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織漫天垂落,像一張天網籠罩大地,疾風暴雨下,枝葉狂卷亂翻,於風雨中發出淒涼的嗚咽聲。


    一輛馬車奔馳在泥濘的大道上,濺起無數水花。


    狂風大作,大雨如注,泥濘不堪的大道上出現冒雨疾馳的青篷馬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譎緊張的氣氛。


    穀流風伸手掀開車簾一角,眉頭微蹙,心頭泛起莫名的壓抑與不安。難道是有什麽事發生嗎?


    “大叔,不如我們到前麵找個地方歇……”他的聲音突然中止,眼瞳收縮,他們終究還是找到他了。


    十幾道人影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大道上,雨水將他們手中的刀劍衝洗得閃閃發亮,映射著死亡的氣息。


    馬兒發出一聲嘶鳴,硬生生停下奔馳,前蹄淩空揚起,使車身亦隨之危險的搖晃起來。


    “籲──”車夫的聲音透露著難掩的驚惶。


    十幾個頭戴鬥笠的黑衣人閃電般掠向馬車,動作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車體瞬間分崩離析,穀流風在電光石火間飛躍而出,逃出生天。


    十幾把刀劍緊緊咬住他,不給他脫身的機會。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一直窮追不舍,非要置他於死地?


    沒有人回答他。


    雨水混合著血水衝刷著路麵,追殺在狂風暴雨中持續。


    在這糟糕透頂又氣氛肅殺的時刻,雨中卻突然出現一個突兀的身影。


    持著江南特有的美麗彩繪竹傘,於細雨中漫步,自有番別有情趣的閑適與優雅。


    隻不過,有人持傘走在滂沱大雨中,步伐卻輕盈閑適得像在踏青,身形於狂風中卻顯優雅從容,那就絕對是讓人側目的一件事。


    追殺仍在繼續,穀流風身上血如泉湧,染紅身上白衣也染紅腳下雨水。


    持傘的人目不斜視地繼續漫步在雨中。


    “救命……”穀流風發出求救聲。


    持傘人充耳不聞。


    穀流風咬咬牙,用盡最後一分力突出重圍,奮力撲向那抹優雅從容到紮眼的身影。


    隻見那人輕輕側身躍起,徐徐回旋落地,殺手已再次形成包圍之勢,將兩人圍在中心。


    穀流風流血的手抓住自己被雨水打濕的下襬,抬頭望進一雙如水般清澈的眸。


    擁有這樣純淨眸色的人為什麽會這般冷血無情,眼睜睜見有人就要死在自己麵前卻無動於衷?


    “救命……”完全是無意識的低喃,他的神智仍在恍惚中。


    隻那一眼,他的心就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一下,有些歡喜又有些恐慌。


    他看著趴在自己腳邊傷痕累累、宛如被血水浸泡過的穀流風,來人眸底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異色,竟然是他!


    所有的黑衣殺手在他緩緩抬頭的剎那都怔住了。


    那是一張讓人如沐春風的臉,見之有一股春風撲麵的溫暖襲來。分開來看並不是特別突出的五官,合在一起卻出乎意料的完美和諧,尤其那清澈透亮的眼波,足以讓世人自慚形穢。


    他像清澈的流水,更像沒有一絲雲彩的湛藍天空,整個人都顯得那麽純淨。


    “諸位這是要做什麽?”他的聲音猶如珠落玉盤般圓潤動聽。


    這個人很危險!本能的感應使黑衣殺手不約而同收斂心神。


    “而你……”他蹙眉看著弄髒自己衣襬的人,“弄髒我的新衣,賠錢來。”


    穀流風愕然。


    眼見機不可失,黑衣殺手圍撲而上,意圖非常明顯,要全部格殺不留活口。


    那人在他們撲上的瞬間轉動手中的傘柄,雨水隨著疾轉的傘柄激射而出,變成無數致人死命的暗器。


    措手不及之下黑衣殺手嚴重受挫,不少人當下掛彩。


    而那個人依舊蹙眉和穀流風對視著。


    “賠錢。”他十分執著的為自己的新衣索賠,完全無視周圍殺氣凜凜的殺手。


    穀流風苦笑,他現在唯一確定的就是這個女人相當難纏。沒錯,那人是個女子,依他精湛的醫術及識人之能,他可以肯定“她”是一個易釵而弁的古怪女人。


    “我賠錢。”確實是他弄髒了她的衣服,理所當然該賠。


    “五千兩。”她開價。


    所有人怔住。


    穀流風嘴角的笑苦澀又無奈,“在下身上沒有那麽多銀兩。”


    “那就回家去拿。”


    他也想,可惜,隻怕永遠沒有機會了,唯一能救自己的她似乎沒有插手的打算……他眼神霍然一亮。回家拿?她是要插手了嗎?


    穀流風猜對了,幾乎是在剎那間她就動了,那身法速度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的出手快、狠、準,每一招都攻敵所必救,每一招都是必殺之技,毫不花稍異常實用,卻淩厲狠辣得讓人心膽俱寒。


    “藍……”最後倒下的黑衣殺手難以置信的吐出一個字,表情凍結在驚駭恐懼的那一刻。


    她的身份為什麽會讓凶殘暴戾的殺手如此恐懼?


    這是穀流風昏迷前在想的問題。


    輕輕掃過滿地的屍體,目光落到昏迷的男人身上,她的眉頭微擰。是誰竟要殺天下第一神醫穀流風?


    目光觸及遠處四散的車體與氣絕多時的車夫,她輕輕的歎了口氣,認命地彎腰挾起穀流風。


    即使腋下挾了一人,她的身形步伐依舊優美閑適到讓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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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繚繞在鼻翼的酒香讓穀流風自混沌中醒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普通客棧常見的青色床幔。


    他人在客棧的床上,身上的傷口也已經包紮好,想到大腿根部的那一刀,他的耳垂幾不可察的泛紅,希望不是她幫自己包紮的。


    順著酒香,他看到那個坐在窗台上捧壇而飲的人。


    她依舊是男裝打扮,換了一襲米色長袍。陽光從窗外投射在她單薄的身上,在夕陽的光影中透著孤單與寂寞,讓他莫名的心悸。


    陽光與陰寒,兩個極端,偏偏她身上都有,而且不突兀,反倒有種炫目的吸引力。


    如果不是親眼見她殺人,他會以為她不過是蹺家貪玩的千金小姐,擁有那樣清澈眼神的人,實在很難讓人把她跟血腥複雜的江湖聯想在一起。


    “銀子什麽時候給我?”她頭也沒回地開口。


    穀流風嘴角揚起,“拿我這塊玉玦到城中錢莊便可取得銀子。”


    她回首看向他攤在半空的玉玦,微微揚眉,“不怕我私吞?”這樣的貼身信物他竟然這麽輕易交付於人,真不知該說他太容易相信人,還是她太容易讓人相信。


    “我相信你不會。”他很篤定。


    她嘲弄地掀了下嘴角,跳下窗台,從他手中拿了玉玦掉頭就往外走。


    她不會嗎?


    兩個時辰後,穀流風不那麽確定了,但卻依舊不後悔將“閑情穀”穀主的貼身信物交給她。


    驀地,濃重的血腥味兒鑽入鼻中,讓他警覺地坐起。


    有人推門而入,卻聽不到腳步聲,這令他心頭暗驚。


    “再多收一千兩不過份吧。”


    輕輕淡淡又圓潤動聽的嗓音傳入耳中,穀流風的心完全放鬆下來。


    “玉玦在你手,你可以隨便取用。”他大方允諾。


    “那就多謝了。”她接受得心安理得又順理成章。


    她身上的酒味似乎更濃了,這讓他下意識的蹙緊眉頭。一個女人這樣酗酒不太好吧。


    “你又喝酒了?”


    “這似乎與你無關。”她的聲音透著疏離。


    “一個與酒為伍的保鏢很難讓人放心。”


    “我幾時說過要做你的保鏢了?”她問。


    “有錢可賺為什麽不賺?”他反問。


    抿了抿唇,她看著他,然後輕輕地吐出答案,“不高興。”


    她不高興他能如何?


    他不能如何,所以穀流風隻能歎氣。女人要是不講理,老天都沒辦法,他自然也不會有辦法。


    “不知能否拜托兄台幫我捎個信給人?”他決定退而求其次。


    “捎給什麽人?”


    “當朝鎮國將軍。”


    她重新跳上窗台,望著遠方,淡漠地道:“想對他說什麽?”


    “我恐怕無法如期趕至京城,還請他諒解。”


    “誰說你無法如期趕至?”


    “在下如今有傷在身,加上又有不明殺手一路追殺,如何能如期趕到?”


    “我說可以便可以。”


    穀流風笑了,“你肯當我的保鏢了?”


    “我會陪你上京。”這是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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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她的名字叫忘秋,可是穀流風知道天下沒有姓忘的。


    “姓忘?”所以他忍不住問出口。


    “如何?”聲音冷漠中微微透著挑釁,讓他馬上明智地選擇沉默。


    忘秋是個不愛笑也不愛說話的人,她最常做的事便是默不作聲的望著遠方,好似她不存在這世俗紅塵,隻是冷眼旁觀著一切。


    她有一張最適合笑的臉,如果她肯展顏而笑的話,穀流風知道一定會很美很動人,可是相處半個月他沒有見過她半絲笑容。


    “秋兄。”因為她一直男裝打扮,故而穀流風非常識時務的沒有戳破她女扮男裝的秘密。


    忘秋隻是揚了揚眉,並沒有說話,相處日久,她越來越知道這個男人有些時候挺無聊的。


    “有沒有人說過秋兄一笑千金難求?”


    像現在就非常的無聊!她轉過頭去繼續欣賞沿路的風景,懶得理他。


    馬車在三岔口轉向一條通向密林的小道,馬蹄落在青石路上發出“噠噠”聲響,在這靜謐的林間顯得格外顯耳。


    這片樹林透著不尋常的氣息,可是他看她若無其事,也就懶得說話,在武功修為上,他跟她相去甚遠,他都能感覺得到,她絕對不會沒發現。


    淩厲的刀風襲來,忘秋隨手將馬鞭甩出,馬車奔過,重物落地聲傳來。


    穀流風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麽兵器,因為她看起來似乎什麽兵器使得都順手,隨便什麽東西到她手裏都會變成殺人的利器。


    “你的兵器是什麽?”他曾經這麽問過她。


    “隻要能殺人的東西都是。”忘秋這樣回答他,說話的時候眼神猶如冰冷而不見底的深淵。


    看著她如飛鳥投林般美妙的身姿,旋起回落之際,三條人影先後墜地。


    “好鞭法!”他忍不住讚道。


    長鞭劃出,前方的兩棵樹應聲而倒,藏匿樹上的黑衣人被迫現身。


    馬車因當路攔截的巨木而不得不停下來,林中剩餘的十幾個黑衣人一齊圍上來。


    見她手一掃,他立即張口,“別……”


    “你還要救?”她冷冷的問。


    穀流風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殺生還是不殺的好。”


    “哼!”爛性格,這種人將來真不知道會怎麽死,居然連要殺他的人都想救。


    “穀流風,咱們是絕對不會讓你活著走進京城的。”領頭的黑衣殺手放話。


    “好大口氣。”忘秋手中的鞭倏地飛起,輕而易舉的纏上一個殺手的脖子,手上微一用力,對方便斷頸而亡。


    縱使他們都是取人性命如同吃飯一樣的冷血殺手,但看到同伴如此輕易死在自己的麵前,仍舊不可避免的心下一寒。


    半盞茶時間過去,除了穀流風跟忘秋還站著,其它的人全都橫屍在地。


    “你全都殺了?”他微微蹙眉。


    “除非你想死。”她飛鞭卷走擋路的巨木,重新跳上馬車,“走。”


    “很紮手嗎?”


    “行善積德的前提是我們自己還有命在。”她的聲音很冷。


    穀流風自知沒趣的摸摸鼻子,縮回車內。她生氣了,不曉得到底是自己還是那些殺手的癡纏不休惹惱了她,總之她現在很生氣就是了。


    忘秋用力甩著馬鞭,催馬奔馳。她從來就不喜歡殺人,可是有時候為了要活下去,便隻能殺人。


    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剛剛還是晴空萬裏,豔陽高照,頃刻之間卻暴風驟雨兜頭而下,六月的天氣總是這樣讓人措手不及。


    穀流風掀開車簾,“秋兄,進來避雨。”說著就伸手去拉她。


    忘秋不著痕跡的躲開他的碰觸,矮身鑽入車廂內。


    “擦擦雨水。”他馬上殷勤地遞上布巾。


    忘秋看都沒看他一眼,徑自從袖內抽出一條素白的絹帕擦拭臉上、發上的雨水。


    那條絹帕上沒有一絲點綴,一點都不像姑娘家所有,別的姑娘至少會繡上自己的名字,甚至繡上精致的花鳥,雖然他不免懷疑那樣的手絹是否真的能拿來拭汗。


    他突然想到,她現在是女扮男裝,所以斷不可能拿出一條繡帕來惹人猜疑才是,於是他不由得暗自哂笑。


    “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等雨停再走?”他試著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忘秋望著車外的雨勢,在穀流風以為她不會表達意見的時候開口,“天氣雖然不好,但對隱藏行蹤卻非常有利。”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他們會繼續在滂沱大雨中趕路了。


    穀流風對她的決定沒有異議,事實上他滿意得不得了,在馬車內這個狹窄的空間裏,他跟她離得如此近,近到他可以聞到她秀發上散發的淡淡花草香,那是種自然的香氣,令人聞了心曠神怡。


    她的手修長而纖細,就像他見過的許多大家閨秀那樣適合彈琴吹蕭、下棋做女紅。


    “我不介意挖下你的眼珠子。”


    她冷冷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他馬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心裏不由得歎氣,除了不愛說話不愛笑,她還一點兒都不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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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歸樓”的酒像店名一樣使人忘歸,使客人醉裏不知身是客,不把囊中銀子花光就絕不走人。當然沒錢時不走也不行,忘歸樓可不歡迎窮光蛋,就算是用打的也會把人打出去,不過,偶爾還是會有特殊情況出現。


    “啊喲”、“砰”、“嘩”之聲不絕於耳。


    夥計一個接一個被打飛,撞壞無數桌椅,碰碎滿地杯盤,店內一片狼藉,酒水、血水、破杯爛盞加缺腿的桌椅板凳……


    打人的大漢訝異地停下手,看著剛剛被自己打飛的劉掌櫃又飛回來,後頭還跟著走進來一個人。


    “忘秋公子,您好。”劉掌櫃扶著腰起身,衝著緩緩自外走進的人問好。


    “這裏幾時成了戰場,我記得忘歸樓是賣酒的不是嗎?”


    來人一身白衣,幹淨清爽,笑容淺淡,整個人就像一縷溫暖的陽光射進店內,驅散陰霾,帶來光明。


    “公子說的是,咱們忘歸樓一直都是賣酒的,從來沒變過。不過今兒個有位客倌喝光銀子還不肯走,咱們不得已才動手。”劉掌櫃邊說邊招呼店夥計清理出桌子請忘秋入座。


    忘秋拿起劉掌櫃送上的酒和杯子,開始倒酒,依舊是那淺淡而漠然的語氣,“這位兄台,正所謂開店求生財,無財莫進來,何苦這麽不講理?”


    “老子的事你也敢管?”大漢用力一拍,身前完好無缺的桌子立時分崩離析。


    酒杯內的酒水化作一股酒箭直奔他麵門,忘秋的聲音依舊不慍不火,“我的老子沒人敢隨便認的。”


    大漢及時向後仰去,但酒箭依舊打散他的發髻,頓時長發披散狀似瘋顛。


    “如何?要我再敬幾杯嗎?”她自斟自飲,含笑淺問,溫文有禮。


    大漢一言不發地走出忘歸樓。高手在前,他留下來隻會自討沒趣。


    “謝謝公子出手幫忙。”劉掌櫃陪笑道謝。


    “我喝酒不喜歡被人打擾而已。”


    劉掌櫃馬上心領神會,立即離開招呼人手收拾殘局。


    很快忘歸樓恢複原樣,客人也重新熱絡起來。


    穀流風一腳踏進忘歸樓,目光便定在一人身上,再難移動分毫。


    她護送他入京,卻在他與將軍府的人講話時一聲不響的離開,不料今天會在這裏看到她。


    “爺,您幾時到京城的?”劉掌櫃喜出望外地迎上去。


    他微微一笑,“剛到沒幾日。”


    “爺也真是的,到了京城怎麽能不通知小的呢。要小的幫爺準備雅間嗎?”


    “不用麻煩,我看到一位朋友。”


    劉掌櫃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恍然,“原來忘秋公子是爺的朋友,難怪這些年他一直關照我們。”


    穀流風笑而不語,徑自朝她走去。原來她便是自己耳聞已久的忘歸樓福星,緣份這東西果然玄妙,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他們的相遇。


    聽到聲音,她抬眼看了下,然後繼續喝酒。


    “有酒無菜,豈不無趣?”


    她飲盡最後一口酒,起身,“掌櫃,結賬。”


    “公子,您慢走。”劉掌櫃伸手接住忘秋淩空擲來的碎銀,笑臉相送,然後看到自家主子也跟著起身,忙道:“爺,您也走?”


    “我跟忘秋公子還有話說。”不及細說,他追了出去。


    “忘秋。”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就要消失在街角,他情急喊人。


    但白影還是在街角消失了。


    她似乎不想與他有太多交集,而他卻不願就此放棄,於是他折返忘歸樓。


    善於察言觀色的劉掌櫃馬上迎了上去,“爺,您有什麽吩咐?”


    “她常常過來嗎?”


    劉掌櫃微微一怔,馬上明白過來,“通常忘秋公子隻要人在京城,十天半個月總會來小斟一次。”


    “明白了,給我安排住處。”穀流風第一時間做出決定,留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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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最近發生許多事,先是兩朝元老的鎮國將軍突染重病,臥床不起,接著在老將軍請得神醫治療,日漸康複之際,當朝皇帝寵妃魏娘娘的父親卻夜半頭飛。


    皇帝龍顏大怒,然而下令徹查的聖旨尚未出宮就傳來魏娘娘於宮內斷魂的驚天消息,怪的是,當今聖上竟然就對此事罷手不再追查。


    各種傳言飛滿京城。


    國丈厚葬,妃子厚葬,可是凶手卻無人追問。


    “這沒什麽好奇怪的。”老將軍斜倚在床榻上,十分平靜的說。


    “老爺,這麽奇怪的事您怎麽會說不奇怪呢?”將軍府的老管家無法理解。


    “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自己找死又能怨得了誰。”老將軍的眼中閃過一抹寒芒。


    “可是,皇上竟然不追究啊,這太奇怪了。”現在朝臣之間議論紛紛,各種猜測都有。


    老將軍發出一聲長歎,像囈語一般地道:“陛下可以追究任何人,隻有這個人他不會追究。”因為他愧對她太深太深……


    會有這樣的人?老管家有些不信。


    “老將軍今天的氣色不錯哦。”穀流風笑著走進來,主仆馬上停止交談。


    “老爺,小的去泡茶。”老管家找個借口退下。


    “賢侄似乎沒有那麽多的好奇心。”老將軍意有所指的說。


    穀流風哈哈一笑,“太好奇不是件好事,晚生一向懂得保命之道。況且晚生是江湖中人,原對這些朝廷之事就不感興趣。”重點是他現在隻對一個人有興趣,卻偏偏遍尋不著她的蹤影。


    “如果死的人當中有一路是追殺你的主謀呢?”


    穀流風揚了揚眉,“是嗎?”


    “是的,因為老夫中的毒便是魏國丈主使的。”


    穀流風突然想到忘秋,可是她沒理由這樣做,於是他否定了這個可能。


    “看來還是老將軍更棋高一著。”


    “老夫還沒這個本事,賢侄高看老夫了。”


    “晚生還是先替將軍診脈好了。”他笑笑地岔開話題。


    “好。”


    靜心號過脈,穀流風露出滿意的笑容,“老將軍,現在你身上的毒已經袪盡,再休養一段日子當可恢複。”


    “這次勞煩賢侄專程趕來救治,真是過意不去。”


    “將軍不必如此,我們穀家原欠將軍一段恩情,將軍有所差遣自然義不容辭。”


    “我明白,”老將軍笑了,“從此穀家跟老夫之間便一筆勾銷,你們江湖人是不太愛欠人恩情,更不愛與朝廷有所牽連。”


    穀流風笑而不言,算是默認。


    前廳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然後老管家匆匆趕來通報。


    “老爺,九公主派人來請穀公子過府,小的攔不住,已經闖進來了。”


    話音未落,一道暗黃身影已經堂而皇之的走進房內,絲毫不避諱這是當朝重臣的居室。


    “小小一個江湖郎中哪來這麽大的架子,要讓咱家親自來請。”


    “李公公。”老將軍微微沉聲。


    那位公公被他這麽一喚,態度略微收斂,但是眉目之間依舊甚是倨傲。他的主子是當今皇上最疼愛的九公主,他自然可以如此有恃無恐。


    “將軍,駙馬微恙,公主命咱家請穀公子過府診治,還望將軍答允。”


    “穀公子隻是在我府中作客,老夫無權決定他的行動。”老將軍一臉正色的表示,也不太想給某人麵子。


    “穀公子,隨咱家走吧。”李公公麵對穀流風馬上就換了一副嘴臉,完全的頤指氣使、目中無人。


    穀流風從容自椅上站起,微笑道:“多承公主殿下厚愛,然草民乃一介山野鄙夫,沒有多少真才實學,還是不去自取其辱的好。”


    “你這賤民,我家公主請你是看得起你,竟然這般不識抬舉,來人──”


    “公公,老夫雖不才,但也是當朝的鎮國將軍,公公要在我府中拿人,就真的不用過問一下主人嗎?”


    李公公驀地一驚,神情頓時恭順不少,“是咱家失禮了。”


    “來人,送公公出府。”


    “將軍──”李公公麵露不忿。


    “有事讓你家主子來跟老夫理論。”


    目送李公公帶著忿懣離去,穀流風向老將軍施了一禮,“給將軍惹事了。”


    “老夫倒是無妨,就怕賢侄會有麻煩上身。”九公主不會就此放棄,她一向任性慣了,隻怕會生出事端。


    “多謝將軍關心,晚生理會的。”京城果非久待之地,他還是盡早離去才是,唯一可惜的是沒有找到忘秋。


    忘秋,那個讓他莫名心疼的女子,就像在心裏烙印數千年一般深刻而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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