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玖玖，幹嘛不接我電話？是不是跟一棵樹在卿卿我我啊？哼！重色輕兒，不，論姿色，你兒子的姿色也比他強好嗎？！真沒眼光……”喋喋不休。
“沒，你不是在上課嗎？”時玖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實際上，她已經潸然。
“下課時間呀，在小超市等小萱萱買零食呢，想著給你打個電話，看看你在幹什麽。”
“晚詩呢，你不陪她，不怕她生氣？”時玖玖怕他聽出自己的情緒，故意逗他。
“我當小萱萱是我妹妹啊，誰讓你當時不給我生個妹妹，誒，我要是有個妹妹多好哇。”小九九感歎，頓了頓，他在那端唱了一句，“妹妹哇，我的小天使呀，你在何方……”
突然的，時玖玖胃裏翻江倒海，電話還來不及掛，她伏在馬桶上幹嘔起來，這一次，反應比以往要強烈百倍。
時玖玖喘著氣，擦了擦嘴巴，這才把手機從地板上撿起來。
那端，小九九戲謔的聲音，“哎喲時玖玖，你變身演技派啦，好啦好啦，不用這樣來討我歡心，我這輩子隻有跟江子衿混的命，我懂，好了，不跟你說了，我照顧我的小妹妹去了。差點忘了，麽麽，送你一個吻，別說我重色輕媽哦，我跟你可不一樣，哈哈。”
等小九九掛斷電話，時玖玖才敢哭出聲來，她兩手捂住小腹，輕輕地撫摸著：“寶貝，媽媽錯了，對不起。”
想起方才小九九的話，時玖玖不禁莞爾，她一邊撫著肚子裏的小寶貝，一邊輕柔出聲：“寶貝是小妹妹，聽到哥哥叫你，就想著應哥哥對不對？媽媽的貼心小棉襖，乖，媽媽一定讓你見到哥哥，是兩個哥哥哦，他們長得一模一樣，你指不定還認不出他們呢……”
時玖玖推門而出，時光正想帶她去見醫生，她連連後退：“時光，我不能傷害我的孩子。”
時玖玖狼狽逃出醫院，攔下出租車，她第一時間想要找柯以軒說清楚，可她給柯以軒打了很多個電話，他卻一直沒接。
因為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她很是頹然，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哪兒好，她不想回柯以軒的家，便跟司機說了她公寓的地址。
時玖玖剛啟門，卻發現玄關處有一雙皮鞋，她一怔，連忙往裏走。
浴室裏有動靜，她透過門縫一看——江煜城坐在凳子上，耐心地給鬆球洗澡。
鬆球渾身都是泡沫，懶洋洋地倚在它的專用浴缸裏，一臉愜意。時不時用大爪撓江煜城的手，還想把頭往他大腿上蹭，但江煜城一皺眉，它便灰溜溜地退了回去，整個身子侵在浴缸裏，兩隻前爪搭在浴缸的邊緣，頭耷拉著。這動作，跟他小主人如出一撤，小九九平時也是這麽泡澡的。
平素，鬆球最討厭洗澡，時玖玖都是強逼著它洗的，每次泡沫濺得到處都是。
其實，鬆球是個“落難王子”。七年前，江煜城帶著時玖玖出門散步，在公園的角落看到兩隻臘腸犬圍在一起，隱隱還聽到小狗的痛吟聲。饒是寵物狗，可時玖玖還有些怕，江煜城把她抱上公園的長椅上，讓她站在上麵，自己走到前方去，將那兩隻稍微大些的臘腸驅趕走。
當時的鬆球還很小，瘦瘦弱弱的，腿上還有傷，身上也很髒，江煜城也不避諱，一把將它摟在懷裏，跟摟時玖玖似的，很溫柔。隨後，江煜城便把它帶去了寵物醫院，包紮好腿，他才將它帶回家裏。鬆球那時候小，還不能洗澡，渾身臭烘烘的，他也不介意，每天拿奶瓶喂它，從來也不讓傭人幫忙。
當時的時玖玖便覺得，人不可貌相，他雖然外表強硬、冷傲，可他的心是柔軟的，是善良的。
難怪有一部分女性的擇偶標準是——找一個愛狗並且會做飯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毋容置疑，是個好男人，如他。
“汪汪！汪汪！”鬆球跟時玖玖打招呼。
江煜城回過頭來，才發現時玖玖站在門口，他連手也來不及擦，帶著泡沫便邁到她跟前。
兩人都沒說話，沉默……
時玖玖的心砰砰直跳，她不知道該不該說，方才她糾結了很久，但對上江煜城的眼，她一時間沒處躲藏。
其實，她不敢說，她怕他懷疑她，不信任她。可她還是決定說出口，她想好了一長段解釋，解釋孩子是她的，解釋她沒有跟柯以軒發生過關係，可當她真正出聲時，她的聲音是那麽的惴惴然。
“我懷孕了，是……”
她話音未落，江煜城伸出長臂將她攬入懷中，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是我的，我知道。”
*
中海聖英外國語小學下課前五分鍾，江子衿偷偷摸摸地玩著手機，看著屏幕他咯咯地發笑，引來小九九好幾個白眼。江子衿不以為然，衝小九九炫耀：“媽媽又約我今晚去吃飯飯哦，你要不要跟我們去？”
小九九蹙著小眉，回過頭來問他：“你什麽時候跟時玖玖出去吃過飯，我怎麽不知道。”
江子衿吐了吐舌頭，一副得意的樣子，見小九九漸變的臉色，他連忙從書桌下抽回腳，生怕他的英倫風小皮鞋又遭小九九那雙破球鞋的摧殘。他喃喃自語：“媽媽跟我最好，哼，換號碼也不告訴你。”
放學後，小九九單肩挎著他的小書包，嘴裏叼著他從花圃好不容易扒來的一根狗尾巴草，慢慢悠悠地晃到校門口。
走在前方的江子衿氣急敗壞，他跺了跺自己的小皮鞋，催著小九九：“你快點！”他說的是英文，因為這個時候路過的美妞兒太多，為了展示他的小海歸風範兒，他得洋氣些。
“那麽快幹啥喲，我還想去噓噓咧，擱哪兒等著大爺就行。”
可小九九不配合，還糅合各地方言來應他。小九九說話時，嘴上那根草隨著他小嘴翕動而上下抖動。
一小美妞兒路過，奶聲奶氣地問他：“99哥，這是什麽草呀？”
“保加利亞願望草。”
小美妞兒兩眼發直，接著奶聲奶氣：“99哥，99哥，可以給我嗎……”叫得更甜了。
“小意思，送你了，我幫你別在小辮兒上好不？”
小美妞兒白白的小臉蛋泛起兩朵小紅雲，等小九九給她別好後，她猛地在小九九的臉頰啵了兩口，飛快地奔出校門。
“你怎麽老騙女孩子？！”江子衿羨慕嫉妒恨的聲音。
小九九從書包裏掏出另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上把玩，他攤了攤手，無奈道：“這哪能叫騙啊，這就是善意的小謊言，老爸就是這麽哄時玖玖的。”
江子衿不理他，一轉頭，就看到時玖玖，他衝她招手：“媽媽，這裏，這裏呀！”
她走近，拉過江子衿的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下一秒就想撫摸小九九的臉蛋兒。
小九九先前嬉笑的臉頓時沉下，他神色肅穆，猛地拉回江子衿，他張開雙臂，將江子衿藏在他的身後。
小九九略微眯著眼，唇間吐出凜冽的空氣因子：
“you are not my mother，you just look like her。”
作者有話要說：小九九拽英文的時候好酷的哇( ⊙o⊙ )~
☆、第58章 .
熙熙攘攘的校門前,三人依舊僵持著。小九九將江子衿護在自己的身後，炯炯有神的瞳仁兒泛著精明的光芒，他睨著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無可諱言，她的外表跟時玖玖毫無區別,就跟自己和江子衿似的。更甚的是，她的聲音,她的腔調，也跟時玖玖沒有一丁點兒差別。可小九九斷定,她絕不是時玖玖。這樣一份篤定，源自小小的他的直覺。
江子衿聽到小九九說的話,當即反駁他,推開他就往她身上靠。以哥哥的身份，他微微嗬斥小九九：“江逸然你在說什麽？你怎麽不尊重媽媽？”小家夥說的是英文，他一生氣嘴裏就吐出一連串小字母。
一瞬間，自家大哥就躥到了敵方陣營，小小的他便成了孤膽英雄，即將獨身作戰。可作為一個實打實的江家爺們兒，畏懼？笑話。自幼他爹江煜城便教育之，若是遇見壞人，無論處於什麽樣的境地，首先得鎮定，其次便是不動聲色，讓對方窺探不得你的心思，你才能攻其不備出其不意，贏之。
小九九一臉玩味地揉搓著狗尾巴草的小花兒，頓了頓，他將殘破的小草掛著自己的耳朵上，倚在校門的石柱上，他單手插在褲袋裏，另一手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直視著跟前的一大一小。
先是出言不遜，緊接著又擺出這“*|絲樣”，江子衿氣急敗壞，倒在她的懷裏，連連跺著他的英倫風小皮鞋。
“媽媽，你看他，一點兒也不乖，我們不要理他了，我們去吃飯，晚上我告訴爸爸，讓爸爸好好修理他！”
她莞爾，目光似水，揉了揉江子衿的卷毛兒，她柔聲道：“子衿乖，不要凶弟弟，你是哥哥，去哪兒都得帶著弟弟，知道嗎？”
“我知道了，媽媽。”
江子衿乖巧地頷首，自從跟時玖玖相認之後，小小的他感受到了時玖玖對他無微不至的愛，甚至可以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他為當初對時玖玖的不敬而懊悔，所以在那以後，他對時玖玖的順從程度甚至比對江煜城的要更高。
轉過頭來，江子衿對小九九正色道：“快點過來跟媽媽道歉。”
裝，繼續裝！小九九在心裏揶揄她。
小九九佯裝無聊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目光掃到自己略微泛舊的球鞋，這是時玖玖給他買的阿迪達斯的打折款，過去的，對，過去。噌，小九九腦海裏的智慧小燈泡驀地通電、點亮。但他麵上還是淡然如水，噙著不深不淺的笑，學的就是他老爹在名利場上的模樣。
雙手插兜，小九九以更閑適的姿勢倚在石柱上，小嘴兒翕動：“你第一次見我，我讓你叫我什麽？”
她莞爾，笑意更深：“小九九。”
小九九插在褲袋裏的手略微收緊了些，無數小女生尊稱他為“99哥”，她猜到也不足為奇，再來：“我們家櫥櫃的第三個抽屜裝的是什麽？”
她唇角揚起的角度稍稍縮小，應他：“碟……是泡麵。”她及時糾正。
一旁的江子衿看不下去了，拉著她的手就想要與她一齊去上次的餐廳吃飯，上次他們在那裏度過了愉快的下午，他誰也沒告訴，就連江煜城也沒有，因為他知道時玖玖如今是柯以軒的女朋友，而江煜城讓他盡量少些去找她。那次，她還在餐廳掉了耳墜，他幫她找了許久，可惜沒有找到。後來，也就是時玖玖瀕臨崩潰的那次，他看到時玖玖並沒有耳洞，他很是想不通，可傭人sisi阿姨告訴他，女人沒有耳洞也可以掛耳墜，他便將這個事情拋到九霄雲外了。
縱然他有攻擊的矛，可她有防守的盾，外加一個壞事兒的“蠢萌大哥”，小九九淡然的神情稍變，蹙著小眉，他一時間語結。目光一瞥，掃到小萱萱的身影，隻見她搖晃著一朵小玫瑰一蹦一跳地上了車。
小九九像是重新啟動的小馬達，鏗鏘出聲：“我第一次遛鬆球，帶著它到哪兒拉粑粑？”
真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啊啊啊，媽媽他好惡心，不要理他了。”
小九九略微挑眉，一臉玩味兒地睨著眼前的她：“媽媽，你說過，你這輩子不會忘記的……呢。”話尾語氣一挑。
“家裏的衛生間？”她頓了十多秒，看小九九的臉色不變，她又出聲，“馬路上？最近工作比較忙，我記性有點不太好……”
“你、根、本、不、是、時、玖、玖。”小九九湊到她跟前，盯著她的眼，一字一頓道。
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有第三者在場，可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隻有他和她。
那是一個秘密——小九九初到時玖玖的公寓，被她當小長工使喚去遛狗，他初來乍到，並不懂鬆球的習慣，尤其是像便便這般私密性的習慣。那天，他帶著鬆球下樓，鬆球做了個不太尋常的動作，他估計著它是想便便了，可他看了一眼四周，沒找到合適的地方。不經意間一瞥，不遠處有一方綠土。小九九躡手躡腳牽著鬆球踏入，催著它在花圃裏解決，隨後，他摘來兩片綠葉，蓋上，作以掩護，便帶著鬆球大搖大擺地回了家。
回家之後，越想越內疚的他便在晚飯時分告知了時玖玖他的惡行，時玖玖並沒有訓他，反而是和他趁著月黑風高之際，拎著小鏟子灰溜溜地踏上了小萱萱家的後花園。他負責盯梢，她負責挖坑，將那一坨汙穢之物填埋，正當大功告成之際，做賊心虛的小九九被春末的小風兒一吹，猛地叫了一聲，同樣緊張的時玖玖被他一嚇，腳一歪，陷入了自己剛剛填埋的小坑裏。
自那以後，時玖玖踏上了一條黴運大道，先是掉了錢包，再是買菜忘了拎回來，饒都是小事，可時玖玖認為那是她的“奇恥大辱”。小九九便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口渴！”
“我是狗屎。小的在，您的白茶，給您吹吹……涼了，您慢用。”
“好累！”
“我是狗屎。小的給您揉揉肩，這力道兒行不？輕了重了您吱聲兒。”
“有蚊子！”
“我是狗屎。你們這些嗜血狂魔，有本事衝著我來！美麗善良大方賢惠的時西施豈是你們能吻的！”
小九九由“狗屎”勉強轉型為人，還是在一星期之後，時玖玖有多“記仇”，他最清楚不過。
而且，他跟時玖玖一齊經曆的事都是那樣的特別，每一件事彼此誰都不會忘記。
所以他篤定，此時玖玖絕非他的時玖玖。
她正想開口，卻被小九九伸出食指堵住唇。小九九湊到她耳畔，壓低聲音：“難不成你要解釋你是我媽媽的姐姐或妹妹，還是克隆人？我不是三歲小孩，別想騙我。記住了，以後不準再騙江子衿，否則我會讓我爺爺親手抓你。”
話音剛落，小九九一把拽住江子衿的小領帶，硬生生地將他拖走。而此時，江家司機的車正巧抵達，小九九一掌抵住江子衿的屁屁，“嗖”地一下，將他塞入車裏。
“鄭伯伯，開車。”小九九正襟危坐，神色自若道。
留在原地的她緩緩站起，望著消失在車河中的車影，噙著笑的臉霎時沉下。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她掏出來接起，聽不出什麽情緒的語氣。
“聞小姐您好，我是酒店前台，請問您的錢包是不是掉了？我看裏麵有張您的照片……”
她摸了摸包，果然不在，“麻煩了，應該是我的。”
“聞小姐客氣了，是位自稱時先生的男士拾到的，他現在在酒店大廳。”
“讓他等我。”
“沒，你不是在上課嗎？”時玖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實際上，她已經潸然。
“下課時間呀，在小超市等小萱萱買零食呢，想著給你打個電話，看看你在幹什麽。”
“晚詩呢，你不陪她，不怕她生氣？”時玖玖怕他聽出自己的情緒，故意逗他。
“我當小萱萱是我妹妹啊，誰讓你當時不給我生個妹妹，誒，我要是有個妹妹多好哇。”小九九感歎，頓了頓，他在那端唱了一句，“妹妹哇，我的小天使呀，你在何方……”
突然的，時玖玖胃裏翻江倒海，電話還來不及掛，她伏在馬桶上幹嘔起來，這一次，反應比以往要強烈百倍。
時玖玖喘著氣，擦了擦嘴巴，這才把手機從地板上撿起來。
那端，小九九戲謔的聲音，“哎喲時玖玖，你變身演技派啦，好啦好啦，不用這樣來討我歡心，我這輩子隻有跟江子衿混的命，我懂，好了，不跟你說了，我照顧我的小妹妹去了。差點忘了，麽麽，送你一個吻，別說我重色輕媽哦，我跟你可不一樣，哈哈。”
等小九九掛斷電話，時玖玖才敢哭出聲來，她兩手捂住小腹，輕輕地撫摸著：“寶貝，媽媽錯了，對不起。”
想起方才小九九的話，時玖玖不禁莞爾，她一邊撫著肚子裏的小寶貝，一邊輕柔出聲：“寶貝是小妹妹，聽到哥哥叫你，就想著應哥哥對不對？媽媽的貼心小棉襖，乖，媽媽一定讓你見到哥哥，是兩個哥哥哦，他們長得一模一樣，你指不定還認不出他們呢……”
時玖玖推門而出，時光正想帶她去見醫生，她連連後退：“時光，我不能傷害我的孩子。”
時玖玖狼狽逃出醫院，攔下出租車，她第一時間想要找柯以軒說清楚，可她給柯以軒打了很多個電話，他卻一直沒接。
因為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她很是頹然，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哪兒好，她不想回柯以軒的家，便跟司機說了她公寓的地址。
時玖玖剛啟門，卻發現玄關處有一雙皮鞋，她一怔，連忙往裏走。
浴室裏有動靜，她透過門縫一看——江煜城坐在凳子上，耐心地給鬆球洗澡。
鬆球渾身都是泡沫，懶洋洋地倚在它的專用浴缸裏，一臉愜意。時不時用大爪撓江煜城的手，還想把頭往他大腿上蹭，但江煜城一皺眉，它便灰溜溜地退了回去，整個身子侵在浴缸裏，兩隻前爪搭在浴缸的邊緣，頭耷拉著。這動作，跟他小主人如出一撤，小九九平時也是這麽泡澡的。
平素，鬆球最討厭洗澡，時玖玖都是強逼著它洗的，每次泡沫濺得到處都是。
其實，鬆球是個“落難王子”。七年前，江煜城帶著時玖玖出門散步，在公園的角落看到兩隻臘腸犬圍在一起，隱隱還聽到小狗的痛吟聲。饒是寵物狗，可時玖玖還有些怕，江煜城把她抱上公園的長椅上，讓她站在上麵，自己走到前方去，將那兩隻稍微大些的臘腸驅趕走。
當時的鬆球還很小，瘦瘦弱弱的，腿上還有傷，身上也很髒，江煜城也不避諱，一把將它摟在懷裏，跟摟時玖玖似的，很溫柔。隨後，江煜城便把它帶去了寵物醫院，包紮好腿，他才將它帶回家裏。鬆球那時候小，還不能洗澡，渾身臭烘烘的，他也不介意，每天拿奶瓶喂它，從來也不讓傭人幫忙。
當時的時玖玖便覺得，人不可貌相，他雖然外表強硬、冷傲，可他的心是柔軟的，是善良的。
難怪有一部分女性的擇偶標準是——找一個愛狗並且會做飯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毋容置疑，是個好男人，如他。
“汪汪！汪汪！”鬆球跟時玖玖打招呼。
江煜城回過頭來，才發現時玖玖站在門口，他連手也來不及擦，帶著泡沫便邁到她跟前。
兩人都沒說話，沉默……
時玖玖的心砰砰直跳，她不知道該不該說，方才她糾結了很久，但對上江煜城的眼，她一時間沒處躲藏。
其實，她不敢說，她怕他懷疑她，不信任她。可她還是決定說出口，她想好了一長段解釋，解釋孩子是她的，解釋她沒有跟柯以軒發生過關係，可當她真正出聲時，她的聲音是那麽的惴惴然。
“我懷孕了，是……”
她話音未落，江煜城伸出長臂將她攬入懷中，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是我的，我知道。”
*
中海聖英外國語小學下課前五分鍾，江子衿偷偷摸摸地玩著手機，看著屏幕他咯咯地發笑，引來小九九好幾個白眼。江子衿不以為然，衝小九九炫耀：“媽媽又約我今晚去吃飯飯哦，你要不要跟我們去？”
小九九蹙著小眉，回過頭來問他：“你什麽時候跟時玖玖出去吃過飯，我怎麽不知道。”
江子衿吐了吐舌頭，一副得意的樣子，見小九九漸變的臉色，他連忙從書桌下抽回腳，生怕他的英倫風小皮鞋又遭小九九那雙破球鞋的摧殘。他喃喃自語：“媽媽跟我最好，哼，換號碼也不告訴你。”
放學後，小九九單肩挎著他的小書包，嘴裏叼著他從花圃好不容易扒來的一根狗尾巴草，慢慢悠悠地晃到校門口。
走在前方的江子衿氣急敗壞，他跺了跺自己的小皮鞋，催著小九九：“你快點！”他說的是英文，因為這個時候路過的美妞兒太多，為了展示他的小海歸風範兒，他得洋氣些。
“那麽快幹啥喲，我還想去噓噓咧，擱哪兒等著大爺就行。”
可小九九不配合，還糅合各地方言來應他。小九九說話時，嘴上那根草隨著他小嘴翕動而上下抖動。
一小美妞兒路過，奶聲奶氣地問他：“99哥，這是什麽草呀？”
“保加利亞願望草。”
小美妞兒兩眼發直，接著奶聲奶氣：“99哥，99哥，可以給我嗎……”叫得更甜了。
“小意思，送你了，我幫你別在小辮兒上好不？”
小美妞兒白白的小臉蛋泛起兩朵小紅雲，等小九九給她別好後，她猛地在小九九的臉頰啵了兩口，飛快地奔出校門。
“你怎麽老騙女孩子？！”江子衿羨慕嫉妒恨的聲音。
小九九從書包裏掏出另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上把玩，他攤了攤手，無奈道：“這哪能叫騙啊，這就是善意的小謊言，老爸就是這麽哄時玖玖的。”
江子衿不理他，一轉頭，就看到時玖玖，他衝她招手：“媽媽，這裏，這裏呀！”
她走近，拉過江子衿的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下一秒就想撫摸小九九的臉蛋兒。
小九九先前嬉笑的臉頓時沉下，他神色肅穆，猛地拉回江子衿，他張開雙臂，將江子衿藏在他的身後。
小九九略微眯著眼，唇間吐出凜冽的空氣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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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九九拽英文的時候好酷的哇(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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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校門前,三人依舊僵持著。小九九將江子衿護在自己的身後，炯炯有神的瞳仁兒泛著精明的光芒，他睨著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無可諱言，她的外表跟時玖玖毫無區別,就跟自己和江子衿似的。更甚的是，她的聲音,她的腔調，也跟時玖玖沒有一丁點兒差別。可小九九斷定,她絕不是時玖玖。這樣一份篤定，源自小小的他的直覺。
江子衿聽到小九九說的話,當即反駁他,推開他就往她身上靠。以哥哥的身份，他微微嗬斥小九九：“江逸然你在說什麽？你怎麽不尊重媽媽？”小家夥說的是英文，他一生氣嘴裏就吐出一連串小字母。
一瞬間，自家大哥就躥到了敵方陣營，小小的他便成了孤膽英雄，即將獨身作戰。可作為一個實打實的江家爺們兒，畏懼？笑話。自幼他爹江煜城便教育之，若是遇見壞人，無論處於什麽樣的境地，首先得鎮定，其次便是不動聲色，讓對方窺探不得你的心思，你才能攻其不備出其不意，贏之。
小九九一臉玩味地揉搓著狗尾巴草的小花兒，頓了頓，他將殘破的小草掛著自己的耳朵上，倚在校門的石柱上，他單手插在褲袋裏，另一手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直視著跟前的一大一小。
先是出言不遜，緊接著又擺出這“*|絲樣”，江子衿氣急敗壞，倒在她的懷裏，連連跺著他的英倫風小皮鞋。
“媽媽，你看他，一點兒也不乖，我們不要理他了，我們去吃飯，晚上我告訴爸爸，讓爸爸好好修理他！”
她莞爾，目光似水，揉了揉江子衿的卷毛兒，她柔聲道：“子衿乖，不要凶弟弟，你是哥哥，去哪兒都得帶著弟弟，知道嗎？”
“我知道了，媽媽。”
江子衿乖巧地頷首，自從跟時玖玖相認之後，小小的他感受到了時玖玖對他無微不至的愛，甚至可以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他為當初對時玖玖的不敬而懊悔，所以在那以後，他對時玖玖的順從程度甚至比對江煜城的要更高。
轉過頭來，江子衿對小九九正色道：“快點過來跟媽媽道歉。”
裝，繼續裝！小九九在心裏揶揄她。
小九九佯裝無聊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目光掃到自己略微泛舊的球鞋，這是時玖玖給他買的阿迪達斯的打折款，過去的，對，過去。噌，小九九腦海裏的智慧小燈泡驀地通電、點亮。但他麵上還是淡然如水，噙著不深不淺的笑，學的就是他老爹在名利場上的模樣。
雙手插兜，小九九以更閑適的姿勢倚在石柱上，小嘴兒翕動：“你第一次見我，我讓你叫我什麽？”
她莞爾，笑意更深：“小九九。”
小九九插在褲袋裏的手略微收緊了些，無數小女生尊稱他為“99哥”，她猜到也不足為奇，再來：“我們家櫥櫃的第三個抽屜裝的是什麽？”
她唇角揚起的角度稍稍縮小，應他：“碟……是泡麵。”她及時糾正。
一旁的江子衿看不下去了，拉著她的手就想要與她一齊去上次的餐廳吃飯，上次他們在那裏度過了愉快的下午，他誰也沒告訴，就連江煜城也沒有，因為他知道時玖玖如今是柯以軒的女朋友，而江煜城讓他盡量少些去找她。那次，她還在餐廳掉了耳墜，他幫她找了許久，可惜沒有找到。後來，也就是時玖玖瀕臨崩潰的那次，他看到時玖玖並沒有耳洞，他很是想不通，可傭人sisi阿姨告訴他，女人沒有耳洞也可以掛耳墜，他便將這個事情拋到九霄雲外了。
縱然他有攻擊的矛，可她有防守的盾，外加一個壞事兒的“蠢萌大哥”，小九九淡然的神情稍變，蹙著小眉，他一時間語結。目光一瞥，掃到小萱萱的身影，隻見她搖晃著一朵小玫瑰一蹦一跳地上了車。
小九九像是重新啟動的小馬達，鏗鏘出聲：“我第一次遛鬆球，帶著它到哪兒拉粑粑？”
真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啊啊啊，媽媽他好惡心，不要理他了。”
小九九略微挑眉，一臉玩味兒地睨著眼前的她：“媽媽，你說過，你這輩子不會忘記的……呢。”話尾語氣一挑。
“家裏的衛生間？”她頓了十多秒，看小九九的臉色不變，她又出聲，“馬路上？最近工作比較忙，我記性有點不太好……”
“你、根、本、不、是、時、玖、玖。”小九九湊到她跟前，盯著她的眼，一字一頓道。
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有第三者在場，可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隻有他和她。
那是一個秘密——小九九初到時玖玖的公寓，被她當小長工使喚去遛狗，他初來乍到，並不懂鬆球的習慣，尤其是像便便這般私密性的習慣。那天，他帶著鬆球下樓，鬆球做了個不太尋常的動作，他估計著它是想便便了，可他看了一眼四周，沒找到合適的地方。不經意間一瞥，不遠處有一方綠土。小九九躡手躡腳牽著鬆球踏入，催著它在花圃裏解決，隨後，他摘來兩片綠葉，蓋上，作以掩護，便帶著鬆球大搖大擺地回了家。
回家之後，越想越內疚的他便在晚飯時分告知了時玖玖他的惡行，時玖玖並沒有訓他，反而是和他趁著月黑風高之際，拎著小鏟子灰溜溜地踏上了小萱萱家的後花園。他負責盯梢，她負責挖坑，將那一坨汙穢之物填埋，正當大功告成之際，做賊心虛的小九九被春末的小風兒一吹，猛地叫了一聲，同樣緊張的時玖玖被他一嚇，腳一歪，陷入了自己剛剛填埋的小坑裏。
自那以後，時玖玖踏上了一條黴運大道，先是掉了錢包，再是買菜忘了拎回來，饒都是小事，可時玖玖認為那是她的“奇恥大辱”。小九九便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口渴！”
“我是狗屎。小的在，您的白茶，給您吹吹……涼了，您慢用。”
“好累！”
“我是狗屎。小的給您揉揉肩，這力道兒行不？輕了重了您吱聲兒。”
“有蚊子！”
“我是狗屎。你們這些嗜血狂魔，有本事衝著我來！美麗善良大方賢惠的時西施豈是你們能吻的！”
小九九由“狗屎”勉強轉型為人，還是在一星期之後，時玖玖有多“記仇”，他最清楚不過。
而且，他跟時玖玖一齊經曆的事都是那樣的特別，每一件事彼此誰都不會忘記。
所以他篤定，此時玖玖絕非他的時玖玖。
她正想開口，卻被小九九伸出食指堵住唇。小九九湊到她耳畔，壓低聲音：“難不成你要解釋你是我媽媽的姐姐或妹妹，還是克隆人？我不是三歲小孩，別想騙我。記住了，以後不準再騙江子衿，否則我會讓我爺爺親手抓你。”
話音剛落，小九九一把拽住江子衿的小領帶，硬生生地將他拖走。而此時，江家司機的車正巧抵達，小九九一掌抵住江子衿的屁屁，“嗖”地一下，將他塞入車裏。
“鄭伯伯，開車。”小九九正襟危坐，神色自若道。
留在原地的她緩緩站起，望著消失在車河中的車影，噙著笑的臉霎時沉下。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她掏出來接起，聽不出什麽情緒的語氣。
“聞小姐您好，我是酒店前台，請問您的錢包是不是掉了？我看裏麵有張您的照片……”
她摸了摸包，果然不在，“麻煩了，應該是我的。”
“聞小姐客氣了，是位自稱時先生的男士拾到的，他現在在酒店大廳。”
“讓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