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僵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手回抱住了她。


    “……嗯。”


    聲音輕輕的。


    夜色下,燈火中,歌聲和水聲,還有淡淡花香,以及相擁的兩個人,凝成了一幅溫柔的畫卷。


    短短幾日後,兩人走遍了九幽裏所有的地方,漸漸的把這個地方一寸寸都變成記憶中熟悉的景致。有鑄劍司裏的那個花房、有劍閣的聽風崖、屋外的那顆碩大的老鬆柏,還有她在天界裏的劍池……


    陽光溫淡,歲月靜好。


    在這樣的日子裏,冷凝整個人都慵懶了起來,渾身都說不出的自在舒坦。可偶爾往事,心裏總會泛起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希望不夜快些打開心結,承認他是霍堯,可現在看來似乎遙遙無期。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是她不得不麵對的。天地間之所以分為天、人、魔三界,也跟環境是有一些關係的。天界中靈氣充沛,適合神仙生活修煉,而魔界,則是充滿了魔氣的的地方。


    所以如果她要繼續待在魔界的話,就必須考慮入魔了,否則身上的靈氣和魔氣日漸衝突,到頭受苦的還是她。


    想起這個,她就覺得腦袋隱隱作痛。


    冷凝盤腿坐在廊道的軟榻上,看著院子裏桃花,喃喃道:“晚了數百年,終還是要入魔了。”


    其實早在薄姬對邪楓動情的時候,就已經入魔了。神和仙不同,仙可以有七情六欲,但神卻是絕情絕愛的。也不知道這條規定是怎麽來的,但她生來就是神,關於這點完全沒有辦法。


    “你不願入魔?”不夜坐在一旁斟茶,聞言手上微微頓住。


    “大概是我不太習慣改變現狀吧。”冷凝輕輕歎了一聲,別了別嘴,“我曾聽聞入魔有兩條路可走,第一個是放棄修為,修魔道。第二個,則是和魔物融合。我是純靈體,無法放棄修為……不是隻有第二條路能走了嗎?”


    這才是她發愁的根本原因,一想到魔物那麽猙獰恐怖,比如青眼獠牙的翻天獸,而自己還要和它融合……就很接受不了,太、太惡心了!


    不夜沒什麽反應,她湊過去衝他擠了擠眼睛:“喂……你原先是什麽獸?”


    不夜正垂眸喝著茶水,一聽到這句話,嗆得連咳了好幾聲:“……咳,我不是什麽獸。”


    “那你是什麽?”冷凝眨了眨眼睛,說道:“邪楓是混沌,紅蓮是檮杌,你的本體是什麽?”


    “人。”他說了一個字。


    冷凝以為自己聽錯,又問了一遍:“人?不是吧……魔界的九幽魔尊以前居然隻是一個普通人?”


    “嗯。”


    不夜眼底浮現了一些淡淡笑意,看著冷凝膛目結舌的樣子,他垂眸低笑說道:“不僅如此,我以前還是個仙。”


    冷凝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天……”她深吸了一口氣,頓了頓才繼續問道:“那你怎麽會成為魔尊的?”


    不夜神色淡淡,思及往事,皺了皺眉:“你應該知道,一個普通人要修煉成真正的仙的話,要渡過兩次天劫。我當初運氣不好,沒有渡過第二次天劫,一怒之下,就入了魔。”


    他說的很輕描淡寫,如果是平時的冷凝肯定能聽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可現在她太過驚訝,根本沒想那麽多。


    “那你是……融合了魔物,還是重新修了魔道?”


    不夜動了動那薄削的唇,眼角蔓延出狂妄的弧度,似笑非笑道:“都沒有,我自創了仙魔雙修。”


    這個回答,再次震驚了冷凝。


    仙魔雙修?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大手筆!


    她睜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猛地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開心地大笑了起來:“那就是說你仙法和魔功都能用了?太厲害了!你告訴我這個,是打算教我嗎?”


    “嗯。”不夜輕輕環住了她的腰,免得她掉下去。


    修魔道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她的壽命比這個還要漫長,相比之下就算不得什麽了。而且還有他相伴……冷凝抬起頭看了看他如畫的眉眼,線條堅毅優美的側臉線條,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可在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遺忘了很久的事情來——霍堯曾經跟她說過,他是被仙術所傷。她拍了拍自己的頭,不想再多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以前的霍堯是半魔,那追殺他的人,三界都有可能,怎麽可能恰好就是不夜呢?


    可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行了的,心中的疑惑反而越來越大。這麽說起來,不夜就是霍堯這個說法,也隻是紅蓮的一麵之詞她的一廂情願而已,不夜從來沒有承認過!


    紅蓮他……有沒有說謊?


    她不敢想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看……你們要的甜蜜戲份……抱了!


    ps:感情戲真難寫 (&gt_&lt)


    第82章 好久不見


    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冷凝終於想起把流劍從儲物戒裏麵拿了出來,饕餮一聲不吭地裝著死,任憑冷凝怎麽叫它它都不搭理。最後她作勢要繼續把流劍放回儲物戒當中,饕餮這才不情不願地冷哼了一聲。


    冷凝沒忍住笑出聲來:“委屈?”


    饕餮冷冷說道:“如今我算是砧板上的肉,任你宰割,哪能有什麽怨言?”


    這語氣還沒敢說自己沒有怨言?冷凝不由白了它一眼,說道:“好,算我錯了。為了補償你,我讓紅蓮帶你玩幾日如何?他的花樣多,你沒準兒會喜歡。”


    饕餮:“……不用了。”


    到時候紅蓮別說帶它玩了,根本就是玩它吧?


    冷凝笑了笑,不再逗他了,垂眸凝視著手中的天崩。


    這把弓是霍堯遺留下來的,經過激烈的戰鬥之後,天崩已經有些殘破了。它的光華不在,弓身已裂,對比起剛鑄成的時候,此刻的天崩看起來有些可憐巴巴的。一直擱在儲物戒裏沒修,直到今天才重見天日。


    “阿凝……”


    一聲溫柔的歎息。


    正在出神的冷凝猛地抬起頭來,驚喜道:“你怎麽來了?”


    他坐在雕花鏤空的窗邊,淡金色的陽光溫柔落在肩上和發上,又順著三千銀發滑落在地上,灑下一片碎金。精致的眉眼如畫,唇邊一縷若有若無的輕輕笑意,卻讓人感覺冷漠疏離,不是許久不見的攝提是誰?


    他抬起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闊袖如水傾瀉,輕輕從桌沿滑過,舉手投足都是優雅從容:“好久不見。”


    “嗯,是啊。”她幹笑了一聲,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其實也沒有多長時間沒見,隻是剛恢複以前的記憶和在人界的記憶交織到一起,讓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鬼門關逛了一回的緣故,現在的攝提……雖然溫柔容易相處,卻讓她覺得陌生了起來。


    這種感覺在滄溟城的最後一見時也曾有過,卻遠沒有現在多……大概他還不太適應他的轉變吧!


    “你來九幽,不會被不夜發現吧?”冷凝微微蹙起眉頭,有些擔心。雖然不夜現在也算是自己人,但……他始終不承認自己是霍堯,也讓她心中有所保留。至少,不會那麽信他。


    有時候她挺厭惡自己這一點的,但誰讓她不是以前那個看似冷漠古板,內心卻單純到可憐的薄姬呢?不過她就是她,別人愛也好恨也罷,她不想在意那麽多。


    “阿凝放心,沒有誰能發現我。”攝提淡淡一笑。


    冷凝動了動唇,又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她本來想反駁的,以前在玄天山的時候,他也說過同樣的話,後來卻依然被澤水察覺了蛛絲馬跡。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天界已經撤除了對攝提的緝拿,而不夜這裏,應該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辦。


    他將她的反應看在眼中,隻是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今次來有兩件事,其中一個是帶你離開魔界。”


    冷凝怔了怔:“我不走。”


    難道攝提以為她是被困在魔界嗎?好吧,其實也是被困,但她是自願的。她自願呆在這個無趣空曠的地方,因為有他。


    “天界和魔界馬上就要開戰了,這裏必定動亂,你不走?”攝提玩味地看著她,柔聲說道:“可是你不走,我不放心。”


    “你如何知道……”冷凝睜大了眼睛,俄頃,她歎息了一聲:“兩界一直勢不兩立,終還是要開戰了啊!”


    “天界派人招我回去……料想頂多半個月,天界將兵臨城下。”


    這麽快?冷凝心中不由慌了起來,良久,唇邊扯出一縷譏諷的笑意。第三次大戰要開始了,不得不說世事無常。前兩次,她還隻是天界中一個漠不關心的神女,第三次,她要為魔界擔憂了。


    “我已經入魔了。”冷凝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隱瞞,低聲說道:“雖然才剛開始,但我不會停下來的,所以我要留在魔界。”


    攝提的眸光閃了閃,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忽地問道:“如果天界不計前嫌,免了你所有的罪責,你願意回去嗎?”


    她搖了搖頭:“不回了。”


    “如果你發現現在的不夜,不是你想要的霍堯,你也不回?”


    冷凝一驚,頓時說不出話來了。她愣了好意會兒,才回答道:“怎麽會呢?不過你怎麽知道他……”


    她一口否定,心中卻按耐不住地狂跳了起來。這個問題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一直不想麵對,卻又不能一直把縮頭烏龜當下去。可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霍堯,她又該怎麽辦?


    攝提垂眸低笑:“我無所不知。”


    冷凝隻覺得有些口幹舌燥,試著開口兩次,才艱難地把這句話擠了出來:“你為什麽這麽說?”


    攝提注視著她好一會兒,眸中含著意欲不明的笑意,好一會兒,就當她快要忍不住繼續追問的時候,他才慢條斯理地回答說道:“我剛剛隻是隨口一說,你不要在意。”


    冷凝偷偷鬆了一口氣。


    室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她抬手給自己連斟了三杯茶,全都一飲而盡,這才覺得稍微好了一些。這期間,攝提淡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眸光似水溫柔,卻依然帶著一些散不開的疏離和距離。


    她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入魔了……你可曾失望?”


    “不曾。”


    “那就好。”


    “對了,這是你的流劍,上次滄溟城匆匆一別,我忘記還給你了。”冷凝將流劍放到了桌上,說道:“不過流劍不是以前的流劍了,我把饕餮給鑄了進去,它現在算是流劍的劍魂了……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攝提拿起流劍細細端詳,片刻後,又放了下來,緩緩笑道:“冷謎鑄了一把好劍。不過它是你的了,不用還給我。”


    冷凝詫異了起來:“你以前死活都不肯給我,現在怎麽就爽快起來呢?”


    “你可曾記得在劍閣的時候,我就說過它是你的了麽?那日不肯真正送給你,現在算是到了時機。”


    冷凝聽得一頭霧水:“送劍給我……還需要時機的嗎?”


    “自然。”


    冷凝沒有對他刨根問到底的習慣,隻要他不想說,她便問不出什麽,還會自討沒趣把氣氛搞得很僵。所以她見他不多說,便閉嘴不再追問了。


    “陪我走走。”


    攝提起身往外走,銀發披散在身後,衣袂如雲,隨著他的動作飄蕩了起來,輕輕柔柔。她看著他的背影呆了呆,直到他走遠了又停住腳步等她,她才恍然回過神來,大步追了上去。


    “去哪兒?”她問。


    攝提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沒有作答,隻是緩步走著。她早就習慣了他這副不多言多語的樣子,扯了扯唇,安靜地跟在了他的身邊。


    兩人在城裏轉了一圈,走到了劍池裏,他隨手抽出一把劍掂了掂,隨口說道:“徒有其形而已。”


    她聽了這話,笑了起來:“以後就會名副其實。”


    “也是,天界第一鑄劍師的徒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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