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悲傷的時候容易醉酒,原來開心的時候也容易,而且第二天醒來時候的頭暈目眩,也是一般無二。


    若安支著沉重的頭,看著滿床稀奇古怪的寶貝,頭更疼了。會唱歌的柳樹,會掃地的鮮花,會畫畫的狼毫,會占卜的鏡子,會閃閃發光的石頭,會發出香氣的小凳子,會做飯的小人偶……


    於是招呼忙來忙去、腳不沾地的小蝶,“來,隨便選。多選幾件,送給你的家人和朋友。”


    “是,小姐。”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瘦骨嶙峋,實在惹人憐愛。


    “叫我姐姐就好。你不是我的奴仆。這些活,你想幹就幹,不想幹就依著我教你的口訣去修行。


    “小姐,就讓我好好服侍你。能留在你身邊,已經心滿意足。小姐就像一束光,讓我黑暗的人生有了希望。”


    若安心道,“可是你哪裏知道,你的悲催命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呢?”


    小蝶抱了一大堆寶貝,歡天喜地去顯擺了。若安選了幾件:


    能隨意變大變小的珍珠貝殼,最大可以變成小茅屋的大小,能在裏麵休憩。最小隻有指甲蓋大小,可以掛在腰間。即不起眼,方便四處行走。


    能讓人全身奇癢難忍的狗尾巴草。可以不知不覺中一招製敵。


    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能根據心意變化千萬種麵貌。


    可以一旋轉就放出濃濃煙霧的戒指。


    其它的都放進九天玄劍的劍柄洞天裏,準備隨時拿出來送給需要的人。


    小魔女親自放話——誰要是敢惹穆幽幽姑娘不開心,就等著下油鍋——後,整個客棧大眾見到她,都大氣不敢出。小蝶的腰越挺越直,臉也變圓了,成天笑眯眯的,倒是長成了人見人愛的福娃的樣子。雲生經常不見蹤影,問起來,就說在和玉笛公子切磋。


    在客棧的這段時間,成了若安有生以來最安逸的時光。


    然而無論再美好的歲月,也是要麵對該麵對的困苦的。


    今日,帝國大婚慶典。


    天還未亮,若安拉著小蝶在廚房裏忙活。劈裏乓啷,一頓搗鼓。端著做好的吃食,來到雲生房間。


    雲生正在榻上打坐入定。被若安叫醒,“師兄,師兄,來吃早飯!我親手做的。”


    雲生慢悠悠睜開眼睛,不動聲色打量了一下:普普通通的西紅柿雞蛋麵,看著焦黃的煎蛋,有點小遲疑。這麽久以來,即沒有見過小師妹拿過針線,也沒有見過小師妹拿過鍋鏟。


    小心翼翼,用湯勺舀了一點點的麵湯,剛放進口裏,味蕾就炸了。


    從沒有吃過的美味!沒想到啊,雲生笑眯眯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若安,風卷殘雲般把麵吃了個底朝天。


    “怎麽樣?好吃吧。我最拿手的就是煮各種麵條。”


    “師兄,今日就要進內城,伺機救出淩霄。此行凶險。整個帝都內城,都是魔宗最高統帥的地盤,也是伏龍宗精英所在,更別說還有可以毀天滅地的那三位阿修羅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情況危急時,師兄務必帶著淩霄,跳入玲瓏鏡。”


    雲生搖了搖頭,“玲瓏鏡還是放在你那裏。如果一定要選擇,本君還是會選擇先救你。”


    “不,師兄——”


    “不要說了。一切等到了那個當下再順心而為吧。”


    橫刀率一眾隨從在前麵開道,若安、雲生、小魔女和玉笛坐在非常寬大奢靡的寶輦中。玉笛又恢複微微低著頭的滿臉討好之色的樣子,那晚的率直睿智的模樣蕩然無存。這兩人都很會演戲啊,簡直天造地設地般配。


    終於到了內城。經過盤查森嚴的門禁,一下子來到了夢幻世界。所有的景象都顯得很不真實,就像是水中倒影一般。背景在不停變化,經過的眾生都麵無表情,漂浮在地麵上。


    小魔女立刻解釋,“這些都是鏡子中折射的影像。隻有引路者,拿著進來時給的活動地圖,才能找到方向。”


    若安雲生對視一眼,均想,還好有玲瓏鏡,否則沒有時時更新的地圖,斷然走不出來。


    七拐八拐,終於到了帝國中央大殿,金碧輝煌、龐大無比的大殿站滿了來慶賀的魔族和伏龍宗內門弟子。見到小魔女,都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小魔女蹦蹦跳跳,帶著一眾坐在最前麵的貴賓席座。


    魔帥和苗教主坐在最上麵。魔帥戴著玄鐵麵具,巋然不動。苗賀峰鼻孔朝天,冷漠地看著殿外。


    一時,靡靡之音大作。“聖女、相公到!”


    海月傲慢地抬著一張精致的臉,身著大紅衣裙,鳳冠霞帔,飄然而至。身邊跟著呆若木雞的新郎官。


    淩霄兩眼無光,呆傻機械地走在大殿上,腳步聲沉重地敲在若安心上。


    此時的若安,身著飛天彩衣,從頭到腳裹在輕紗裏,隻露出一雙靈動清澈的眼睛。


    複雜而冗長的婚儀,讓若安心急如焚。


    “接下來,供舞!”


    若安赤足站在一麵大鼓之上,玉笛公子好整以暇,長身玉立,一曲《明月清風》直上雲霄。大殿中冉冉升起一輪明月,空中吹過陣陣鮮花,若安以心而舞,若嬌花,若拂柳,若星空,若甘露,讓眾生一時忘記身在何處。


    一曲終了,喝彩聲暴起。海月咯咯嬌笑,苗道長點頭撫須,連魔帥也前傾身軀,饒有興致。


    唯獨,淩霄麵無表情,一直垂頭看著地麵,不為所動。突然站起身來,“聖女,在下不勝酒力,就去房間等你吧。”


    海月親昵地摸了一下他的臉,讓左右跟隨而去。


    玉笛公子趁機化作一道流星飛向天邊,小魔女撅著嘴跺了跺腳,變成一片黑雲追了上去。


    若安雲生見機悄悄退出,隨著淩霄進入偏殿之中。


    “淩霄,是我們。”若安用密音傳耳。


    淩霄呆呆地看了半天,搖了搖頭,“你們回去吧。不用你們救。”


    若安急道,“萬般都是我的錯。你跟我們回去——你不是說要一直護持我,陪我一起倒轉天輪嗎?”


    淩霄自嘲,“那是我的一廂情願。我的功力,即比不過雪精靈,更加比不過你的雲生師兄。”


    “你瞧,我一直是你的累贅。每次都是你來救我。就知道我多麽不中用了。”


    若安求救地看著雲生,淩霄如此自暴自棄,也是從來沒見到過的。


    雲生歎了口氣,“其實,小師妹也拒絕了本君。”


    淩霄眼中閃過一絲光,隻是太短暫了,轉瞬即逝。


    “你們誤會了。選擇誰,是若安的自由。而我選擇了海月。”


    “她可是個大魔頭!是我們的死對頭!”若安恨不得一棒子敲昏他,直接扔進玲瓏鏡。


    “可是,她對我是真心的。這段時間,對我百依百順。什麽道義責任,什麽解救天下,之前是我自不量力,高估自己。如今,我徹底清醒了。”


    淩霄直直看著若安的眼睛,“我們本來就是不同的生命境界。以前是我癡心妄想。你們快走!”


    說完,取下藍色劍穗,“還給你!——走!”


    若安正準備敲昏他——


    “誰也別想走!”巨響後,兩位阿修羅從空中降下,正是日光大帝阿修羅永生,月光大帝阿修羅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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