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陸心話音剛落便見寧宗遠拿著菜單的手略略一頓,兩道視線凝在她臉上,眸心裏隱約帶著些探究。


    陸心知道寧宗遠不像寧思那般單純沒心機,自知這話問得有些突兀了,尷尬地笑笑,端過菊花茶垂眸喝著,掩飾自己的尷尬。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來了?”將菜單遞給她,寧宗遠終於開口,語氣聽著倒沒什麽不對勁。


    陸心赧顏地笑笑:“也沒什麽,隻是早上聽你和江總說什麽要是你那個妹子還在,江總說不定都成你家女婿了的話,突然想到思思之前說有個姐姐的事,就順口問下而已。”


    今天江亦成本來也是陪著寧宗遠一塊出來的,下午時才有別的事走了。


    陸心聽兩人聊起過兩家過往的事,寧宗遠半開玩笑半感慨地提了一下這句話,聽寧宗遠話裏的意思,似乎當初年僅13歲的江亦成與寧家那個可能已經沒了的女兒很是投緣,兩人常膩歪在一塊兒,兩邊家長還開玩笑說要結兒女親家什麽的,隻是前幾天剛見麵時似乎寧宗遠說的是寧思以前常黏著江亦成,兩家想要結兒女親家,這會兒反倒成了那個不知名的女兒了。


    陸心承認她有些好奇。


    寧宗遠似乎對她的話也沒覺得不對勁,點了點頭,長長舒了口氣,這才望向陸心:“思思是還有個姐姐,如果還活著的話估計和你差不多多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陸心隻覺得喉嚨似乎被什麽掐著般,心髒也是,麵上卻還能克製著維持平靜,依然隻是靜靜地望他:“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寧宗遠眼眸斂了下來,伸手拿過茶壺,低斂著眼眸,一邊倒著茶一邊道:“她五歲的時候,我們一家去旅遊,出了點意外。”


    “她……死了?”陸心聽到自己艱澀的嗓音,明知道這麽問有些不敬,但控製不住自己的嘴。


    寧宗遠搖搖頭,似乎不想多說:“大概是吧。”


    說話間已經抬頭望她:“那時我們還沒搬去新加坡,還在廣州住,亦成他們也還在那邊住,兩家是世家,又是鄰居,因此走得也近。她的性格不太討喜,有些孤僻,在家裏和誰都不親近,總是一個人躲在一邊看著,亦成大了她八歲,性格比較老成,可能比較心疼她吧,每次過來都會找她,陪她玩,處處護著她,因此她也就和亦成親近些。亦成爸媽看在眼裏,常拿亦成開玩笑,說等心心長大了,就給他討來當新娘子。”


    寧宗遠說著忍不住笑了下。


    陸心卻捕捉到了他話中的“心心”兩個字,手一顫,聲音也有些顫:“心心?”


    寧宗遠猶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沒留意到陸心的異樣,隻是兀自點了點頭:“對啊,說起來你們連名字都差不多呢。她叫寧心……”


    “哐啷……”一聲脆響,陸心手中拈著的杯蓋落在了茶杯上。


    “怎麽了?”寧宗遠終於察覺到陸心的異樣,望向她,問道。


    陸心臉色除了蒼白了些,神色卻已經恢複方才的平靜,有些歉然地笑笑:“不好意思,杯蓋被茶水燜得有些燙,剛聽的有些入神了。”


    寧宗遠笑笑:“小心些。”


    陸心唇角扯了扯,勉強扯出些笑意。


    寧宗遠沒留意到她的牽強,或許是所有的思緒都陷在回憶裏讓他的觀察力下降了,也或許是本能地對陸心全身心信賴,他沒有留意到剛才這話對陸心造成的影響,隻是依然斂著眼眸,拈著茶盞輕輕扇著輕霧,繼續道:“說起來我們家其實挺愧對她的,唯一對她好的還是個外人。亦成是個念舊情的人,他以前和心心感情好,因此心心出事對他打擊挺大。當初我們一家人出去,回來時卻獨獨少了她,他一個人在門口呆站了很久,說什麽也不肯相信好好一個人出去一趟就沒了。隻是那時他年紀小什麽也沒能做,這幾年聽說他有在暗中調查當年的事,想確定她是否還活著,對她算是蠻上心的了。”


    寧宗遠說著忍不住自嘲一笑:“他錢包裏還夾著一張心心小時候的照片呢。”


    陸心下意識望他,她沒見過江亦成的錢包,不知道裏麵放的是什麽照片,是否,彼寧心就是此寧心?


    寧宗遠當她是意外,也笑了笑:“當初剛看到時我也挺意外的,他不讓人碰,誰碰了和誰翻臉。他……確實挺在意這個小時候的玩伴的。”


    陸心唇角動了動,安靜抬眸:“那……你們呢?你們……家有沒有找過她?”


    她的問題問住了寧宗遠,或者是不想回答,他隻是長長歎了口氣,端過茶壺,默默地給她斟滿茶:“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了。”


    望向她:“看得出來,亦成對你似乎不太一樣。”


    陸心唇角動了下,垂眸望著眼前的花茶,聲音很輕:“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寧宗遠有些歉然:“抱歉。”


    陸心唇角動了下 ,沒能扯出什麽笑意來,也沒什麽食欲,一頓飯吃得如同嚼蠟,為免寧宗遠起疑,麵上還是維持著平時的平靜。


    吃完飯後陸心也沒了陪他四處逛逛的心情,寧宗遠看她眉眼間確實有疲色,就先送她回來了。


    他開車送她回來的,一路上陸心隻是疲憊地倚著車窗閉目休息,直到車子在公寓樓下停了下來才醒來。


    “不好意思,今晚實在太累了,沒能陪你好好逛逛。”下車時,陸心還是很客氣地道了個歉。


    寧宗遠也已下車來,笑著道:“是我的問題,這幾天把你累壞了。”


    陸心笑笑,沒應。


    寧宗遠抬頭往公寓樓上望了眼:“你住幾樓?需要我送你上去嗎?”


    “不用了。我一個人上去就好了。”陸心微笑著應,也本能地跟著他抬頭往公寓樓上望了眼,然後在自家房子的陽台上,她看到了陸景珩。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陽台外,穿著淺灰色的毛衣,一隻手隨意地揣在褲袋裏,定定地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往下看。


    陸心住得不算高,七樓而已,雖然看不清他的臉色,但她知道他正在望向這邊,定定地望著,甚至隱約能察覺到他視線中的淡漠。


    這讓她心裏有些不安,勉強勾起一個笑 ,和寧宗遠道了聲別,趕緊上樓去。


    陸景珩已經從陽台回到客廳裏。


    陸心開門進去時他正坐在沙發上,背影很疏離,一隻手拿著遙控器,開了電視,聲音卻開得很小。


    從門口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側臉,陸心看得出來,他臉部線條緊繃著,神色很淡漠,不是盛怒,是淡漠。


    陸心心裏的不安加重,小心翼翼叫了聲“大哥”。


    陸景珩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不想應,他沒有反應。


    陸心唇角不自覺抿了起來,換了鞋,走了過去,在他身側坐下,盯著他的側臉又輕輕叫了他一聲,手還擱在他手臂上輕輕碰了他一下。


    陸景珩隻是麵無表情地抿著薄唇,黑眸盯著電視。


    陸心抿著的唇角加深,眼眸垂了下來,手又在他手臂上輕輕碰了下。


    “陸景珩。”她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陸景珩終於側頭望她:“時間不早了,去洗漱一下早點睡吧。”


    說完已經彎身擱下手中的遙控器,拉下她的手臂,站起身,回了房。


    身側的溫暖驟失,手掌心也有些空,初春料峭的寒意在掌心流竄,陸心怔怔坐在原地,視線不自覺隨著他的身影移動,直到看到他回了他的房間,並把房門給關上了,阻隔了她的視線。


    他關門的力道不算重,但也不算輕。


    陸心隻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些酸,眼前霧蒙蒙的一片,從聽到寧宗遠說他的妹妹叫寧心開始,酸澀了一晚上的心情似乎更難受了。


    她垂下眼瞼,坐在沙發上失神了會兒,然後吸吸鼻子,起身走了過去,站在他的房門口,沒有直接開門進去,隻是抬起手,遲疑著在他門上敲了敲。


    門過了好一會兒才被從裏麵來開,陸景珩一隻手還握在門把上,看到站在門口的她,兩道濃眉就擰了起來,語氣不太好:“要進來不會直接進來嗎?”


    陸心輕咬著下唇,緩緩抬眸,望向他:“你生氣了?”疑問的語氣,卻彼此都知道,她不是在困惑,她隻是受不了,他突然的冷漠。


    她的話讓陸景珩長長呼了口氣,門拉開,手掌落在她手臂上,想將她拉進來,隻是指尖剛碰到她,陸心側身避開了。


    她閃避的動作讓陸景珩壓抑了幾天幾夜的怒氣爆發了,抿著薄唇,扣住她的手臂,二話不說把她給拽了進來,然後“砰”的一聲把門甩上,高大的身體將她壓抵在了門板和他的胸膛間。


    他一隻手撐著門板,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臉望他。


    “陸心,自從那個寧宗遠出現後,你眼裏還有過我嗎?一天到晚不是陪著江亦成出去就是陪著寧宗遠出去,天天三更半夜才回來,連周末也去陪著他,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陸景珩這番話幾乎是低吼出聲。他的長指有些失控地掐著她的下巴,力道不小,疼得陸心眉心都擰了起來,本能地央求:“你先鬆……鬆手。”


    陸景珩沒鬆手,所有的理智都被盛怒控製著,隻是凝著一雙黑眸沉沉望她:“陸心,你老實告訴我,你對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麽感覺,你是不是愛上他了,嗯?”


    “我……我沒有。”陸心下意識反駁,下巴被他掐得像是要脫臼般,她不是沒見過陸景珩發怒,但從沒像現在這般盛怒中夾著冷漠,他會氣她,但不會對她冷漠。


    “是真的沒有還是不敢承認?”陸景珩盯著她的黑眸夾著隱怒,捏著她下巴的手在看到她痛苦的神色時倒是放鬆了些,隻是嗓音沉啞了幾分,“陸心,你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你什麽時候對一個男人這麽熱情過了?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他對你而言是怎樣的特殊?我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如果你真愛上他了,好,你要走,我不攔你,你愛跟誰跟誰去。”


    陸景珩說放開了她,就像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一樣突然放開了她,鷙猛的力道幾乎讓陸心站不穩,她單薄的身體因為他突然的放手虛晃了下,她的手扶著門把穩住身子,抬眸望他,輕咬著下唇:“我沒有愛上誰,我隻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誰,我到底還有沒有家人。”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很平靜。


    陸景珩倏地望向她,她也正望著他,緊緊咬著下唇,像孤獨無助的孩子,刺得他心髒陡的擰絞成了一團,手下意識伸向她,被陸心側著身子避開了。


    “你每次都這樣,總是不相信我,動不動就給我擺臉色,我有多遲鈍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麽問題你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和我說嗎?我今天也很難受你知不知道,我找到家人了,可是他們或許根本就不想要我,從來就不是什麽找不到……”


    話到最後陸心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不想讓他看到她的狼狽,她拉開房門走了。


    陸景珩神色一緊:“陸心!”本能追了出去,在大門口攔住了陸心。


    陸心一邊哭一邊瘋了般地掙紮著,被陸景珩緊緊摟住不放,不斷軟著嗓子在她耳邊道歉,低聲安撫她,她聽不進,也掙不開,膝蓋幹脆抬起,發狠地往他胯%下撞了下,陸景珩一時吃疼鬆了手,陸心趁機推開了他,拉開門,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作者有話要說:陸先森自作虐,這次是真的惹到心心了,


    吃誰的飛醋不好偏要和大舅子吃醋~


    ☆、第0446章 .


    陸景珩忍著受傷的某處追到樓下時已不見了陸心的身影。


    她沒帶手機,他也沒辦法通過電話找人,隻能焦急地在周圍來來回回地找,心裏將又急又悔,偏偏到處找不著人,不過遲了那麽一小會兒,她人就完全沒了影兒了。


    他知道他今天又過分了,他不該自己一個人妄加猜忌,不該在看到另一個男人送她回來時任由積壓了幾天的怒意膨脹,更不應該給她擺臉色,陸心說的對,他太過習慣於她的服軟,太過習慣先板起臉,等著她像小貓一樣乖乖地蹭過來,軟著嗓子向他道歉,向他解釋,他太習慣在她麵前理所當然了,以致總是忽略了她的感受。


    他應該先心平氣和地和她談,心平氣和地先問清楚的,而不是她一回來就沒頭沒腦地衝她發脾氣。


    隻是現在再懊惱也沒用,他找不到她。


    “陸心!”陸景珩隻能扯開嗓子,在每一個她可能經過的地方高聲叫她的名字,黑眸從每一道暗巷每一個角落迅速掃過,希冀著能找到她,隻是來來回回找了一個多小時,哪裏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大半夜的,她一個女孩子,身上沒帶錢也沒帶手機,陸景珩真不知道她能跑哪兒去,而且因為那塊存儲卡的事,她現在也不是絕對安全的,當初寧思在機場將東西交給她,多少雙眼睛明裏暗裏地盯著,對方最近沒動靜不一定就是放棄了,更多可能隻是因為她沒落單過。


    想到這一層麵來,陸景珩心裏越發急切,也不顧周圍人古怪的眼神,一邊急聲叫著她的名字一邊抓著了路人就問有沒有看到她的,手機也掏了出來,給她的朋友打電話,給陸然打電話,看看她有沒有去她們那兒的。


    都沒有!就連平時最不擅長掩飾的陸然那兒也不在。


    陸景珩知道陸心這次是真的被傷到了,她不是任性的人,認識這麽多年來,她離家出走的次數一個手掌都數得過來,第一次是她高三瞞報誌願的事,他氣怒,兩人吵了一架,她離家出走,第二次是上次他故意不理她,她離家出走,第三次就是這次了。但前兩次她再怎麽離家出走,總還有她的目的,也還是會偷偷聯係其他人,而不是像今天這樣,一個人躲了起來。


    陸心沒躲,隻是不知道要去哪裏而已,心裏難受,迫切想要逃離,下了樓看到停在小區門口的出租車後,拉開就上去了,也說不出來要去哪裏,隻是讓司機先往前開著,隨便哪裏都行。


    司機看她在哭,也不好開口多問什麽,隻是盡責地開車就行,他看多了年強姑娘家大半夜地哭著離家出走,多半是為情,這種時候先讓她們安心哭著就好了,隻要不是尋死覓活的就成,他看陸心也不像要尋死覓活的人。


    陸心在車子開出約莫半小時後就漸漸停止了哭泣,她不是愛哭的人,心裏再難受,也做不來聲嘶力竭地哭泣,隻是實在難受時才默默流些眼淚。


    眼淚停了,心裏頭卻空空的,望著外麵漸漸回歸安靜的夜景,陸心還是不知道要去哪兒,隻是茫然地盯著飛掠而過的路燈。


    “小姐,請問您要去哪兒呢?”司機看她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這才出聲問道。


    陸心也不知道:“你先開著吧。”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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