纜車上下來,正是他開雪地車送我們繼續上山,還在木屋門口和欣宜調笑了兩句。那小夥子徑直走到欣宜麵前,搖著手中的一串鑰匙,說:“準備好了嗎?”


    欣宜朝我一笑,說:“他要教我開雪地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我說:“我本年度當燈泡的指標已經用完了,你去吧。我休息一下。”


    小夥子喜滋滋帶著欣宜走了,我又要了杯茶,坐在餐廳裏,望著銀白色的雪場發呆。


    日落西山之前,我們幾個人在上山纜車前匯合,唯獨缺了簡自遠。我們猜想他本來就不會滑雪,一定到什麽地方去拍雪景去了。我們終於回到小屋的時候,突然從屋裏飛奔出一個穿著服務員製服的女孩!


    女孩身材高大豐滿,留著短發,臉圓圓的、紅霞一片,從她神情可以看得出來,不是那種幸福快樂的紅色,而是因憤怒羞惱的熱血充盈。她跑過我們身邊的時候,在穀伊揚麵前停了一下,兩人目光交錯,絕不是初識。這或許不值得大驚小怪,畢竟穀伊揚就是本地人,他的確說到過,雪場的不少工作人員他都認識。


    兩人擦身而過,雖然沒有交談,穀伊揚卻似乎明白了什麽,大踏步跨上台階,推門而入,叫道:“簡自遠,你給我滾出來!”我感覺不妙,緊跟了過去。


    簡自遠從客房裏冒出頭來:“幹什麽?大呼小叫的?”


    穀伊揚厲聲問:“你剛才對那個服務員……你做什麽了?”


    簡自遠的臉上忽青忽白,囁嚅道:“做什麽?還能做什麽?一切太平。”


    “你說實話,否則我把你踢出去,你信不信?”穀伊揚已經在簡自遠麵前,危險的距離。


    簡自遠說:“是說實話,看她幫我們打掃衛生很辛苦,聊兩句,慰問一下,有什麽不對的?”


    誰都看得出來,女服務員那樣倉皇失措的離開,可見剛才在木屋裏發生的事,絕不是“聊兩句”那麽簡單。


    穀伊揚細長的雙眼眯起來,緊盯著簡自遠,冷冷地說:“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張琴是我同學的妹妹,如果日後我知道你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兒,你會很慘。”


    簡自遠有些慌起來:“你……你想怎麽樣……動手打人嗎?我真的沒做什麽,就是看她辛苦,想給她按摩一下,誰想到她不領情呢。我還納悶呢,服務員的工作,不就是讓顧客舒心嗎?我出差那麽多次,從三亞、珠海,到太原、長春,天南地北的服務員都很順從的,從來沒有……”他甚至有些委屈。


    身邊欣宜忽然驚叫一聲,穀伊揚已經一拳揮了出去。


    簡自遠也尖叫一聲。


    穀伊揚隻是在門上重重砸了一拳,門板欲裂,落漆斑駁。“你想要尋花問柳,就去花街柳巷,不是每個女孩兒都像你想象的那樣沒自尊!”穀伊揚發怒起來,讓我又想到他在大學時的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


    “好好好,我潔身自好總行了吧,至於這麽暴怒嗎?她又不是你泡的馬子。”簡自遠嘟囔著,忽然又提高聲音說:“來來來,早上的合影打印出來了,一人一張。”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欣宜在我耳邊說:“總算知道‘猥瑣’的定義了吧。”


    我說:“擱我們那兒叫lv,就是臉皮厚,厚得跟幾層皮包似的,厚得像驢皮似的。”小女人間的促狹話,送給簡自遠,無怨無悔。


    我回到自己的客房,從廚房台子上又拿了一包袋泡茶,在一個破舊的保溫杯裏沏滿水。


    那是父親生前用來喝茶的保溫杯,念茲在茲的遺物。


    等我再次回到前廳,發現木屋裏已經多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度假村的一個領班,名叫萬小雷,一個瘦而精幹的男孩,前一天我們登記的時候互相介紹認識過,他也是比穀伊揚低一級的縣一中同學,經常一起玩球,彼此十分熟絡。萬小雷的身邊,是一株紅色的玫瑰花。


    黎韻枝。


    她對麵站著穀伊揚,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我不知道是否算是深情對望,但欣宜後來告訴我,她也看出來兩個人之間似乎有很多超越言語的交流。


    和我無關,和我無關。我不停地告誡自己。頭又開始痛起來。隻好大口喝茶,頭痛的症狀漸退。


    萬小雷說:“這位小姐沒有登記,但堅持說是和你們一夥的遊客,我在顧客清單上沒找到她的名字,剛才打電話給你們也沒人接,被她拗不過,隻好帶上來了,你確證一下,如果是一起的,每晚上多交三十元清潔服務費。”


    剛才他打電話來,我們正在回旅舍的路上。木屋裏倒是有人,簡自遠忙著對女服務員施展魅力,自然不會去接電話。


    穀伊揚顯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黎韻枝向我點頭微笑:“那蘭姐,又見到你了。”


    欣宜詫異地望向我,顯然在問:原來你和小紅點早就認識!我輕聲問欣宜:“我看上去很滄桑嗎?”黎韻枝看上去絕不會比我小,她憑什麽叫我姐?


    黎韻枝又望向成露,熱情地笑:“露露姐,又見麵了!”


    成露一臉驚異地望著穀伊揚:“啊?你也邀請她了?怎麽沒跟我打聲招呼呢?你們到底……”顯然成露並非第一次見到黎韻枝。


    穀伊揚的臉上越來越尷尬,簡自遠一邊毫不掩飾地上上下下打量著黎韻枝,一邊幸災樂禍地瞟幾眼穀伊揚,像是自言自語地哼著:“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被眾人審視,終究有了些不自在,黎韻枝走到了穀伊揚身邊,小鳥依人感更強烈了。她說:“我是伊揚的女朋友。”


    這句話,讓木屋裏一片寂靜。


    還是善解人意的萬小雷打破沉默:“看來,問題解決了,我猜的對不對?怎麽安排房間的事,就要你們自己商量了。”他在穀伊揚肩上重重拍了一記,又向屋裏其他人擠了擠眼睛,微笑著離開了。


    萬小雷關門的聲音未落,簡自遠就冷笑著說:“好了,我這就搬出和伊揚合住的那間客房,黎妹妹你請進,隻不過,”他看一眼我和欣宜,“我得和你們兩個中的一個擠一間屋了。”


    穆欣宜冷笑說:“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穀伊揚說:“開什麽玩笑,黎……韻枝和那蘭、或者欣宜擠一擠,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欣宜搶先說:“我那屋裏有衛生間,韻枝和我同住吧。”


    晚飯從簡了,主要原因是成露和羅立凡又起了爭執,兩人的房間裏從爭吵聲到嚶嚶的哭聲,不斷地飄來。好不容易等他們消停下來,一夥人趕下山,已經沒有了歡宴的興致,一人點了碗熱湯麵,湊活著吃了。萬小雷大概忙完了客房部的事,串門過來,在餐廳看見我們,走過來拿穀伊揚打趣:“你們這是來度假的嗎?怎麽比我們這些打工的還節約?”


    欣宜說:“因為今天滑雪滑累了,都吃不下什麽東西,有什麽好奇怪的?”


    萬小雷看著欣宜,笑說:“您不是傳說中的雪上飛嗎?滑雪還能滑累著您?”


    他一招手,對遠處的服務員叫道:“給這桌上盤烤羊,再加一隻燒雞,都算我請客。”


    穀伊揚忙說:“這怎麽好意思,真是吃不下……”


    萬小雷說:“你會有‘吃不下’的時候?忘了當年你在一中的時候,曾經一頓吃下六個饅頭和四碗冷麵。”


    欣宜說:“聽上去,你們這個‘一中’有點像豬肉生產基地。”


    眾人哄笑,餐桌上這才多了點生氣。


    但我沒有笑出聲,萬小雷右手腕上的一串玉珠手鏈,攫住了我的目光。


    又周旋幾句後,萬小雷說要回崗,道再見後往接待大廳方向走,我起身跟了上去,等離席遠了,我問道:“請問……我剛才注意到你手上戴的手鏈,是天池玉石的嗎?”


    萬小雷微微一驚,隨後,似乎是想明白了,笑起來:“看來,你們也去了苗老太太的坑人小店。”


    “為什麽說是坑人小店?”


    萬小雷說:“八十八塊錢一塊磨光了的石頭,你說坑人不坑人?我沒想到,還真的會有人去買。依我看,八塊八都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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