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偉強合不上嘴巴了,眼珠子都快從眼窩裏掉出來,那女人太熟悉了,尤其是她的穿著,難道是——她?!


    白偉強越想要看清楚,那女人卻越朝暗的地方飄,終於,那女人伸出一條胳膊指向白偉強。白偉強再也經受不住這種恐怖,他用最快的速度抬起手,將自己的脖子與繩套脫離,雙腳落地時,由於腳步不穩而摔坐在了地上。


    “強哥,你怎麽了?!”是攝影師的聲音,攝影師始終被蒙在鼓裏。


    白偉強失控了,雖然這是我和廖漢龍很想看到的一幕,那是因為他的失控代表著某種心虛,代表了某種秘密被揭穿的恐懼與心慌,但他的失控表現得太過強烈了,是我和廖漢龍絕沒有意料到的,這一點我可以發誓。


    白偉強坐在地上不超過一秒鍾,他如同電擊般不知怎麽就躥了起來,接下去發生的事情更加匪夷所思。白偉強摔倒的一刻,把腳下的小木箱偶然踢到了陽台圍欄邊上,小木箱也倒了,但還是被白偉強發現了,他接下去做出的動作不但快而且都是出自本能,絲毫沒有經過大腦思考,那是因為白偉強太害怕了,隻是想盡早離開陽台,哪怕提前一秒鍾也好。


    他抬起了一條腿,我沒看清是哪一條,估計是右腿,他的腳尖踩在了翻倒的木箱上,小木箱方方正正,無論立著、倒著都很結實,因為要經得住兩個人的體重,所以劇組的工作人員提前加固過這個道具。


    白偉強的腳沒有完全落在小木箱上,而是用腳尖一點小木箱,依靠他多年習武留下的好身手,他的身體就快速騰空而起,他的一條手臂也沒閑著,手按在了陽台圍欄上,腳尖和手臂的力道結合在一處,使得白偉強的身體跳得更高,然後,一個漂亮的跨越護欄的動作,完美的弧線就如同跳鞍馬,白偉強就這麽跨越了陽台圍欄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和廖漢龍還有攝影師,包括躲在黑暗裏的那個女人,我們四個人愣了好久,都沒有意識到眼前發生的一幕意味著什麽,直到我們聽見樓下傳來驚呼聲,我才反應過來,急忙靠近陽台圍欄,雙手死死握住圍欄把頭探下去。我看見了白偉強,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堅硬的山地上,身下早已是鮮血淋漓了。


    廖漢龍和攝影師隨後也跑過來,廖漢龍低吼了一聲:“天!怎麽會是這樣!”而後他就對著攝影師大喊,“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後來發生的事情,很多喜歡電視劇的觀眾依然記憶猶新吧?還記得在白偉強的葬禮上,主持人念出的那最後一句話嗎?主持人用感人肺腑的發顫的語調念道:


    “白偉強先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藝術家,他把自己的一切,把自己至高無上的演技,甚至把自己的寶貴生命都毫無保留地獻給了影視事業、獻給了喜歡他的觀眾,獻給了即將播出的遺作《商海沉浮》。”


    白偉強的死是意外還是自殺?很長一段時間,成為了媒體與觀眾長時間熱議的話題。


    但不出我的所料,死亡這種重磅消息始終都是那些娛樂記者和八卦民眾最喜歡的題材,幾乎所有的娛樂雜誌和報紙都在頭版頭條報道了白偉強死亡的經過以及相關消息,但卻沒有哪一家媒體能夠給白偉強的死因下一個權威的結論。


    多年前由白偉強主演但不賣座的電影也複活了,一時間卷起紀念白偉強的浪潮,鋪天蓋地,轟動非常。


    白偉強死亡後的第十天,也就是周末晚上9點的黃金時段,電視台重新播出電視劇集《商海沉浮》,這一次是連續播出,劇集也經過了全新的剪輯。


    《商海沉浮》之前播出時,最高的收視率沒有超過17%,而這一次重新播出,收視率一下子就飆升到54%。連續播出到最後一集,也就是劇中主人公吊死的那一集,竟然創下了電視台播放電視劇有史以來的最高記錄——72%!


    這刷新了電視劇集的收視率神話,不但擊垮了《超美歌喉》這樣粗製濫造的娛樂節目,這個恐怖的數字甚至可以與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的收視率相匹敵,外地的電視台聞風而動,各家電視台都希望爭奪到第一手重播的權利。


    電視台發了大財,把廖漢龍聘請到了台裏並且給予廖漢龍金牌製作人的稱號,而我,隨著劇集的播出,我這個沒名氣的小編劇也成為了眾多觀眾茶餘飯後議論的話題,很多攝製組紛紛給我打來電話,當然也有不少出版社的編輯向我約稿寫小說、寫自傳,那些之前就聯係不上的所謂朋友也都全麵複蘇了,似乎我一下子成了香餑餑、搖錢樹,那種火爆的勁頭讓我好似天天在做夢。


    廖漢龍的公司也起死回生,偉強影視公司的老板都死了,所以公司依舊回到了廖漢龍手裏,廖漢龍又成了老板,公司的名字也改了回來。不可否認,似乎我們所得到的好處,都與白偉強的死有著直接的關係。


    《商海沉浮》播出之後餘溫未褪,電視台的領導馬上做出決定,新一輪重播該劇,而且還特意安排了一個重播首映式。


    “重播”還“首映”這聽起來未免太過滑稽,這一晚《商海沉浮》的所有劇組人員齊齊到場,當然,我也在內,我和廖漢龍被迫侃侃而談拍攝該劇的種種趣事,而後又緬懷了一下影視前輩白偉強的死,無論是我還是廖漢龍,笑容和成功的背後都是陰暗的沉重,誰都沒有舉杯慶祝的心情。


    這部劇集我完完全全地看了兩遍,無論從拍攝手法還是演員的表演上看,它都堪稱是一部相當精彩並且發人深省的電視連續劇。我絕不是自吹自擂,而是用相當專業的眼光去評判的,也不隻我一個人這樣說。


    或許有人會問,為什麽該劇在沒有發生人命之前沒有好評,我隻能說,那是因為好片子常有,但不夠受人關注。


    當然,也有很多人開始推測白偉強的死,他的死太過戲劇性,雖然有警方的介入,但警方也沒能查出所謂的死亡的真相,或許,白偉強的死根本就沒有真相,一切細節隻能推測。


    一些影評人在看完劇集之後是這樣推測的:白偉強的表演過於投入了,《商海沉浮》裏的那種演法其實挺危險,但作為一個熱衷於表演事業的藝術家,那種近乎瘋狂的真摯演技才是藝術家畢生的追求,白偉強使這種最真摯、最優秀的演技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之所以白偉強會在整部影片即將殺青之後,也就是拍攝完最後一個鏡頭之後跳下陽台死掉了,這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自殺,因為白偉強已經完全融入了該劇,把自己當成了故事中的角色而無法自拔,片子殺青就意味著結束,所以白偉強一時間忍受不了結束帶來的失落與空虛,以至於在恍惚之間自殺了。


    還有人補充說:白偉強在拍攝該劇的時候由於過於投入,身體如同得了絕症一樣消瘦得不成樣子,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雖然劇組工作人員試圖勸慰他多休息,但白偉強不聽,大概他已經被劇中的主人公操縱了,從而無法自拔。


    白偉強的女助理提出了有價值的佐證:拍戲間隙休息的時候,她發現白偉強躺在床上,有時候一覺醒來靠自己的力量都起不了床,他太辛苦太疲憊了,而且飯量急劇減少,失眠的時候他就會大把地吃安眠藥,而拍戲中累了,他又會大量的飲用濃咖啡。就在前往靠山別墅拍最後一個鏡頭的時候,女助理曾提出給白偉強買一份快餐墊墊肚子,而白偉強卻說:“不用了,最後一場戲了,吃不吃都無所謂了。”這種話現在聽起來,確實很不吉利,也不知道是白偉強故意這麽說還是無意識地隨便應對。


    我經常回想起白偉強摔死的那天晚上,攝影師通知了救護車,女助理也報了警,由於這裏距離市區太遠,救護車過了20多分鍾才趕到。等待的這段時間我們跑下樓去看白偉強,廖漢龍蹲下身子去摸白偉強的呼吸,氣息很微弱,但還沒有當場死亡。


    陽台距離地麵不太高,但也有六七米左右的距離,最可怕的是地麵並不是平的,而是坑窪不平的山地,白偉強的頭剛好碰到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傷勢非常嚴重。


    有人提議說把白偉強抬進別墅,但有人立刻反對,萬一肋骨斷裂,我們沒有經驗的拖拽很容易令碎骨刺穿內髒,造成更可怕的後果,這樣一說,就沒有人敢動手相救了。萬一出現什麽問題,誰又能負得起這個重大責任呢?女助理從別墅裏抱來了一床被子,蓋在了白偉強身上,這是我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救助工作了。


    警車和救護車幾乎同時趕到,醫生很努力地救治,但白偉強還是在去醫院的中途就咽氣了。警察進入別墅開始調查,雖然各個方麵都檢查得很到位,卻仍沒能查出個所以然來。這並不奇怪,因為本來就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主角都死了,殺青的慶功宴也隻能不了了之,靠山別墅暫時交給了白偉強生前的女助理看守,我和廖漢龍以及所有拍攝人員回到電影廠,交還了拍攝設備之後就遣散了劇組的所有工作人員。


    最後,車裏隻剩下我、廖漢龍和小姑娘三個人,廖漢龍緩慢地開著車子,在馬路上消磨時間,最後車子停在了隨心所欲咖啡吧門口,我們三個一起下了車,坐在空蕩蕩的咖啡吧裏,每個人的身體都哆嗦起來。


    “有……有酒嗎?”廖漢龍問小姑娘。


    “有,等一下。”


    小姑娘從廚房裏取出一瓶洋酒,並且帶來三個杯子,倒了酒之後,每個人都幹了一大杯,這下子身上才不發抖了,心裏也熱乎起來。


    “我真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我顫抖著聲音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人都死了,誰錯誰對還重要嗎?”廖漢龍自己又倒了一杯吞下去。


    “不,你們不要自責,”小姑娘說,“白偉強有這樣的結局並不能完全怪罪我們……”


    “這話怎麽講?”我和廖漢龍看向她,我們需要找到某一個話題,平衡一下心理上的愧疚感。


    “你們想一想,假如白偉強沒做過虧心事,他看見我假扮的那個女人,能那麽害怕嗎?”


    “是啊,”廖漢龍放下杯子,“她說得對,白偉強最近那種神不守舍的樣子,就是做了虧心事的表現,我們隻是想讓小姑娘假扮成那女的去詐一詐白偉強,結果我們成功了,白偉強嚇成那副樣子,他的死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跟我們三個沒有直接關係。”


    “即便有也是間接的。”小姑娘也說。


    “可是我不明白,”我問出心中的困惑,“白偉強為什麽要跳樓自殺呢?即便他殺害了那女人?”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廖漢龍說。


    “你們說,會不會是鬼魂在作怪,是鬼魂把白偉強從陽台上推下去的?”小姑娘的話令談話的氣氛瞬間詭異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報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的人早晚都會受到報應的!”


    “假如真有鬼魂的存在,”我說,“是瑪蓮娜的鬼魂懲罰了白偉強,那麽我們就是無辜的了,對嗎?”


    “對,”廖漢龍回答,“我們本來就是無辜的。”


    “我們真的無辜嗎?”我又喝下一大口酒。


    ……


    我真的無辜嗎?


    反正,事後我個人很愧疚,非常非常愧疚,我多麽希望白偉強的死是瑪蓮娜的鬼魂在作怪,回家的路上我在心裏這樣祈禱,躺在床上,過了很久我才睡過去。這一夜,我沒有夢到瑪蓮娜,而且在第二天、第三天的夜裏我都沒再夢到她,瑪蓮娜仿佛從我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


    平靜了之後我還是會想到白偉強的死,因為我很想找到另一種解釋,另一種合乎情理的解釋。


    我的思緒回到了在靠山別墅的那天晚上,場景還曆曆在目,一隻大燈、攝影機、晾衣架上麵垂下來的繩套和陽台地板上的那個小木箱,這些都是別墅裏麵原來沒有的東西。


    而後我把白偉強抱起來掛在繩套上,他不會產生窒息感,當然也不可能舒服。這個時候,小姑娘穿著瑪蓮娜生前最喜歡穿的衣服從某一間屋子裏麵走出來。白偉強並不知道,二層樓裏還有這麽一個要命的女人。


    小姑娘的身材與瑪蓮娜的身材相差挺大的,但廖漢龍適時調暗了大燈的光線,那是一種似有似無的光線,這種光是我和廖漢龍提前預謀好的,這一點我承認。小姑娘故意很僵硬地移動,在朦朧的光線下是很難看清她的麵目的。


    白偉強的脖子掛在繩套上,他應該也有些缺氧,人要是缺氧了肯定雙眼發花,再加上光線太暗,白偉強就把遠處的小姑娘當成了瑪蓮娜的鬼魂,這倒是不奇怪。


    如果瑪蓮娜的死與白偉強沒有直接關係,當白偉強看到瑪蓮娜的鬼魂出現,他害怕是很合理的,但絕不至於表現得那麽強烈,他可以大聲吼叫用來驅散鬼魂,獲得其他在場的人的注意和幫助,而白偉強卻沒有這麽做,那是因為他心裏本來就有鬼。


    有人說,世間根本就沒有鬼神,那都是人的心魔在作祟,這話用在白偉強的身上就更貼切了。


    白偉強心中有鬼所以他沒有發出聲音吸引在場的人注意,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逃跑也是一個人遇到危險時的第一本能,但白偉強朝哪裏跑呢?


    朝別墅裏麵跑不可能,那裏正有鬼魂堵著道路,白偉強隻能朝相反的方向逃。可這裏是二層樓別墅,別墅的高度比普通居民樓高出很多,雖是二樓,但從這裏跳下去必然凶多吉少,況且別墅是白偉強自己的,這裏的情況他不可能不熟悉,跳下去隻有死路一條。可他為什麽還要選擇跳下去呢?


    這隻能用巧合來定義了,因為那確實是一種巧合,一種意外,但發生意外也需要很多因素共同發揮作用,隻有這樣才能觸發意外的發生。


    還記得在攝影棚裏麵搭建出來的那個陽台布景嗎?那個時候為了拍攝方便,我們就在地麵上搭建出了一個陽台來,攝影機擺在陽台對麵的空地上,攝影師就站在那裏進行拍攝。


    當時兩盞大燈都照著陽台,陽台那裏被照得相當明亮,我曾經把那裏形容成一座小舞台,站在陽台裏朝對麵看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見攝影機鏡頭在哪裏。這一點,與在真正的別墅二樓拍實景非常類似,所以這就成為致死白偉強的第一個巧合。


    那麽第二個巧合是什麽?那就是我們從攝影棚帶來的那個重要的道具小木箱。在攝影棚裏拍攝的時候,白偉強為了展示一下自己矯健的身姿,曾經踩著小木箱從陽台圍欄上跳過去,當時他跟瑪蓮娜的關係還沒有破裂,而且白偉強有著不止一次從陽台圍欄上翻過去的經曆。


    第三個巧合就是燈光,《鏡像殺人》的故事裏有月光,朦朧的月光能令人麻痹心智,這一點不是我說的,因為據公安部門統計,很多案件都是在這種有月光的夜晚發生的,這是一個事實沒必要去考證。


    第四個巧合就是疲憊與失眠。白偉強非常非常累是真的,人太累了意識就不那麽清晰了,容易驚恐也容易產生幻覺,從而做出欠考慮的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或許還有別的更多的巧合在那一晚同時發生了,但我也隻能整合出這四點來,起碼這四點是有足夠說服力的巧合。


    就這樣,在那一個沒有月亮的黑沉沉的夜裏,白偉強看到了陰影裏驚恐的一幕,那是被自己害死的女人的惡靈來找他索命來了,他必須跑,本能地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他選擇了與鬼魂相反的方向,當他轉頭看向陽台外麵,黑沉沉的什麽也看不見,於是就在這一秒調出了白偉強先前的記憶,也就是在攝影棚拍攝期間的那段記憶。


    還沒來得及細想,腳下就出現了那個小木箱,白偉強意識裏認為這個工具可以幫助他逃跑。剛剛從繩套裏麵掙脫出來,身體本來就虛弱的白偉強必定頭昏腦漲,意識也很模糊,由於從地上站起來過猛,雙眼肯定冒金星了,他的一隻腳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踩在了小木箱上,一條手臂就按在陽台圍欄上。我估計,白偉強肯定忘記了外麵的世界是山地,他一定認為外麵是平坦的攝影棚的空地,隻要跨越過去,雙腳便會立刻踩在平地上,他就能夠遠離鬼魂從而順利脫身了。


    當白偉強躍出陽台並且沒有踩到什麽之後,這一刻他肯定及時反應了過來,可即便他終於意識到這裏是真正的別墅,下麵是凹凸不平的山地,可惜一切都為時已晚了。


    這就是諸多巧合導致的可怕後果,但這些巧合也過於巧合了,是否因為瑪蓮娜在天有靈,起到了某種推波助瀾的作用,這還真不好說。


    尾  聲


    為了避免回憶起樓下的瑪蓮娜,我從原來的地方搬了出去,暫時住進了隨心所欲咖啡吧裏,是的,我跟隨心所欲咖啡吧的老板好了,小姑娘比我小很多,但她似乎很愛我,百依百順的那種。我在咖啡吧裏終於可以隨心所欲了,我就這麽迷迷糊糊地收獲了屬於自己的愛情。


    咖啡吧的顧客依舊不太多,有時候安靜得就像這座城市的世外桃源,安靜對我最有利,正好適合我潛心寫作。


    漢龍影視公司還在對麵的寫字樓裏,廖漢龍現在忙得不能再忙了,但他仍會抽空來咖啡吧跟我聊幾句,他告訴我,現在他接替了電視台王總監的職務,手裏麵有很多拍攝項目,他提議讓我進他的公司跟著他幹,但被我婉言拒絕了。我說我更喜歡灑脫和隨性的生活狀態,廖漢龍還是挺了解我的,就沒有強求。


    在隨心所欲的日子裏,我把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情都融匯進了我正在寫的這部小說中,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小說中的兩個和我發生過關係的女人我都沒用她們的真實姓名,這兩個女人,一個是曾經我迷戀過的瑪蓮娜,另一個是現在陪伴在我身邊的小姑娘,這部帶有回憶性質的小說,名字就叫作《誰在導演死亡》。


    整個故事中唯獨有一個問題我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去交代,困惑該用哪一種手法把它寫出來,讓讀者看明白。究竟是用猜測的手法還是略過去幹脆不在文章中提及了,這是《誰在導演死亡》這本書的最大難點,起碼我自己這樣認為,好在書還沒有寫到那個部分,但願我寫著寫著就能產生突發的靈感,從而把那個地方處理得當。


    就在《誰在導演死亡》這本書即將觸及那個令我困惑多時的橋段時,一天夜裏,廖漢龍來咖啡吧見我,從他的話中,我終於得到了困擾我很久的答案,那就是,瑪蓮娜的死亡真相。


    廖漢龍認識的朋友多,現在他混跡於電視台,耳目和消息無限大的擴展了,不知是從什麽渠道,他打聽出了一個公安局內部的消息,內部消息是:據說前不久有個男人去公安局自首,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偉強生前的那名曾消失過一段時間的男助理。


    他告訴警方,《商海沉浮》那部電視劇裏麵的女主角是他殺的,警方根據嫌疑人的口供進行調查,結果發現,在瑪蓮娜家裏遺留下來的可疑男人的指紋和腳印等信息確實與男助理相同。因為瑪蓮娜與白偉強關係曖昧,警方懷疑,女人的死是否是白偉強主使男助理所為?


    男助理否定了警方的猜測,因為白偉強現在已經死了,男助理沒必要把事情全部扛下來,而且據男助理說,他之所以來公安局自首,完全出於自己的內疚心理。


    他殺了一個女人,本以為可以替白偉強減輕一些情感負擔,卻沒想到自己的過激行為沒有幫助白偉強脫困,白偉強還是死掉了,所以他沒辦法繼續隱藏那件事情,想來想去還是來公安局自首了,畢竟自首才是正道。


    經過簡單的審問,嫌疑人說出了事件的前因後果,整個事件是這樣的:男助理是個孤兒,從小受到白偉強的照顧,他喜歡白偉強的戲,也崇敬白偉強的人品,他甚至把白偉強當成了自己的父親那樣崇拜和敬仰。男助理很年輕,以前隻是劇組裏的一個小雜工,因其做事謹慎認真,終於被白偉強招致身邊成了貼身助理。他非常珍惜這個機會,而且設身處地地為白偉強著想,為白偉強處理瑣碎的事務,從而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拍戲上麵。


    男助理工作了沒多久,白偉強的演藝事業就開始下滑,然後白偉強接手拍攝《商海沉浮》這部轉型之作,男助理協調劇組和演員兩方麵的工作很盡職,工作也沒有出現過紕漏,白偉強也十分滿意。


    但不久之後,瑪蓮娜與白偉強發生了曖昧關係,很多內部的事情白偉強都交由瑪蓮娜完成,而男助理的工作卻越來越少,所以他開始擔心,擔心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會被瑪蓮娜搶了去。男助理的擔心並不多餘,因為瑪蓮娜畢竟是女人,而且還是個聰明並且漂亮的女人,她把白偉強伺候得服服帖帖,使得男助理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


    男助理也是個聰明人,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必須為了自己今後的事業做些什麽,於是當瑪蓮娜不在白偉強身邊的時候,他就會故意挑撥二人的關係。不知那種挑撥是奏效了,或是別的原因,白偉強與瑪蓮娜之間產生了不愉快,當然這裏不隻是男助理一個人起到的作用。


    白偉強逐漸對瑪蓮娜厭煩了,但瑪蓮娜也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好不容易傍到了白偉強這樣的一個大人物,她怎麽可能輕易放手呢?


    不管怎麽說,白偉強也不是一個冷血的男人,他不忍心與跟自己發生過關係的女人一刀兩斷,於是就暗中對男助理說,是否可以讓男助理把自己的位置讓給瑪蓮娜,雖然他對瑪蓮娜的欲望沒有那麽強烈了,但瑪蓮娜對他的好他還是記著的。


    男助理一聽這話,心就涼了一半,沒想到自己本來是想讓白偉強把瑪蓮娜踢出局,到頭來卻加速了自己失業的進程,他後悔不迭,但事已至此。


    那段時間瑪蓮娜的戲已經拍完了,她也沒有去劇組伺候白偉強,失去女人關愛的白偉強又開始懷念瑪蓮娜了,於是讓男助理去瑪蓮娜的家裏看一看。


    等當天的戲拍完之後,男助理送白偉強回了家,就一個人驅車去找瑪蓮娜。到了門口,他敲門,正在家裏借酒消愁的瑪蓮娜醉醺醺的打開房門,一看到是白偉強的男助理,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複雜。


    男助理當然沒有把白偉強想讓瑪蓮娜做自己貼身助理的事情告訴她,男助理的口氣卻是很強硬,說了很多刻薄並且傷女人心的話,為的是讓瑪蓮娜知難而退。


    但是,瑪蓮娜不可能知難而退,她為了借機威脅白偉強,自己跑進臥室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枚刀片,揚言說,要是白偉強不娶她,不給她一個交代,她就自殺,死給白偉強看,讓他一輩子都活在內疚裏。


    男助理心裏一動,他是多麽希望瑪蓮娜就這麽自殺算了,那樣的話,自己的飯碗不但可以保住,而且依舊可以留在白偉強身邊工作。要知道,在一個大明星的身邊工作,飛黃騰達的機會要比窩在家裏多得多,是個人就能明白這樣的道理,所以,男助理最終做出那樣的事情還是為了生存,為了可以活得更好一點兒。


    一個人為了讓自己生活得好一點兒而去傷害別人,想一想真是可悲,實則也更無奈。


    瑪蓮娜不可能真的割腕自殺,她拿出刀片是為了嚇唬男助理,她本以為男助理年輕,還是個孩子,她表演性質的自殺會被男助理添油加醋地傳到白偉強的耳朵裏,從而使白偉強改變之前對自己的看法和態度。可惜女人有時候想的就是過於簡單,尤其是對待情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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