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驥閃入塔中,從那頂端一層層向下尋覓,竟無多大異處,亦再未見到那蓬頭垢麵的老人影子!他想:“終於被這老滑頭跑掉了!”


    當他走到最下層之時,塔裏設置迥異,正中有一方石台,當中放著一隻銅香爐,及兩座蠟燭台,壁上高懸著一幅工筆山水畫,石桌前有一蒲團,正中凹進,顯然這上麵,常常有打坐練功。


    左右兩邊各懸寶劍四把,亦已鏽潰不堪,地麵一式用大理石砌成,甚是整齊。


    長孫驥正待出塔之際,忽聽地層下有人叫道:“是誰在上麵!”


    長孫驥微微一怔,旋叫道:“我想你已逃走啦,原來竟躲到下麵去了。”


    “嘿!嘿!何處娃娃?如此狂言,老夫五十年來未履人世,哪個見過你?”


    長孫驥又是一驚,聽口氣,這人並不是方才那老者,顯然是另一人,那麽這人是誰,他說五十年未履人世,難道又是甚麽前輩隱者,或者江湖魔頭?


    他一陣猶豫,下麵那人又道:“喂!娃娃,你怎麽不說話!”


    長孫驥叫道:“在下正在想你是個甚麽樣子的人?”


    “哈哈哈,你怎麽想得出,當年我獨闖江湖之時,你不知尚在何處,尚未投胎!”


    長孫驥不服的道:“但我可能聽人說過!”


    “哈!哈!江湖上五十以下的人,恐怕無人知道老夫?”


    長孫驥聽得一陣默然。


    那人又道:“喂!小娃娃,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誰麽?”


    “當然!”


    “你可以下來看看!”


    “我不知從何處下去。”


    “哈哈!你在石案下找找看!”


    長孫驥如言在石桌左右看去,但見石桌右下方,有一缺口,內扣一鐵環,他用力一拉,那石桌突然向左移去,下麵現出一道階梯,隻是下麵異常黑暗!


    長孫驥心中恍然,原來在下麵竟是一座秘室,這老人既在下麵五十餘年,不知他飲食起居,如何處理?他一手提劍,一手執扇,以防萬一,同時借著劍上所發出淡淡的月華,向下走去,這石階回環曲折,叉道甚多,要不是他每臨叉道,皆有老人從中指點,恐怕早已誤入迷途!


    長孫驥連轉了數十個彎曲叉道,已臨到一座寬大無比的石窟,他要不是借著“月魄劍”上的光彩,絕難看到這石室中的情形,他不由脫口說了聲:“好暗!”


    暗影中有人冷冷的道:“你自己有寶燈,為甚麽不用?”


    “我哪有甚麽寶燈?”


    “哈!哈!你能瞞得了別人,絕難瞞得了我,你既有“月魄劍”難道就沒有“驪珠”麽?”


    長孫驥大是奇異,在這陰暗的石室之中,人家一眼已看出自己手中所拿之劍,其功力之高,與江湖閱曆之老,可想而知,但他不知對方是何來路?自己深入敵境,萬一別人有不良之心,反而不好處理!


    那人又笑道:“小娃娃怕甚麽?我老人家再小家子氣,也不會跟娃娃搶玩具!”


    長孫驥心想,就是你想搶,難道我是死人不成,左手一收摺扇,插入腰際,從懷中取出“驪珠”頓時發出一片彩碧色光茫,照得石室四周,石紋隱現!這座石室,竟有數丈方圓,除去正東麵一個草榻上,盤坐著個老者而外,其他甚麽也沒有。


    長孫驥微一躬身說:“晚輩無意闖入寶莊,尚乞賜諒!”


    那老人雪發銀-,長可及膝,他猛可雙目一睜,射出兩道電光,看得長孫驥連打了兩個冷顫!


    他開口道:“你既是誤闖此莊,可曾看到莊上的情形?”


    長孫驥微微一愕,難道上麵的情形,他已知道了麽?他既雲五十年未出地窖,又從何而知?他甚是不解,愕然的看老者說:“晚輩已曾看見!”


    “說來給我聽聽。”


    長孫驥道:“紅血!白骨!”


    那老者冷冷一哼:“我知道必是他。”


    “前輩說的是誰?”


    那老人麵色突然和緩了一下,道:“娃娃,看你麵目清秀,骨骼奇突,宿慧甚厚,以你內功而言,當今之世,已很少有人是你敵手,隻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娃娃,你為甚麽要犯戒?”


    長孫驥不由驚佩老人的眼力,忙道:“情孽牽身,慈命難違,並非荒唐其事。”


    “哈!哈!答得好!你知道我為甚麽要你下來麽?”


    “晚輩不知!”


    “唉!此事就和我適才所講的,與那魔頭有關,也就是與這徐家鎮今日所發生的事有關!”


    “前輩請道甚詳!”


    老人又道:“自你入莊,我已看出你風根深厚,就有將這一件大事的責任,放在你肩上,但後來一看你真元已泄,以為不堪造就,未便以傳聲入密的功夫,叫你下來,後來你與那垢麵老人過招,看得更為清楚!”


    “唉!”那老人突然歎了一口氣又道:“如以破身者而言,武功絕難到達你今日的境界,老朽甚覺奇怪,後見你每發一掌,功力皆有增益,更奇的是後力綿綿不斷,直至發覺到你“月魄劍”之時,才將這個謎打破,原來這竟是“驪珠”的效果,娃娃,你的福緣不淺。”


    長孫驥心想:“這老者從未出戶,上麵的情形,他竟能-如指掌,難道此人竟修成了天眼通不成?”不由又問道:“前輩所說的責任,不知是指何事而言?”


    老人長長一歎道:“目前江湖上發生了兩件大事,你是定然知道了?”


    “不知前輩所指的是哪兩件?”


    “第一件是兩個半張的破圖,武林人為此爭拚鬥殺,傷亡倍增。”


    “這個我知道!”


    “第二件是五陵墓園內,魔跡頻現,更有很多一世豪雄,葬身其中!”


    長孫驥道:“晚輩亦曾親身過五陵,確是如此!”


    老人又道:“娃娃,你知道他們為了甚麽?”


    長孫驥道:“據傳皆是為了一批寶藏!”


    “你可知道這座寶藏的來源?”


    “晚輩不知!”


    老人歎道:“人世滄桑,變化萬千,談起了這批寶藏,當要追朔到八十年以前,那時老夫的賤名,在江湖上正是炙手可熱之時,同時與老夫行道的,有一個人叫“五陵樵夫”歸海鶴,江湖上人並稱我們二人叫俠道雙雄!”


    長孫驥猛然想起一人,道:“前輩莫非姓徐?”


    老人微笑點頭道:“正是!武林人管叫我“赤膽雄風”徐守千,當年我們聯袂廣遊南海,在一所孤島,得到這批寶藏,要以歸海鶴意見,欲將這批寶藏運回,購買田地,退出江湖,享幾年老福!”老人講到這裏,停了一下又道:“隻是老朽淡薄名利,故未-納他意見,誰知竟引起他的誤會,兩人大打出手!”


    長孫驥道:“卻是為何?”


    老人徐守千道:“當時我們爭辯不下,作了最後決定,兩人在荒島上放手決鬥,誰要幸運贏了一招半式,就給誰安排,因此我們兩人各展所長,在荒島上打鬥了三天三夜,但誰也不願傷著對方,事實上,卻是想傷,也不可能,因為我們那時的武功,確是在伯仲之間!”


    長孫驥聽出興趣道:“後來呢?”


    “赤膽雄風”徐守千道:“就在第三天的傍晚時分,我僥-的長劍劃破了他一點衣角,因此這批寶藏得我安排。”


    長孫驥道:“但這寶藏怎會跑到了五陵裏去?”


    徐守千仰首看著石壁,若有所思的道:“這寶藏共有三箱,皆沉重異常,以歸大俠的意見,要打開看,我說,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世上許多的事情,皆是金錢所惹出來的,因此堅決主張不要動它,但歸大俠不願將這批寶藏遺留荒島,他說要藏也得藏在中原大陸之地,當然我遷就了他,就將這批寶藏,運至五陵墓園內。”


    長孫驥道:“後來又怎麽傳了出去?”


    徐守千歎道:“你知道五陵墓園乃是名勝之區,自然無法掩人耳目,但詳細地址,卻無人知道,事後我們劃了一張藏寶地圖,完成後分為兩半,歸大俠留一半,老朽留著一半。”


    長孫驥道:“就是目今武林中人所搶奪的圖麽?”


    徐守千突然雙目急睜,露出兩道精芒道:“娃娃,我老實告訴你吧,現今你自已藏著的半張地圖,與乞幫的半張,皆是偽品。”


    這語一出,他就是一驚!這老者足不出穴,對武林中事,竟了解如此詳細?真是難以想像,忙道:“怎見得?”


    “赤膽雄風”徐守千一笑道:“當時我們劃此圖之時,就曾想到今日情形,故除去真圖而外,連劃了八張假圖,藏於隱秘之處,故-疑陣,如今外麵所爭之圖,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長孫驥這才恍然,又道:“那麽敢問前輩,那真圖現在何處?”


    徐守千歎道:“這就是我所說,要將責任交付於你的理由了!”


    他講完從懷中取出半張圖表,亦是用羊皮紙劃成,曲線玲瓏,綜錯難覓,與自己所藏的半張,大同小異,忙道:“晚輩雖出身草野,但這批寶,對我亦無益處!”


    徐守千突然雙眼一翻道:“娃娃你錯了!”


    長孫驥微微一愕說:“你怎說錯?”


    徐守千歎道:“這批寶藏,乃是兩百年前,獨行大盜柏姬的遺物,柏姬其人不獨練得一身出奇的武功,更能日行千家,夜走八戶,行蹤乖僻,無人是他敵手,官府畏若蛇,不得已才請出當今武林九大門派,聯手合擊,這一役不知死傷了多少人,那獨行盜柏姬,雖因此負傷,但仍被逸去!”


    徐守千歎息了一下又道:“從此消息茫然,有人說他傷發而死,後來有一個武林隱者,遨遊南海,在荒島上發現柏姬-體,消息傳出,江湖中人,才知他撒手西去,因此南遊荒島,想搜索柏姬遺物的人很多,據說其中除去寶藏而外,尚有幾部柏姬賴以成名的武功秘笈,其實這批寶藏已為我們帶入五陵地下。”


    長孫驥道:“既有秘笈,前輩當時如何不取?”


    “赤膽雄風”徐守千道:“武林中人,哪有不喜歡武功秘笈的道理?隻是當時我們不知,如今知道了,年事已長,因此這件事隻有-你負責辦理,如有稍進,隻要-魔衛道,行善江湖,也不辜負我相識一場!“


    長孫驥道:“可是另半張圖?”


    徐守千道:“另半張在歸大俠處,歸大俠自與老朽分別之後,隱入苗疆,不知所終,因此那半張圖,尚需費一番手續,方能取回!”


    長孫驥道:“晚輩尚有一件未明?”


    “你說!”


    “前輩久居地窖,足不出戶,對天下大事,竟能-如指掌,令人費解?”


    “赤膽雄風”徐守千哈哈一笑道:“老朽雖有習定之基,卻無前知之術,這些事,每日有人告稟。”


    “前輩說是這鎮上的人?”


    “是啊!這不叫徐家鎮麽?老朽自幼出生於此!”


    “可是鎮上的人,被人家殺得一乾二淨,前輩真的視若無睹?”


    徐守千長聲一歎道:“敵人入鎮之際,正是我神遊未歸之時,因此插手不及,老朽曾於事後,環視小鎮一周,也曾遇著入塔之人!”


    “那人是誰?”


    ““西涼童叟”的師兄“八荒尊者”。”


    長孫驥道:“前輩這筆血債,就不想報了麽?”


    徐守千突然仰首發出一陣長笑之聲,笑聲充滿了悲憤,道:“老朽恨不得殺盡“拆骨會”以報今日之仇,五十年地下歲月,如今我可真的要出洞了。”


    講完轉道間,已拉住長孫驥的右手,向石階上飛去,身形迅速之極。


    長孫驥-感到自己手腕被鐵匝匝著一般,知此老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兩人一路飛騰,已到達上層,走出塔外,已是紅日當空。


    徐守千看到當前的情況,又不由發出一聲長歎。


    長孫驥道:“前輩意欲何往?”


    徐守千道:“我去探探”拆骨會“在甚麽地方。你呢?”


    長孫驥道:“我欲往西涼山”八卦門“去了卻一段恩怨,隨後返回匡家堡。”


    徐守千歎道:“以匡超那種性格,仍能改邪歸正,可見邪道不是不可感化。”


    “這要看情形而論!”


    “老弟說得不錯,這要看情形而論,那半張地圖你保管好,有機會可往苗疆一行。”


    “遵示。”


    “老夫事了,可能去匡家堡看你,我先走一步了。”


    語聲未了,人已超音而去。


    這種奇異的輕身術,竟比他六爻掠雲步,尚要高出一籌!


    長孫驥經過一夜遭遇,尤如一場惡夢,忙將半張羊皮地圖包好,與“驪珠”放在一起“月魄劍”重新入鞘,用布裹起,這才離開徐家鎮。


    他想:“那”五陵樵夫“歸海鶴,因何歸隱到苗蠻之區?據聞苗地”百花門“邪道橫行,蠱毒四竄,自己雖有解丹,但總不免有危險……


    匡家堡先走的一批人,可能已快到西涼了,不知雲妹她們可好?秦姑娘太-情,如她此心不變,自己不知將該為那處理,一個不慎,將會引起武林三老的反感,自己雖然不懼,但又何必找此麻煩?“想到武林三老,他又想起鄂逸蘭,那女娃兒對自己何嚐不是一片-情?


    “兄仇未報,如今連仇人的下落都未找出,自己又是情孽纏身,自己已成親的不算,尚有李小環,鄂逸蘭,秦素娥!怎麽辦……?”


    他又想到了母親、父親去世得早,哥哥又遭仇家暗殺,要不是燕玲與侯二叔的幫忙,他可真不知如何處理,如今李小環也去了,一個對頭的女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灞橋風雪飛滿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武陵樵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武陵樵子並收藏灞橋風雪飛滿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