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柏蒼翠深處狗吠聲燥囂不絕,風動枝搖,隱隱可見一幢道院,紅牆綠瓦,飛甍高聳,規模似極為宏偉。


    談靈飄身入林,忽感身後勁風颯然,情知有異,身軀疾旋,五指一式"毒龍探爪"飛攫而出。


    一聲悶-,五指正抓住一隻身如小牛粗細的藏獒腦門,指力沉勁,篤的抓裂腦袋,漿溢血流,屍墮在地。


    驀然,四麵八方紛紛撲來八九條藏獒,談靈冷笑一聲,人疾虛空騰起,雙拳一分,隻見藏獒悶聲不響,叭噠陸續墮地,一動不動。


    突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施主好毒辣的手段。"


    談靈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麵目陰沉、高顴聳額中年背劍麻冠道人立在三丈開外,不禁沉哼一聲道:"道觀寺院乃十方勝地,何故縱狗傷人,如非在下略習防身武技,豈非傷在狗爪之下。"


    道人冷笑道:"貧道這鐵鶴觀並非瞻仰勝地。"


    談靈詫道:"鐵鶴觀是禦敕禁地或有官府告示?"


    道人冷笑道:"那倒無有!"


    談靈道:"看來道長是觀主了?"


    "也不是。"


    談靈忽麵色一變,右手迅快無倫飛出,一支鋒芒犀利的匕首已頂在道人咽喉穴上,道:"如在下所料不差,鐵鶴觀無疑是盜匪潛藏之處,本來在下偶經路過,並不一定入觀,此刻非要瞻仰瞻仰不可。"


    麻冠中年道人麵色慘厲,雖目露驚恐之色,猶自冷笑道:"施主不要後悔。"


    "在下決不後悔!"談靈冷笑道,"鐵鶴觀縱然是龍潭虎穴,亦難嚇倒在下。"匕尖一緊,鮮血頓從麻冠道者喉間沁出,順著匕首一滴一滴淌下。


    麻冠道者臉色大變,顫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施主這等心狠手辣卻是為何?"


    談靈陰陰一笑道:"在下要道長說出鐵鶴觀隱秘。"


    麻冠道者慘笑道:"鐵鶴觀雖是武林一脈,卻並不與江湖中人交往,閉門清修,與世隔絕,施主顯然起了誤會。"


    談靈冷笑道:"真的麽?"左手兩指飛出點在陽府穴上,迅疾無倫挾在脅下潛龍升天拔起,悄無聲息落在脊後瓦槽中,放下道者,低聲道:"在下要道長流血枯竭而死,何況這柄匕首淬有奇毒,在下不信道長能忍受得住如此痛苦。"


    言猶未了,麻冠道者突感一縷麻癢感覺由喉間傳入,飛湧遍體。


    麻冠道者不禁膽寒魂落,道:"施主要問些什麽?"


    談靈道:"金天觀主姚紹九在內麽?"


    麻冠道長黯然不語。


    談靈冷笑一聲,也不逼問。


    須臾,隻聽麻冠道者歎息一聲道:"敝觀主亦是迫不得已,非但金天觀主幽禁在觀中,而且金天觀主之家小亦被誘擒。"


    談靈詫道:"金天觀主乃出家人,那有家小?"


    麻冠道者答道:"姚紹九尚有年高雙親及其同胞手足家小。"


    談靈若有所悟,道:"貴觀主為何人脅迫?"


    "無名凶邪!"


    此刻——


    穀雲飛等群雄已逼近鐵鶴觀,而觀中之人亦感覺狗吠之聲寂滅及麻冠道者久久未見返回有異,紛紛出觀查視。


    正巧兩下裏劈麵遭遇,一須發如銀老道手指狼藉犬屍,目注穀雲飛冷笑道:"諸位好大膽子,竟然將本觀所畜靈犬戮斃。"


    穀雲飛淡淡一笑道:"道長不要血口噴人,貴觀靈犬道長親眼目擊是在下等毒手所殺麽?"


    老道聞言不禁一怔,道:"然則是何人所殺害?"


    穀雲飛道:"在下不知,請問道長是觀主麽?"


    老道答道:"貧道飛龍,忝為鐵鶴觀主!"說時鐵鶴觀弟子已慢慢各占方位,將穀雲飛等人困住。


    穀雲飛環視了一眼,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道:"家師金天觀主是否在貴觀作客?"


    飛龍聞言麵色微變,但倏又轉顏笑道:"想不到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令師現在敝觀,你就是穀雲飛麽?年歲輕輕就名揚武林,難得之極,請!"隨即令門下搜覓傷害藏獒匪徒。


    穀雲飛心知有詐,欠身施禮道:"不敢!晚輩等尚有要事在身,煩勞貴觀弟子傳報一聲,請家師出見,晚輩稟明此行經過立即就走。"


    飛龍主哈哈大笑道:"縱有急事,那有過門不入之理,難得你等能找來此處……"


    驀地——


    觀中傳來一聲森冷語聲道:"飛龍,無須裝作了!打開窗子說亮話,明告他們,順我者留,逆我者亡。"


    飛龍觀主麵色疾變,道:"諸位還是隨貧道入觀吧!令師有性命之危,諸位或可相救令師性命!"語氣斬釘截鐵。


    金天觀四傑不由呆住了。


    盧琬玲冷笑道:"我等並非全是金天觀門下,如不立即釋放金天觀主,姑娘定要將此觀夷為平地,雞犬不留!"說完玉手疾揚,一道紅光離手飛出投入觀中。


    隻聞一聲驚天霹靂巨響,一方紅牆"轟"的塌裂炸飛,石塊飛起半空,塵土衝霄彌漫,威勢駭人。


    飛龍觀主麵色一變,喝道:"拿下!"


    鐵鶴觀門下紛紛撲向盧琬玲等人。


    金天觀四傑猝然圍攻飛龍道長,聯臂出手,招式毒辣淩厲。


    一鐵鶴觀門下揮起一股寒芒劈向呂劍陽。


    呂劍陽冷笑道:"憑你也配!"


    身子一滑,長劍疾抖,寒虹過處,一聲慘-中那道人一顆頭顱離肩衝起半天,滴溜溜墮向兩丈開外,鮮血噴灑如泉。


    盧琬玲相距呂劍陽最近,駭然變色道:"這是什麽劍法!"


    呂劍陽赧然笑道:"在下新近習得此招,尚未盡得神髓,競有如此威力,大出意料之外。"


    盧琬玲忙道:"咱們衝入觀內趁機救出金天觀主。"


    呂劍陽搖首道:"不可輕身涉險,此時談靈已入觀內,他心計過人,武功精絕,必可救出金天觀主。"


    盧琬玲柳眉一皺,道:"談靈並非好人,閣下為何如此深信不疑?"


    呂劍陽不便說破,隻道:"談靈並非昔年之談靈。"


    此時,又一鐵鶴觀門下仗劍撲來,盧琬玲快劍電奔,一式"瀑飛三疊",劍飆疾閃過處,那鐵鶴觀門下聲猶未出,已自屍分數截倒臥血泊中。


    鐵鶴觀門下甚眾。宛如湧潮般聯臂攻襲群雄,呂劍陽、盧琬玲頓時陷入混毆中。


    突聞一聲暴雷似地大喝,飛龍觀主袍袖飛揚,金天觀四傑如受重擊,各發出一聲悶哼,身形震得倒飛出丈外,口角溢出一絲鮮血,麵色慘白,顯然罹受重傷。


    鐵鶴觀主飛龍道長發須蝟張,目中精芒懾人,掃視了場中一眼,大喝道:"住手!"


    雙方紛紛停手不攻。


    呂劍陽疾步走向飛龍道長之前,冷笑道:"道長有何話說?"


    飛龍麵色一冷,沉聲道:"諸位為何尚執迷不悟,何必將性命喪生在敝觀外。"


    呂劍陽冷笑道:"在下不信道長有此能為製我等於死。"說著唰地長劍一式攻-出,迅快絕倫,劍氣逼人。


    飛龍道長不料呂劍陽劍勢如此詭奧淩厲,疾地飄身開去,即是如此,道袍一角卻被劍芒削落飛飄墮地。


    隻聽觀內傳來一聲朗朗大笑,笑聲未絕,一條身影現出,看似慢步而行,其實迅快如飛。


    群雄看出來人是一頷下無須,麵色冷漠如冰,身著一襲錦袍中年人。


    呂劍陽知這一式怪異劍法引來正主兒,不由自主地冒上一股奇寒,橫劍護胸,向盧琬玲打了一眼色,示意留神戒備。


    盧琬玲右手執劍震出一抹寒星,左手五指緊握著一粒霹靂子,注視著錦袍人。


    隻見錦袍人飄身立定,望了呂劍陽一眼,道:"你是何人門下,可惜你這一式劍法未悟神髓,僅能展出兩分威力。"


    呂劍陽道:"在下點蒼詹南坤。"


    錦袍人聞言不禁一怔,倏又放聲大笑道:"點蒼有你這傳人,可說得揚眉吐氣了。"繼又目光轉注盧琬玲,麵泛笑意道:"如我所料不差,看姑娘這身穿著,定是紅衣羅刹盧琬玲了。"


    盧琬玲答道:"不錯,正是姑娘。"


    錦袍人神態傲然,冷冷一笑道:"諸位今日是衝誰來?"


    盧琬玲冷笑道:"就衝著你來。"


    錦袍人發出一聲朗笑,道:"諸位不該信口胡言,知道我是誰麽?"


    隻見錦袍人麵色一寒,又道:"既然不知道我是誰?為何衝著我來。"


    呂劍陽道:"閣下為何誘擒金天觀主。"


    錦袍人哈哈大笑道:"你等自命正派高人門下,就該明白是非,當知金天觀主實乃殺害王屋盲叟之凶徒。"


    此言一出,群雄不禁心神大震。


    穀雲飛已服下本門丹藥,傷勢稍愈,聞言怒滿填膺,大喝道:"閣下切勿血口噴人。"


    錦袍人道:"何不入觀問明令師,就知所言不假!"語聲寒冷如冰。


    忽聞觀內傳來一聲冷笑道:"不用問了,惜閣下去遲一步,倘王屋盲叟落在閣下手中,恐生不如死。"


    錦袍人聞聲色變,禁不住旋身望去。


    呂劍陽、盧琬玲兩人猝然出手,雙劍電奔刺向錦袍人雙肋。


    錦袍人冷哼一聲,身形倏地虛空騰起六尺,呂劍陽、盧琬玲雙劍頓時刺空。


    陡地錦袍人身形一沉,雙足正踩著雙劍上,掌出身旋,"轟"的罡風山湧,將呂劍陽、盧琬玲兩人震得跌出三四丈。


    這時談靈已電疾風飄落在錦袍人身後不遠,冷笑道:"閣下武功雖高,可惜太不光明磊落,心胸狹隘,手段卑鄙,使我等不勝厭惡。"


    錦袍人猛然回顧,隻見一麵目醜陋中年人立在身後,大喝道:"尊駕是……"


    "在下談靈!"


    四字緩慢有力說出,談靈身上似籠罩一層殺氣,令人凜栗。


    錦袍人不禁心中泛生一股寒意,倒退了一步,道:"談靈!"


    "不錯!"


    錦袍人呆得一呆道:"尊駕是從鐵鶴觀出來的?"


    談靈冷笑道:"閣下說得一點不錯,我談靈亦將金天觀主及其家人解救了。"


    錦袍人目中逼吐懾人精芒,獰聲道:"尊駕豈不知金天觀主是殺害王屋盲叟凶徒?"


    "這個我知道。"談靈冷冷一笑,接道,"金天觀主隨同那隱名凶邪趕至王屋時,盲叟已遇害,可見另有其人。"


    "至少證實他有殺害王屋盲叟之心!"錦袍人冷笑續道,"兄弟為了主持武林正義,追覓真凶,難道不對了麽?"


    "大錯特錯,金天觀主既未殺害王屋盲叟,何來罪行,閣下以金天觀主家小作質脅迫就範,豈非與那隱名凶邪一丘之貉……"


    "住口!"錦袍人一聲大喝出口,道:"我與你說話太多了。"


    談靈冷笑道:"在下也有同感,實用不著與閣下枉費唇舌。"


    錦袍人猛地彈身出劍,寒芒疾閃而出。


    他快,談靈比他更快,刀芒飛射攻出。


    "叮叮"金鐵交擊,兩人身形倏地分開,錦袍人一角須發竟被削落,目中暴射怒光,喝道:"尊駕刀道不凡。"右劍虛張,俟機出手。


    談靈冷笑道:"閣下也不錯!"平胸劃出一太極,閃出眩目刀飆。


    錦袍人隻覺談靈刀式奇詭玄奧已極,無法攻出一劍,不禁心神大駭,雙目神光逼注在談靈刀尖上久久不移。


    雖然兩人未再攻出一招,但場中彌漫著的森森殺氣令人窒息緊張。


    呂劍陽、盧琬玲無疑受了極重的內傷,靠在樹幹上頻頻調息,麵色蒼白如紙,胸隔間刺痛如割。


    金天觀四傑亦是一般,傷勢卻較呂劍陽、盧琬玲兩人稍輕,聞得談靈已解救其師,心頭狂喜,互示一眼色,欲潛入鐵鶴觀。


    飛龍道長已然瞥見四傑神色有異,冷笑道:"四位莫生妄念,否則休謂貧道寶劍不利。"


    突然,錦袍人與談靈劍刀雙雙出手,勁風呼嘯,寒飆漫空,劍勢宛如石破天驚,長虹電掣,談靈刀外化刀,三式連環,淩厲奇絕。


    隻聽錦袍人發出一聲長嘯,長劍疾繞磕震談靈攻來刀勢,一片金鐵激鳴中,錦袍人身形衝天拔起,疾如星射丸擲逸去。


    錦袍人一柄長劍被絞碎化作滿天流螢,地麵尚遺有滴滴鮮血,不言而知錦袍人已負了創。


    飛龍道長見狀麵色慘變,跟前人影一閃,談靈麵寒如冰飛落在麵前。


    隻見談靈長刀一晃,刀尖已抵在他那心坎要穴上。


    飛龍道長麵色黯淡,道:"施主要斬盡殺絕麽?"


    談靈搖首道:"在下從不斬盡殺絕,但觀主須遵從一事。"說著撤回長刀。


    飛龍道長道:"施主請講!"


    談靈道:"今日之事必須守秘,以免不測之禍,更須戒束門下,半年之內不得出鐵鶴觀一步。"


    飛龍道長道:"隻這些麽?"


    談靈道:"正是!"


    飛龍道長道:"難保錦袍人不再前來敝觀。"


    "諒他不敢再來了!"談靈冷冷一笑道,"觀主請率領門下回觀,在下隨後就到。"


    飛龍道長神色黯然,打一稽首,道:"貧道回觀恭候大駕就是。"率領觀眾緩緩走入鐵鶴觀內。


    穀雲飛道:"家師安好麽?"


    談靈笑道:"好,四位傷勢無礙否?"


    穀雲飛答道:"我等已服下本門靈丹,現已無礙。"


    談靈道:"既然如此,請先入觀!"說著快步望呂劍陽、盧琬玲兩人走去,抓起呂劍陽左臂,扶視脈象,知傷勢不輕,迅快取出兩粒丹藥,命兩人服下,雙掌掌心分抵在兩人後胸"命門穴"上。


    兩人隻覺一縷陽和熱流循穴攻人,流經周天………


    盧琬玲顰眉問道:"閣下真是談靈麽?"


    談靈聲寒如冰道:"難道是假的麽!"雙掌一收。


    呂劍陽道:"多謝!"


    談靈附耳密語了一陣。


    呂劍陽連連點首。


    盧琬玲站在一旁以疑惑的目光注視兩人。


    談靈言畢,疾步如風奔去。


    盧琬玲搖首自言自語道:"我真不信他就是談靈。"


    呂劍陽道:"姑娘為何不信他是談靈。"


    盧琬玲道:"他用來取勝錦袍人的刀法似是震懾江湖之追魂三刀,那追魂三刀卻是獨臂人魔冷飛不傳之秘,想那談靈作惡多端,人所不齒,怎能蒙受冷老前輩青睞。"


    呂劍陽微微一笑,道:"在下那一式劍法也是偷學談靈而得,惜未參悟神奧。"


    盧琬玲不由一愕,道:"尤其談靈麵貌雖醜,但那氣度令人不禁生出親近之感,一個人轉變盡可能在一夕之間變換,但氣度須潛移點化,隨其修養學問陶冶而變,決不可能旦夕間前後判若兩人。"


    呂劍陽哈哈一笑道:"姑娘知人之能不愧須眉,然則請問姑娘他非談靈乃係何人。"


    盧琬玲不禁一怔,知語中有話,陡生疑雲,詫道:"閣下必有所指,請問他是何人?"


    呂劍陽道:"茲事重大,天機不可泄漏,此人也是姑娘舊識,他日必知分曉。"


    說時,鐵鶴觀內魚貫走出金天觀主姚紹九及穀雲飛等人,後隨老幼婦孺。


    呂劍陽一躍而前。


    金天觀主道:"談大俠何往?"


    呂劍陽道:"他走了,命在下留言轉告觀主。"說著低聲附耳說了一陣。


    金天觀主滿臉惜別之色,道:"貧道遵命!"說時又向盧琬玲麵致謝意,率眾告別而去。霎那間,群雄紛紛賦別,隻剩下呂劍陽、盧琬玲兩人。


    呂劍陽道:"姑娘如今意欲何往?"


    盧琬玲不答,反問呂劍陽道:"閣下呢?"


    呂劍陽暗忖:"好厲害的紅衣羅刹。"當下笑笑道:"在下受談靈之托,追尋白衣凶邪下落。姑娘,你我後會有期!"言畢抱拳略拱,一振雙臂,疾奔而去。


    紅衣羅刹盧琬玲皺眉一笑,隨後趕去。


    斜陽影裏,林木蕭森,寒風陣陣,飄飛離枝凋葉,逐空亂舞,李同康所居宅院仍是那麽莊嚴宏偉。


    門前草坪上突飛掠而至四五人,其中之一正是那錦袍人,目光炯炯注視著那兩扇破碎的朱漆大門。


    隻見錦袍人長歎一聲道:"可惜在下慢了一步,卻被李同康老賊取得白虹劍,風聞申屠宗遇害,李同康擅用奇毒,無人能製,是以誘擒金天觀主……"


    一黑衣老者道:"金天觀主未必能抵禦奇毒。"


    錦袍人道:"金天觀內產有一種野生藥草,能辟奇毒,姚紹九已承恃此藥草曾侵入此宅,雖無功而退,卻未受奇毒所害,不料被談靈小輩所阻,致功虧一簣。"


    黑衣老者道:"令主盡可去金天觀內采取藥草就是,何必須姚紹九不可?"


    錦袍人聞言冷笑道:"觀內藥草已連根拔除無遺,除了當麵逼問金天觀主別無他策。"


    "令主問過了麽?"


    "問過了,藥草俱帶來此處,長途攜帶,千裏迢迢,時日過久已失靈效。"


    黑衣老者道:"令主,眼下應如何對付?"


    錦袍人麵泛一絲森冷笑意,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意欲用火攻,一把無情火將此宅燒個一幹二淨,李同康無處藏身必逃竄而出。"


    "令主此計雖好,但老賊有白虹劍為助。"


    "無妨,我等施展暗箭定可成擒。"錦袍人仰麵望了望天色,接道,"隻待入晚即刻行動。"說著率眾快步隱入長草叢中。


    一株參天古檜上隱藏著一位白衣人,尚有一人正是閻尹。


    白衣人兩道森冷眼神注視著錦袍人等身影消失後,不由低哼一聲道:"此人是誰?莫非就是藏身在白馬寺內紫衣怪物麽?"


    閻尹神色恭謹道:"屬下不知,須否屬下前往追蹤,必可探出此人底細。"


    白衣人搖首道:"事不在急,眼前須先發製人,在他們未動手之前,我等應先取得白虹劍。"


    閻尹連連點頭應是。


    白衣人忽道:"此人口中所說的談靈不是本門弟子麽?"


    閻尹道:"正是,方才屬下聽顏鴻慶說談靈此刻已趕往玄靈宮去了。"


    白衣人微微頷首,輕歎一聲道:"至今仍不知紫電劍下落,不得已才求其次,但願白虹劍可使本座如願如償。"說時彈身拔起欲掠入宅內。


    誰知他才虛空掠出三四丈外,突又轉身一個"淩雲翻龍",重又落回原處,道:"太遲了!"


    閻尹聞言愕然道:"為什麽?"


    驀聞數聲驚天霹靂大響,宅內硝煙奔空,震飛起一片亂石斷瓦,接著冒起一片血紅火舌,轉瞬間照耀著昏暗的夜空。


    那火勢迅快無比,偌大的莊宅全都籠罩著一片熊熊烈焰之下,漫空飛飄火星,炙熱逼人窒息。


    宅內高樓上李同康不料有此巨變,不禁瞠目結舌,樓外忽飛掠入七個黑衣勁裝漢子,道:"長老,咱們護著您老衝出宅外。"


    李同康神色黯淡,淒然一笑道:"來不及了,逃出宅外還有一大段路程,不死必傷,就算能衝出宅外,對方必事先有著惡毒謀劃,我等必自投羅網,他們誌在白虹劍,不如趁著老朽活著之際,將此柄白虹劍毀去。"


    忽聞一清朗語聲傳來道:"毀去白虹劍未免可惜。"一條身影疾飄而入。


    李同康瞧出來人正是談靈,麵現驚喜之色。


    談靈道:"現在無暇詳言,諸位請緊隨在下逃出險厄。"率領李同康等人望東南方奔去。


    堪近宅牆,火焰狂騰中隻見一方長廣不過五丈水池,池中矗立一亂石堆立假山。


    談靈先躍入水池,假山下有一隱入水麵的缺口,談靈矮身鑽了入去。


    李同康等魚貫鑽入,原來是一條長長水道,昔年建造此宅主人布置這座庭園,巧匠設計由遠處河川溪流引入活水,砌建兩條水道,他們所經之處正是出水暗渠。


    李同康等人均為烈火灼傷,頭目暈眩,經冷水衝澈隻覺遍體清涼,神智立爽。


    諸人出得暗渠後,隻見存身在一彎景物清幽小溪旁,遠處仍是紅光燭天,火勢熊熊上升。


    李同康有著再世為人之感,不勝唏噓。


    隻見談靈走入一片柳林中,初秋時分,枝頭已是光禿禿的,略無隱蔽。


    李同康大感愕然。


    談靈道:"據在下所知,眼前就有兩位蓋世凶邪,無不誌在老前輩,周近五裏已設下天羅地網恐難逃出,我等不如在此停住,靜觀好戲登場。"


    李同康雙眉微皺,道:"但此處一無隱蔽。"


    談靈笑道:"在下已設下奇門禁製,唯其並無隱蔽,才能使其疏忽此處。"說著在一株柳樹上取下兩包食物分與諸人。


    李同康道:"少俠與老朽萍水相逢,危難相助,老朽愧無以報。"


    談靈微微一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輩所應為,何況在下與申屠堡主有一段不平常的交往,更不能見危不救。"


    李同康道:"談少俠從何發現這條暗渠。"


    談靈道:"事有偶然,在下無意發現,不然老前輩危矣。"說著拿起一隻鴨腿嚼食。


    李同康神色愴然,望了談靈一眼,忽解下肩上白虹劍,道:"老朽自覺無力保全白虹劍,謹以相贈。"


    談靈怫然作色道:"在下欲攫取白虹劍,與老前輩初見時也不會交還了。"


    李同康正色道:"此乃老朽一片真心誠意,少俠不可堅拒。"


    驀地——


    隨風傳來銀鈴悅耳語聲道:"你就接著吧,不然借讓與姑娘,免落在妖邪手中。"


    李同康等人大驚失色,紛紛拔刀而起。


    隻見柳林外盈盈走入一紅衣俏麗少女,杏靨含笑,月色之下分外美豔。


    談靈淡淡一笑,道:"姑娘也趕來了。"


    盧琬玲嫣然一笑道:"我暗隨閣下來此,目睹閣下匆匆布下奇門,竟留下兩處破綻。"說著凝注了談靈一眼,接道:"閣下並非談靈!"


    "不錯,在下確非談靈。"刹那間除盡易容藥物。


    盧琬玲大出意料之外,顫聲道:"唐公子!"


    唐夢周展齒微笑道:"在下正是唐夢周。"


    李同康目睹唐夢周清逸脫俗,豐神如玉,暗道:"好人品!"


    這時,小溪旁忽疾掠而至數條人影,隻聽一人詫道:"若非李同康事先聞風逃去,定是葬身火海。"


    廣大庭院莊宅已被烈火燒得蕩然無存,火勢漸弱,濃煙仍自彌漫騰空。


    突聞一人高聲道:"令主來啦!"


    隻見錦袍人率著四條人影疾如星射而至,道:"火宅中未見一具屍體,更無白虹劍蹤影,顯然李同康已逃去。"語聲滿含憤激。


    不遠處生起一森冷語聲道:"大好一座宅院,被閣下一片無情毒火燒得蕩然無存,閣下未免太心狠手辣了。"暗中冉冉飄出一麵目森冷背劍白衣人。


    那白衣人神態冷酷無情,令人生出恐怖戰栗之感。


    錦袍人似對白衣人極為畏懼,眼神中閃出一抹異芒,喝道:"殺!"


    兩黑衣漢子揮刀撲去,卷起一片寒颶,夾襲白衣人,刀招淩厲辣毒。


    錦袍人知非其敵,示意餘黨先行離開。


    黑衣匪徒紛紛穿空掠去。


    錦袍人迅快拔出長劍。


    隻聽兩聲淒厲慘-,一雙匪徒震飛起半空墮下,胸前各洞穿一孔,鮮血泉湧。


    盧琬玲李同康等人根本未見白衣人如何出劍,心神大震,駭異白衣人出劍之快。


    唐夢周迅疾取出一方黑巾蒙住麵目。


    隻見錦袍人劍身平指,蓄勢凝神目注白衣人。


    那白衣人似感一驚,冷冷說道:"閣下劍式不凡,乃本座生平所遇有數勁敵。"


    錦袍人一言不發,突然身形疾轉,長劍倏地攻出,幻化漫空劍影,挾著一片狂厲罡風迎頭襲下。


    白衣人發出一聲懾魄驚魂長笑,身形倏地拔空騰起,化為"天龍轉空",劍如狂瀑飛瀉。


    雙劍交擊,震出錚錚連響,錦袍人突長聲狂笑,穿空飛起,去如閃電,瞬眼已遠在十數丈外。


    白衣人身形落地,也不追趕,目中逼射怒焰如熾,一襲白衣顯露出兩個劍孔。


    唐夢周低聲道:"在下這座奇門匆匆布下,恐逃不過白衣人眼力之下,諸位不可妄動,容在下一人對付。"


    李同康解下白虹劍,遞與唐夢周,雖未言語,卻在眼神中可瞧出非接下不可。


    唐夢周呆得一呆,默然接過搭在右肩,緩步走近奇門內注視著白衣人動靜。


    白衣人兩道懾人心魄眼神緩緩巡視四外,似看出柳林有異,突發出一聲森冷低笑,道:"雕蟲小技,怎逃得過本座神目如電,尊駕可以現身了。"


    唐夢周朗笑一聲,邁步跨出禁製外。


    白衣人不禁一怔,冷笑道:"尊駕是何來曆?"


    唐夢周道:"在下來曆礙難奉告。"


    白衣人目光怨毒已極,沉聲道:"請問尊駑來意。"


    唐夢周淡淡一笑道:"與閣下一般,誌在白虹劍。"


    白衣人厲聲道:"瞧尊駕在此設下禁製奇門,倒是個有心人,不知攫得白虹劍麽?"


    唐夢周答道:"枉費心機,徒勞跋-,與閣下一般!在下有白虹劍在手,閣下恐已血濺五步、屍橫七尺了!"


    白衣人聞言不勝震怒,厲喝道:"這倒未必!"


    唐夢周斜身倏挽,嗆——一聲劍吟過處,寒芒逼射,已撤出一柄犀利長劍。


    李同康、盧琬玲不禁麵色大變。


    原來李同康、盧琬玲發現唐夢周取出之劍並非白虹劍,而是尋常之兵刃,雖用上好的鋼鐵打鑄,寒光瀲瀲,但與白虹劍一比不啻雲泥之隔。


    盧琬玲柳眉微顰,道:"他太大意了,也太自負了。對付這等蓋世魔頭,怎能如此輕敵。"言下不勝關注。


    李同康搖首答道:"這位少俠聰明絕頂,才華卓絕,如此做定有深意,他說過未曾取得白虹劍,此刻展出豈非不打自招,而且展露出白虹劍也未必能使凶邪死命。"


    盧琬玲冷哼一聲,道:"除非白衣人一身鋼筋鐵骨。"


    隻見唐夢周劍式一晃,幻出寒飆如輪,護住胸前。


    白衣人一見不禁駭然變色,認出這手劍式乃刀法上最精絕奇招的起手式,變化莫測,喝道:"你是冷老魔什麽人?這手-慧光太極-從何處得來?"


    唐夢周冷笑道:"武學一道,淵博浩繁,並非局限一人有此成就,冷老魔是何人恕在下不知。"說時三劍齊出,風雷狂奔。


    白衣人認出那是震撼武林的追魂三刀,大喝道:"尊駕就是冷飛?"彈劍揮出,白影橫空,劍勢逐即引發,隻見寒芒炸射,流飆奔瀉,帶起一片淒耳嘯風,四外草蟲俱皆偃伏,威勢宛如雷電交擊,風雲震撼。


    眩目劍光環繞中兩條人影一合倏分,忽見唐夢周身形彈起穿空飛去。


    白衣人飄飛而出,滿麵怒容,一襲白衫又多了九條裂痕。


    明眼人均可瞧出雙方均未占上風,也許都受了傷,但傷勢不重而已。


    隻見白衣人雙肩一振,騰身而起,望唐夢周去向追去。


    盧琬玲芳心大急,擔憂唐夢周安危,身形一閃即欲撲出奇門外。


    李同康伸手一攔,忙道:"這位少俠引開凶邪用意至為明顯,誌在我等不受侵害,姑娘顯露形跡,豈非有悖這位少俠一番好意麽?"


    盧琬玲憂形於色道:"凶邪手段毒辣,無所不用其極,我是怕他受到傷害,如有萬一,豈不使你我抱憾終身。"


    "老朽自信有識人之明,凶邪雖武功曠絕當代,但未必製得了少俠死命,既然如此,我等暗暗躡去,行跡卻不可敗露。"


    夜空中人影連閃,越過小溪趕去。


    卻說唐夢周一路疾奔,掠至一片斜斜長草披雜山坡上,長籲了一聲,隻見他一襲長衫上多了十數處豆大劍孔,並有數處沁出血跡,他衣袂飄飛,屹立在山坡上調勻真氣,自療傷勢。


    須臾,唐夢周麵色微變,似有所覺。


    驀聞石道長草叢中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四周忽竄起七八條身影,挾著淩厲刀芒向唐夢周撲來。


    唐夢周冷笑一聲,身形倏地飛空騰起,長劍震出一片冷飆寒芒,半空中一個輪轉,人劍合一冷芒四射揮向來襲匪徒。


    這時白衣人身形已在十數丈外,見狀大喝道:"速退,你等非他之敵。"


    言猶未了,隻見回旋寒飆劍氣中,騰起連聲淒厲慘叫,匪徒們紛紛震起半空跌摔在地,無法立起。


    其中三人臂腿斬斷,血湧如注倒臥在血泊中,一人刺穿胸腔屍橫在地,尚有數人均各中要害關節,無法再施展武功。


    白衣人飄身落地,見狀為之一呆,道:"尊駕好辣毒的刀法,來曆麵目可否見示?"說時長劍已自虛閃。


    唐夢周一語不發,突然神龍穿空拔起,向來路流星曳射逃去。


    白衣人冷笑道:"尊駕逃得了麽?"電奔矢射追出。


    唐夢周身法迅快,兩人始終相距十數丈,白衣人心中異常惱怒,但見唐夢周越過兩重山丘,身形疾閃竟失去蹤影。


    白衣人大感一怔,四外俱是矮樹長草,便於隱蔽,發出一聲陰森冷笑道:"尊駕武功不凡,是兄弟生平所遇有數勁敵之一,兄弟愛才若渴,隻要歸順兄弟可既往不究,逃藏並非良策。"


    冷月淒迷下,寒風嘯掠,空山寂寂,那有半點回聲。


    白衣人目中殺機暴閃,四麵看了一眼,冷笑道:"尊駕再不現身,可別怨兄弟心辣手黑。"


    忽聞身後隨風飄送入耳蒼老語聲道:"閣下你在找誰?"


    白衣人心神微震,霍的回身,隻見五丈外立著一身穿短裝蒙麵人,不禁一呆。


    唐夢周一襲青衫,首蒙黑巾,肩帶雙劍,眼前之人卻是一身短裝,右肩單劍,蒙麵玄巾下露出長須,顯然並非唐夢周,不禁冷笑道:"兄弟找誰與尊駕無關。"


    蒙麵老者道:"雖說與老朽無關,但老朽來此須良言奉勸閣下幾句,莫起惡念為害武林,如此可保首領,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白衣人眼中閃出一抹森森殺機,厲聲道:"如此說來,尊駕定知兄弟真正來曆了。"


    蒙麵老者搖首道:"這倒不知,如老朽所料不差,閣下必有稱霸武林之企圖,武林盛傳隱名凶邪定是閣下。"


    白衣人暴喝道:"從何而知。"


    蒙麵老者道:"閣下閃入火宅內欲覓獲李同康屍體取得白虹劍,那知閣下竟然疏忽,使老朽不勞而獲,倘使閣下覓獲,從此武林之中永無寧日了,因為閣下與手下弟兄談論之話均為老朽所聞。"


    白衣人神色一驚道:"尊駕肩頭長劍就是白虹劍麽?"


    "不錯。"蒙麵老者說時已掀劍出鞘,一道驚天白虹閃出,劍氣侵膚如割!


    白衣人禁不住退後一步。


    "站住!"蒙麵老者大喝一聲,白虹劍閃起一片護身冷芒,接道,"老朽自知武功非閣下之敵,但閣下血肉之軀亦無法抗禦白虹劍的犀利鋒芒。"


    白虹劍勢未出,砭骨劍氣已自逼人,白衣人不由自主地身形停住,冷笑一聲道:"這倒未必!"


    蒙麵老者道:"幸虧此劍為老朽所得,如為閣下追蹤之人所得,此刻閣下定屍陳七尺了。"


    白衣人聞言,森冷的麵色上突泛一絲笑意,道:"這話不錯,既然尊駕自知無能保有此劍,何不………!"


    蒙麵老者道:"何不贈與閣下是麽?"


    白衣人道:"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蒙麵老者哈哈大笑道:"閣下不必嚇唬老朽,老朽少與武林中人交往,可說是一無痕跡可留,閣下縱然查尋,無異大海撈針。"


    白衣人道:"那麽尊駕需此白虹劍何用?"


    蒙麵老者豪笑一聲道:"怎說無用?用來祛魔衛道!老朽新近得來一冊劍訣,隻須耗費半年時光便可練成絕藝,閣下緊記,半年期間不短不長,在此期內尚有紫電劍得主可以製伏閣下。"說著一鶴衝天而起,身劍合一,流星曳空飛去。


    白衣人大喝道:"那裏走!"身形暴騰倏又沉下,知不可追及,救治屬下後疾奔離去。


    盧琬玲、李同康等人紛紛現身出來。


    李同康目露迷惑神色道:"蒙麵老者是何人?白虹劍怎會到得他手上,少俠人呢?"


    盧琬玲道:"那必是唐少俠同道,故弄玄虛,李代桃僵,使凶邪墮入術中。"


    隻聽一清朗笑聲道:"姑娘錯了,其實是一而二,二而一。"


    盧琬玲轉麵望去,見是呂劍陽,詫道:"你是說先後二人都是唐……"


    "不錯!"呂劍陽頷首道:"正是他!"


    盧琬玲道:"他現在人呢?"


    "走了!"呂劍陽道:"他急於誘開白衣凶邪,而且還有要事在身,無暇與諸位告別!"說著將手中一支紙卷遞與李同康,又道:"請老前輩去約定之處交還白虹劍!"


    李同康淡淡一笑道:"不必了,老朽無力保全白虹劍,反不如相贈唐少俠。"說時匆匆閱了手中紙卷,麵色微微一怔,忙道:"諸位珍重,老朽去了!"振臂穿空掠出,去勢迅快,轉眼杳失在夜色蒼茫中。


    盧琬玲皺眉道:"唐少俠約定之處閣下必然知情。"


    呂劍陽搖首道:"他匆匆交與在下,在下也不明就理,僅遵他之囑轉交與李老前輩。他行事向來莫測高深,如何可知?"


    盧琬玲歎道:"這話鬼才相信!"


    呂劍陽正色道:"在下倘虛言欺騙,日後必遭天打雷劈,姑娘難道仍念念不舍白虹劍麽?"


    盧琬玲嬌靨一紅,嗔道:"誰希罕白虹劍!請問閣下,唐公子去無憂穀何故?"


    呂劍陽聽出弦外之音,暗暗歎息道:"少女都為情所苦,看來這位女殺星亦墮入情網中。"故作茫然搖首答道:"在下不知。"


    盧琬玲明知呂劍陽不肯吐實,白了呂劍陽一眼,微哼一聲道:"柏月霞真美麽?"


    呂劍陽道:"柏月霞人稱武林絕色,可惜在下未見過,但在下這位唐老弟富貴世家,瀟灑豪放,目中有色,心中無色,未必真能為情所羈咧!"


    盧琬玲知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盈盈一笑,嬌軀疾閃,遠去迅杳。


    呂劍陽略一沉吟放開大步向華陰縣城奔去。


    在他身後忽遙隨一條嬌俏淡淡黑影,不言而知正是盧琬玲。盧琬玲忖知呂劍陽這個"詹南坤"與唐夢周交情並非泛泛,自必知道唐夢周的下落,是以暗隨呂劍陽身後。


    抵達華陰縣城已是冷月西沉,四更將殘,霜降滿天,夜風撲身湧襲而來,奇寒砭骨。


    屋麵上忽閃現三條身影,其中之一正是那錦袍人,隻聽錦袍人語聲急爆道:"不料一著之差,白虹劍竟被蒙麵老者輕而易舉得在手中,那白衣凶邪追蹤蒙麵老者,我等暗躡他們身後,怎麽到得華陰縣城竟然失去蹤跡?"


    一個蒼老語聲應道:"黑夜之間,他們隨便在暗處停身不動,覓尋他們便難於大海撈針了。"


    錦袍人搖首道:"何況蒙麵老者得手,白衣凶邪急於奪取白虹劍,怎會停住不動,其中必有蹊蹺。"


    "令主不必憂急!他們二人藏身在華陰縣城準錯不了,不如我等在四門城外設下暗樁,監視出城之人。"


    錦袍人搖首道:"緩不濟急,若他們此刻已出得城去遠遁無蹤,則又當如何?"


    隨行兩匪不敢再言,暗中腹誹道:"真如你所料,我們也無須再滯留在華陰城了。"


    忽隨風送來,陰冷語聲道:"尊駕說得不錯,他們已遠在三十裏外了。"


    錦袍人麵色一變,循聲望去,隻見對麵屋脊上立著一短裝老者,不禁喝道:"閣下何人?"


    短裝老者冷笑道:"老朽彭灝,忝為縣署捕頭,諸位均是武林高人,明白事理,請不要在縣城地麵鬧事生非。"


    錦袍人聞言不禁一怔,道:"彭捕頭真知道在下追蹤之人麽?"


    彭灝冷冷一笑道:"閣下是追蹤一手持白虹劍的蒙麵老者及一白衣人麽?"


    "不錯!"錦袍人疑雲滿腹道:"彭捕頭為何這般清楚?"


    彭灝怒道:"職司所在,怎容疏忽!如今聖上分命大內高手出京,暗中注意武林人物,若有圖謀叛逆之行著即捕殺,小小華陰縣城就有四名大內高手趕來,老朽不願無故興起大獄,閣下火焚民宅就是一項大罪。"


    錦袍人道:"彭捕頭知火焚民宅真是在下所為嗎?"說時目中泛出一抹森厲殺機。


    彭灝微微一笑道:"閣下參與其事總不能脫出是非吧!"說時忽見四條迅捷身影掠上屋麵立在彭灝身後,目光閃閃若電,神威凜凜。


    錦袍人不願與官府為敵惹上是非,忙抱拳一拱,微笑道:"承蒙見告,德意心感,不知他們二人去向可否見告?"


    彭灝沉聲道:"他們兩人先後掠出西門外而去。"


    錦袍人大聲謝字出口,三條身影騰空而起,去勢如風,幾個起落,便自無蹤。


    彭灝目送三人即將消逝的身影,輕笑一聲轉過身去。


    驀地,隻聽嬌脆話聲傳來道:"彭捕頭。"


    彭灝循聲望去,隻見一貌美少女立在身後,雙眉一皺,道:"姑娘何事呼喚老朽。"


    那少女嫣然笑道:"敢間彭捕頭,有一位唐夢周公子還在縣署中麽?"


    彭灝不禁呆了一呆,道:"姑娘尊姓大名!"


    少女道:"我叫盧琬玲,與唐公子乃同道好友。"說時玉靨緋紅。


    彭灝哈哈大笑道:"原來是盧女俠,老朽久聞俠名,女俠當知唐公子……"


    "不錯!"盧琬玲低聲道:"手持白虹劍的蒙麵老者就是唐公子……"


    彭灝麵色疾變,低喝道:"姑娘!你胡亂張揚不怕為唐公子帶來一場是非麽?"


    盧琬玲頓悟心急失言,不勝赧然,低聲一笑道:"是我一時心急失言,請勿見罪,唐公子現在何處?"


    彭灝略一沉吟,道:"好吧!老朽帶姑娘去見唐公子。"


    盧琬玲隨著彭灝進入縣署西押房側院,隻見一間室內燈光明亮。


    彭灝高聲道:"唐公子,有故人來訪。"


    隻聽唐夢周應道:"盧姑娘麽?請進!"


    房門呀地開啟,唐夢周迎出,笑容滿麵道:"姑娘見訪,必有指教,請!"


    盧琬玲嬌靨一紅,走入房中。


    唐夢周微笑道:"請坐!"順手斟了一杯香茗。


    盧琬玲坐下,顰眉嗔道:"公子你瞞得我好苦!"


    唐夢周聞言目露訝異之色道:"在下何事瞞了姑娘?"


    盧琬玲道:"公子深藏不露,我今晚才知道,不然還在夢中。"


    唐夢周笑道:"在下自幼習武,隻是不願涉身江湖中罷了,但如今事非得已,黃河渡口飛鳳鏢局失去暗鏢竟無緣無故將在下卷入,故決意查一個水落石出。"


    "公子查出了一絲端倪未?"


    "尚未!"唐夢周道:"此事至今仍是一難解之謎,究竟乾坤獨叟、王屋盲叟因何致死,遺物有何隱秘,武林中掀起一片洶湧的暗濤,可見遺物重大,關係整個武林安危,但此物隻有少許數人知情,這些日來在下大有問道於盲之苦,如在下所料,今晚所遇白衣凶邪必其中關鍵人物。"


    "公子為何放過他?"


    "武功不敵,徒然打草驚蛇,不如長線放遠鳶………"


    "公子有白虹劍在手何懼於他。"


    唐夢周朗笑道:"倘非白虹劍,在下已血濺荒野了,此刻白虹劍在下已交還李同康。"


    盧琬玲麵色一驚道:"交還了麽?"


    唐夢周答道:"交還了,此刻白衣人追蹤的正是李同康。"


    盧琬玲目露困惑之色道:"這樣做為了什麽?"


    "釜底抽薪。"唐夢周道:"使凶邪心有畏忌,不敢放手施為,到底還有克製凶邪的物與人在!"


    盧琬玲一撩鬢旁雲發,嫣然笑道:"公子何妨說得清楚一點。"


    唐夢周道:"凶邪畏懼的僅武林中寥寥數人,據在下所知,武林中有令師及獨掌閻羅邵宮虎、獨臂人魔冷飛幾位老前輩在,如今更有紫電白虹雙劍,凶邪更有所忌憚,惟因如此,我等才可從容不迫查明凶邪真正來曆和動機。"


    盧琬玲柳眉微聳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何查不出乾坤獨叟、王屋盲叟兩位老前輩真正死因。"


    唐夢周淡淡一笑道:"原因是還有第三人在,這位第三者至今還不知下落……"


    "其他二人是誰?"


    "今晚所見的白衣凶邪及錦袍人均是參與殺害乾坤獨叟元凶,惜王屋盲叟將遺物帶走,不幸留下痕跡,二凶追蹤前往,但二凶趕至時不料被第三者捷足先登,飛鳳鏢局所失暗鏢隻是部份遺物而已………"唐夢周說此頓了頓,微微歎息道:"第三者必是個工於心計,聰明絕頂之人。"


    盧琬玲嫣然一笑道:"這道理恕我愚昧難解,大部份遺物由何人取去。"


    唐夢周笑道:"自然是第三者。"


    盧琬玲道:"那飛鳳所失暗鏢呢?"


    唐夢周道:"也是第三者。"


    盧琬玲不禁呆住,兩隻杏眼睜得又圓又大凝注在唐夢周臉上。


    唐夢周歎息一聲道:"此乃在下猜測之詞,第三者留下部份遺物托付飛鳳鏢局,意在淆惑二凶不注意到自己身上,由此可知第三者定是那白衣凶邪或錦袍人的親信,那攜去之物亦必是件極為重要之物。"


    "武功秘笈?"


    唐夢周搖首道:"未必盡然。"


    盧琬玲道:"珍異寶藏?"


    唐夢周道:"並無可能。"


    盧琬玲瞠道:"那是什麽東西?"


    唐夢周聳聳肩,笑道:"如果在下知道,也不致憑空臆斷,盲目探索了。"


    盧琬玲道:"看來,隻有白衣凶邪或錦袍人知道真實內情了。"


    唐夢周頷首道:"還有第三者知情,目前在下縱使能製伏二凶,他至死堅不吐實也是枉然,所幸在下在二凶身旁均設下一著伏棋,假以時日,不難水落石出。"


    盧琬玲暗暗欽佩唐夢周的才華,杏靨含笑道:"那麽第三者是誰,公子必然尋出一絲線索。"


    唐夢周略一沉吟,道:"在下疑心無憂穀主萬勝刀柏春彥不無關連,但也隻是心疑而已。"


    盧琬玲嫣然一笑道:"所以唐公子假扮談靈混入無憂穀,風聞公子與柏月霞有一段不平凡的情誼,倘或不錯,堪謂珠聯璧合。"


    唐夢周俊麵一紅,道:"姑娘取笑了,在下與柏姑娘並無什麽情誼,正與盧姑娘一般,隻是道義之交,紅粉知己。"


    盧琬玲聞言芳心舒慰異常,柳眉揚了揚,似壓抑住心頭喜悅,道:"真的麽?"


    唐夢周道:"在下麵對武林同道怎會謊言欺瞞。"語言略頓,話鋒突轉,又道:"明晨在下又要易作談靈模樣,再上無憂穀,但僅逗留片刻即須追蹤白衣凶邪。"


    窗外突起了落足微聲。


    盧琬玲麵色一變。


    唐夢周笑道:"是自己人!"


    一條身影翩若驚鴻般疾閃而入,燈光微晃,顯出詹南坤。隻見詹南坤含笑道:"姑娘一路追蹤在下,好不容易在下甩開姑娘追蹤,不料還是被姑娘尋著了唐老弟。"


    盧琬玲冷哼一聲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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