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清朗語聲傳來道:“別裝作了,分明你三人同是一路,有意尋事欲擄擒這位姑娘,


    不料這位姑娘功力仍在,三傷其二,閣下還是請速離去吧,免討無趣。”


    天藍長衫老者瞧出說話的卻是一俊美如玉的少年,不禁一怔,冷冷笑道:“原來是你這少年人使的壞,老朽兩名手下武功不弱,何能為這賤婢在俄瞬間所傷。”


    唐夢周立起,朗笑道:“閣下錯了,在下乃局外人,用不到暗中相助,閣下請別低估了那位姑娘也身負絕學。”


    藍衫老者麵色一沉,-道:“你怎知她身負絕學。”


    唐夢周微笑道:“今晨在後院在下親眼窺見雙方拚搏……”


    藍衫老者大喝道:“賤婢根本就未出手!”


    唐夢周放聲大笑道:“閣下怎知,分明閣下也是七星幫一丘之貉。”


    藍袍老者頓見自己一時漏口,不禁臉色一紅,冷笑道:“少年人別為美色所惑,須知這賤婢豔如桃李,毒若蛇蠍!”


    嚴薇薇聞言柳眉倒豎,怒叱一聲,纖手猛揚,忽覺手腕一緊,被唐夢周扣住,道:“姑娘傷了兩人還不夠麽?”說時五指倏鬆,飄身走前。


    藍袍老者隻覺無法瞥見唐夢周如何扣住嚴薇薇的手法,不禁心頭微震。


    但見唐夢周道:“閣下對這位姑娘似知之甚深,她是何來曆,還求明言相告?”


    藍衫老者期期艾艾答道:“老朽隻知她乃一無名凶邪門下,奉命荼毒武林,老朽欲在她身上說出那凶邪陰謀動向。”


    唐夢周笑笑道:“說的倒很委婉動聽,但閣下目的,仍然與那凶邪一般,眼前無非是鏟除異己而已。”


    藍衫老者不由暗暗一震,冷笑道:“年輕人,你知道老夫是誰麽?須知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徒貽無窮之恨。”


    唐夢周微笑道:“世有真小人偽君子之別,真小人固屬可惡,但偽君子更此真小人卑下。”


    藍衫老者厲聲道:“年輕人,你膽敢稱老夫偽君子麽?”


    唐夢周道:“在下並未如此說,閣下徒托空言焉能昭信武林,至於閣下來曆知與不知均與在下無幹。”


    藍衫老者雙目一瞪,沉聲道:“少年人,你好膽量豪氣,這樣吧,你我去往後院印證武功,如你接下老朽三招,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唐夢周道:“在下既然伸手,別說三招,就是三十招也接得下來,請!”


    藍衫老者冷冷一笑,邁步向店後走去。


    唐夢周默然隨行,嚴薇薇甚感不放心,隨著唐夢周的身後,匕首握在指中,以防不測。


    後院寒風嘯掠,蕩起一片砂塵,凋葉橫空。


    藍衫老者身形慢慢走入風砂飛漩中,唐夢周甫跨入院中,藍衫老者陡地一個翻身,迅如篩射,雙掌勢如雷霆打去。


    猝然發難,大出唐夢周意料之外,閃避不及,啪的一聲擊實唐夢周前胸。


    隻見唐夢周踉蹌跌出數步,似欲倒地,複又屹立,嘴角流出一殷絲紅鮮血。


    嚴薇薇驚叫出聲,花容失色。


    唐夢周目中威棱邁射,忙低聲道:“速將匕首給我!”


    一掌之力,驚如山嶽,藍衫老者將唐夢周撞得跌回院外,忖料對方必死無疑,嘴角泛出一絲狠毒陰笑,心想此刻擒住嚴薇薇不啻探囊取物,疾閃掠前,眼前突覺一道寒芒,慌不迭地倒躍而出。


    一聲裂帛響起,藍衫老者衝天而起,唐夢周手中匕首隻發毫之差便可傷及藍衫老者,但藍衫老者胸前卻劃裂一條尺許口子,已足使他心寒膽懾!


    嚴薇薇以羅帕拭除唐夢周嘴角血跡,柔聲道:“你傷勢如何了。”


    唐夢周搖首道:“不妨事!”忽有所覺,低聲道:“又有人來了。”疾閃隱起。


    院中忽生落足微聲,嚴薇薇趨出,隻見是閻尹,不禁一呆,幽幽說道:“此處不可居住。”繼道出發生藍衫老者侵擾之事。


    閻尹麵色大變,道:“如今藍衫老賊何往。”


    嚴薇薇未明言唐夢周挺身相助,隻說是一蒙麵人現身,藍衫老賊追蹤蒙麵人而去。


    閻尹道:“你我快離此險惡之地。”


    雙雙疾閃而出,奔至郊外僻靜之處,閻尹道:“七星幫匪徒已撤去無蹤,老朽意欲往少林窺察,姑娘可逕往無憂穀。”


    嚴薇薇詫道:“到無憂穀去見何人!”


    “去見二穀主顏鴻慶,他另有指示。”閻尹道:“你我最好分途而行。”言畢身形已遠落七八丈外,去如流星,瞬即形蹤杳然。


    嚴薇薇眼前突泛出唐夢周身形,極想與心上人再見一麵,猜測唐夢周必暗中尾隨自己,四顧一望,卻靜悄悄地,不禁暗歎一聲,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幽怨。


    她有心返回店中與唐夢周見上一麵,又恐閻尹在暗中窺察,深知閻尹陰狠毒辣,為鏟除異己不擇手段,視人命如草芥,忖思再三,振作精神,望華山奔去。


    其實,嚴薇薇身後遠處隱隱現出多條人影,內中一人似為丐幫長老活報應司空奇。


    唐夢周在店中未曾暗隨閻尹嚴薇薇兩人身後,沉思藍衫老者是何來曆,忽有所悟,暗道:“莫非是紫袍人化身!”


    驀地——


    忽聞一熟稔語聲高喚道:“店家!”


    他聽出正是那昆侖神戟溫侯呂劍陽語聲,音調高亢爆急不寧,斷出呂劍陽必遇上困憂。


    店小二趨迎,兩人一問一答,唐夢周啟門而出,朗聲笑道:“呂兄,人生何處不相逢,不意在此逆旅又與呂兄見麵。”


    神戟溫侯呂劍陽正隨著店小二由過道中走來,滿麵風塵之色,雙層愁結似多日來積鬱難舒,聞聲目睹唐夢周,如大旱之見雲霓,不禁大喜,道:“賢弟,你怎在此處?”愁容盡掃。


    店小二笑道:“兩位既是熟人,正好對門而居。”


    唐夢周道:“小二哥,速去準備幾樣酒菜,我要與這位呂兄開懷暢飲!”


    店小二喏喏連聲走去。


    呂劍陽入得唐夢周室中,輕輕帶上了門,喟然感歎一聲道:“賢弟知否愚兄為何在大名不告而別?”


    唐夢周道:“是否昆侖有變?”


    呂劍陽點點頭道:“賢弟真可說是料事如神,愚兄在大名突奉家師密緘命兼程趕返本門,又無意發現可疑人物,故不敢疏忽,施展李代桃僵詭計遁離客棧,聲東擊西,不分星夜趕回昆侖,形蹤異常慎秘獨自一人叩見家師。”


    唐夢周道:“兵貴神速,當機立斷,此乃取法乎上。”


    呂劍陽笑了一笑道:“家師謂本門內有重憂,掌門人似知本門甚多高手與凶邪勾結,意圖顛覆昆侖,卻又查不出是誰,更無法宣泄出口,恐凶邪謀圖益亟,表麵裝作不知,其實內心憂急若焚,藉機與家師密商挽救大策。”


    唐夢周搖首道:“一派掌門之尊,竟無法查明密謀顛覆本門,與外人勾結的門下是誰,分明是違心之論。”


    呂劍陽麵色一紅,道:“賢弟須知捉賊捉贓之說,雖確鑿罪證掌門人豈能妄入人罪。”


    唐夢周道:“這話卻也不錯。”


    呂劍陽道:“家師他老人家發現他無法離山,否則恐有性命之危,故家師密命愚兄趕來少林,一路之上頻遇凶危,幾次死裏逃生,幸虧愚兄機警,均能逢凶化吉。”


    唐夢周道:“令師命呂兄趕往少林何事?”


    呂劍陽道:“家師與現任少林掌門普修上人童年會是總角之交,誼若手足,相請少林設法解救本門危難!”


    唐夢周搖首道:“少林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呂兄此行無望,徒勞跋-而已。”


    呂劍陽心中一驚,忙問其故。


    唐夢周敘出詳情。


    呂劍陽不禁麵籠重憂。


    唐夢周勸慰道:“天下事欲速則不達,不妨容你我略施詭計,混淆凶邪耳目,煽惑挑撥,使其自相火拚,延緩他們茶毒武林行動,則我等可從容釜底抽薪。”


    呂劍陽知唐夢周智計過人,自然聽信,遂問計於唐夢周,驀地,店堂內傳來一聲宏亮大喝聲:“店家!”


    喝聲如雷,屋瓦震撼,塵土簌簌飛落如雨。


    唐夢周暗道:“此人好深厚的內功。”


    呂劍陽聽出是追蹤自己的匪徒,不禁麵色微變。


    唐夢周示意呂劍陽勿出外,身形疾閃而出。


    隻見一麵色紅潤,滿頭如銀-發老者,虎眼獅鼻,蓄著一部雪亮霜白短須,身材魁梧,肩帶一柄厚背鋼刀,虎目中威棱逼射。


    唐夢周飄然走前,微笑道:“閣下是要住店麽?店夥方才與在下買點酒菜,片刻即回,請閣下稍待。”


    那老者見唐夢周豐神如玉,氣度不凡,忖道:“這少年人品不凡。”遂淡淡一笑道:“店內僅尊駕一人居住麽?”


    唐夢周點了點頭。


    老者望了他一眼,沉聲道:“老朽不信!”


    唐夢周麵色一冷,道:“信與不信,悉憑閣下,萍水相逢,在下無須枉費唇舌。”說著飄然走向店外而去。


    老者怔了怔神,暗道:“此年輕人顯然為貴介公子,不會武功,諒然不致謊言欺騙,但呂劍陽難道飛了不成!”


    此刻——


    店外魚貫走入三個灰衣人,均年在五旬開外,骨瘦如柴麵膚幹焦,目光陰冷,迅快無比坐下,不約而同望了老者一眼。


    老者隻覺那六道神光異樣陰冷,由不得心中陡生寒意,不由自主地身形邁出店外,撲掠如飛穿出城外。


    城郊已有六七黑衣人守候,見著老者詢問探明呂劍陽下落。


    老者搖首答道:“老朽明明瞧見呂劍陽似朝一家客棧奔去,怎料一步之差,竟失去之呂劍陽的蹤影。”


    一個陰陽臉漢子道:“監令搜覓了這家客棧麽?”


    老者搖首道:“未曾!”


    “監令,也許就藏身在客棧內。”


    老者神情嚴肅道:“他身長兩腿,竟任令老柏去抓麽?到是老朽臨去之際,發現三形跡可疑人物,不得不使老朽中止搜覓呂劍陽之念?”


    “那王八蛋是何來曆?監令必然察出來曆。”


    老者沉聲道:“我等速去落足之處再行商議?”身形一挺,迅疾如飛奔去,黑衣人等追隨老者身後,不到片刻,隻見一葉樹蓊翳中孤另另矗立著一座高閣。


    閣簷上懸有一區,上書:“文昌閣”三字,字體遒勁剛健,乃出自名家手筆。


    樓高三層,飛簷重瓦,崇宏雄偉,惜建造有年,久已失修,已呈灰剝,窗欞殘破,悄無人跡。


    老者身如飛鳥般穿空騰起,往樓上一扇破窗掠入。


    諸黑衣人魚貫穿窗落在閣樓上,席地而坐。


    隻見一黑衣中年漢子從懷中取出一紙包展開,俱是醬雞鴨,另一人取出一包饅頭及一葫蘆酒。


    老者右手拿起一隻雞脯塞入口中?兩道霜眉猛剔,目中精芒逼射,沉聲道:“我等就在比守候潘寅三傳訊!”


    “呂劍陽就此放過了他麽?”


    “諒他插翅也飛不了天上去。”老者冷笑道:“呂劍陽必然奔向少林,本門在嵩山已安有十三名高手臥底,他此去無異自投虎口。”


    大夥兒見老者如此拿穩,不敢多言,各自默默進食。


    突然——


    隻見一瘦削漢子問道:“監令,咱們門主往何處去了?”


    老者冷冷一笑道:“門主風塵仆仆,追覓紫電劍下落,看來門主如不到手,決不罷休!”


    “紫電劍雖是神物利器,但對門主有如此重要麽?”


    老者似已有五分酒意,咧嘴一笑道:“汝等知否王屋盲叟死後遺物麽?”


    “風聞王屋盲叟取自乾坤獨叟手中。”


    “不錯!”老者頷首道:“咱們門主一步之差,竟為一不知名怪人得去,在太原托飛鳳鏢局用暗鏢送往潮州,不料護送的人,用上兩個蠢材在濟南黃河渡口失去!”


    “荊監令!”瘦削漢子道:“遺失的必是非常之物?”


    “說得極是!”荊姓老者道:“門主探知失物中有幅墨繪山水,圖繪之處埋藏一冊武林真經及七柄名劍,但藏處禁製凶惡,尚有毒龍凶獸守護,倘無紫電劍護身,不啻望洋興歎,無由進入。”


    正說之間,那瘦削漢子忽而麵色大變,頭一低,便無聲無息死去!


    荊姓老者見狀情知有異,飛身躍起,落在瘦削漢子之前,右手一托那漢子下頷,低喝道:“你是怎麽了!”


    隻覺觸手冰冷,已然氣絕,不禁大驚失色。


    忽見死者衣領中鑽出一條五寸長短毒蠍,噴出粉紅霧般毒氣,吱吱鳴叫。


    匪徒們驚駭莫名,紛紛躍起,隻覺中人欲嘔,頭目略感昏暗。


    荊姓老者大-一聲,右掌疾揮而出。


    一股猛厲勁風,叭的一聲將毒蠍擊得飛出窗外。


    驀聞隨風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荊一鳴,你門主雖足智多謀,心狠意毒,但百密一疏,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就認命了吧!”


    老者驚駭已極,大喝如雷道:“朋友是何來曆,為何知老朽名姓?”


    窗外傳來一聲冷笑道:“貴門隱秘已為敝上探知十之六七,獨貴門主真正來曆尚未探悉,假以時日當不難查明,至於老朽麽?嘿嘿!說明白點,敝門與貴門誓不兩立。”


    荊一鳴趁著此人說話聲,以目示意命來人衝出文昌閣。


    一雙黑衣人突身如箭射循聲撲去。


    兩人半身甫穿出窗外,突發出淒厲慘-,反震飛回,叭噠墮地,攔腰中分兩截,鮮血溢如泉湧。


    窗外那人傳來陰冷笑聲道:“你等俱中了蠍毒,活不了半個對時,尚妄念圖逃麽?”


    荊一鳴厲聲道:“朋友,何不現身出見,既是誓不兩立,如非你死就是我亡,老朽要死也應死得明白點。”


    “對,別死了還是糊塗鬼。”隻見一條身影疾如閃電般掠入樓內,現出一身五顏六色彩衣,麵色慘白如紙,三角尖臉,唇蓄兩撇鼠須中年人。


    五個黑衣人身形電閃,手中寒芒疾奔,勢如雷霆萬鈞向那來人攻去。


    隻聽那身著五彩長衫中年人哈哈一聲,五黑衣人堪堪攻及突感一陣頭目暈眩,身形踉蹌歪出兩步。


    中年人倏地翻腕揮出一柄藍汪汪光華毒劍,震起五點飛星。


    五黑衣人隻覺胸口一涼,悶哼一聲紛紛倒地。


    此乃一瞬眼功夫之事,荊一鳴救援不及,心神猛凜,厲聲道:“朋友,你未免太手黑心辣了?”


    中年人嘿嘿冷笑道:“荊監令,若我等落在貴門主手中,恐將生不如死,手段之辣毒比在下更甚。”


    荊一鳴不禁語塞,麵目猙獰厲聲道:“可否說出真名貴姓,來意誌在什麽?”


    五彩中年人嘴角咧了一咧,泛出一絲陰狡笑意,緩緩答道:“在下申屠宗。”


    荊一鳴聞言麵色大變,不禁倒退了半步,瞪目沉聲道:“閣下就是大涼山五毒堡申屠堡主麽?”


    “不錯,正是在下!”


    荊一鳴道:“可惜閣下一堡之主,竟自甘卑下,為虎作倀?”


    申屠宗麵色一寒,毒劍揮起,一片藍飆逼向荊一鳴麵門。


    荊一鳴身負曠絕武學,卻感申屠宗劍勢奇奧,全身要害重穴無不在他那奇奧劍勢之下,更淬有奇毒,封架閃避均不能,身不由主地蹬蹬退後,迫向板壁無處可退。


    突然荊一鳴目中怒光逼閃,右掌一式“手揮五弦”劈出,意欲逼開毒劍,猛感真力回逆一陣頭暈目眩。


    但聽申屠宗哈哈大笑,左手疾揚,一縷藍芒飛出。


    叭的一聲,荊一鳴右肩骨上為一支六棱鋼釘透骨釘在板壁上,隻覺痛澈心脾,額角冒出豆大汗珠,目露怨毒神光。


    申屠宗左手連連振腕,三縷藍芒宛如奔電射出。


    荊一鳴左肩雙足俱被六棱毒釘釘住。


    申屠宗陰陰一笑道:“荊監令,這滋味委實不好受,在下也是不得已,望求見諒。”


    荊一鳴雙目噴出如熾怒火,麵色慘厲,獰聲道:“申屠堡主,你如此對待荊某誌在何為,荊某若非不慎罹受蠍毒,放手一拚,勝負尚在未定之數。”


    “荊老師說話當是持平之論,若以真實功力相搏,在下或不如你,但眼前情勢須以智取,不以力勝………”申屠宗陰陰笑道:“所以最好荊老師能與在下合作,吐露貴門隱秘。”


    荊一鳴厲聲大笑,良久冷冷道:“申屠宗,大丈夫生有何歡,死又何懼,你別妄想在荊某口中掏出片言隻字。”


    申屠宗雙眉微剔,哈哈笑道:“荊老師終須吐實,在下此刻不願相強,日落傍晚時分在下再來拜望!”言畢身形一閃穿窗而出。


    閣樓上留下七具屍體,刺鼻血腥,麵目猙獰,令人沭目心驚。


    口口口口口口


    鬆林翳密,風濤送韻。


    時序深秋,凋葉逐空飛舞,景物衰染滿目淒涼,惟獨這片鬆林,綠泛眉宇,意境清幽。


    翠黛叢中轉出一翩翩少年,麵如冠玉,眉目如畫,身著天青緞袍,手持折扇踱入林內,口角泛出一絲微笑,信手扯下一把鬆針。


    驀聞迎麵傳來一聲冷-道:“來人止步!”一灰友中年漢子一閃現出,攔在少年麵前,道:“尊駕意欲何往?”


    少年怔得一怔,道:“這就奇怪了,此乃在下家業,林中文昌閣乃在下童蒙讀書處,閣下阻住在下去路為何?”


    灰衫漢子愕然大感意外,笑道:“尊駕高姓?”


    “在下姓唐!”


    “原來是唐公子!”灰衫漢子笑道:“我等見文昌閣內無人,權借一用,錯過今晚,明晨自然璧還,唐公子還是請回吧!”


    隻見少年人左掌內三根鬆針突電奔飛出。


    灰衫漢子裏猛悟麵前少年人身負武學,但已不及,隻感胸口一麻,轟然倒地。


    美少年微微一笑,左掌虛空一揮,鬆針飛射回奔,林內相繼傳出數聲冷哼。


    他身法奇快已極掠在文昌閣前,側麵一股勁風夾著電奔刀光猛然襲至,身形一閃,五指迅如電光石火一把抓住刀身,擰腕一奪,一個麵目森冷中年人被他一奪之力帶著衝向前來。


    隻見寒魄一閃,中年人一個頭顱飛出半空,屍身跌倒在地,一柄鋼刀已落在少年人手中。


    驀地,傳來一片厲喝,四條身影自屋脊電瀉飛落。


    唐姓少年不待四人身形洽地,刀轉“須彌六合”,寒光虹飛電射,四人-聲未出,攔腰劈為兩截,手中街握緊一條蠕動紅鱗毒蛇,狺狺欲噬。


    少年正是唐夢周,寒冽眼神四巡了一眼,右手招扇飛點紅鱗蛇首。


    波波聲響過處,蛇首裂破斃命。


    唐夢周忖料四下已無匪徒潛藏,飄然進入文昌閣拾級而上。


    隻見荊一鳴痛苦不勝,汗流透體,發現唐夢周登上閣樓,不由顫聲道:“你是奉五毒堡主申屠宗之命而來麽?”


    唐夢周淡淡一笑道:“尊駕是指身著五顏六色彩衣中年人麽?”


    “不錯!”


    唐夢周冷笑道:“他那手下俱為在下殺卻,在下就是守候他返轉。”


    荊一鳴道:“申屠宗傍晚必回。”


    唐夢周道:“多謝指教!”麵色冷淡,視荊一鳴如若無睹,翩然走在窗前,眺望雲天遠處似神有所屬。


    荊一鳴體內隻覺宛如百千條毒蛇翻轉噬咬,難受之極,顫聲道:“老朽急欲相求尊駕速賜一死。”


    唐夢周轉麵愕然詫道:“有道是好死不如惡活,怎麽你竟欲求死?”


    荊一鳴淒然笑道:“生不如死,求生何為。”


    唐夢周哈哈一笑道:“難得你如此幹脆,但人生在天地間,與草木同腐,何如做一番轟轟烈烈功業才不負此生,在下本可相救,但留得閣下性命為害武林,何必又多此一舉。”


    荊一鳴忍住痛苦,長歎一聲道:“老朽沉溺已深,不能自拔,故乞求一死。”


    唐夢周麵色一肅,喝道:“胡說,善惡之分隻在一念方寸間,怎說不能自拔!”


    荊一鳴淒然苦笑道:“閣下不知老朽處境,故有此責。”


    唐夢周忽轉顏微微一笑道:“尊駕是說受那魔頭所製無法脫身麽?那並非難事,隻須尊駕佯裝恭順,奉命唯謹,暗中釜底抽薪,僅與在下一人商謀對策,包管天衣無縫,那魔頭怎會察覺。”


    荊一鳴歎息道:“不是老朽小看閣下,老朽門主武功曠絕,行事辣毒,若是與他相抗,無異螳臂擋車。”


    唐夢周道:“這倒未必!”


    荊一鳴注視唐夢周一眼,道:“好,老朽隻聽從閣下一人,成與不成,非老朽所能逆料。”唐夢周正欲答言,似有所覺,倏地飄身開去。


    窗外電射掠入一條身影,正是那去而複轉的五毒堡主申屠宗。


    申屠宗發現荊一鳴尚是原樣釘著,不禁驚噫一聲道:“人呢?”銳厲冷森目光四巡。


    忽聞一個清朗語聲傳來道:“你是覓尋在下麽?”


    廊柱之後閃出飄逸俊麗唐夢周身影,麵帶微笑,目注著申屠宗。


    申屠宗麵色一變,冷笑道:“兄弟手下俱是你所殺的麽?”


    唐夢周道:“他們自有取死之道,怨得了誰?”


    申屠宗怔得一怔,厲聲道:“兄弟手下與你何怨何仇?”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此-處乃在下家業,幼年讀書之處,在下來此追尋童年舊夢,你那手下出言不遜,施展毒邪意欲致在下死命,忍無可忍,俱喪於我掌下。”


    申屠宗獰笑一聲道:“兄弟不信你一人之力便可取他們性命。”


    唐夢周麵色一沉,道:“信與不信,悉憑尊駕,在下不願見文昌閣變成盜匪淵藪,這話已說得太明白了,尊駕是否有自全之道。”


    申屠宗哈哈大笑道:“小輩,此時此地已由不得你了!”


    釘在壁上的荊一鳴忽厲聲道:“小心他施展無形奇毒。”


    申屠宗冷笑道:“現在已來不及,小輩說話時兄弟已暗中彈出,片刻之間即將身化血水而亡!”


    語音未落,眼前寒芒眩目疾閃,一支鋒利劍尖已緊抵在申屠宗喉結穴上。


    申屠宗睜大著雙眼,隻見唐夢周手中握著一柄鋒芒犀利的短刀,麵上罩逼著一股逼人的殺氣,由不得心底泛出奇寒,心知遇上了勁敵,不禁駭然變色道:“你殺不了我!”


    唐夢周冷冷笑道:“申屠堡主,你自恃護身真罡刀劍不入麽?”繼而搖首道:“你錯了,護身真罡並不可恃!”左手兩指飛彈而出。


    申屠宗身軀一陣撼震,穴道已為點破,真氣鬆散,頓時麵色慘變!


    更令他驚駭的是無法閃了開去,一片重逾山嶽無形罡氣把他釘住了一般,不能移動分毫。


    申屠宗駭然笑道:“兄弟承認今日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強敵,但誰也別想活命!”


    唐夢周似若未聞,道:“申屠堡主一死,貴當家諒蒙受極大損失,唉!出師不利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申屠宗瞪目說道:“你認識敝上?”


    唐夢周道:“洛陽東都白馬寺內曾有一麵之雅。”


    申屠宗心中一喜,道:“如此說來你我不是外人了!”


    唐夢周搖首道:“可惜的是在下與貴上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話無異當頭澆下一瓢冷水,申屠宗目瞪口張,結舌不能吐出隻字。


    唐夢周劍尖一緊,申屠宗喉間汩汩流下一絲殷紅鮮血。


    荊一鳴見狀忙道:“尊駕且慢殺他,逼他交出解藥。”


    唐夢周手勢一緩,笑道:“朋友,逼出解藥相救與你,武林之內從此恐不得太平,在下何必多此一舉。”


    荊一鳴聞言心中大急,猛然醒悟唐夢周乃故意做作,暗道:“此時大可不必做作,莫非閣外還隱有江湖能手麽?”


    申屠宗心膽俱寒,知難免一死,厲聲道:“兄弟一生闖南蕩北,從未失手,不想竟失手在少俠手底,此乃天數,不過兄弟敗得不服。”


    唐夢周朗笑道:“申屠堡主一生使盡鬼蜮伎倆,雙手血腥,無辜冤魂不知凡幾,難道死者俱皆心服麽?在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申屠堡主亦無須再斤斤計較了!”


    申屠宗不禁語塞,長歎一聲道:“如此就請速速賜死!”


    唐夢周搖首笑道:“請堡主見諒,在下須待堡主受盡苦痛而死,否則,在下無以相慰死在堡主手底無數冤魂。”說著左手兩指緩緩伸出,點向脅下九陰鬼穴。


    這惡毒手法申屠宗那有不識之理,麵色慘變,汗如雨下,苦笑道:“少俠真要如此麽?俗雲:一死恩怨自了,兄弟有一贖愆之策,不知少俠願否接受。”


    唐夢周翻腕點了申屠宗三處穴道,撤去短劍,微笑道:“在下洗耳恭聽。”


    申屠宗黯然一笑道:“兄弟身為五毒堡主,用毒之能,令人防不勝防,江湖中人提起五毒堡無不談虎色變,兄弟儼然一方霸主,豈肯自甘卑下!………”


    唐夢周頷首道:“這倒是真話!”


    申屠宗道:“無如敝上用毒之能較兄弟猶有過之,故兄弟逼非得已不得不唯命是從。”說著望了荊一鳴一眼,接道:“風聞荊一鳴身後主使凶邪亦擅使無形奇毒,傷人於不知不覺間,與兄弟相較,不啻大巫見小巫!”


    唐夢周不覺望了荊一鳴一眼,道:“真的麽?”


    此時荊一鳴已痛苦不勝,目瞪嘴張,筋膚扭曲,那還說得出口。


    申屠宗伸手入懷,取出一杆三角小旗及兩隻紅白瓷瓶,道:“此旗乃五毒堡中信物,五毒門中不乏能者,隻有此旗可製,瓶中藥丸能解百毒,縱或不濟,亦可延緩毒性發作,謹以相贈,聊贖前愆,尚有一言相告,五毒門下能手已混入各大門派之內,望少俠珍用此旗。”


    唐夢周接過旗藥,目注良久,喟然歎息道:“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在下何可嗜殺,縱有釋放堡主之意,但恐貴上紫衣凶邪必不放過堡主!”


    申屠宗傲然一笑道:“兄弟生平無他長處,唯心口如一,決無反悔,願速領死!”


    唐夢周略一沉吟,道:“申屠堡主願否擇一隱秘之處,杜門不出,在下隻待時機成熟時尚須踵門請教,俾使消弭武林浩。”


    申屠宗道:“少俠不後悔縱虎歸山,噬臍不及?”


    唐夢周笑笑道:“在下待人以誠,堡主一堡之尊當知禍福無門唯人自召,恕在下不恭送了。”


    申屠宗不禁心折,頷首道:“少俠欲尋兄弟,去至京城天橋趙瞎子處必能找到。”


    唐夢周伸手解了申屠宗穴道,笑道:“在下記下了。”


    申屠宗抱拳一拱,身形疾閃穿窗迅杳。


    唐夢周略一忖思,將紅色瓷瓶傾出兩粒藥丸喂服荊一鳴口中。


    荊一鳴已然昏厥過去。


    唐夢周拔下釘在荊一鳴身上毒釘,荊一鳴蓬然倒在閣樓上一動不動。


    閣樓上彌漫著一片刺鼻血腥,屍體狼藉,唐夢周憫惻地注視屍體一眼,緩緩走向窗前,神鬼默默,喃喃自語道:“此謎仍是無法揭開,究竟往何處去尋離恨生。”往事似走馬燈般一一閃現眼簾,柏月霞、麥如蘭、嚴薇薇三女倩影隻覺印在心版上無法抹煞。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隻聽荊一鳴發出一聲夢囈般呻吟,睜目醒來恍如隔世,發現唐夢周仍留在樓上,掙紮立起,道:“少俠,相救之恩老朽永銘五內。”


    唐夢周轉身微笑道:“閣下無須言謝,隻要閣下能心口如一,即是武林蒼生之福。”


    荊一鳴老臉一紅,道:“老朽前已應允,怎能出爾反爾,但老朽有一點極其重要之事可以相告,此事關鍵出在無憂穀之柏春彥身上。”


    唐夢周不禁大感意外,詫道:“柏春彥,他為何與此事有關。”


    荊一鳴道:“少俠輿柏春彥相識麽?”


    唐夢周搖首道:“毫不相識!”


    荊一鳴道:“老朽前些日子聞敝門主無意泄露口風,說乾坤獨叟所遺之物惟柏春彥知之甚詳,但柏春彥罹疾兩足癱瘓,隱居甚秘,雖其愛女均不得其門而入。”


    “柏春彥兩足癱瘓是否當真?”


    荊一鳴道:“敝門主亦有此疑,但真假老朽就不知情了?”


    唐夢周道:“以貴門主之武功曠絕,心機之深,何不施展良策迫使柏春彥就範,自吐隱秘。”


    荊一鳴搖首一笑道:“無憂穀形勢險惡,穀主萬勝刀柏春彥才智雙絕,敝門主對柏春彥似極畏懼,有心挾持其女柏月霞,又投鼠忌器,恐弄巧成拙。”


    唐夢周詫道:“這卻是為何?”


    荊一鳴道:“柏春彥心性剛愎,冷酷無情,恐棄愛女不顧,斷然與敝門主反目為敵,恐得不償失。”


    唐夢周淡淡哦了一聲。


    荊一鳴道:“柏月霞武林絕色,但其孤芳自賞,從不假人以顏色,喪生其手底之人不勝枚舉,最近更變本加厲,窺探其居處稍有不敬者即遭搏殺,雖無憂穀門中亦不例外。”


    唐夢風訖道:“閣下何以如此清楚。”


    荊一鳴道:“無憂穀有不少敝門中高手,兩三日前又遣出十餘人趕往無憂穀。”


    唐夢周道:“在下意欲前往無憂穀一探,但不得其門而人。”


    荊一鳴聞言思索須臾,忽道:“少俠,請隨老朽暫離此閣。”


    兩人先後掠出文昌閣,疾奔而去,到遠一片蘆葦深處,荊一鳴取出一麵玉牌,交輿唐夢風,道:“少俠持之逕向無憂穀求見二穀主顏鴻慶出示玉牌,就說是老朽所遣,偽稱探出紫衣凶邪有不少黨羽潛入在無憂穀內,故命你趕來暗中查明殲殺。”


    唐夢周接過玉牌端詳了一眼,道:“此計甚好。”囑聲珍重疾奔而去,回至客棧與呂劍陽密商。


    ………………


    寒風習習,砭膚透骨,天空彤雲密布,晦暗如暮,華陰縣大街上行人寥落,市麵不勝蕭條。


    太白酒店卻上了七成座,這家酒店門板日拆夜收,內外暢敞,由外望內一覽無遺,十數張白木桌上隻三四張桌麵無人,座上食客卻不畏瑟瑟寒風,談笑自若,臨風把盞,有幾個獨自一人淺酌低飲,一付悠然自得神色。


    靠東進欄柱座上座定一身著黑色長衫老者,麵色沉肅,目光峻冷,肩搭一柄長劍,係有兩綹紅黑絲穗,擎杯沾唇淺飲,似有所思。


    兩側,各坐著四旬開外勁裝神態悍鷙漢子,由於老者沉肅神情駭人,均不敢出聲言語。


    忽聞一漢子高聲道:“酒保,添酒。”接著又道:“符老,他們買辦之物也該買齊啦,一俟田老三返回,咱們也該回穀去。”


    那黑衣老者無疑是符竹青,聞言冷冷一笑道:“回穀,恐怕未必如此容易!”


    兩人不禁一怔,麵麵相覷,不解符竹青話中何意!


    符竹青低聲道:“我等來時,已為人暗綴上了,分明是本山強敵,倘不出老朽所料,此刻他們已在途中守候暗襲我等,老朽已吩咐田老三買辦齊全另由小徑趕回。”


    “什麽?咱們為人暗躡上了?”


    “不錯。”符竹青沉聲道:“老朽所以久久不離去之故,即是迫使對方守候不耐,找來此處,由暗化明,得以逐一搏殺。”


    驀地——


    相鄰一張桌麵上立起一貌似村塾老儒,倏地轉身,右掌迅如閃電按在符竹青右側漢子胸後命門穴上。


    那漢子隻覺一股奇寒泛布全身,立時血凝氣結,麵色慘變。


    老儒陰惻惻冷笑道:“符竹青,咱們把話說明,你若妄動,可別怨老夫心辣手黑,殃及無辜。”


    符竹青大感意料之外,不由麵色變了變,示意一旁同黨不可輕舉妄動,冷冷笑道:“朋友你錯了,恐須自食其果。”


    老儒低聲道:“老夫決錯不了。”繼又四巡了一眼,高聲道:“眾位街坊,請速結帳離去,不得窺探,免得誤傷。”


    食客們大為震恐,慌張離座留下酒錢,紛紛離去一空,隻剩下一年輕漢子,身著一襲藍布大褂,膚色黝黑宛如古銅,飲酌自若,漠然無視。


    老儒目注符竹青一笑道:“對麵屋上後街巷暗處均伏有無數高手,你自問有能為闖出重圍逃生。”


    符竹青冷笑道:“符某不知朋友真正來意。”


    老儒道:“老夫開門見山,有勞帶路去見柏姑娘。”


    符竹青哈哈大笑道:“柏姑娘不見外客,符某恐難為力,而且朋友亦到不了無憂穀就把性命送了?”


    “這個不須你費心,老夫自有打算。”


    符竹青座側漢子救助同伴心切,倏地虎竄奔出,雙掌一翻,迅如雷奔望老儒脅下打去。


    老儒似不及防,身形毫不閃避,噗的一聲,雙掌擊實在老儒脅下。


    那漢子猛感雙掌陷入老儒脅內,隻覺奇痛如折,不由駭然變色。


    隻聽老儒冷笑道:“去吧!”


    但見那漢子身如飛矢震飛在三四丈外,轟然倒地,腕折掌斷,血湧如注,氣絕畢命。


    老儒獰聲一笑,右掌猛然吐勁,淒厲慘-騰起,又是一人殞命。


    符竹青勃然大變,翻腕撤出長劍,身形疾飄離座。


    老儒微微一笑道:“符竹青,老夫明言相告,在你酒中老夫已弄了手腳,片刻之後毒性便須發作,用不著老夫出手。”


    符竹青聞言心神暗震,忖道:“聽他所言似非虛聲恫嚇。”驀聞一個細微語聲傳來道:“符老別怕,在下已於酒中解去毒性。”


    語聲甚熟,猛然醒悟那是何人所發,心中狂喜,不自禁地望了望那旁身著藍布大褂年輕漢子一眼,四道目光,符竹青愈發肯定確是唐夢周,頓時嘿嘿冷笑兩聲,霍地拔劍出鞘,疾掠出店外。


    老儒冷笑道:“你未必走得了!”


    符竹青落在街心,對麵屏上飛撲下三條身影,符竹青不待來人站地,右腕飛振,流芒電奔出手。


    隻聽三聲慘-,匪徒轟然橫屍在地,均是胸前七坎死穴刺穿透明窟窿,不差分毫,鮮血汨汨流出。


    老儒一躍而前,見狀不禁大駭,厲聲道:“看你不出在劍上竟有如此高深造詣。”


    符竹青冷笑道:“閣下是否一試符某劍招威力。”說著翻腕劍尖平指,顫出一抹眩目寒星。


    老儒心神大駭,隻覺符竹青劍勢奇奧無此,雖未出手。但劍勢所及均是指向致命要害重穴,無法閃避開去,暗暗忖道:“為何他毒性尚未發作?”右手一搭腰間,撤出一條長約五尺軟鞭。


    符竹青冷笑道:“隻要你能避開符某三招,便可饒你不死。”


    老儒忽倏地騰空拔起,振吭發出一聲清澈長嘯,穿空如電,嘯音未絕,身影已杳。


    符竹青料不到老儒竟會不戰而退,不禁一怔,那藍布大褂年輕漢子忽擦身而過,傳來語音道:“你我在北門外見!”


    身法宛如行雲流水,似緩實速,轉瞬沒人長街盡端。


    符竹青定了定神,走入酒店,提著兩具屍體躍上屋麵,望北掠去。


    北門外一片荒涼。距城牆不遠是一片低窪湖蕩,蘆葦飛雪,湖周丹楓凋蔽,黃葉飄空,景色淒楚。


    符竹青草草埋葬了兩具屍體,目光四巡,隻覺靜悄悄地無人,暗道:“莫非唐少俠臨時遇未來麽?”慢步走進湖沼,突聽蘆葦叢中隨風飄送出唐夢周語聲道:“符老遠來相敘!”


    隻見蘆葦叢中穿出一艘小舟,唐夢周雙手操楫迅快攏向岸邊。


    符竹青雙肩微振,縱身騰起,落葉般悄無聲息落在舟中。


    中艙已設有小桌,酒菜紛陳,唐夢周笑道:“你我久未相見,符老可好!”說著小舟離岸,奔矢般穿入葦叢。


    符竹青答道:“托少俠福庇,老朽粗體賤安。”


    唐夢周殷殷垂詢柏月霞傅靈芝等人好否,並在符竹青之前滿滿斟上一碗酒。


    兩人略事寒喧後,符竹青道:“如非少俠解厄,今日老朽難逃不測之禍,少俠知否此人來曆。”


    唐夢周搖首笑道:“不知,在下不過適逢其會而已。”


    符竹青道:“少俠此次前來,是否欲去敝穀探望姑娘,姑娘邇來心神不寧,易於激怒,動輒傷人,老朽感覺莫非為了少俠之故,少俠前去當可慰舒姑娘憂鬱心情。”


    唐夢周微笑道:“我那義妹決非為了在下之故,隻恐其中另有原因,在下自然要去無憂穀,但並非去見月霞義妹,即是你我同行,隻怕為符老帶來性命之危。”


    符竹青麵色一怔道:“少俠這倒是真情實話,自姑娘返轉穀內,顏鴻慶二穀主恐有強敵找上姑娘,命廿八名高手相護姑娘,明是守護,其實乃監視我等一舉一動。”語音略頓,又道:“少俠意欲去見何人?”


    唐夢周道:“拜望顏二穀主。”


    符竹青麵色大變道:“少俠此去必須謹慎,顏鴻慶非但目光銳厲,而且更引進甚多江湖高手,將無憂穀布設得宛如金城湯池般,互相監視,若稍有可疑,立罹磔屍之禍。”


    唐夢周微笑道:“符老請放心。在下自有防身之策,不知符老返轉無憂穀之後,可曾見過了穀主麽?”


    符竹青長歎一聲道:“未曾,甚至姑娘也無由得見!”


    “為什麽!”唐夢周詫道:“那顏二穀主呢?”


    符竹青搖首道:“他也無法相見。”


    唐夢周不禁呆住,道:“總有一個相見之策?”繼而微微一笑,接道:“符老轉回後,暫請守秘不可告知姑娘,俟有良機,自可與她見麵。”


    彼此談論一陣,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符竹青起身抱拳笑道:“老朽暫先回穀,恭候少俠駕臨。”


    唐夢周道:“在下明晨必到!”


    符竹青長身一躍,落足葦麵,施展“登萍渡水”絕乘輕功,幾個起落,遠去無蹤。


    唐夢周將小舟攏岸後,間至華陰縣城。


    西嶽華山,十月已是千山飛霜,絕頂飄雪季節,朦朧曙光,崎嶇山道上現出唐夢周身影,藍布大褂迎著砭骨寒風瑟瑟飛舞。


    他走的是後山,前山是華山派禁地,西嶽廣袤數百裏方圓竟然裂土割據與無憂穀涇渭有別,毫不相涉。


    唐夢周忽聞一聲大喝道:“來人止步!”


    迎麵蹬道上忽閃出一巨靈大漢,手握一柄精鋼打鑄月牙鏟,虎目中威光暴射,神態威猛。


    唐夢周忙抱拳道:“煩勞通稟,在下談靈求見顏二穀主。”


    巨靈大漢冷笑道:“談靈?你總該有個來曆。”


    唐夢周道:“在下見了二穀主,自然知道在下來曆。”


    巨靈大漢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是個孤陋寡聞之人,,本穀向例拒見不知來曆陌生武林人物,依家相勸,尊駕還是請回吧!”笑聲如雷,響震山穀。


    唐夢周搖首道:“跋陟千裏,那有空回之理,仍請煩為通稟,見與不見,自有顏二穀主定奪。”


    巨靈大漢忽濃眉一剔,月牙鏟疾如奔電鏟向唐夢周,帶起一股悸耳嘯風。


    唐夢周身形迅快閃了開去。


    鏟勢迅猛收勢不及,嘩啦大響,一塊大石竟鏟掉一半,轟隆墜向崖下。


    唐夢周五指疾如電光石火飛攫而出,一把扣在鏟身,隻聽喀嚓聲響,月牙鏟立分為二,當鋃鋃鄉摔在石蹬上火星直冒。


    巨靈大漢握著半截柄杆,不禁目瞪口呆,斷處平整光滑,生似挫平一般,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道:“原來閣下是武林高人,某家失敬了,閣下請少待,容某家傳報。”猛一擰腰,躍登如飛,沒人轉角處。


    唐夢周靠坐在路旁山石上,屏神凝氣相待。


    山穀隱處傳來一聲響箭破空嘯聲,心知已代傳報入穀。


    靜候了一頓飲光景,忽聞一聲朗朗大笑道:“談朋友要見顏某為何?”一條身影疾如鷹隼瀉落在唐夢周身前七尺外石蹬上。


    唐夢周目光抬處,果是在大名所見二穀主顏鴻慶,立抱拳一揖道:“顏二穀主是否獨自一人而來,還是身後隱隨有人?”


    顏鴻慶聞言不由呆得一呆,道:“談朋友此話何意?”


    唐夢周道:“在下此來有事相告,茲事重大,不可為第三人耳聞,倘二穀主見疑,在下立時掉麵就走。”


    顏鴻慶目露疑容注視了唐夢周一眼,忽高聲道:“你等立即後撤!”


    隱隱可聞一片遠去衣袂振風之聲。


    顏鴻慶道:“現在談朋友可見告了!”


    唐夢周在身旁取出一麵玉牌,遞與顏鴻慶道:“二穀主可識得此物!”


    顏鴻慶接過端詳了一眼,大驚失色道:“此物談朋友從何處得來?”左掌凝勢待發,隻要談靈一個不對,立即出手擊斃。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在下實奉荊一鳴監令急命趕來!”即低聲敘出五毒堡門下多人已隱伏在無憂穀內,荊一鳴嚴令自己來無憂穀查明殲除。


    顏鴻慶駭然變色道:“申屠宗門下麽?顏某竟絲毫不知情。”


    唐夢周冷冷一笑道:“二穀主如果知情,在下也用不著趕來,荊監令心中憂急如焚,不及傳訊門主又不敢擅離,故令在下持本門信物趕至。”


    顏鴻慶道:“荊監令如何探出五毒門下潛隱在敞穀內。”


    唐夢周見顏鴻慶盤根究底,不愧心細如發,遂微微一笑道:“荊監令率領在下等一行潛跡在嵩嶽山麓相距不遠一座荒廢無人居住之文昌閣上,不料在下隨荊監命兩人外出之際,申屠宗率領門下匪徒掩襲而至,本門弟子俱被毒殺………”


    顏鴻慶目中怒光逼射,沉聲道:“如此說來,嵩山之謀已為申屠宗身後凶邪探悉?”


    唐夢周道:“早有所悉,對方亦欲謀染少林,惜為本門搶先一步,使對方無計可逞,怨毒在胸,遂毒謀搏殺本門個人。”說著略略一頓又道:“申屠宗在文昌閣內外設伏,靜待荊監令與在下返回一網成擒,不料荊監令警覺情形有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本門玄奧手法將隱伏在文昌閣外五毒門下一一點斃,可笑申屠宗毫無所覺,為荊監令窺聽申屠宗與其門下相談之言,非但無憂穀內潛伏有五毒門下,而且玄靈宮亦有多人在內。”


    顏鴻慶麵色頓變,道:“如今五毒堡主申屠宗何在?”


    唐夢周答道:“荊監令為恐申屠宗知悉我等已窺聞隱秘,遂守候在閣外不動,申屠宗見荊監令久久未返不耐,率眾離閣,展開一場猛烈拚搏,荊監令手刃三名五毒門下後,因眾寡懸殊退去。”


    “如今荊監令在何處?”


    “尚在搜覓申屠宗行蹤下落,仍棲身在文昌閣。”


    顏鴻慶已然釋去疑慮,抱拳一笑道:“談朋友請!”


    此處距無憂穀尚有一大段途程,唐夢周隻覺所經之處險惡異常,削壁如刃,危崖險峻,戒備森嚴,不禁暗暗心驚!


    岫雲飛浮,暮靄漸落。


    唐夢周處身在無憂穀內一間精榭內,窗明幾淨,布設幽雅,穀中四季如春,窗外遍植琪化瑤草,清香沁人心脾。


    他正眺賞窗外景色之際,忽見一青衣垂髫小童進入,稟道:“二穀主前來拜望談爺。”


    顏鴻慶已隨後趨入,發出爽朗笑聲。


    垂髫小童從門外端入佳肴美酒,兩人相對落座,杯酒尚未沾唇,窗外忽送來高聲,道:“稽老師到!”


    顏鴻慶雙眉倏地一挑,暗道:“他為何前來!”


    一高瘦目光炯炯有神黑衫中年人疾掠而入,道:“二穀主,山外五大邪神及丐幫高手頻頻現蹤,似有謀對本穀不利之圖。”


    顏鴻慶道:“傳命下去嚴加戒備。”


    高瘦漢子低應一聲是,轉身快步而出。


    唐夢周道:“此人乃五毒門下!”


    顏鴻慶不禁麵色大變!


    顏鴻慶詫道:“談老師為何辨識稽化民乃五毒門下,稽化民在顏某手下多年,忠勤不二


    隻怕未必如談老師所言。”


    談靈笑笑道:“二穀主不妨牽來犬貓試試,便知在下之言是否危言聳聽。”


    顏鴻慶聞言信疑參半,擊掌傳人命速牽一犬進來。


    須臾牽來一隻黃狗,顏鴻慶將一-鼓油燜雞傾置於地。


    那隻黃狗似饑不擇食般片刻間風卷雲散而盡。


    顏鴻慶靜觀黃狗食後變化,盞茶時分過去,黃狗忽唁唁低鳴,似喉部不適,倏已倒臥曠地,目光黯淡呆滯,嘴吐白沫,四腳彈了幾下便自不動。


    談靈微微一笑。


    顏鴻慶駭然色變,滿麵怒容道:“談老師是如何知道的。”


    談靈道:“二穀主暫不要問在下是如何知情,該去瞧瞧稽化民是否仍留在無憂穀。”


    顏鴻慶麵色一寒,厲聲道:“喚稽化民來見。”隨令撤換酒食。


    片刻,一青衣勁裝漢子飛奔入內,稟道:“稽化民遍覓無著,想是逃出穀外。”勁裝漢子目睹躺在地下的黃犬,便已了然大半。


    談靈冷笑道:“稽化民逃也不遠,方才他躬身抱拳向二穀主稟事之際,施放無形奇毒,他卻不料在下暗中施展‘穿心指’點傷他的心眼,隻在穀外十裏方圓之內便可發現他的屍體。”說著目光注視青衣勁裝漢子,語音一沉道:“此處發生之事不許張揚出去,以免打草驚蛇。”


    青衣勁裝漢子呆了一呆,低聲應是。


    顏鴻慶怒容滿麵,立命心腹親信搜覓稽化民屍體。


    酒菜已然換上,顏鴻慶敬了一杯酒後,邁:“談老師如何查明五毒堡匪徒。”


    談靈道:“此事不宜操之過急,俾使在下得以從容查出,但在下憂心的是無憂穀內潛隱不僅他們一幫匪徒在內。”


    顏鴻慶麵色一變,道:“難道他們誌在………”


    “誌在柏春彥穀主。”


    顏鴻慶苦笑一道:“顏某猶不敢妄入虎穴一步,若真如所言,不過自速其死而已。”


    談靈道:“這不關在下之事,門主已全數付托二穀主,在下隻待查出潛隨在無憂穀匪徒之後,尚須趕往玄靈宮。”


    顏鴻慶點一點頭,道:“談老師須小心穀主愛女柏月霞,她武功機智不下於顏某,稍露錯失,立遭不測之禍,到時顏某也難以相救。”


    談靈微笑道:“這個,二穀主請放心,在下始終不明白柏姑娘到手紫電劍怎又會失去?”


    顏鴻慶搖首答道:“這不怪柏姑娘,按理判斷以柏姑娘一身武功,五邪並非敵手,怎奈一時輕敵,劍被震得脫手飛去,更不知黃雀在後,來人飛攫搶劍,乘間逸去……”繼又發出一聲長歎道:“令人困擾的是,那人攫奪紫電劍後就從此音信杳然,目前門主仆仆江湖即是為尋覓紫電劍下落。”


    談靈頷首微微一笑道:“在下亦嚐聞荊監令提及,門主曾嚴令我等刻意查訪,一有下落立即傳訊。”說著立起抱拳道:“天色尚早,容在下去至穀內走走,探明五毒門中究有多少人滲入穀內。”


    顏鴻慶道:“談老師可任意行動,不受拘束,但必須小心柏姑娘。”


    談靈道:“在下謹記,不敢有違二穀主之命。”欠身施禮一揖,告辭飄然而出。


    顏鴻慶略一沉吟,輕輕擊掌出聲。


    青衣垂髫小童奔入,道:“二穀主有何吩咐?”


    顏鴻慶道:“速命鄧光來見我。”


    垂髫小童疾掠如飛出去,須臾領著一個短矮中年漢子進來。


    顏鴻慶忙道:“鄧光,速往麵晤荊監令,快去快回。”遂密語囑咐一陣。


    鄧光唯唯稱是,兩人相偕走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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