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九伯不動聲色,隻對大老肥使了個眼色。


    大老肥會意,告訴吳老六:“你也知道,不是驚天動地的東西,九伯可不會出山。”


    我和臭魚背後發冷,聽他們說話這意思,竟是九伯帶了一隊炮手,來到了冰原之下。


    吳老六說:“九伯收山太早,我們兄弟隻恨生不逢時,要不也跟九伯發了財了!”


    二老肥說:“孫子你這樣的還惦記著發財,你長那腦袋了嗎?別他媽做夢了,你以為你放個屁就能把自己崩天上去?”


    吳老六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當著大老肥的麵卻也不敢發作,他手下好幾十個炮手,個個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他倒不怕大老肥,而是不想因為跟二老肥鬥氣,耽誤了掙錢,隻好裝成聽不見。


    大老肥瞪了二老肥一眼,讓他趁早閉嘴,又接著對吳老六說:“以前你是沒趕上好時候,如今可也不為遲。古墳中埋了多少稀世珍寶,我之前已經跟你說了。必是身上有‘仙蟲’的人,方才有命進去,但是誰吃下‘仙蟲’也活不成。挑水胡同西南屋下有口棺材,棺材中是個明朝宮女,‘仙蟲’不在別處,在明朝女屍身上。九伯是何等眼力,早看出來了,可是不敢拿,在挑水胡同擺攤兒賣東西,是為了盯著西南屋下的棺材,他放下多少大買賣不做,等了那麽多年,一直苦無良機。後來九伯放出風去,引來一個五行道餘孽三姥姥,到挑水胡同取寶,三姥姥沒那個命,死在西南屋了,結果有倆胡同串子,誤打誤撞吃了‘仙蟲’,命大沒死,說起這二人,那還是九伯的世侄。倆孫子嚇壞了,跑來請九伯指點。九伯為了免於打草驚蛇,當麵也不說破,隻給他們指點了一條路,讓他們去找戎人古墳。倆孫子為了活命,來大興安嶺到處找。前些天他們在挑水胡同,說起發現了一個屯子,住在當地的人,皆是當年遼軍征伐犬戎的後裔。挑水胡同一個叫張有本兒的,那也是在九伯手下混飯吃的,聽到這倆人說的話,趕緊跑去告訴九伯。九伯覺得八九不離十了,這才讓咱們多找人手,一路追蹤過來,來到冰原之上卻沒了蹤跡!”


    我和臭魚聽到大老肥的話,心裏邊又驚又怒。原來九伯盯上西南屋下的棺材,已有幾十年之久,他可真等得起,我們是上了他的當了,想不到大老肥、二老肥、張有本兒等人,全是他的手下。此時一想,他又不在挑水胡同住,擺攤兒賣東西,何必在少有行人的挑水胡同,我們真是太大意了。


    大老肥又說:“九伯說他們上不了天,至多入地,看來古墳也在這下邊。”


    吳老六說:“九伯神通廣大,他看準了不會有錯,至於他那倆大侄兒……”


    大老肥說:“他們兩個活寶沒用,找到古墳之後,你按老規矩來。”


    吳老六說:“妥了,活的不好整,死的卻不難。”


    大老肥說:“冰裂又窄又滑,你讓炮手們謹慎些個,當心摔在冰錐上被戳死。”


    吳老六說:“我這些兄弟,個個身手了得,摔死一個隻是意外。”


    大老肥說:“摔死一個或許是意外,可他帶的槍支和猛犬怎麽都不見了?”


    【7】


    吳老六撓頭道:“槍支也許掉到什麽地方了,狗怎麽也沒了?跑哪去了?”


    大老肥說:“一定是遇上那四個臭賊了,你們快把其餘的猛犬都放下來,往前仔細搜尋!”


    吳老六應了一聲,立即吩咐後邊的炮手,帶上二十幾條猛犬過來。


    我聽得寒毛直豎,人在冰裂中行動遲緩,獵熊犬卻不受地形阻礙,嗅覺又敏銳,可以對獵物窮追不舍。憑我們這幾個人,怎對付得了幾十個炮手,還有那麽多猛犬?我躲在寒冰之後,透過對麵火把映在冰壁上的光亮,可以看到九伯陰沉的臉,換了個人似的。我心中越想越恨,不覺咬得牙關作響。藤明月在一旁聽到那些人的話,她也明白了七八分,按住我的手,讓我不要輕舉妄動。


    臭魚忍無可忍,正待發作,然而那些猛犬來得好快,轉眼間犬吠聲就到了近前,對著我們躲避之處大聲狂吠。幾十個狼頭帽子發覺有異,齊刷刷轉過頭來往這邊看。限於冰裂狹窄,猛犬雖多,卻不能一擁而上。在吳老六的呼喝聲中,一頭猛犬先撲了上來。涅涅茨人從冰壁後邊探出身子,對準猛犬射了一箭。我一看躲不成了,心中發起狠來,摟杆兒炮放了一槍,“砰”的一聲硝煙彌漫,回聲在冰裂中傳來傳去。那些人見我們手裏有杆兒炮和弓箭,急忙閃躲。


    官錦叫道:“別用獵槍,小心冰層崩裂!”


    說話聲中,已有幾根冰錐掉落下來,炮手們連忙喝住猛犬,一時不敢上前。


    大老肥喊話道:“兄弟,你這是幹什麽?我可是來幫你們的!”


    臭魚忍無可忍,罵道:“你別裝王八蛋了,你們說的那些話我全聽見了!”


    二老肥對大老肥說:“哥哥,他罵你裝王八蛋!”


    大老肥怒道:“我聽見了,不用你再說一次!”


    二老肥說:“不是,我可忍不了這個,他敢罵我大哥,我非給他大卸八塊不可!”他邊說狠話,邊將腦袋往下縮,躲在冰壁後邊,生怕中箭挨槍。


    官錦叫道:“九伯說沒必要兩敗俱傷,你們扔下杆兒炮,放你們走就是。”


    我說:“你趁早閉上你的鳥嘴,別等我罵你。你想要我們的命可沒那麽容易,我手上還有一捆炸藥,大不了來個同歸於盡,等到閻王殿上再說誰是誰非!”


    二老肥說:“別在那兒咋呼,有能耐你把炸藥點了,不點你是孫子!”


    我說:“二老肥你別跟我來這套,有膽子你過來,不過來你也是孫子!”


    一直不動聲色的九伯抬腳踢開二老肥,說道:“世侄,何必這麽仇生死的?你祖上到關東山挖過棒槌,你也該明白炮手的規矩。炮手出來幹活兒,一向不留活口。我要不那麽說,豈不是壞了行規,炮手們如何能夠服我?其實啊,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我嗎?你先出來,咱們有話好好說……”


    我和臭魚當然不信他的話,可也想不出對策,雙方僵持不下,均是進退兩難。


    藤明月問我:“你們怎麽會認識這些人?”我揀緊要的對她說了一遍,我雖然稱呼“對兒九”為九伯,卻是打祖上論下來的,並非親戚,即便是沾親帶故,“對兒九”也下得去黑手,他帶的那些炮手,全披了狼頭帽,武裝到了牙齒,分明是一群虎狼,落到他們手中別想活命,如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有跟他們周旋到底了。


    【8】


    正說話間,我忽然發現一條猛犬趴在冰麵上匍匐而來。我不知道獵熊犬還可以有這般舉動,當我看見它的時候,它已經一躍而起,張開森森利齒,來咬我手中的炸藥。


    原來有炮手利用我們說話的機會,吩咐一頭猛犬繞過來,打算出其不意奪下炸藥。麅子屯的大黃狗叫了一聲,奮力咬住了撲到一半的猛犬。獵熊犬凶猛無比,個頭又大,但在狹窄的冰隙中施展不開,又讓麅子屯的大黃狗咬住了脖子掙脫不掉。猛犬脖子上血如泉湧,它一轉頭,張口撕開了大黃狗的肚子,一犬一狗咬到一處,至死也沒有鬆口。


    我剛要上前相助,可是一切發生得太快,大黃狗轉眼間倒在了血泊之中。同時又有幾條猛犬撲到近前,我心中發起狠來,將那捆炸藥點燃,往對麵扔了過去。我是想扔得離我越遠越好,怎知炸藥撞在冰錐上,掉落在雙方之間。狼頭帽子們驚慌失措,齊發一聲喊,轉頭往後逃竄,幾十個人擠成了一團,自相踐踏。隻聽一聲巨響,爆炸震落了無數冰錐,冰層開裂,巨冰崩塌,躲避不及的猛犬全部被壓在下邊,變成了一堆肉餅。


    霎時間山搖地動,一大塊堅冰轟然落下,落在我們同幾十個狼頭帽子之間,砸死了十多條猛犬,又撞裂了一道冰壁。我見反斜麵的冰層搖搖欲墜,冰錐接連不斷地掉落,迸濺的碎冰打到身上就是道口子,再不躲開,也得跟那些猛犬一樣砸成肉餅,當即同藤明月等人逃進了裂開的冰壁。前腳剛進去,後邊的冰塊如同摩天大廈倒下來般堵住了來路。冰裂深處是片陡峭的冰瀑,平坦光滑,一腳踏上去,立時仰麵摔倒,身不由己往下溜去,想停也停不住。


    四個人溜出很遠,進入了一個宏大無比的冰穴。強光頭燈可以照出幾十米遠,但是冰穴似乎沒有邊際,光束所及,全是深邃的幽藍。我發覺身下的冰麵平滑如鏡,不知再往前滑會不會掉進冰窟窿,忙倒轉後背,借助魚皮衣和魚皮手套的鱗片,止住前溜之勢。四個人相距很遠,藤明月已經停了下來,另外兩個人還在往前滑,過了一陣才停住。好在我們帶有三眼強光燈筒,涅涅茨人也撿了炮手的頭燈,離得再遠,也可以看到對方頭燈射出的光束。我和藤明月滑到涅涅茨人身邊,招呼臭魚過來會合,四個人想起麅子屯的那條大黃狗,心中好一陣難過。


    臭魚問我:“狼頭帽子全砸死了?”


    我說:“崩塌下的堅冰,砸死了好幾頭猛犬,吳老六等人離得遠,沒看見砸沒砸到他們。即使沒砸死,也被崩塌的冰層擋住了,他們困在冰裂中,不敢用炸藥,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咱們先喘口氣兒!”


    臭魚說:“此處不宜久留,喘出來的氣兒都快凍成冰了!”


    我說:“不知古墳是不是在這兒,前有虎穴,後有狼群,大意不得,必須找對方向再走。”


    藤明月說:“冰穴太大了,辨不出方向,怎麽走才對?”


    我們置身在冰穴中,舉目四顧,不覺齊聲驚歎,隻見頭頂是幽藍色的冰層,周圍的水是藍的,冰也是藍的,強光頭燈的光束射在冰上,泛出深邃的藍色光芒,各處幾乎一樣。


    第十五章 冰湖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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