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時激動,厲聲凶兒子,這是這些年從未有過的事兒。而且,撕掉的照片,又是兒子貼身藏著的,江煜城知道,自己過了,這下真的傷了兒子的心。


    這孩子,雖然長得像他,性子卻跟她一模一樣,又倔又硬,一點兒也不安分。


    索性也不急著找尋,江煜城對於兒子的所到之處已經有底了。


    一轉身,卻發現一個女人垂著頭,弓著腰捂住小腹,依靠在牆壁上,看似很痛苦的樣子。驀地,那女人抬頭,嫵媚的長卷發下,剪剪雙瞳含水波,這精致小臉,最熟悉不過。隻是,有些慘白煞人。


    江煜城狠狠了心,轉身就要離去,卻聽到身後傳來聲聲痛吟。頓住腳步,他折返,長腿一邁,疾步跨到時玖玖的跟前。


    “煜城?”


    滿布苦色的臉頓時冒出幾絲光亮,時玖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想到會在這裏再與他重逢。


    但小腹傳來難以承受的痛楚,時玖玖幾乎沒什麽力氣,一個重心不穩,癱軟了下來。原本紅潤水嫩的雙唇,早已變得幹澀慘白。


    也在同時,江煜城伸出長臂,將她接住,納入懷中。嘴裏,不禁喃喃道:“來了也不在家休息。”聽起來不鹹不淡的語氣,卻又仿佛攜著絲絲嗔責。


    話音剛落,他自己也一怔。當年時玖玖跟了他之後,有一次恰逢例假,疼得死去活來,麵目慘白,血色全無。江煜城從未遇見那樣的境況,如毛頭小夥般手足無措,甚至想要將她送到醫院裏。而後,他跟部隊請了假,整整五天的時間,江煜城都待在家裏,悉心照顧她,將自己的手燙得極熱,再貼著她的小腹輕揉,怎麽也不願意用暖水寶,生怕燙到她。


    那一次,比軍事演習還要讓江煜城費心思。然而江煜城沒想到,僅有的一次經曆,迄今仍銘記於心。


    下巴不經意間碰到了時玖玖的側鬢,濕津津的,冷汗一片。江煜城眉頭微蹙,原本攙扶在她肩頭的手順勢下滑,將她攔腰一抱,長腿邁向了私人電梯入口。軍人出身,抱著她跟拎著sunday沒什麽差別。江煜城明顯感覺到她較之前還瘦,心裏不由得滑過一絲說不清的意味。


    電梯裏的紅色數字不斷更迭,時玖玖倚在江煜城的懷裏,因為太痛她沒氣力說話,眼波流轉於他身上。


    曆經部隊淬煉的男人,胸膛結實,甚至可以感受得到他衣衫之下,脈絡清晰的肌肉分布著。且,江煜城的身材本就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那款。歲月是把殺豬刀,此話安放在江煜城的身上,簡直是個謬論。六年的時間,更似一把雕刻刀,將他那本就棱角分明,線條剛毅的臉,雕刻得更為硬朗,沉澱出一股成熟男人那不可忽視的氣韻。


    尤其是那黑曜石般的眼眸,輕易地就吸走了時玖玖所有的注意力。


    直到江煜城推開磨砂玻璃,將她放置於某辦公室的休息區時,時玖玖才緩過神來。她醞釀了許久,正想要開口質問他當年離去的理由,卻被叩門聲打斷。


    “進來。”江煜城準予,儼然一副主人的口吻。


    推門而入的是位長相上佳的年輕女人,officedy的裝扮,妝容極為精致。她雙手遞上一個袋子,莞爾道:“江總,為您準備好了。”


    時玖玖微微愣怔,江總?隻見江煜城頷首之後,那女人又問了句,江總還有什麽吩咐的嗎,江煜城隻應了寥寥兩字,沒有。隨後,那女人才帶門而出。


    盛天連鎖百貨隸屬江氏集團,這點毋庸置疑。江煜城,則是江氏家族根正苗紅的嫡長孫。


    後一事實,當時跟了他一年的時玖玖都不知道,還是他離開之後,柯以軒告知她的。彼時,時玖玖暗諷自己,縱使她父親是中海高官,也算是高幹出身,可跟他一比,嗬,自己隻不過是個穿水晶鞋的灰姑娘。


    中海人才輩出,各領風騷的佼佼者數不勝數。論名門望族,血脈夠紅,江家實屬翹楚。


    追古,江家曆史悠久,先祖皆為加官封爵的仕者,官運亨通。順勢而下,單傳子弟江胤淳於1925年5月初在反房稅運動中,充當領導之一,帶領同學積極參與學生運動,支持抗稅。隨後,“五卅運動”爆發,江胤淳義憤填膺投身其中。作為積極戰士的江胤淳自然成為了共|產|黨的一份子,也因為後期戰功赫赫,在1955年榮獲中將軍銜。


    溯今,作為開國元勳江胤淳的嫡長子,江勵翾繼承其衣缽,在紅色軍途一路馳騁,幾近刷新父輩們的戰績。現任中國人民解放軍七大軍區之一的中海軍區司令員,領導和指揮兩省、一區和兩直轄市境內的所屬武裝力量。


    江煜城,正是江勵翾與中海第一名媛何馥姝的長子,一出生,便注定其血液之紅,無與倫比。彼時,江家早已在軍政商三路齊開花,母親何馥姝為娘家唯一順位繼承人,接手公司後,更為夫家名號,成為中海商界裏一朵鏗鏘玫瑰。而江煜城也未辜負父親的期許,入軍校,進部隊,為自己添上一層橄欖綠。憑借自身努力,他很快晉升,在遇到時玖玖時,年方26,他那深藍灰色肩章底版上已綴有兩條金色細杠和二枚星徽。


    當時,時玖玖猶如被江煜城圈養的金絲雀,若不是每天給他熨軍裝,係風紀扣,都不知曉他頂著空軍中校的軍銜。而江煜城向來對家門避而不談,隻是一味地答應她,生了孩子之後便帶她見公婆。時玖玖並非愚蠢,隻是信他愛他,況且,她年紀輕輕,對婆媳這種天生冤家的關係也心生惶恐,還不如待在他身邊做個山大王,也沒深究他隱瞞之緣由。


    而她知曉一切的時候,江煜城已經遁形無蹤了。她才知道,自己的愛人竟然有如此叱吒的背景。隨即,時玖玖揶揄,若是她的孩子還在,長子嫡孫,江家唯一正牌香火,她豈不是能挾天子以令諸侯?!


    冗長的記憶與分析,讓時玖玖有些茫然,他當年不知為何放棄即將晉升的銜位,從部隊退下,剛才那女人又稱他為江總,難不成他如今投身商海,出任江氏集團的ceo?!


    “煜城……”


    “還疼不疼?”


    幾乎是同時開口。時玖玖也不虛報,點了點頭。興許是體寒的緣故,她自有例假以來,每次都疼得死去活來,求醫無門,直到生了孩子之後,才好轉了些。她人大喇喇的,從來也不計算日子,所以今天什麽也沒準備,沒想到“撞了彩”。


    似乎每一次重逢都不美好,上一次她在酒吧喝得醉醺醺惹事,這次又如此尷尬。


    時玖玖有些羞赧,一時間不知道跟他說什麽好,其實,是不知道如何說起。六年,算得上很長的時間了。


    打開部門經理送上來的袋子,江煜城拾出幹淨的套裝,搭在手臂上,撕開衛生巾的包裝袋,拿出一片遞到時玖玖的手裏。隨後,抱起她,邊說道,先去洗洗。


    休息區裏,滑動木門隔開臥室和浴室。江煜城把手上的女士套裝放好,才將她輕輕放下,徑自打開水閥,試著水溫。


    他動作很快,跟以前一樣,大抵是軍人出身,做起事來從不拖泥帶水。沒幾秒,他折返到了時玖玖的跟前。


    “脫裙子。”


    “啊?”


    時玖玖霎時有些尷尬,她以為他隻是讓她自己進來清洗身體,難道還要親自幫她……雖然兩人早就裸|裎相對,對彼此的身體也熟稔到極點,但現在……


    “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有點逼問的意味了。


    猶記得,當年對他可謂是怎麽爽怎麽胡鬧,耍盡小性子,作透了。可現在她氣焰全無,有點像個小媳婦兒。因為,時玖玖有點摸不清他的想法,即使他還跟以前一樣喜形不於色,卻多了許多沉穩、理智、內斂,處處透著成熟有故事的風範。


    他貌似少了年輕時的自負與桀驁。當時時玖玖看著他的軍官證,分析他的名字,江煜城,為什麽起這麽一個名字,水火不相容不是嗎?他哼笑,因為我是江煜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玩的就是心跳。


    江煜城見她又丟了魂,蹲下來直接扒掉了她的裙子,引得時玖玖發出一聲尖叫。隨後,他起身,伸手將她的上衣擄起,帶著慣用的命令口吻,伸手。


    此時,時玖玖隻剩下三|點|式。


    褪下她的內|褲,江煜城將接好的溫水放在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幫她清洗,很有耐心。他西裝革履,搗弄得久,熱水水汽氤氳,熱得他額頭泌出一層層細細的汗珠。


    一切,都落在時玖玖的眼底。如此溫柔,如此繾綣,不是愛是什麽?可他先前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含恨,恨意濃濃。


    清洗完畢,江煜城又幫她換上幹淨的衣衫,中海春寒料峭,長衣長褲,保暖。


    隨後,江煜城將她打橫一抱,重新放回方才臥躺的沙發上。將暖水寶隔著衣衫貼在她小腹處,他抽手離開,並不像以前一樣幫她慢慢輕揉。相反的,他邁到落地窗前,身軀凜凜,負手而立。


    沒過幾分鍾,他從西褲口袋裏摸出一盒煙,掏出一顆,點起了火。


    時玖玖知道,他一向有煙癮,當時因為她懷孕,硬生生逼自己戒掉。


    煙霧嫋嫋,飄過他短短的發絲,看著背影,倒有些寂寥。時玖玖沒多想,赤足踩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不聲不響地邁到了他身後。


    他好像在想事情,並沒注意,所以,時玖玖伸手從背後圈住他腰身的時候,感到他身子明顯的一震。


    “煜城,你還愛我……”頓了頓,時玖玖又補了句,“是不是?”


    靠在江煜城的背上,時玖玖喃喃出聲。時隔六年,她有點沒信心。


    江煜城猝不及防地嗆了一口,其實他在美國鮮少碰香煙,畢竟帶著孩子。這一問,讓他喉嚨有些幹澀,咳了兩聲,他伸手到桌邊的煙灰缸掐滅煙蒂。


    ☆、第8章 .沒事反正你是我媽媽呀


    你愛不愛我?很簡單的問題,答案無非兩種,愛或不愛。


    江煜城卻依舊沉默不言,好似遊移不定。撥開時玖玖纏在自己腰間的手,他籲了一口氣,邁向辦公桌前,撥下內線,用一種近乎命令的口吻說話。


    “vivian,送時小姐回家。”


    時玖玖愕然,猛地衝上前去,抓住江煜城的手臂,再也忍受不住多年來的壓抑,尖聲質問:“江煜城,你說話!你憑什麽一聲不響地離開!憑什麽對我不冷不熱的!你憑什麽……”


    “懷孕期間去幹兄妹相|奸的勾當還非得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時玖玖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受夠了。”


    因江煜城反唇相譏的話語當即愣怔,時玖玖一時間根本無法消化他話裏的含義。


    “你這是什麽意思?”


    即使他說的話沒半點情愫,叫人心寒,但這會兒時玖玖反倒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江煜城冷哼一聲,抻了抻身上的襯衫,故作漫不經心地應她:“不是魚兒,裝什麽失憶啊。”


    隨即,江煜城用一種戲謔的目光望著時玖玖,手指捏住她的小耳垂,緩慢揉捏,乍一看像是在調|情。


    “既然後來主動承歡,那一開始求我救你是什麽?跟他玩欲拒還迎?”江煜城強逼著自己以不帶髒字的話語羞辱她,沒說兩句,他話鋒一轉,厲聲吼道,“時玖玖你懷著我的孩子,爬上別人的床,憑的又是他|媽的什麽理由?!”


    “啪”的一聲,時玖玖給了他一記耳光,下手很快、很重。


    江煜城麵不改色,用手背抹了抹唇角,伸手撈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徑直邁入了辦公室,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時玖玖,你根本不配做孩子的母親。六年前,在江煜城看到那盒錄像帶後,得出的結論。


    一時間過往的情緒陸續湧起,江煜城在邁入電梯後,卸下外人眼裏所有的強硬,癱軟地靠在牆上。


    手機鈴聲響起,屏幕顯示為“fiona fu”。


    他粉飾情緒,按下接聽鍵。


    那邊是柔和的女聲,很標準的中海口音,字正腔圓地叫他,“煜城。”


    隨後也是很欣然的口氣,“明天下午三點我們到中海,你別忘了和sunday來接機。sunday在你邊上嗎,我跟他說說話。”


    江煜城一頓,才幽幽開口:“他出去玩了。”


    緊接著,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女人無奈又寵溺的口氣,“好好好,給你,說吧。”


    電話那頭換了個人,很清脆的聲音,頗具童稚:“dad。”


    原本緊蹙的眉梢在聽到這一聲呼喚之後,頃刻間舒展,江煜城臉上浮笑,退卻了好幾分淩厲和強硬。


    江煜城一口英語,很地道,叮囑著:“saturday,要聽auntie fu的話,知道嗎?”


    而此時此刻,時玖玖依舊在辦公室裏。坐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她雙臂抱膝,念散,欲斷,淚幹。


    江煜城話隻說了一半,但她已經大概知曉他話裏的寓意。


    彼時,她孕六月,出門散心之際,被時柏宇擄去,軟禁了兩天。因為當時正值軍區演習,作為精英人才的江煜城在部隊指揮工作,而且自己也沒受傷害,時玖玖索性將此事隱瞞,不想他多心。


    絞盡腦汁將過往的回憶一一捋清,除了此事,時玖玖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麽可以把自己跟時柏宇聯係在一起!


    原來,信任單薄得似一張紙。曾經,將她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的男人,竟對自己忠貞起疑,甚至一直當她是亂|倫蕩|婦!


    罷了,她不要了。


    時玖玖擦幹眼淚,直起身來。向來,柯以軒最不齒的,便是她拿不起放不下的勁兒。但她不覺得有錯,甚至一直認為,等他,是他做過最好的事。可現在,非也。


    身為“情感專家”,時玖玖分析過許許多多的案例,無論是纏綿悱惻的愛恨情仇,抑或零星瑣碎的一地雞毛,歸根結底可以用兩字解決——信任。


    不信,無愛。


    悲秋傷春後,時玖玖驀地想起,天啊,小孩兒還在等她呢!


    時玖玖平複情緒,當即提起自己的包包,推開磨砂玻璃,直奔電梯入口。可當她來到店鋪門前,卻絲毫未見小九九的身影。低頭看看了腕表,她竟然拖遝到了傍晚時分,時玖玖開始擔心,小孩子會不會出事。


    一路尋覓,卻也是無果。時玖玖撥下家裏的電話,想著是不是小孩自己先回家了,卻一直無人接聽。


    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推移,時玖玖愈發地擔憂。雖然小家夥很聰明,但畢竟是小孩子,況且又是剛從美國歸來,人生地不熟的,怎叫人不擔憂。


    這老天爺啊,還不叫人省心。一霎時,黑雲彌漫整個天穹。一條條枝椏似皮鞭般肆意叫囂著,在風中抽打著。很快,劈裏啪啦的雨珠落了下來。


    回到家裏,時玖玖顧不上自己已然渾身濕透,喊著他的名字,找尋了各個角落。她既頹然,又心慌,手足無措,差點就要打電話報警。


    驀地,聽到存放她早期作品的房間裏發出低微的抽泣聲。時玖玖猛地推門而入,眼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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