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二十八年,皇帝選秀。


    聖旨一下,民間拉郎配之風盛行,年輕男子都不敢單身外出。


    七月流火,連吹過的風都帶著灼人的熱氣。


    正午時刻,官道上行人稀少,隻有零星馬車經過,極是冷清。


    一陣疾雨似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聲馬嘶,馬兒在道旁的茶棚前停下。


    棚內歇腳的旅人不由得下意識的望去。


    馬上的人一襲紅衫在烈日之下顯得張揚而肆意,頭上一頂白紗帷帽擋住其相貌,隻見她輕盈的下馬,隨手將韁繩一甩,身後的一個青衣小婢抬手接住。


    一進茶棚,這主仆兩人便摘去頭上的遮陽帷帽。


    眾人不禁一陣驚歎。


    那紅衣少女容顏秀麗,膚色不似一般少女白皙,反而是透著健康色澤的淺麥色,一雙丹鳳眼不怒自威,竟隱隱有種淩厲之勢。


    本來單看她也算是一位麗人,可是,再看那青衣婢女,眾人就不禁目露驚豔。


    目若秋水,眉似遠山,挺鼻,櫻唇,膚色如玉,纖纖體態宛若養於深閨的千金小姐。


    兩人站在一起,使人不禁懷疑究竟誰是主?誰是仆?


    如果這小婢是仆,那身為主子的紅衣少女怎能容忍她比自己光彩照人?若那紅衣少女是仆,青衣小婢又為何行為舉止熟稔的服侍周到?


    困惑。


    溫若水對於這樣的情形早習以為常,她已經放棄去琢磨為什麽有個漂亮丫鬟是這樣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反正她喜歡就好。


    「小姐,喝茶。」杏兒俐落的替主子奉上茶水,對眾人的驚豔視若無睹。


    「你也坐下歇會。」


    「是,小姐。」杏兒依言在一旁坐下。


    大家也不好一直盯著兩個姑娘看,於是,有些人便戀戀不舍的將目光從杏兒的身上移開,重新開始剛剛中斷的八卦閑聊。


    「最近街上的年輕男子可是越來越少了。」


    「能搶的都搶得差不多了,其他的都嚇得不敢出門了。」


    溫若水主仆對視一眼,眼中都是笑意。皇帝選秀,民間搶郎,端的是熱鬧無比!


    「我剛從鄰鎮過來,滿街都是搶人的大戶人家仆從。」


    「據說連太守的兒子上街都被人擄走了。」


    溫若水被嘴裏的茶給嗆了下。真是膽大妄為啊,連官家子弟也不能幸免。


    「近來媒婆生意好到不行,數銀子數到手軟了。」


    「是呀,無媒不成親。」


    「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些窮小子就因為長得還不錯,從此就飛黃騰達了。」


    「是呀,如果我也長得眉清目秀的,我就站在大街上等人來搶。」


    「就你?下輩子吧。」


    周圍的人一陣哈哈大笑。


    「杏兒,我們走吧。」溫若水將帷帽重新戴上,起身出棚。


    杏兒付了茶錢跟上。


    主仆兩人正待上馬,猛不防從道旁的林裏衝出一匹馬,逕自朝她們撞過來。


    棚裏有人忍不住驚呼。


    疾奔的馬兒發出一聲嘶鳴,前蹄高高的揚起,馬上的人眼看就要跌落馬背。


    紅影一閃,眾人隻覺眼前一花,溫若水已經躍上那匹馬,手越過馬背上錦衣書生握住韁繩,硬生生的勒住馬兒。


    她還來不及下馬,一群從林裏竄出來的人就圍了上來,他們之中有人身穿黃色家丁服,有人身穿藍色家丁服,壁壘分明。


    「快把我家姑爺放開。」一位藍衣家丁率先開口。


    「明明是我家姑爺。」黃衣家丁中馬上有人駁斥。


    「……」


    「小姐,我們還要趕路,您還不趕緊下來。」杏兒牽著兩匹馬大聲喊,打斷兩方人馬輸人不輸陣的叫囂。


    「這就來了,叫魂呢。」這丫頭比她還不耐煩呢。


    「奴婢是怕您也看上這位公子,打算搶來當丈夫呢。」


    「找死呢,你家小姐眼光就這麽差嗎,找這麽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


    正爭吵的兩派人馬不約而同停下來朝溫若水看去。


    「看什麽?要女人救的男人送給本小姐都不要。」


    「姑娘,說話不要如此刻薄。」坐在她身前的錦衣書生忍不住開口了。


    「我隻是說實話罷了。」溫若水不認為自己有說錯。


    「小姐,再不走太陽就要下山了。」杏兒又喊。


    「知道了。」她一邊應聲,一邊就要下馬。


    卻不料,那書生突然伸手握住她欲鬆開韁繩的手。


    「姑娘,你不需要一個丈夫嗎?」


    「不需要。」


    「原來姑娘誌向高遠,是要到宮裏去的。」語氣中流露出些許的嘲諷之意。


    「關你屁事。」溫若水被他說得心火一起。這是什麽狗屁理論,不需要丈夫就是想進宮?


    「姑娘,用辭要文雅。」


    「真羅唆。」


    「這位姑娘,既然送給你都不要,你怎麽還不鬆開手下來?」有人對溫若水遲遲不下馬走人表示了不滿,發出質疑。


    她正要回話,猛不防書生倏地回頭,並一手掀開她的帷帽。


    猝不及防間,兩人望入彼此眼中。


    她微怔。這是個俊美,而且氣質溫潤的男人。


    與此同時,映入李逸風眼中的是一張清秀、氣質特別的臉,但跟她那個絕色丫鬟一比,頓時就顯得貌不驚人。


    長長的帽紗輕輕垂落,將兩人罩了進去。


    曖昧的氣息在流竄。


    「有事?」溫若水微蹙眉頭。


    「古語有雲,助人為快樂之本。」


    「又如何?」


    「姑娘當真看不清當下情形?」


    她挑眉,「你快樂了我卻不一定快樂,我為什麽一定要幫你?」


    李逸風笑了。


    溫若水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拽著一起摔落馬背,還倒楣的當了肉墊,被他壓在身下,四片嘴唇不偏不倚的碰到一起。


    周圍一片靜悄悄。


    一切發生得太快,讓人來不及反應。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溫若水,她伸手推開壓住自己的男人,俐落的從地上一躍而起。


    今天真倒楣!


    「讓開。」心情不爽的她聲音也冷了下去,瞪著擋住去路的幾個家丁,準備隨時賞他們一腳。


    不知是不是被她無形中散發的威勢所震懾,兩派人馬紛紛往旁邊閃開。


    杏兒將馬韁遞給主子,又將自己的帷帽戴好,然後飛身上馬。


    溫若水一隻腳才跨進馬鐙,就被人從後抱住腰,她頓時覺得自己的忍耐到達極限了。


    這夾雜著淡淡墨香的味道是那書生的,他到底想幹什麽?


    「小姐,看來你被人纏上了。」杏兒的口氣很有幸災樂禍的嫌疑。


    「這位公子,我與你素不相識,你何苦如此糾纏不休?」溫若水壓抑著怒火說。


    「方才在下與姑娘已有肌膚之親,在下是該負起責任的。」李逸風煞是認真的表示。


    杏兒看到自家小姐握著馬韁的手因用力而泛起青筋,忍不住開始替那位書生祈禱。


    溫若水低頭看著圈在腰問的那兩隻手,冷冰冰的道:「飯可以多吃,話不可以亂講。」她想扁人。


    「在下確實親到姑娘。」李逸風強調,一臉的無辜加誠懇。


    下一刻,他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然後身體被人狠狠的甩到地上。


    杏兒不忍目睹地將目光移向他處。


    溫若水一腳踏在李逸風的胸前,聲音柔軟中壓抑著強烈的警告,「不要再讓我聽到剛才的話,明白了嗎?」


    望著遮擋住她容顏的帷帽,他輕緩而堅定地說:「姑娘,事實並不是我們不說,它就不存在的。」


    很好,這個文弱書生成功的激怒她了。溫若水一俯身就拎起他,直接將他扔到自己的馬背上,然後踩鐙上馬。


    「小姐,殺人是不對的。」杏兒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提醒主子。


    「我會讓他生不如死。」溫若水保證,然後揚鞭催馬,感受到主人怒氣的坐騎立時撒開四蹄狂奔而去。


    直到她們的馬消失在遠處,兩家追人的家丁才如夢初醒般發出尖叫——


    「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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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馬狂奔好一會,看著趴在馬背上因顛簸過劇而大吐特吐的人,溫若水的心情好了很多,終於緩緩勒住韁繩。


    杏兒也同時勒住韁繩,默默的旁觀。


    「我如你所願的帶你離開了,要怎麽感謝我?」


    李逸風有氣無力地道:「以身相許。」


    「啪噠」一聲,他被人從馬背上直接扔到道旁的草地上。


    「小姐,斯文一點。」杏兒聊勝於無的提醒。


    「這麽欠揍的男人,你還敢勸我要斯文一點?」溫若水的聲音透著火藥味。


    杏兒看著那個正狼狽從地上爬趄的人,實事求是地說:「小姐,他是個美男子耶。」


    「能當飯吃嗎?」她涼涼的問。


    「不能。」


    「那你廢話什麽?」


    「可是,看著賞心悅目啊。」杏兒一副天真無邪的口吻。


    「要好看,我不會找人畫一張啊。」不以為然的冷哼,溫若水抬頭朝前方看了看,「離青州城不遠了,咱們快走吧。」


    杏兒朝李逸風看了一眼,「小姐,他怎麽辦?」


    「那是他的事了,本小姐肯帶他離開就已經仁至義盡。」


    杏兒猶豫了一下,「可是,他吐血了。」


    溫若水聞言心下一驚,急忙扭頭去看,果然看到那書生嘴角有些血漬。


    「小姐,你下手重了。」杏兒歎氣。


    她微微蹙眉。她明明收斂了力道,不可能會讓他吐血的。


    「小姐,這可不是在戰場上,殺人是要償命的。」杏兒再接再厲。


    李逸風聽到「戰場」兩字時目光一閃,手捂住胸口,壓抑著咳嗽。其實他隻是落地時不小心牙齒磕到唇才會流血,但現在他不想解釋了。


    「帶他上馬。」溫若水老大不高興的吩咐。


    杏兒不慌不忙地道:「小姐,所謂善始善終,既然剛才是您馱著他,現在又怎麽能中途轉手?」


    溫若水忍不住啐了一口,「你這個死丫頭,架子擺得比我這個小姐還大,不知道的人真以為你才是主子呢。」


    「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跟奴婢交換身份了。」杏兒不甘示弱。


    「這次回京說什麽我也要換個丫鬟。」溫若水咬牙說。


    「那小姐得祈禱別人受得了你的脾氣。」


    溫若水哼了一聲,手中長鞭一拋,輕而易舉的就將李逸風卷上馬。


    李逸風一坐定就扶上她的腰。他可不想一會她策馬狂奔時被甩下馬去。


    「一會進城幫他找個大夫。」溫若水頭也不回的對貼身丫鬟吩咐。


    「好的。」


    她輕叱一聲,坐下馬兒撒開四蹄狂奔而去。


    不多時,青州城門已經在望。


    溫若水在城門連停都沒停就縱馬奔入。


    最後在一家醫館前停下,頭也不回地道:「下馬,到地方了。」


    李逸風卻沒有動,「還未請教姑娘怎麽稱呼,日後見麵也好報答今日相救之恩。」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快下馬。」


    「這位公子,別惹我家小姐不高興,快下馬吧。」頓了頓,杏兒接著道:「我家小姐姓溫,閨名若水。」


    「謝了。」李逸風在馬背上朝杏兒拱手為謝。


    「下馬。」溫若水不耐煩的再次出聲。


    「在下多謝溫姑娘相救之恩。」


    「廢話少說,下馬。」


    李逸風正要下馬,醫館內走出一人,抬頭看到他,立刻就撲了過來。


    「公子,您沒事真的太好了。」


    他看到貼身小廝左手和右腦袋都包紮著布條,看起來十分的可笑。


    「錦青,你怎麽搞成這樣?」


    「公子,那群人太野蠻了。」錦青一臉的控訴。


    見主子要下馬,錦青馬上到馬邊伸手攙扶。


    「杏兒,走。」


    「小姐,我們不找家客棧歇一晚嗎?」


    「趕路要緊。」溫若水一拉馬韁調轉馬頭就要走人。


    「小姐,人家肚子餓。」


    「真麻煩。」


    「小姐,你看,前麵那家酒樓,咱們去吃點東西再趕路吧。」


    「好吧。」


    李逸風微微的笑了笑。真是一個七竅玲瓏的丫頭呢。


    他看著兩人在那家酒樓前下了馬,然後進去。


    「錦青,咱們也去吃點東西。」


    一進樓,李逸風就看到臨窗而坐的那對主仆,此時她們已經摘掉帷帽,小丫鬟過人的美貌果然吸引了眾多的視線。


    倒是那對主仆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淡定自如的進食。


    李逸風一進酒樓,溫若水就看到了,不過她懶得理會,反正也不關她的事。


    隻不過很快,酒樓裏的平靜就被打破了。


    有人闖進來搶人。


    沒錯,就是搶人!


    溫若水終於明白為什麽這家酒樓裏沒有年輕的男客人了,拉郎配真的很瘋狂。


    放眼望去,那書生一枝獨秀,簡直就是一塊耀眼的金子讓人無法忽視。


    笑著搖搖頭,溫若水拿過杯子喝茶。


    「娘子,救命啊。」


    「噗!」剛喝進嘴裏的一口茶頓時就噴了出來,她愕然地看著狼狽萬分撲到自己身上的人。


    現在是什麽情形?


    杏兒在一旁捂著嘴笑,一點也沒有要幫忙解圍的意思。


    「杏兒。」溫若水惱了。還有這樣看主子笑話的丫鬟?


    「有妻子的不要。」搶人的申明,然後繼續在酒樓尋找可以下手的對象。


    「給老娘放手。」溫若水「啪」的一聲就把茶杯拍在桌上了。


    「娘子,是我的不是,你就別跟我嘔氣了。」


    「誰是你娘子,老娘什麽時候有你這個丈夫的?」盛怒的她伸手抓住李逸風的手一扭一擰,就將人壓趴在桌上。


    「他不是你的丈夫?」


    「不是。」


    「那好極了,姑娘把人給我們吧。」


    溫若水怒目掃了一眼,冷笑,「就算不是我的丈夫,憑什麽你們說給,我就要給?」


    「姑娘不是嫌棄他嗎?讓給我們家小姐就好了。」


    她怒極反笑,單腳踩在長凳上,對著那些等著她扔人的家丁說:「就算先前不是,在他喊我娘子之後也變成是了。老娘的便宜是那麽好占的嗎?」


    看著她臉上毫不遮掩的怒氣,再被她淩厲的目光一瞪,眾人頓時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此時此刻,她就像一隻浴火的鳳凰,身上較之剛才安靜用餐時多了一份睥睨天下的強悍氣勢。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在她的威勢之下,眾家丁立時做鳥獸散。


    「你快放開我家公子。」


    溫若水目光掃去,錦青頓時噤聲。


    「小姐,快鬆手吧,姑爺的胳膊快被你扭斷了。」


    「杏兒,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她一邊說一邊鬆開手。


    李逸風因疼痛而臉色有些發白,額上冒了一層細汗,對這個粗暴的少女真是無語極了。自他成年以來,還從沒碰到過像她這樣凶悍的女子。


    「情非得已,在下失禮了,還望溫姑娘原諒。」


    「道歉的話省下,」溫若水眯著眼看他,「因為本姑娘沒打算原諒你。」


    「那姑娘要如何才能氣消。」


    「馬上從我眼前消失,再不出現。」她一字一字從牙縫間進出。


    李逸風不慌不忙地道:「溫姑娘,請暫息雷霆之怒,在下真的無心冒犯,隻是事態緊急,不得已而為之。」


    「小姐,他下這樣就又會被人擄了哦。」杏兒在一旁幫腔。


    「那關我何事?」


    杏兒苦口婆心道:「小姐,所謂送佛送上西天。既然已經插手了,現在他若仍讓人擄了去,那小姐先前下就白忙一場?」


    「我本來也沒想幫他。」溫若水麵沉似冰。


    「事實上姑娘是幫了在下。」李逸風雲淡風輕的說。


    她柳眉微蹙,鳳眼一眯,就要開口。


    杏兒急忙搶話,「小姐,喝茶。」


    李逸風若有所思的看了這對主仆一眼,眼瞼微垂,心中已有盤算。


    溫若水看著丫鬟遞來的茶杯,輕輕地抿了抿唇辦,最終還是伸手接過,重新落坐,眼望窗外不再說話。


    杏兒這才轉向李逸風,盈盈淺笑,「公子,請坐。」


    「謝謝杏兒姑娘。」


    「奴婢不敢當。」


    聽著他們客套的一來一往,溫若水嘴角微微的揚了揚。杏兒這丫頭也女大不中留了呢,他們倒是郎才女貌,十分匹配呢。


    看到主子嘴畔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杏兒心突地一跳,下意識地朝李逸風看了一眼,他回她一記淡笑。


    四人安靜的用過飯後,結伴一起上路了。


    溫若水主仆一騎,李逸風主仆一騎。


    四人雙騎,一路往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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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戍守邊關十幾年的老元帥溫鴻學班師回朝,京中大慶三天。


    溫鴻學進宮受賞之際,同時遞了告老奏摺,皇上雖然不舍,仍是準奏。


    說到溫家,就不得不提一下溫鴻學的獨生愛女——溫若水。


    溫鴻學老年得女,妻子早亡,於是女兒便隨他在軍中長大,原本,這也不足為奇。


    隻是,當年溫鴻學被困石龍穀,卻是年方十二歲的溫若水率兵夤夜馳援,救父脫困,此後,隨父軍中曆練,更是屢立戰功,頗有建樹,數年之後已然是獨當一麵的軍中將才。


    皇帝驚訝之餘,下旨封她將軍之銜,溫若水便成了天朝開國至今絕無僅有的少女將軍。


    然這也不是讓京中百姓嘖嘖稱奇的地方,而是,就在溫鴻學即將攜女回鄉養老之際,一道奏摺激起濤天巨浪。


    平王上摺請求皇上替自己主持公道,告的便是天國這位絕無僅有的少女將軍,且罪名是——對他始亂終棄!


    於是,京城沸騰了,百姓嘩然,百官錯愕,皇上拿著奏摺來回看了不下十遍,才敢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說到平王這人,雖向來深居簡出,但因他出眾的外貌,仍是無法做到完全的低調。要說天下第一美男子,或許言過其實,但若稱京中第一美男子絕對名副其實。


    他乃是宮中貴妃所生,生性閑散平和,在眾皇子中才學均屬一般,隻因那過於出眾的外表才時常被人提及。


    俗語說,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平素低調聲沉的平王,突然就做出這樁引人注目的大事件,怎不令皇室震動、百官驚動、百姓激動?


    另一方麵,既然有苦主上告,那麽做為被告的溫若水,自然便不能在此時離京。


    而得知這個消息的溫若水真是火冒三丈,她連平王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如何始亂終棄?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王爺,一將軍,雙方身份均屬顯赫。


    嗯,三司不敢受理,皇上樂於親理。


    怎麽說這也是一件奇事啊,皇上非常想親自弄個明白。不隻皇上這麽想,後宮眾娘娘也是這樣想的。難得平日鮮見人蹤的美平王主動提供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她們當然要積極響應一下。


    金殿對質就免了,這事說起來也算是皇家私事,甚聖可以說有點家醜的意味,畢竟是皇子被人給始亂終棄了不是?


    所以,對質就改在後宮進行,而來旁聽的後宮鶯鶯燕燕陣容甚是浩大。


    在看到站立在大殿裏的那個白袍女將軍後,後宮的女子才知道原來女人穿將袍也可以英姿颯爽,不少人扼腕,這如果是個少年將軍該多好,宮裏就又能多個俊駙馬。


    千軍萬馬等閑視之,對於後宮女人吃人似的目光,溫若水卻有些無法淡定了,感覺很不好。


    不過,等她看到那個傳聞中被自己給始亂終棄的平王時,她就更無法淡定了。


    非但不能,簡直怒發衝冠。


    所謂恩將仇報!


    那平王不是別人,正是她回京途中所救之人——李逸風。


    「王爺,恕臣冒昧一問。」


    「將軍請講。」李逸風泰然自若的道。


    「臣幾時對王爺有過非禮之事?」鳳目噴出的是洶洶怒焰。


    旁聽之人頓時熱血沸騰。這個少女將軍慓悍啊,竟然如此問法?女子如何非禮男子?就好比大家聽到平王上奏自己被人始亂終棄時,那驚天動地的感受一般。


    「將軍無法否認我們的確有過肌膚之親。」


    溫若水壓抑怒火,咬牙道:「臣當時是被王爺所累摔落馬下,一時意外怎能算數?」明明是她吃虧啊,這還有沒有天理?


    李逸風轉向聽得津津有味的皇上,「父皇,溫將軍已經承認確有此事。」


    皇上下意識的點頭,「嗯,朕聽到了。」


    「皇上,」溫若水幾乎吐血,「從馬上摔落一時不慎導致四唇相貼怎麽也不能算是非禮啊?」


    皇上又點頭,「也對。」


    「將軍後來不是還將本王壓製在桌麵上?」李逸風不依不饒。


    眾人嘩然!


    壓在桌麵上?眾人腦中均上演了一段於禮不合的書麵。


    「王爺——」溫若水怒極反笑,「是否需要臣當殿演示當日情形給大家觀看?」


    李逸風還來不及說話,皇上已經金口一開應允,「愛卿隻管演示。」


    馬上有機靈的太監搬來一張桌子,放在殿中。


    溫若水挾帶著洶洶怒火走向李逸風,後者微笑依然,不改從容。


    當日酒樓中的一幕重現,眾人皆倒抽一口冷氣。


    任誰都看得出這位女將軍手勁之重,溫潤如玉的平王額上那涔涔冷汗,真是看得人心直揪。


    李逸風忍著鑽心的疼痛,道:「將軍這般舉止之後,不也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人說是本王的娘子嗎,何以如今拒絕承認?」


    「溫愛卿,先放開平王再說。」皇上心疼兒子,忙不迭令道。


    溫若水這才鬆手後退。


    皇上接著問道:「愛卿可曾說過那樣的話嗎?」


    她麵有惱色,卻也隻能如實稟告,「臣一時惱怒才口不擇言罷了。」


    「那就是確有此事。」皇上如是結論。


    溫若水暗暗握緊拳頭。這是赤裸裸的偏袒。


    皇上看了眼兒子那執迷不悟的表情,終於有了決定,「既然如此,那愛卿便需要對平王負責到底。」


    天子一言,事成定局。


    平王被始亂終棄一案,溫將軍敗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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