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在給自己找借口,還是在幫他開脫,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


    白沭北英俊的五官有層冷硬的弧度,他手肘搭在膝蓋上,身上的襯衫被那片血紅破壞了美感,可是整個人卻有一股說不出的俊美。顧安寧知道這不是當初與自己相愛的那個白沭北了,她昏睡了這麽多年,她沒有變,可是他不會還站在原地等著。


    感情再深,也敵不過時光折騰。


    白沭北喉結動了動,轉過頭:“安寧,我——”


    他的話還沒說話,就被突然衝上來的一個白色身影給狠狠抓住了襯衫前襟,接著是嘴角挨了一下,那力道太狠,一股鐵鏽味在口腔回蕩。


    白沭北看了眼對麵怒不可遏的高赫,第一次沒有冷眼反駁。


    高赫卻意難平,尤其看到他身旁披了他軍裝外套的顧安寧,腦子好像不受控製地燃起一團火。一把扯住他有些淩亂的襯衫吼道:“你還有臉坐在這裏?”


    白沭北比高赫微微高出一些,他沉默地看了高赫一會,薄唇微動:“我老婆在急救,我為什麽不能在這?”


    “老婆?”高赫冷笑著,清俊的麵容淨是諷刺之意,“你把她當老婆還是保姆,你自己不清楚?”


    白沭北身後的顧安寧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高赫:“高赫,你怎麽能,這麽說他。”


    “那該怎麽說?”高赫語氣不善,連帶著對顧安寧都生出一股莫名地敵意,“你以為眼前的,還是那個你自認正直剛毅的白沭北,他不過是個無恥小人,利用一個女人對孩子的愛肆意傷害她的卑鄙偽君子。”


    顧安寧更加震驚了,這些事白沭北怎麽可能做的出來,她認識他這麽久了,難道還不了解他?


    白沭北卻一個字都沒反駁,心裏也在一遍遍問自己,以前那個正直的、光明磊落的白沭北去了哪裏?


    或者他的陽光給了別人,而內心那些壓抑的、陰暗的東西,全都給了林晚秋。他曾經討厭她,覺得她褻瀆了“母親”這個神聖的詞匯,甚至想著羞辱她。


    可是——


    白沭北安靜地站在那裏,臉上的傷口卻沒能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別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隻有他身後的顧安寧看到了他另一隻手的指尖在發抖-


    急救室的門適時打開,主治醫生和一個護士打扮的人走了出來,白沭北和高赫一起上前,高赫焦急地詢問:“怎麽樣了?”


    主治醫生很年輕,摘了口罩露出清秀的五官,她皺著眉頭看了眼高赫,又看了眼白沭北,烏黑的眸子裏似乎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大人沒事了。”


    白沭北靜了靜,聲音低啞:“孩子——”


    那醫生看了他一眼,嘴角竟有些諷刺:“大人和孩子要是隻能保一個,不知道白大隊會怎麽選?”


    白沭北眉心緊了緊,他能感覺道這醫生對自己的敵意,可是他確定沒得罪過對方,而且林晚秋似乎也不認識她。


    那醫生和高赫低頭說了句什麽,隨後高赫就進了手術室。白沭北抬腳想進去,卻被那醫生攔住了:“不好意思,病人情緒很低落,她不想見你。”


    白沭北一怔,臉上的寒意好像能凍死人:“什麽意思?”


    那醫生嘴角露出甜甜的梨渦,聳了聳肩膀:“白隊別動氣,要是還有一點良心,這時候就別進去刺激晚秋了。對了,晚秋有句話要我轉告你。”


    白沭北呼吸一窒,薄唇抿的很緊,許久才問:“什麽。”


    “她要離婚,希望你能成全她。”


    ☆、43玩火


    白沭北整個人僵在原地,腦子頃刻間白光一片,他沒料到林晚秋醒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而且她連見都不想見他?!


    他知道她會生氣,也知道她肯定怨他,這次他終究是做錯了,可是這一切他都可以解釋的。


    看著麵前有些挑釁的女醫生,白沭北可以猜到一些其中的緣由。她應該和高赫關係不錯,否則不會對自己有莫名其妙的敵意。


    他沒時間多想,隻冷淡地吐出一句話:“不可能,我要見她。”


    他似乎鎮定極了,高挑的身形越過那個莫名其妙的女醫生就想往手術室的方向走,心裏卻早就亂作一團,要是孩子沒有了,林晚秋一定很傷心,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呆著。


    想到她此刻的狀況,他的心疼的厲害。


    那個女醫生一步跨到他麵前,明明個子並不大,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淩厲氣勢:“你到現在還是這麽自私啊,都說了她情緒不穩定,你還要刺激她。”


    白沭北皺著眉頭,臉色發青,他的出現怎麽就刺激林晚秋了?


    顧安寧站在他不遠處,也忍不住勸他:“沭北,你先……休息,讓林小姐,冷靜一下。”


    她費勁的說著,眼神一直盯著他寬厚的肩背,白沭北寒著臉和那個醫生對峙,片刻後還是轉身離開了。


    可他沒回病房,顧安寧見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大步流星地往電梯那裏走,攥著軍裝外套的手指緊了緊,還是抬腳跟了上去。


    她一路小跑,氣喘籲籲的,好不容易趕上他的步伐進了電梯,可是這男人一直陰沉著顏色,臉上蒼白毫無血色,卻能讓人無端的生出幾分懼意。連電梯裏的其他人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駭人氣息,頻頻側目。


    “沭北,你去哪?”顧安寧追問著,可是他一言不發地直接出了住院部。


    顧安寧擔心他的傷口,隻能一路跟著他。


    白沭北不說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等到了停車場才形態畢露,竟然狠狠一腳踹在了車門上,力氣太大了,連帶著周圍好幾輛車子都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顧安寧站在原地,驚得說不出話,那個眸光猩紅、麵帶戾氣的男人真的是白沭北嗎?而且他還有傷在身。


    “你,冷靜點。”顧安寧胸口好似被堵了一塊石頭,難受的說不出話,“別和自己,過不去。”


    白沭北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好像一匹發怒的野獸,額角的青筋都氣的突突直跳。他一想到林晚秋這麽脆弱的時候,身邊的男人居然不是他,他就全身都好像冒出了無名火,那火在他身體裏燃的他快瘋了。


    他想見她,想的不行。


    顧安寧站在原地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還是走過去:“林小姐現在……氣頭上,等等,就會好。”


    白沭北扭頭看她,顧安寧被他臉上還未來得及消退的陰沉氣息嚇到。他看了她一眼,沉了語氣,卻說:“我讓司機送你。”


    他直接打了電話,沒征求她同意,等掛了電話才背對著她開了口:“我想靜一靜。”


    顧安寧張了張嘴,她想說點什麽,也覺得此刻似乎該說些什麽,他們之間從未這樣僵持過,可是真的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睡了這麽久,她好像隻是做了一場夢,可是夢醒來她的世界就全都變了。


    等白家的司機把顧安寧送走,白沭北才攔了一輛出租。


    -


    白沭北直接回了家裏,先給白小黎打了電話讓她記得接孩子,他去給林晚秋找換洗的內-衣褲和洗漱用品,站在衣櫃前,卻看著她少得可憐的衣服發呆。


    林晚秋的衣服很少,和他的擠在一起對比之下就更明顯了,很小的一排放在他的西服旁,存在感薄弱,就和她的人一樣。


    仔細想想,她好像極少會主動買衣服,而他從沒注意過,她經常穿什麽、喜歡什麽顏色,他一概都不知情。


    白沭北難受地合了合眼,把東西拿出來收拾好,又去床頭櫃裏找東西,拉開之後卻呆住了。


    他平時很懶,每次給林晚秋家用都是直接放進這個抽屜裏,前幾次也從沒注意過,這麽細看之下,裏邊的錢好像都沒怎麽動過。


    他隨意地看了一下,隻是少了一點點,或許是她急用時才拿的,那平時她和萌萌都是怎麽生活的?


    抽屜最裏層有個黑色筆記本,白沭北拿出來打開,上麵記錄了一些數字,他看了一會就明白了。這應該是林晚秋用來記賬用的,數字前麵有加減號,猜想是拿走之後,她或許又補了一些回來。


    白沭北腦子沉得厲害,撐著床墊慢慢地坐在床上。


    身上的傷口又開始疼了,醫生不許他走動,他居然還不要命的跑回來,可是看到這些,遠比傷口帶來的刺痛更讓他難受。


    林晚秋為什麽要做這些?為了向他證明什麽嗎,可是他們是夫妻,她花他的錢不是理所應當的?


    白沭北想著,越想越難受,心好像被什麽拉扯著一樣有股撕裂的疼痛感。


    他有點暈,或許是沒聽醫生的話執意跑出來,就算他身體素質再好也撐不了多久,更何況之前還和高赫起了衝突。他想馬上去醫院看林晚秋的,可是全身好像沒有一丁點力氣,坐在床上緩過那陣暈眩,他的手不小心觸到了自己的口袋。


    裏麵有硬硬的長形物體,這才記起林晚秋的手機還在他手裏。


    白沭北拿出來摩挲著,隨意點開,林晚秋手機裏的聯係人也沒幾個,有些還是她以前工作的同事,而他……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


    白沭北看著上麵的昵稱,眼眶不由地紅了起來,她從沒喊過他,以前都是尊稱他“白先生”,而平時幾乎也是紅著臉叫他“沭北”,或者是在床上被他哄著喊“老公”。


    她手機了存的卻是“白白”,那些小女孩的俏皮,她從不敢在他麵前表露,想來她也隻是個二十六歲的女孩子,卻沒有過那些女孩該有的心思。


    她連情侶間該有的嬌嗔矯情都沒在他麵前表現過,或許就是她總是太懂事,所以他才會……不斷忽略她,以為她會一直懂事。


    白沭北用力攥緊手機,手指無意間觸到了桌麵上的信息欄,接著跳出了一排彩信,而且都來自同一個未儲存過的手機號。


    白沭北疑惑地看了一眼,心裏忽然有些異樣,顫抖著手指打開,第一條彩信就讓他渾身冰涼,後背都沁滿了冷汗。


    越往後看越心驚,全是他和顧安寧的照片,照片上看起來他們親密極了,可是隻有白沭北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一切好像抽絲剝繭,想起林晚秋之前的不對勁,一切都得到了解釋。而他居然一直疏忽了,她竟然也默默忍受了那麽久,沒有表現出一點異樣。


    她每天麵對他時,是以怎樣的心情?


    白沭北幾乎把那手機捏碎了,不管是誰這麽別有用心,他現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向林晚秋解釋,再不解釋他們之間的誤會隻會越來越深。


    想著自己在倉庫作出的選擇,她當時悲傷的表情,他真的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


    白沭北到醫院的時候,林晚秋已經轉到了觀察室。高赫也正好從病房裏出來,看到他時神色驟然就冷了下去。


    白沭北沒理他,與他擦肩而過。


    “她不想見你。”高赫背對著他,語氣冷的好像他身上的白大褂透出的冷漠氣息。


    白沭北腳步微滯,沉聲回答:“可是隻有我能解開她的心結。”


    高赫眉頭皺了皺,若有所思地轉過身,白沭北沒再多說,直接伸手推開了那扇阻隔他和林晚秋的病房門。


    他進去的那一刻心髒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兒,喉嚨也幹澀的厲害,繞過玄關才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側身躺著,一直在看窗外,白沭北進來她都沒有反應,好像完全聽不到病房裏的聲音。


    他握了握拳頭,一步步沉穩地走過去,等在她旁邊的病床上坐下,這才啞著聲音喚她:“……晚秋?”


    林晚秋密實的睫毛動了動,可是沒有轉過身來,白沭北克製著心裏的酸楚,微微咳了一聲:“你好些了嗎?”


    他想問孩子,可是又莫名地不敢問,怕林晚秋生氣,更怕刺激到她,隻好試圖解釋:“我和安寧,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晚秋依舊沒有轉身,似乎是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聲音微弱地傳了過來:“我想一個人待會。”


    這話像一把利刃,刺得白沭北胸口發緊,他想伸手抱她,可是手心抬起一半又頹然地落下了。他不敢,忽然有些不敢碰她,怕被厭惡地甩開。


    “婚禮前,她出了車禍。”他隻能繼續解釋,目光緊緊盯著她黝黑發絲間那刺眼的紗布,眼眶脹的難受,嗓子也越來越粗噶。


    “前段時間才醒過來,我隻是陪著她做複健,晚秋,我不會對不起你。”


    林晚秋沒反應,好像沒聽到一樣。


    白沭北沉默了幾秒,又說:“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我以後會好好補償你,我再也不騙你了,好嗎?”


    他緊張地看著她,他不擅長解釋,也沒哄過女人,這次更是不知道該怎麽哄,以前林晚秋很聽話,隨意說點好聽的情話她便乖巧地偎進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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