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幾句活,說得裘飛鶚麵上一紅,默然無聲。


    一陣無語,者者用手搔了搔蓬亂的頭發,笑道:“既然你要老人家我說話,老朽就問你昨晚徘徊花街柳巷中,為了何故?”


    裘飛鶚道:“在下昨晚追蹤兩人,不幸在‘十裏珠簾’中被他們逃脫!”


    “兩個人麽?”


    “迫魂雙筆闕陵及茅山笑尊者!”


    老者目光炯然電射,懾人心魄,逼視了裘飛鶚-陣,冷笑道:“小友!你追蹤這兩人作什麽?就算你追上了,你又能把他們怎樣?打算一較身子?哼哼!這等窮凶惡極之輩,惹他們宛如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裘飛鶚道:“這兩人不除,武林之內必將掀起腥風血雨,在下雖自不量力,但也要竭盡所能!”


    老者等他話音一落,倏地伸臂疾如電光石火向裘飛鶚左臂拍去。裘飛鶚隻覺一股柔和潛勁疾疾按上身,又不知老者猝然出手存何意,暗哼一聲,兩指飛出,由上往下穿起,疾如電奔,直戮老者掌心。


    老者見他出手奇詭無倫,驚咦了一聲,手掌改式迅快的


    一弧,五指暴伸,往裘飛鶚飛來手腕扣去。


    轉瞬之間,老者非但沒有將裘飛鶚手腕抓住,自己的腕脈要穴反被裘飛鶚攫製。


    裘飛鶚沉聲道:“老丈!你這是何意?”


    說著,五指倏地鬆開。


    老者驚愕之下,突然哈哈大笑道:“方才老朽還認為你直說大話,那知果有所學,不過,功力還稍遜於笑尊者及闕陵中之任何一人,也算難得了,老朽或可助你一臂之力……哦!你怎知他們兩人潛匿在十裏珠簾?”


    裘飛鶚便將昨晚見得兩人身形消失在十裏珠簾,故而如此斷定。


    老者想了一想,搖搖頭道:“闕陵嘛老人家未可知之,然而笑尊者僧門裝扮,怎會匿蹤於琵琶巷內,來!老人家同你去一處,或可覓得這賊禿!”


    說時立起身軀,往前行去。


    裘飛鶚隨著身後,隻聽老者放聲高歌……


    落魄江湖載酒行


    楚腰纖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


    贏得青樓薄幸名……


    抑揚頓挫,音韻鏗然。


    裘飛鶚不禁搖頭,忖道:“這人可算是怪人,放浪不羈、不修邊幅是小事,此等詩詞怎可信口唱出!”


    忽見老者回笑道:“小杜這首詩,可描述老朽平生,昔年萬金揮霍似水,床頭金盡,壯士無顏,如今潦倒不堪,落魄江湖!”


    裘飛鶚知道這等江湖異人,生性詼諧,當下微微一笑,亦不置一詞。


    初冬,瘦西湖雖然帶著蕭索淒涼滋味,但亦有可觀賞之處,水光山色,一堤寒柳,依稀可見春夏之交瘦西湖美景勝天情趣,垂楊隨風,長條拂水,鳥語蟬鳴,綠蔭匝地。


    兩人不知不覺已走了一大段路程,裘飛鶚情不禁問道:“老丈人!我們現在去何處?”


    老者答道:“平山堂!”


    裘飛鶚聽得一怔,道:“平山堂不是歐陽修所居住嗎?”


    老者朗聲一笑,道:“如今已成了和尚廟啦!到和尚堆裏尋賊禿,總是比較省使得多哩!”


    裘飛鶚忍不住笑出聲來,隻聽老者又道:“稍時我們進得平山堂去,小友請勿開口說話,待老人家騙他兩碗‘泡蓋碗茶’喝喝,酒後口幹舌燥,飲他兩碗解渴提神!”


    裘飛鶚不禁茫然不解,隻點點頭。


    踏進平山堂,小沙彌一見裘飛鶚即趨前詢問。


    老者大聲喝叱小沙彌道:“小和削趕緊送上兩碗‘泡蓋碗茶’,喚老的出來!”


    小沙彌一時被他唬住,喏喏連聲走入。


    裘飛鶚目露疑意,望著老者,老者隻微微一笑,眼往外視,裘飛鶚隻好依著老者之言,悶聲不響,憑欄遠眺。


    此時,麗日忽又隱入雲中,遠山似在煙霧迷離中,五亭橋橫枕在瘦西湖上,崇脊飛簷,雕梁畫棟,橋畔白塔,形如喇叭,水光搖曳中,倒影忽隱忽現,裘飛鶚不禁心曠神怡,沉浸其中。


    片刻,忽聞步履聲響起身後,緩緩而來,隻見小沙彌托


    著一支方盤,上置兩茶碗,尚還冒著白氣。


    小沙彌身後隨著-個中年僧人,手執一串念珠,望了望坐於椅上的蓬頭垢麵老者一眼,目中似露出不勝厭惡之色。


    隻見這中年僧人急趨至裘飛鶚身前,單掌當胸詢問裘飛鶚的姓名。


    老者朗聲大笑道:“和尚大膽,此位是新近京中放下的巡按大人,微服出巡,官諱豈是你能問的嗎?”


    這老者說話聲音宏亮如雷,氣勢懾人。


    中年僧人一時驚惶萬分,楞在那裏不知所措。


    老者又高聲道:“巡按大人要尋訪一人,為你佛門弟子,茅山獅子崖笑尊者,風聞曾在平山堂掛單,現在何處,你可見得嗎?”


    中年僧人不由微微色變,恭身答道:“笑尊者兩日前曾來此一次,隻是未在乎山堂掛單,恕小僧不知他現在何處”?


    語聲顫抖著。


    老者大喝道:“你不知情就好,如敢哄騙大人,或是通風報信,則罪無可赦,你出去吧!讓大人清靜清靜!”


    中年僧人喏喏連聲道:“這個小僧不敢!”


    說罷,恭身退出。


    裘飛鶚等僧人身影消失後,方說道:“既是笑尊者不在平山堂,我們不如離去!”


    老者以目示意,阻止他說話,笑道:“口渴勞累,不如飲盡這兩碗好茶,稍稍歇息再走!”


    裘飛鶚心知老者必另有用意,頷首端坐椅上,取過茶碗揭開碗蓋啜飲了一口。隻覺清香撲鼻,不由讚道:“好茶!”


    老者此時已將一碗茶牛飲而盡,在閉目養神。


    裘飛鶚隻好由他,遂把目光移注在堂前一付巨聯上,聯雲:


    朝起憑欄,六代青山都到眼


    晚來把酒,二分明月正當頭


    字體顏筋柳骨,筆力雄健,聯句神韻天然,的確是佳構。


    忽見側門外人影急晃而沒,老者突鼻中冷哼一聲,人已離座飛起,宛如離弦之弩,激射而出。


    裘飛鶚心神一震,知道此人影絕非笑尊者,站起正待閃出門外,但見人影又是一閃,一瘦長漢子堵門而立。


    這瘦長漢了一張馬臉,青慘慘的臉色,兩目暴凸,高鼻鷹鉤,顯得異常陰森怕人。


    裘飛鶚深深打量來人兩眼,見這人背上斜插著一對判官筆,心知必是青螺渚追魂雙筆闕陵門下。隻見得這人嘴角動了動,泛起譎險的陰笑,緩緩-步一步逼向裘飛鶚身前。


    裘飛鶚見不是追魂雙筆闕陵本人,心中大定,眼瞧著來人走近,身形仍是淵停嶽峙,巍然不懼。


    那人似乎被裘飛鶚那種凜然不可侵犯之色所震,身形頓了一頓,驀覺得背上-輕,颯然風聲疾掠過身側,不禁大吃一驚,反手疾撈,發覺左肩一支判官筆已不翼而飛,麵前多了-個蓬頭垢麵、襤褸汙衣的老者,睜著兩支晶光如電的眼睛,望著自己嘻嘻直笑,道:“好小子!你還和我老人家捉起迷藏來了!”


    說時,將劫取的一支判官筆兩手一擰一揉,已變成一塊鐵餅,隨手撩向堂外湖中。


    那人臉色青裏泛紫,獰笑道:“不知死活的老鬼,敢在


    我毛太爺跟前撒野,留下姓名來,毛太爺筆下不誅無名之輩!”


    老者嘻嘻一笑,疾如魅影仲掌向那人頰上打去。


    那人見老者出手如電,來勢淩厲,不自禁地往左一挪,那知打來的手掌如同附骨之蛆般,卻是閃避不開。


    隻聽“啪”的一聲脆響,登時那人左頰腫起老高,牙床崩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老者笑罵道:“別不要臉了,居然在我老人家麵前充起大爺來了,我老人家姓名你不問還可留下性命,嘿嘿……”


    正說之際,那人急探出筆,一招“畫龍點睛”,直取老者麵門,迅速已極。


    猝然發難,任誰也不能防,裘飛鶚不禁驚呼了一聲,忽見老者上身一斜,右掌呼地一掌劈出,左手兩指並堅若戟,徑向對方“精促”穴點去。


    老者出手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攻其必救,長臉漢子無論如何,也先得護住自己性命,疾橫左掌,向老者截來手指橫切下去。


    可是,勢已不能兼顧,右手一支判官筆經老者掌力一震,不由蕩了開去,幾乎把持不住。


    老者突疾縮左腕,右掌斜出之勢已變為斜按而下,五指如奔雷,長臉漢子避已無及,老者五指已按在“心俞”穴上。


    老者此時若稍吐真力,對方必震斷心脈,口噴黑血身亡。


    長臉漢子一臉激怒羞憤之容,大喝道:“老鬼!要殺就殺,若要羞辱大爺,別怪大爺罵你!”


    裘飛鶚眼見老者出手詭疾精奧,堪為一代宗師,原來他方才向自己出手,是有心相試,尚未施出絕藝,不由大為敬佩。


    老者冷笑道:“你想死得痛快嗎?我老人家是有名的貓逗老鼠,非戲弄個夠,才予殺死,你想罵就罵吧!”


    說罷,五指略吐真力。


    長臉漢子隻覺心頭大震,氣血逆竄,不禁頭上冒出如雨冷汗,一臉慘白如紙,目中露出驚懼之色。老者又是一聲冷笑道:“你可是闕陵門下嗎?你隻要說出闕陵與笑尊者兩人何在,老夫放你一命!”


    長臉漢子吐出顫抖聲音,道:“在下毛熊,不知老英雄找家師做什麽,待在下前去通知家師及笑師伯來此相晤,老英雄可否示下名諱!”


    一付乞憐的神色,把方才倔強的勁兒一掃而淨。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夫窮神就是,你當知之!”


    毛熊隻覺背上升起一股寒氣,機伶伶地打了兩個冷顫。


    裘飛鶚也不禁大吃一驚,做夢也沒想到四十年未露麵江湖,昔年威震大江南北,武林怪傑窮神鍾離牧竟會在瘦西湖出現。


    雖然,裘飛鶚初涉江湖,但是自常彤口中已曾聽過此奇聞異事,故而裘飛鶚深深印在心底。


    窮神鍾離牧又道:“你隻說出他們兩人現匿跡何處,老夫自會尋去,誰要你去通知!”


    毛熊眼珠一轉,道:“但因家師居處隱密異常,在下就是說出,老英雄您那怕找上三日三夜,也難找到!”


    鍾離牧沉聲道:“那麽老夫廢了你一身功夫,走前引路


    如何?”


    弄巧成拙,毛熊不禁膽裂魂飛,知道在鍾離牧手-亡,生不如死,右手判官筆電飛抬起,“卡嚓”聲響,萬千飛針,如一蓬芒雨般罩射鍾離牧臉上。


    鍾離牧大怒,左掌掃拂而出,將打來飛針悉數掃開後,大喝道:“可別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應手飛出,五指抓在毛熊肩骨上,隻聽一聲裂骨大響,毛熊一條右臂連肩已被扯斷,血如泉湧激噴而出。


    毛熊慘嗥一聲,身軀翻跌在地,那聲慘嗥,宛若深山梟鳴,淒厲不忍卒聞。


    鍾離牧冷冷說道:“你再敢不說,老夫先止住你溢血,再點上你七處殘穴,任你嗥叫三日三夜,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毛熊慘厲地笑了一聲道:“死在老前輩手中,並無怨言,隻怪在下學藝不精,家師與笑尊者每日申時必去香影廊蘭香館中,老前輩去找他好了!”


    說罷,猛一閉氣,自斷心脈,張嘴噴出一口黑血,身軀一陣顫動,即氣絕而亡。


    鍾離牧鼻中哼-聲道:“想不到他有如此勇氣,可惜身入邪途,不然還是一個鐵錚錚的好漢子!”-


    把抓起,走近朱欄,撩向澄碧波光的瘦西湖中。


    “咚”的聲響,水花四濺,毛熊身形漸漸沒入水中不見。


    裘飛鶚走前-步,笑道:“原來是鍾老前輩,晚輩方才多有不敬之處,乞請寬恕!”


    鍾離牧大笑道:“小友!你隻要不用魁星指法及那不知名的幻奇莫測的擒拿手法來對付老人家,就感盛情了!”


    裘飛鶚不由麵上一紅,道:“老前輩取笑,晚輩這點微未技藝焉可向老前輩無禮!”


    窮神鍾離牧微微一笑道:“現在笑尊者兩人下落已明,平山堂和尚絕不敢泄露出去,老朽現在要問你幾件事,走!我們去維揚城中痛飲一番,一麵詳談如何?”


    裘飛鶚恭聲道好,兩人身形遂出得平山堂,振足飛馳,疾逾飄風而去。愈去愈遠,終於,兩人身形沒入雲天遠處。


    口口口口口口


    娉娉弱弱十三餘,豆蔻稍頭二月初;


    春風十裏楊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這首唐人杜牧詩句,雖是贈別之詞,但說盡楊州香影廊十裏珠簾,畫欄曲院,朝歌夜弦,紙醉金迷,旖旎風光。


    十裏珠簾雖是千金賣笑,人人向往之地,也是使人陷溺不可自拔,墜落罪惡的深淵。


    這日,夜幕低垂,寒風四湧,殘柳蕭索,香影廊東首傍山臨湖一家勾欄院中,笑尊者與追魂雙筆闕陵兩目深沉,坐在一間密閉小廳內,歐陽仲景瑟縮牆角,目露驚懼之色。


    廳外,青螺渚十數黑道高手來回梭巡,自五福客棧夏佩蓮印上玫瑰圖記後,追魂雙筆闕陵深懷凜懼,群邪火拚有一觸即發之勢,是以謹加防患。


    廳內,追魂雙筆闕陵雙眼逼射懾入神光,冷笑道:“歐陽老師!你隻要說出為了何故與飛花穀郝坐勾結,如何替他安排手下進入韓文愈湖濱別墅中,闕某會仁心相報的!”歐陽仲景別看他平日城府深藏,老謀奸滑,空有一身武功,今被闕陵製了穴道,又落在黑道巨憨手中,也是驚怕萬分,說


    出不可,不說也不行,眼珠微微一轉,計上心來,遂長歎一聲道:“在下世居維揚,懸壺為生,怎會與郝塵勾結?隻因犬子性喜習武,投在郝塵門下……


    半月前郝塵來敝寓,說是韓文愈府中有他當年對頭潛隱其中,囑在下留意,在下為此窺查良久,尚未查出一絲端倪……”


    但郝塵等得不耐,命在下藉求親之事,介紹五人去韓府便於探查,但郝塵究竟是誰,韓文愈湖濱別墅中有無此人潛隱,在下不得而知!”


    闕陵陰惻惻獰笑一聲,道:“闕某怎會相信你這搪塞之盲,你不說!嘿嘿……闕某自有方法讓你說出!”


    說時,五指迎麵一晃。


    歐陽仲景頓時麵如死灰,隻見闕陵緩緩伸出右掌,五指箕張,一步一步逼過歐陽仲景的麵前,不禁膽魂飛落。


    闕陵低沉說道:“闕某先剜下歐陽老師一支眸子……”


    言還未了,窗縫中“嗖”地一聲微響,電旋星飄射入一方白紙,闕陵大吃一驚,伸出五指就勢一抓,已捏在手中。


    一旁的笑尊者亦是迅捷出手,隻因一分之差,被闕陵先抓在手中。


    兩人均是勾心鬥角之輩,明裏雖為攜手共謀,實際同床異夢,誰也不放心誰。


    闕陵身形一閃,遠離笑尊者,將手中白紙一瞧,隻見上麵書著:“要問心頭懸疑,何必就遠棄近,一問笑賊禿就知,再玄玄經第九篇並未被飛花穀得去,其實就在笑賊禿懷中,笑賊禿不過利用你,遂其漁翁之利,追魂雙筆其蠢若牛,令人惋惜!”


    追魂雙筆闕陵不禁呆立半晌,廳外密布青螺渚好手,來人既可侵入,一方白紙可由窗縫射入而不被發現,可見來人定是武林高手、功力卓絕之輩,心知追亦無用,紙上所言,顯然是有原因而發,決非一味挑撥之詞。


    再者,笑尊者平日言語閃爍,遁詞搪塞,此時一想起,越覺可疑,不禁望了望笑尊者一眼。


    笑尊者見闕陵閃到一旁凝視紙上字跡,神色之間大有猜忌之意,暗哼了一聲,罵道:“你如此相待佛爺,自有你身敗名裂之時!”


    及至見得闕陵望了自己一眼,發現他神色有異,不由心神一凜,忙佯笑道:“闕兄!這方白紙是何人所發?可與貧僧一觀否?”


    闕陵哈哈一笑,將那方白紙揉搓成一團,揣入懷中,故作愉悅神情道:“此是闕某友人箋函,欲邀某到他處一遊,他為人詼諧,竟過門不入!”


    笑尊者明知闕陵所說不盡其實,雙眉一剔,也大笑道:“令友也真是滑稽,有事何不當麵言明,舞文弄墨不嫌苦事!”


    忽然,闕陵兩眼微瞪,道:“笑兄!闕某有一事不明,想請問笑兄,那……”


    說至此倏然止口,搖搖頭說道:“算了!還是不問為妙,徒增煩惱而已,也徒然傷了朋友和氣!”


    笑尊者一顆心“咚”的跳躍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驟湧心頭,他本陰險機深之人,遂鎮靜依然,哈哈大笑道:“你我本是良友.相交莫逆,無話不可盲,何以吞吞吐吐,就是闕兄打我兩拳,貧僧也不曾計較!”


    闕陵微微一笑道:“笑兄真的要小弟問出不好聽的話嗎?”


    笑尊者聽得心中猛震,尚未答言,忽聞廳外傳來幾聲極其微弱的悶哼及倒地聲,不禁一怔,追魂雙筆闕陵已自疾然色變,立掌向門上一擊。


    “叭”地一聲大響,木門已被震得四分五裂,闕陵一條身形電射而出。


    闕陵一落在門外,即瞥見自己門下兩人倒臥血泊中,麵目猙獰,胸口被擊穿一支掌形洞口,鮮血直冒,顯然是遭了飛花穀主郝塵“化血蝕骨”掌力。


    抬眼望去,又見遠處五個門個亦是一般死狀,倒臥在一灘鮮血中,闕陵臉色鐵青,目中暴射激怒火焰。


    他忽然警覺笑尊者為何沒有隨他而出,即知不妙,回身竄入房中,不由又是一怔。


    那還有笑尊者人影,非但笑尊者不見,即連穴道被製住的歐陽仲景也是形蹤杳然,再看,朝南糊紙門窗已然被擊毀。


    闕陵隻覺血脈賁張,氣憤已極,張口厲嘯一聲,人如流星激矢穿出窗外,身未落地,雙臂猛住下按,身形陡然上升三尺,飄出牆外。


    朦朦月色,瘦西湖波光蕩漾,凋楓殘柳迎風瑟瑟,燈火明滅閃爍而外,並未發現有半個人影。


    闕陵雙目幾乎噴出火來,猛-跺腳,正欲騰身離去,忽見二丈間外枯草從中有一手蠕蠕而動,遂暗哼一聲躡步而去,掏出火摺子,“刷”地一聲,燃起一道熊熊火焰,低喝了聲:“是什麽人藏匿草中?”


    草中響出嘶啞的語聲道:“是闕當家嗎?小的杜三……”


    闕陵目光一沉,彎下腰去,火摺於光焰移近那從枯草,隻見杜三仰臥草中,左手持著一柄鋼刀,右臂及兩腿俱已截去,血凝紫醬,目光呆滯無神。


    闕陵急急問道:“杜三!你怎會成了這般模樣?可是郝塵所為?”


    杜三慘笑一聲,有氣無力地答道:“當家的!你是明知故問,還是真個不知?我們十六人俱巳遭了毒手,隻剩下小的在此苟延殘喘,當家的你如再不來,小的恐怕再也活不到一個時辰了!”


    他強提著一口真氣掙出語聲,但已聲嘶力竭,愈來愈微弱了。


    闕陵道:“這個我知道,你有什麽所見所聞趕緊說出,闕某自會為你等雪仇申怨的!”


    說時,須眉怒張,神情激動。


    杜三麵色在火光搖閃映現之下,愈顯淒慘可怕,勉強浮起一絲笑容,道:“當家知道就好,小的臥身周圍三丈以內就有七名弟兄身化血水而亡……”


    闕陵不禁一震,目光掃視四外地麵,果然草色有異,一股腥臭之味,直衝入鼻。


    隻聽杜三接著說下去:“小的與弟兄七人在此巡視,忽覺急風襲來,小的隻覺腿臂一麻,就知道是著了奇毒暗器,立時伏臥草從中,放眼望去,隻見來人正是飛花穀主郝塵及其子郝元輝,還有一位身材瘦長老者……”


    說至此一頓,緩了一口氣又道:“七位弟兄也已中了暗器,齊大喝一聲,紛紛舉刃向郝塵等撲去,那知一起步就隻


    哼得一聲,倒地不起……隻聽得那老者陰側側笑了一聲說:‘他們都中了老夫化血神針,如不妄動真力還可活些時,否則發作得更快,我們且不管這裏,先進去看看歐陽仲景被他們禁於何處!……’說完話,三人身形疾如流矢越過牆內,此時小的突覺酸麻循著血脈攻向內腑,遂用刀斷去一臂兩腿得以苟全性命,再往外瞧去,隻見小七位弟兄身消骨化,變成一灘血水……”


    闕陵目眥欲裂.忙取出一粒丹藥,喂向杜三口中。


    杜三因血流過多,真元虧損太巨,又說了這麽多話,已是油盡燈枯,經服了藥丸之後,調息了一陣,又道:“片刻之後,郝塵等三人又翻出牆外,郝元輝背負著歐陽仲景,如飛向蜀崗高阜方麵馳去,接著笑大師亦現出身形隨後跟去……”


    追魂雙筆闕陵略一沉吟,抓起杜三穿空竄起,疾逾閃電往高阜馳去。


    寒風習習,月籠輕紗之下,闕陵身形似輕煙一縷,劃空急閃,愈去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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