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幸福中的聶開宇喜歡清靜,討厭熱鬧的場合,甚至是過於濃鬱的家庭氣氛。


    然而,偏偏這些他嫌棄的,他恨不得躲到遠遠的東西,是栗山從小就可望不可及的。


    “所以。”聶開宇看著他,“你真的能分清,對白計安的感情,是愛還是其他?”


    難道白計安也同樣看出了栗山涼的矛盾,所以即便當時的他與賀威沒有希望,也沒有選擇栗山?


    如果他是真心愛白計安,會不會,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突然有點無法想象賀威知道之後的反應。


    以他小心眼的程度,估計會原地爆炸吧。


    “我不需要分清。”栗山道:“我不需要分清我對計安哥的愛,本質上是什麽。無論是對戀人的愛,還是對唯一的親人的愛,我都愛他。”


    是嗎?


    可它們之間的感覺差之千裏。


    如果換做從前,他一定會再針對這句話嘲笑他終究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可今天,他什麽都不想說。


    即便他知道,一直保持這樣態度的栗山涼會因為無法回應他的白計安越來越痛苦,他也沒辦法說什麽。


    人就是這樣,童年缺失的情感並不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消失,相反的,可能還會愈演愈烈。


    白計安。


    從前還好,和賀威在一起之後。


    以他把賀威捧在心尖上的性格,絕對會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主動地遠離栗山涼。


    這樣的話。


    聶開宇回頭看著重新睡下的栗山涼。


    豈不是更可憐。


    今天會破例喝酒也是。


    他嘴上惡毒,但心裏明白栗山為什麽會突然改變主意,陪著樓下,跟他毫無關係的客人喝酒。


    一是因為,原本奔著能在跨年時,看到回老家過年的白計安。結果不但人影沒見到,就連一個新年的祝福消息都沒有收到。


    另一個,大概就是剛才說的,從未體驗過的,熱鬧的家庭氛圍;喜歡他混血長相的母親,對他再正常不過的溫柔。


    真是服了。


    聶開宇撿起被他甩到地上的手機,對著屏幕一劃。


    淩晨一點三十五分。


    已經是初一了。


    原本被困意席卷的他,現在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


    滿腦子都是栗山涼泣不成聲的樣子。


    客觀地說,他的身世的確非常可憐,但也不至於讓他徹夜難寐吧。


    什麽時候開始,他居然會操心這種事了。


    要不要給他介紹個好一點的心理醫生?


    他們醫院裏還真沒有這個科室。


    想要找的話,隨便托院長問問看,找個名家應該很簡單。


    看著映在地毯上,清冷白皙的月光,聶開宇煩躁地撓了撓頭發。


    “真麻煩。”


    不就是說了幾句風涼話,好像多對不起他一樣。


    人啊,太有良心也不是什麽好事。


    除了折磨自己,屁用沒有。


    “……唔。”


    聶開宇一愣,他猛地抬起頭,向對麵的床上望去。隻見蒙在被窩裏的栗山縮成一團,痛苦的嗚咽。


    他立刻起身走到床邊。


    從前開始他就發現,栗山涼這個人很喜歡在睡覺的時候,把自己從頭到腳,結結實實地蒙上。


    也不怕喘不上氣!


    聶開宇抓著被角,想像平時那樣一把掀開,但落手的瞬間,他竟然不受控製地回收一半的力道。


    生怕會嚇到他似的,輕輕地掀開。


    酒氣未消的栗山全身通紅,他麵衝床邊,抱著膝蓋,側身躺著。


    從眼角流下的淚被高挺的山根阻擋,形成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小水坑。


    “不愧帶著歐洲白種人的血統,都能養魚了。”


    聶開宇搖搖頭,沒辦法治療心理疾病的醫生,隻能用最笨的安慰方式。


    反複猶豫之後,他緩緩抬起右手,在接觸到栗山涼的肩膀前,攥拳頓了頓,終究,還是張開手,慢慢地落下了。


    輕輕地拍拍,竟然真的有效果。


    睡夢中的人逐漸平靜了許多。


    再拍拍。


    又好了一點。


    看著栗山的臉,聶開宇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什麽犯罪組織的潛伏者,這不就是個被悲慘的童年困在原地,沒辦法長大的小孩子嗎?


    “……哥。”


    哥?


    聶開宇眉心一皺。


    他在叫白計安。


    連夢裏麵都是白計安嗎?


    看來這下子,到底是親情還是愛情,是真的分不清了。


    “……別,別再打了……”原本已經平靜許多的栗山忽然開始掙紮,“……哥,救我,救救我。”


    救,


    救他,


    怎麽救啊!


    又不是外傷!!


    做醫生之後,聶開宇每天都能聽到無數聲「救救我」。


    每一次他都可以冷靜應對。


    這還是第一次,讓他手足無措。


    他慌亂地抬起不知道要放在哪裏的手,突然,啪地一聲,他的手被栗山握住了!


    “……哥。”


    “我不是。”


    白計安在自己家,不在這兒!


    他真的很想把栗山涼叫醒,讓他麵對並接受殘酷的事實。


    結果,


    忍住,


    不能再像之前一樣了。


    隻要栗山沒有給他惹麻煩,就不能再對他毒舌了。


    刺激死了,他可真的就沒辦法再像個沒事人一樣,瀟灑隨意地活著了。


    右手像根救命稻草一樣被栗山涼死死攥在手上。


    哪都去不了的聶開宇像認命似的,一屁股坐在床邊的地上,無聊發呆。


    本以為,這一夜就要這麽過去。誰知,在他馬上就要再次睡著之際,原本被握住的右手又開始被人往懷裏拽。


    他抬起疲憊的雙眼看著時鍾,還有十分鍾,淩晨三點。


    不但屋外,就連窗外響了半個晚上的煙花都沒了動靜。


    好好的年,他怎麽會這麽慘,睡在地上。


    他轉頭看了一眼不再被夢魘纏繞的栗山,在盡量不動右臂的情況下,翻身上床。


    結果剛上來,他就有些後悔了。


    太近了。


    他還抱著他的胳膊。


    簡直就像他主動把手臂搭在栗山的身上睡覺。


    在坐地上和就這麽睡的艱難選擇下,聶開宇還是準備下床。


    反正已經淩晨三點了,按照他媽的習慣,每天早上六點,除去客人,聶家所有人必須起床,在小區跑步晨練。


    三個小時而已,沒問題。


    他伸長脖子,直到看著背對他的栗山還在熟睡,才緩緩地撐起身。


    就在他左腿馬上就要從栗山身上跨過之時,身下的人忽然翻了個身,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按回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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