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舟,你真的好固執。怎麽就不聽話呢……”她的麵頰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沾了水,還是哭過了。


    “沒有好處的,這麽做沒有好處的。放棄吧。你會後悔的,離答案越近,你就會越痛苦。你不開心了,我也不會開心的。”


    似夢非夢的當刻,易舟挺直身子,看著對麵的鏡子。


    裏麵映出了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韓瑾兮。


    她好久沒有出現過了。自打他進入醫院,她便無聲無息地帶著那些回憶般的幻夢消失了,如今他出了醫院,她卻又現了身。


    “你到底想要什麽?到底希望我怎麽做?”易舟的聲音很輕,很淡。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隻是把這些話在心裏念了一遍,還是真得問出了口。


    “我希望你能安然度日,別無他想。易舟,你能明白嗎?”


    “易易呢?”易舟問道,他想念女兒,蝕骨的那種。


    “她隻是個孩子,我不想讓她看到這樣的你。聽話,你聽話才有機會再度見到她。現在相見,她會亂了你的心。”


    易舟不想再聽到這些說辭,他反問道:“你當初愛上的,也是聽話的易舟嗎?”


    她不說話了。不管她真實與否,她都應該知道,真正的易舟,絕不會聽之任之。


    “我隻是盼著你好好的活著。易舟。”


    他說不上自己內心究竟是什麽樣的感受。他隻感覺淒涼,感覺孤獨。他很想把妻子真正地擁在懷裏,而不是被動的,僅憑幻夢聊以慰藉。


    可他甚至不敢亂動,他怕他動了,夢就醒了,他怕連這種若有若無的依偎都不能擁有。


    易舟的信念逐漸強大起來:“等我,我會找到你的!當我看見真實的你,再讓我聽你的話也不遲。”


    她好像是在哭,又宛若在笑。


    “不會有那一天了。算了,我知道我說什麽都沒用了,我當初愛上的,確實是這樣執拗的你啊……”


    隨著他回過頭的願望越來越強烈,身後那人的重量在慢慢減輕。她的體香混著潮濕的茶味,消散成了房間裏的一縷清風。


    鏡中,最終還是隻剩了易舟自己。


    “易舟!易舟!”章強晃了晃他。


    易舟在那種昏沉的狀態中醒轉。他左顧右盼,如同在尋找著什麽。


    他正對著的是一麵灰牆,警徽正懸在上麵。


    哪裏有什麽鏡子。


    哪裏還有她的影子。


    易舟懊惱極了。


    “怎麽,困啦?我都還沒喊累,你倒是先打瞌睡了。”章強假裝不滿。


    易舟搓了搓臉,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抱歉。”


    “沈輝的消息,我查到了。他不清白,有底子。”正如章強自己所說,他在辦案的時候,全神貫注,眼中的疲態一掃而光,頗為抖擻。


    “坐過牢?”易舟問。


    “對。底子很豐富。三條記錄,一次刑事案件,因為容留多人吸毒,被判了三年。另外兩次是行政處罰。他是自己吸,被人舉報了,剩下的那次行政處罰是找小姐的時候撞上了仙人跳,因為不想被敲詐,親自報了警。由於涉及違法,就連他一起處理了。”


    易舟心道李響的判斷果然是正確的,這人真的是個癮君子。


    不但是個癮君子,沈輝還好色、吝嗇、無知。


    秦晚晚怎麽會跟這樣的人扯上關係?


    易舟問:“能找到他嗎?”


    “能。係統裏有他的住址。但是不確定他還在不在那。”


    易舟站起來說:“走。兵貴神速,去看看就知道了。”


    章強沒有動。他說:“不能去。不符合章程。立案之後才能進行偵查。而且這件事,你交給我已經可以了。我勸你不要再管了,你沒有權限。就算查,我也不可能帶著你的。”


    易舟冷冷一笑:“你下班了嗎?”


    “什麽意思?”


    “我問你是不是應該下班了。”


    章強指了指牆上掛著的鍾表:“你也不看看幾點了。按規定我早該下班了。但是我們哪能遵守死板的時間,犯罪分子可不會隻在你上班的八小時內作案。”


    “那不就是了,誰說我們在查案了?天台上你說想跟我交朋友,我們既然是朋友,兩個朋友去看望另一個朋友,有什麽問題嗎?不使用槍械,不砸門抓捕,單純敲敲門也犯法嗎?”易舟說道。


    “撇開你的職業,你還是一個本能力者。這件事並不簡單,章強,你不能用常規的思維去考量。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秦晚晚對上的那幾個人裏有本能力者,而且都在高本以上。這才是我毫不猶豫來找你的原因。”


    “我看重的不是你的職業身份,而是你本能力者的身份。其他人理解不了的事情,你可以理解。在事態擴大,有更多人遭殃之前,我們最好趕緊行動。”易舟敲了敲桌子。


    “走吧,去看看朋友。”


    章強腿沒有動,但是他的心動了。他從來也不是刻板行事的人。他認為自己要的是正義的結果,至於過程,稍微波折一點或許也可以接受。


    易舟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衣領,提醒道:“你著的是便服。”


    腦子沒想好,身和腿已經發起了行動。


    在章強尚在猶豫的時候,他跟易舟已經來到沈輝留在係統裏的地址附近了。


    滿福弄。


    這名字很不錯,充滿吉祥意味。但當他們真正地進入這片區域,才發覺這裏完全跟“福”沾不上邊。


    此處是棚戶區與自建房貫穿交織的混亂地界,它存在於幾幢摩天大樓的夾縫中,隻能靠一條狹窄的胡同進出。


    胡同的前半部分,被市政翻修重建,粉刷一新,為的是能與外麵的繁華銜接起來,不至於成為大都市中的汙點。


    可順著胡同往裏走,外麵路燈的光便照不進來了。


    歲月的痕跡處處留存,破舊的房子緊緊相連。房主們膨脹的貪欲體現在歪七扭八的自建牆體上。


    他們似乎都想讓自家的地盤再向公共區域挪上那麽兩分,要麽是冒險把本就不結實的承重牆砸了擴建,要麽便是從中間的樓層加蓋出類似飄窗的結構。頂層的人同樣不甘示弱,用木頭或是鐵皮搭積木一般堆疊出樓體幾近承受不了的多層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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