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長吉顧不得再答話,旋身甩掌,內力暴湧而出。


    申公泰、向青雲身形一頓,撤出半步,又自攻出,兩人配合無間,舉手投足,莫不是致呼延長吉於死的絕招。


    這麵激鬥起來,那麵褚神風急躁之下,猛生逐個擊破之策,拚著身受重傷,認定一人全力施為,若然一僧斃命,這四象障法不攻自破。


    凝目之下,瞧出一身材矮瘦僧人功力稍遜,暗中冷笑一聲,雙掌迅如雷厲電閃般攻向這僧人而去。


    無論四象方位變換得有如穿花般,褚神風卻是附骨之蛆般追擊那僧人。


    這一著確然生效,那僧人被逼得手忙腳亂,四象陣式不禁顯露破綻。


    峨眉掌門昊真子見狀,說道:“不好,這“紫衣無影”褚神風確是武林奇才,已竊悉四象陣法奧秘。”


    在申公泰、向青雲與呼延長吉動手拚搏時法本禪師已退在昊真子身側,聞言微微一笑道:“掌門人無須耽憂,這四象陣式可變三才方位,褚神風枉費心機。”


    此刻沈煜、劉晉二人更憂心於色了,目中不禁泛出不寧、歉疚,身為正派難以出手相助,隻感進退兩難。


    李仲華卻視若無睹,抽絲剝繭解破這冒名假扮“紫衣無影”褚神風,戮殺少林門下十九弟子的疑問。


    首先得猜出是何人所為?甫測其動機何在?他窮思苦索,不禁微有所悟,昆明城中經曆境遇,一幕幕呈現眼前。


    他斷定是闕陵所設鬼蝓之計,因為闕陵心忌褚神風誌在“內功拳譜”他也誌在此物,多一人插手,即增加一分阻力,是以暗中至飛龍鏢局與“六合陰掌”衛長民,及“六指劍”容天飛“玉箏仙子”茅文英晤麵,以利害聳惑三人視聽,尤宜,茅文英對闕陵蘊生愛念,故一拍即合。


    但闕陵心機毒絕,知道戴雲山行蹤落在大理左近,天下群雄莫不紛紛趕去,製死“紫衣無影”一人無用,即設下此借刀殺人之計,嫁禍“紫衣無影”及自己等人,挑動武林紛爭,令各門各派自顧不暇,遂其奪笈減少阻力之願。


    假冒“紫衣無影”褚神風之人是誰?不言而知,定是“六合陰掌”衛長民,因闕陵伴隨褚神風同行千裏,對褚神風舉止、言語,無一不覽悉於胸,命衛長民摹仿揣摩,褚神風二十年未出江湖,縱有些許破綻,外人亦無從察悉。


    李仲華不由想到乍睹又分的馮麗芬神色,馮麗芬離去之時,目含幽怨,隻道她是怪自己薄情,才於金陵不辭而別,但”憶起馮麗芬在酒店中提及發現“翻天掌”燕雷行蹤,分明是示意自己等人躡著她的身後而去,避免目前這項紛爭。


    闕陵陰謀很顯明地馮麗芬前已得知,說不定她也參與其事,就是不知自己也在“紫衣無影”一處。


    難怪褚神風斷言要覓捕闕陵,就在那店中三人身上,老於江湖,究竟是眼力銳利,見多識廣,這是一點自己萬不能及。


    這一切均被他測中,於是他才從沉思中轉過來麵臨當一刖的事實,放眼過去,不由大吃一驚。


    隻見“紫衣無影”褚神風被三僧人迫得險象環生,仗著身法詭疾,抽空攻出一招,另一僧人跌坐圈外,行功調息,他心中暗訝道:“為何、紫衣無影。如此不濟?”


    殊不知褚神風以一敵四,何況四大阿難尊者都是少林上上之選,身具數十年內外雙修,四象陣法又是七十一宗絕藝最艱精微武學,褚神風已拚搏了將近一個時辰,換在常人,不消片刻就得束手就縛。


    那廂呼延長吉與申公泰、向青雲打得個功力悉敵,難分難解。


    忽見趺坐瘦矮僧人躍身立起,加入戰陣,這不啻是如虎添翼,褚神風更是岌岌可危,情急之下,大喝一聲,身形激射而出,疾伸右臂,掌心奔吐潛勁,逕望四象陣式打去,又迅快無倫地望外一引。


    四大阿難尊者猛感被一片柔和潛力,將自己身形不由自主的望外牽去“紫衣無影”


    褚神風趁機,撞出陣外。


    峨眉掌門昊真子及法本禪師見狀麵色微變,雙雙躍出,李仲華忙道:“兩位前輩暫匆出手,且容晚輩一言。”


    昊真子道:“李少俠有話請說。”


    李仲華望了呼延長吉那邊猛烈拚搏之勢一眼法本禪師當即會意,朗聲說道:“申公泰、向青雲暫停手,聽聽這位李少俠說些甚麽?”


    申公泰、向青雲攻出一掌後上止即飄出圈外,向昊真子身前走去。


    “斷碑手”向青雲望著李仲華冷喝道:“你有甚麽話快快說出,不要耽誤老夫們的正事。”


    李仲華暗暗心氣,道:“請問向老師有何正事?李某不敢耽延,向老師,你請便吧。”


    向青雲聽李仲華口氣迥然變換,既不尊稱自己老前輩,尚有奚落之意,武林之人最是爭名好勝,向青雲自不例外,不由兩道濃眉猛住上剔,暴喝道:“年紀輕輕,就如此僻傲,假以時日上


    不要目空一切?老夫今日非要煞煞你那驕妄之氣,教訓教訓你不可?”


    李仲華冷笑道:“不敢!向老師那飛揚浮躁、驕橫桀效之性,並不比李某稍遜,彼此而已,至於說是教訓李某,以二對一,尚無法幸勝呼延前輩一招,也敢予智自雄;向老師,你真太不知自量了。”一石二鳥,連“鐵扇飛星”申公泰也帶在內。


    呼延長吉立在丈外,朗笑道:“李老弟,真是一針見血之詞,老朽佩服得緊。”


    向青雲、申公泰二人氣得麵目皆赤,神態激動,不禁緩緩抬起右掌。


    法本禪師見拚搏之勢又將再一觸即發,前曾瞥見李仲華一掌就輕易將少林四象陣法破去,即知這麵前的少年武功超絕玄奧,不在他們這些馳名武林高手之下,殊鬥之下,傷亡難免,忙道:“阿彌陀佛,各位暫息意氣之爭,為少林之事,興起幹戈,貧僧心有何忍?李少俠,貧僧在洗耳恭聽。”


    李仲華怒氣漸平,正待說出,忽見申公泰右掌變得赤紅如火,攻向呼延長吉而去。


    他不禁心中大怒,側身一抑,右手飛猿臂電飛而出,五指一放一送,將申公泰一條右臂撞歪。


    那片灼熱如焚的飛星火真掌力,頓時打在一株幼柏之上;那株幼柏立震成兩截,平飛激射了出去,隻見柏枝火焰揚起,刹那間已成枯枝焦幹,濃煙升起。


    申公泰一條右臂被震得火辣辣酸痛,麵上神情大變,當著眾人麵前丟醜辱名,一陣愧恨襲湧胸頭,不由僵在那兒,做聲不得。


    峨眉掌門昊真子、少林法本禪師“斷碑手”向青雲看得心頭猛震,似是對李仲華一身奇絕武學,甚感訝異。


    呼延長吉卻仰天長笑不止。


    李仲華逼視著申公泰的臉上,沉聲說道:“似申老師如此鬼蝓鼠行,焉可自居名門正派,為諸位前輩貽羞!”


    峨眉掌教昊真子暗驚李仲華口齒犀利,用言僵著自己等人不能妄自出手,坐觀局外,隻覺此子他日實不可限量!不由深深打量了李仲華兩眼,見李仲華英華內斂,含蘊不露,器宇瀟灑之極,暗暗讚歎之至。


    此刻“鐵扇飛星”申公泰被激怒張口狂笑不住,目中暴湧殺機,良久笑定,冷冷說道:“你既如此菲薄老夫,今日如不成全你的誌願,老夫以數十年內家雙修的武功與你印證幾招,你也可在江湖中揚眉吐氣,成名露臉如何?”


    法本禪師見申公泰動了無名殺機,真氣浮動,隻怕拚搏之下有敗無勝,為此小不忍,一世英名將付之流水,未免可惜,當下微皺眉頭,道:“申檀樾……”


    “鐵扇飛星”申公泰急揮手阻止法本禪師說下去,麵現堅毅之色道:“大師不必多言,申某心意已決。”


    法本禪師不由做聲不得,峨眉掌門昊真子悄聲道:“此人剛愎自用,驕妄已極,不如讓他們去吧!”


    昊真子已對申公泰暗生不滿意,可見真正名門正流人物何等潔身自愛,自惜羽毛!絕不該輕動無名。


    君子處身之道,當敦品正行,一步都走差不得。


    申公泰雖自命正派人物,但爭強好勝之念,比少年血氣方剛之輩,猶更勝三分,性為欲汨則亂,心為物動則爭,過載者屢沉其舟,咎由自取,申公泰茫然尚不知覺。


    “斷碑手”向青雲瞥見昊真子有不滿申公泰之意,驀地慍然自悔,不該意氣衝動,無奈與申公泰共進共退,此時若抽身不管,反落得小人之譏,不由躊躇難安,顏形於色。


    大佛寺方丈澄明身為地主,不便插身是非,一直神色莊重,不置一言。


    “紫衣無影”褚神風與呼延長吉退在沈煜、劉晉一處,凝望李仲華如何舉動。


    麗日中天,萬裏無雲,廣場中一片沉寂,唯有鬆風柏韻,蟬聲鳴技外,一切均顯得似一泓死水般,略無波瀾,殊不知一場生死拚搏觸發在即。


    此刻李仲華心情已然平抑下來,追悔不已,他飽讀詩書,深明處世之道,君子處已不欲自恕,而苛責人以非其道,自己出言,雖出於激憤,未免太過苛酷,橫辱之來,自己猶不能忍,何況他人?不如讓他一步再說,躊躇良久,微微笑道:“申老師,我們無仇無怨,豈能輕啟戰端,李某之意,不如握手言和了吧。”


    昊真子不由對李仲華大生好感,暗暗點頭不止,隻聽申公泰冷笑道:“老夫一言既出,鼎重出嶽!你縱有膽怯之意,老夫不能就此罷手。”


    遙間呼延長吉傳出一聲輕笑道:“自取其禍,怪得哪個?”


    申公泰不由須眉飛動,目光暴射如電。


    李仲華暗歎一聲,道:“申老師既然不願,李某隻好舍命相陪,久聞申老師鐵扇、飛星二種絕藝,名負海內,譽傳武林,但不知以何種絕學見教?”


    申公泰“嘿嘿”冷笑兩聲,從懷中取出一柄寒鐵折扇,長可兩尺,輕輕一晃,扇頁張開來,輻廣宛如鋼質。


    李仲華目光銳利,見扇頁之上均是逆伏鋼針,扇骨粗厚,心知這逆伏鋼針不但可在扇招內,撒了出來,而且在扇骨內亦蘊有絕毒暗器,不禁對申公泰居心惡毒玷羞名門大為鄙視。


    但聽申公泰陰陰笑道:“老夫絕不以飛星火真掌力傷你,你隻在這一百廿八式天羅扇招之下能全身而退,老夫當即罷手!你取出兵刀來吧!”


    李仲華微微一笑,說道:“申老師,你那飛星掌力難發難收,與其作法自斃,不如藏拙為妙!”說著略略一頓,望了他手中鐵扇一眼,又道:“既欲見教,請先賜招吧!”


    申公泰聽李仲華一再向自己鄙薄,益發目湧殺機,冷冷說道:“難道你空手應招麽?莫道老夫欺侮徒手空拳之人。”


    李仲華劍眉一剔,朗聲大笑道:“申老師隻管施招,李某雖然不才,尚不至於信口侮蔑他人,李某自信空著雙手,能將一百廿八式天羅扇招接下來二場外群眾聞言均為之震驚不已,褚神風向呼延長吉道:z位李老弟膽氣豪語,平生僅見,褚某著實欽佩。”


    呼延長吉道:“小弟也有同感。”


    忽見申公泰暴喝一聲,折扇倏的一合一舒,由下往上旋揮,一片寒光扇影逕向李仲華猛攻過去,帶出“嘶嘶”銳嘯之音。


    李仲華閃身一挪,讓過扇招,口中笑道:“李某讓你三招,再出手還擊。”


    申公泰似為李仲華一再譏損,心氣凝動難平,冷哼了一聲,揮扇快攻了出去,旋起漫天扇影,李仲華周身無一處不罩在他的扇影之下,委實玄詭之極。


    李仲華左手護胸,掌心外解,身形疾閃讓開兩式,突然喉間揚出一聲清嘯,右手迅如電先石火般飛出,施展“九曜星飛十三式”尚滲用著在燕京先師所授的奇異招式。


    隻見他出手快速之極,劈、打、扣、拿,無一招不是攻人必救,勢道淩厲絕倫。


    要知李仲華在棲霞穀中,不知不覺被他打通生死玄關,功力直邁一代宗師,雖一式之微,也玄奧精深。


    片刻之間,天羅扇招已使出三十餘招,申公泰隻覺李仲華每一式均是擦身而過,掃劃之處,微生酸麻,自己奇絕武林的扇招,絲毫未沾觸對方之身,一滑即空,不由殺機頓生。


    峨眉掌門昊真子似為李仲華卓絕的武功所詫!微一皺眉,向法本禪師道:“大師你可瞧出此子的來曆麽?出招玄奧,似乎迥異中原武學,複又脫胎中原武學之外。”


    法本禪師答道:“貧僧略瞧出一點端倪,此子所出招式中,蘊含一些西昆侖、鶴雲上人。的手法,但“鶴雲上人。並未授徒,令人疑惑難解。”


    這時,隻見申公泰身形滴溜溜地一轉,折扇倏然一合一攻“霍”的聲響,一招“九霄降魔”由上往下揮出,扇影如山中,逆伏鋼針脫扇撒出,似一蓬芒雨般臨頭罩下。


    該因折扇係寒鐵打成,揮舞之間,寒光閃閃,耀目欲炫,這鋼針撒出,本極難發現,但李仲華事先已察覺有防,鋼針一發,他立時將護胸左掌推出。


    萬千鋼針頓震得望上飛了出去,悖-傣隻覺一片柔和潛力劈麵而來,手腕一頓,折扇幾欲脫手而出,不禁猛生凜駭。


    隻見李仲華一聲長笑,身如鷹隼撲來,五指一晃,卻未瞧得清楚,已扣在自己扇柄之上,申公泰不由魂飛膽落,知這折扇如被奪出手外,則將無顏再立足於江湖間了。


    此誠是危機懸於一發,驀然,寺牆之外參天古柏之上,叫傳來蒼邁洪亮的笑聲道:“小友別來無恙?不知在此處又複重逢!”話聲中,一條身影疾瀉而下,落至半空,化為七禽身法平平飛來。


    李仲華聞聲已知何人,扣在扇柄五指一鬆,身如電閃迎了一刖去。


    申公泰一臉煞白,目泛黯然之色。


    場中均為來人所驚,齊齊投目凝望,身形定處,卻是少林高僧法慧上人。


    李仲華迎著法慧上人一揖至地,說:“上人可好?”


    法慧上人麵現慈祥笑容,執著李仲華雙手道:“托小友福庇,不知何事冒犯小友,激怒出手。”


    李仲華俊臉一紅,訥訥說道:“晚輩年歲太輕,未免盛氣淩人,是以為此獲咎。”


    法慧上人揚髯嗬嗬大笑。


    法本禪師走了過來,躬身合什喚了一聲:“師兄。”


    法慧上人道:“師弟少禮。”言畢,走在峨眉掌門昊真子麵前,施禮問好,又與在場諸人一一見禮。


    申公泰一臉幸幸之色,怨氣難平。


    法慧上人向法本禪師問道:“今日盛傳本門第三代弟子十九人被戮斃命,師弟可知內情麽?”


    法本禪師輕輕咳了一聲,道:“小弟就是為了察明此事,幾乎與李少俠動武爭執。”


    “甚麽?”法慧上人麵色微微一怔!道:“師弟你可是說,本門弟子之死,是李少俠所為麽?”


    法本禪師赧然道:“不是……”繼而將內情詳細說出。


    法慧上人麵色一沉,說道:“師弟,你也太糊塗了,事實真相未清楚明白,就讓申、向兩位檀樾替本門出手,申、向兩位檀樾與本門篤交誼厚,雲天義薄,自然需處處關護,但你既未查究事實,又不勸攔於後,傳揚開去,武林之內豈不斥責少林妄啟釁端,挑激江湖殺劫。”


    法本禪師做聲不得,申公泰、向青雲兩人愧赧之色泛襲於麵。


    李仲華忙道’也難怪法本大師起疑,晚輩也是方才推測明白上讓晚輩辯釋二法慧上人微笑道:“老衲恭聆。”


    李仲華恭身道:“上人這般說話,晚輩愧不敢當。”繼而目光移注在盧祥臉上,道:“盧老師,在下有三件事要請教,可否做答?”


    盧祥麵色一怔!答道:“少俠有話要問,盧某若然知道,無不謁誠相告。”


    李仲華略一沉吟,問道:“盧老師在何處相遇“紫衣無影”褚神風前輩?當場對方尚有何人?拚搏起於何時?”


    盧祥想了一想,答道:“在楚雄鎮南之間一片荒山野嶺中,傍臨驛道不遠,隻有褚神風老師一人,日尚偏東未中,時交申末午初。”


    李仲華連連搖首道:“這就不對了,在下相隨褚前輩同行,片刻未離,隻在驛道中奔行,何況抵達楚雄鎮南之間,天色已交末正,顯然有人冒名假扮,遂其借刀殺人之計。”


    盧祥麵現驚愕不已。


    李仲華微微一笑,問道:“當時盧老師相遇褚前輩,他的語聲與現在的並無絲毫不同麽?”


    盧祥立時舉手重重擊了下腦袋,自責道:“盧某實在糊塗,怎麽這點竟未想起?相遇之人語聲帶有濃濁的豫音,目前褚老師卻是瓊粵之音,截然不同,少俠所測一點不錯。”


    李仲華又道:“斃命少林十九弟子,內中可有大空、大通兩人?”


    盧祥搖首正待作答法本禪師情不自禁接道:“大空、大通死了麽?”


    李仲華點首道:“正是,與太行三狐及一幹妖邪等棄屍驛道旁山溝之內。”


    法慧上人長歎了一聲,道:“老衲相信小友說話,但老袖卻不明白這人為何假扮褚檀樾?小友可知這人是誰?”


    李仲華緩緩啟齒,朗聲答道:“六合陰掌”衛長民。”


    此言一出,群雄不由麵麵相顧動容。


    隻聽李仲華又道:“衛長民並非主謀,隻是從凶而已,主謀者另有其人;天南道人武林雲至畢集,無不與“內功拳譜”有關,主謀者借刀殺人,挑起武林恩怨是非,藉此攔阻捱延,遂其奪譜之誌,一石二鳥,心機不可不謂狠毒。”


    法慧上人微訝道:“小友可是心疑浦六逸或“惡子房”聶豐兩人。”


    “不是。”李仲華望了呼延長吉一眼,呼延長吉以目示意請暫勿說出,李仲華當即會意,接道:“另有其人,不過上人請至大理彌海一帶,當可捕獲衛長民。”


    昊真子忽道:“莫非戴雲山等人亦在大理。”


    李仲華微作沉吟,道:“風聞如此,當在點蒼無疑,不過戴雲山、神機先生。


    羅令鐸慣使聲東擊西之計,傳聞之事是否捕風捉影,亦未可知。”


    法慧上人道:“這樣說來,浦六逸當亦風聞。”


    李仲華猛然想起一事,與法慧上人附耳說了片刻。


    法慧上人微露驚容!低聲道:“若真個如此,浦六逸必勢孤身危,落在叛徒手中,後患無窮,老納急需趕去。”說著,對法本禪師道:“師弟,事實既已判明,你我與諸位檀樾趕去大理,趁著匪徒尚未發動陰謀之前,及時製止,並擒獲衛長民解回少林治罪。”


    法本禪師道:“教遵師兄之命。”


    這時“紫衣無影”褚神風躍身上前,道:“你我誌同道不合,不如分著兩路,免得心有芥蒂。”


    法慧上人微笑道:“褚檀樾既有此意,老納也不好勉強。”


    褚神風大笑道:“那麽後會有期!李少俠,我們走!”


    李仲華當即與法慧上人等人告辭。


    五人走出大怫守後上勁往大理奔馳而去。


    &&&明月在天,樹影鋪地,三鼓時分,五人已自趕抵大理郊外,此刻城門己閉,五人越城而入,投在下關一家客棧內。


    翌晨,金輪乍湧之際李仲華獨自一人徜徉漫步,穿在熙攘菜市人群之中,緩緩走去。


    大理居滇西,當康滇交通要衝,上關與下關分據南北,商賈絡繹,而下關尤盛,為大理城精華所在。


    每逢春季之“漁潭會”為貿易盛會,一如江南當圩趕集,人山人海,五光十色,惜時已過。


    城倚點蒼山,麵臨彌海,地勢海拔二千公尺,氣候溫和,四季如春,湖光山色,風景秀麗,不遜於昆明。


    “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彌海月。”稱為大理四景,點蒼山盛產大理石,著稱於世。


    李仲華懷著舒暢的心情,觀賞大理街景及漢苗雜處樸實不欺之交易。


    一踏出城外,凝目望去,不禁目曠神怡,彌海風光,一覽無遺,波光萬頓,一碧無際,毫不遜色於五百裏滇池。


    海旁婦女濯衣,白足如雪,孩童逐水為嬉,叫囂為樂,此樂天氏之民,無愁無掛。


    彌海居大理城東,長九十裏,廣十裏至二十裏,因其形如耳,故又名彌水。


    源出彌源縣,瀝山間巨流,而成巨浸,繞大理城西南流,會於漾濞江,波濤萬頃,澄泓一色,饒魚蝦之利。


    海西傍依點蒼山,層巒蒼翠,古木蔭森,湖光山色,風景極佳。


    李仲華漫步於洱海岸旁,公瑾玉麵,惆儻瀟灑,濯衣少女不時偷覷,私心欣羨,竊竊耳語後又響起一片嬌脆笑聲。


    他見海旁築有飛簷方亭,下有磚石為基,由十方石堤伸入,不禁向石堤走去。


    他日來滿腔憂煩,為此如夢水光山色,洗滌一淨,不禁沉浮其中。


    同行四人各自為政,外出踩探戴雲山行蹤,及正邪各派舉措,分可不易惹人耳目,招致疑心?李仲華卻認為浮生得偷幾日閑,趁機覽賞洱海風光,然後再去崇聖寺。


    海風撲麵有種夾涼清新感覺,他負手長立,沉浸良久才往回走去。


    忽見城垣之下有數條人影疾逾飄風般,繞向城北撲去,不禁一怔!暗道:“大白天裏,他們不避耳目,不掩蔽形跡,一定是有甚麽急事,所去方向,又是崇聖寺。”


    心中一動,身如行雲流水般跟跡而去。


    隻見前麵數人已撲進一片疏林,李仲華繞向林側,輕輕躡入,忽聽十數丈外林中傳出隅喝低語聲。


    他盡量避免生起衣袂飄風之聲,捉住襟角,電閃而前,藏在一株之後,探目望去,胸中不由大震。


    原來是“翻天掌”燕雷,看神情他早在林中等候數人。


    這數人中發現有燕鴻及副堡主“陰陽手”孔穰,其他四人則不知姓名。


    李仲華不由怒從眉梢,恨不得衝了出去,擒住燕鴻問他為甚麽對自己麵狠心毒,無奈想聽聽他們有什麽異謀,暫且按捺下去。


    隻見燕雷撫髯長歎道:“本堡多年經營,燕某曩苦行事慎思而動,雖然本堡毀成瓦礫,個中秘密尚未戮破,但為何馮麗芬知情?令人迷惑難解?”


    燕鴻道:“這必是李仲華及鄔七脫困地穴,隨口宣揚!被馮麗芬風聞得知。”


    “不然!”燕雷搖首,麵色凝重道:“馮麗芬之父死於地穴多年,已成枯骨,鄔七、李仲華何以得知是馮麗芬之父?何況穴中屍骨不下百具,看來為父將成眾矢之的了。”


    燕鴻道:“父親無須煩心,孩兒已借故尋釁,該因馮麗芬背上長劍,為東崆峒鎮山之寶,挑動東崆峒門下與他尋仇,現馮麗芬已被引去崇聖寺二李仲華不禁一怔!暗暗痛恨燕鴻,正動念去崇聖寺暗助馮麗芬一臂之力,忽聽燕雷道:“借刀殺之,以除心腹大患,鴻兒做得甚好,現我等不可暴露形跡,日昨為父曾瞥見“陰山秀士”師徒兩人,欲追取“五色金母”豈能如他心願?為父在洱海之南三姓村覓妥一所大屋,可暫蟄伏一時。”


    李仲華“哼”了一聲,身形疾閃,向崇聖寺飛杳而去。


    崇聖寺在大理城北,背倚點蒼山,麵臨洱海,寺內有三塔,一大二小,鼎立三方,大者高四十丈,凡十六級,與長安大雁塔形式具體而致,建於唐貞觀六年,俗名三塔寺,青山碧水,風光明媚,禪房清靜,花木扶疏,為滇西勝境。


    李仲華到達寺外,隻聽鍾聲繚繞,悠揚清亮,隨看洱海波後播送遠處,回繞不絕,頓出空靈澄明之感,俗慮為之一滌。


    他駐步沉吟須臾,抬步宛若常人般走入寺門。


    隻覺寺中平靜如恒,大雄寶殿內梵唄罄魚隱隱傳出,他懷著驚訝心情,步進殿內。


    佛像莊嚴,高可六丈,西廂十八羅漢身,形態不一,栩栩逼真,兩三灰袍老僧擊罄閉目誦經,香煙飄渺,肅穆生敬。


    李仲華眼中神光內斂,信步繞至殿後,向一-長廊走去,長廊欄石為大理石所砌,均為碧章玉質,紋理臻密,光滑平整,撫手清涼。


    正走之間,迎麵忽見走來一四旬灰袍僧人,麵露笑容,走在身前打個問訊,道:“施主何往?”


    李仲華見這僧人舉動輕捷,兩眼神光如電,顯然是“內家能手”忙微笑道:“在下久聞崇聖寺滇西勝境,十方名刹,特來寶刹瞻仰參拜。”


    那僧人含笑道:“小僧悟塵,忝為本寺知客,施主遠來,請至禪房待茶。”


    李仲華心切馮麗芬來否,意欲四處走動,忙推辭道:“大師父無須客氣,在下隻隨處走走……”


    悟塵朗笑接道:“如被方丈聞悉,豈不要斥責小僧慢客;來到敝寺即是有緣,施主請!”


    說著,用手一引,此時李仲華倒不好推辭,無可奈何地頷首說道:“那麽在下恭敬不如從人叩,相煩大師父引路。”


    悟塵微欠身稽首,轉身領先走去。


    李仲華隨在身後,目光四外流視,看看有無異樣?必知悟塵強凝禪房待茶,必有緣故,如不是怕人發現寺中有拚搏凶殺之事,就是對自己動了疑心。


    廊外百花盛放,嫣紅紮紫,乳白鵝黃,花香襲人,翠柳垂映,古柏淩宵,虯鬆飛攫,月池一凝,金鱗浮沉其中,勝景宜人。


    李仲華哪裏有心觀賞?憂急怔仲,頻頻不安。


    暗自追悔道:“早知如此,還不如施展輕功身法,掩人寺中窺探來得簡便些。”


    如今追悔又有何用?按耐焦急心情隨悟塵進入禪房。


    兩人落座,悟塵命小沙彌沏上一盞上品普洱茶。


    悟塵笑詢李仲華來曆,李仲華推稱自己居燕京,身列黌門,隻因癖好山水,其父同年至好世伯外放滇中,隨來觀賞天南山水之勝。


    悟塵腹筍淵博,記起孔孟經注,詩詞疑難,執請李仲華解教,幸虧李仲華不是如假包換,否則真被他考住了,無不應答如流,聲中肯要。


    這時,悟塵對李仲華才華讚不絕口,但悟塵胸中疑雲尚未能解開。


    該因天南道上事故迭起,崇聖寺與點蒼山唇齒相倚,戴雲山等人即將來投之事,本來隱秘異常,不知何人得悉傳揚開去?如此崇聖寺變為眾所瞻目之地,不得不慎加戒備暗樁密布寺外,李仲華尚未到達寺外,就被得見飛報方丈。


    是以李仲華進入寺內,便有人去暗中窺隨,李仲華仍蒙在鼓中。


    悟塵深深望了李仲華一眼,含笑道:“施主才華出眾,倚馬可待,小僧不勝欽佩,俗說文武同途,施主想必武功定然卓絕。”


    李仲華不禁暗吸了一曰冷氣,忖不出悟塵何從而知自己身蘊武學,麵色鎮靜如恒,微笑了笑,道:“在下一介書生,何來武功,大師有誤了。”


    悟塵朗聲大笑道:“小僧佩服施主涵蓄功夫,不炫不露,人所難能。”說著,一掌平平推出。


    微風颯然,逕襲李仲華前胸,禪門氣勁,剛柔並濟。


    李仲華巍巍不動,隻一刖胸一凹一凸,將推來氣勁逼回。


    隻見悟塵身軀一陣撼震,幾乎從座位上翻了下來。


    李仲華麵色一寒!道:“大師這是何意?武功本是防身之物,不得持強淩人,佛門清靜之地,形同盜藪,李某容你不得。”說著,疾拿右臂,即待出手。


    忽聞門外沉咳一聲,道:“施主暫請息怒,容老納把話言明。”話聲中,走進一白須飄飄的老僧。


    這老僧莊嚴肅穆,神色凝重,腰幹挺直,大步走來,高宣了一聲佛號,問道:“請問施主駕臨敝寺,還是有意,抑是無意?”


    李仲華道:“這話在下甚是不解,寺院道觀,莫不任人參拜瞻仰,有意無意四字,請問何解?”


    老僧麵色怔得一怔!道:“老納”時把話說急了,難怪施主動怒,敝寺已是危機四伏中,轉眼即成腥風血雨,施主不如請回,免得玉石不分,老衲於心何忍。”


    悟塵一瞼尷尬神情,接道:“適才冒犯,多有得罪,方丈之話是虞,請施主趕快離去。”。:李仲華答道:“既然如此,在下隻有告辭了二忽聞門外有人暴喝道:“此人放走不得-.”


    三條人影疾逾飄風般一閃而入,隻見是三俗裝打扮武林人物。


    內中一人生得麵赤如火,海口獅鼻,頷下一撮密麻虹髯,目光如炬,氣勢驚猛,兩眼不住打量李仲華。


    李仲華目光反而落在另一人身上,眉宇之間隱泛焦急。


    原來這人白淨臉膛,劍眉朗目,約莫五旬不到年歲,氣質清奇,令李仲華焦急的是,這人肩上搭著一柄寶劍,卻是馮麗芬所背的主月霜劍。


    不言而知,馮麗芬如不是遭了毒手,就是被這人奪取青霜劍,暗中愁急不止,事至如今,又不能明問。


    但聽麵紅如火的漢子道:“方丈大師,安知這人不是妖邪所遣來貴寺踩探的?關係非小,問明了再說。”


    李仲華冷笑道:“敢問三位是這崇聖寺甚麽人?”


    麵赤大漢似被此話問住,呆得一呆,忽眼中神光暴射,大喝道:“你不需管我們是甚麽人?你隻說出來立息為何?”


    李仲華淡淡一笑道:“那麽請閣下先說出來這崇聖寺用意為何?十方勝地容不得閣下如此胡作非為。”


    麵赤大漢麵色青白倏現,驀然狂吼一聲,歎身出掌,按向李仲華“乳中”穴。


    呼嘯銳風,眨眼即到,來勢淩厲無倫。


    李仲華不閃不避,麵蘊冷笑,一俟來掌臨到近前,突然腳步一撤,五指飛攫而出,左足跟著踢起。


    隻聽得一聲吼叫,那大漢身形立時踢飛出去“喀噤”一聲大響,一張禪房紅木座椅被他踢得四分五裂。


    但見那人一條右臂紅腫脹大,麵色慘白,冷汗如黃豆大淌出。


    方丈等人不禁麵色疾變,該因方丈也是一禪門奇人,眼光銳利,瞧出李仲華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奇絕玄奧。


    尤其李仲華這招戳穴間脈手法,委實高絕,五指扣在“井肩”穴上,立時閉封穴道,使輪運左右臂中真氣無法收回,逆滯於內,如不及時解開,稍時這條右臂便就廢了。


    崇聖寺方丈袍袖一展,躍在大漢身前,按掌震開穴道。


    此刻,背著青霜劍之人已欺至李仲華身前,雙掌平推而出。


    李仲華“哈哈”一聲朗笑中-身形“潛龍升天”而起,尚未抵及承塵,一個倒翻撲下,飛猿臂暴伸而出。


    閃電之間,那人肩上一柄青霜劍已落在李仲華手中。


    龍吟生處,青霞倏湧,室中諸人由不得“哎呀”驚呼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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