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在偃師縣西,為我國五大古都之一,麵伊洛,背北邙,左嵩嶽,右崤函,形勢雄勝。


    晨光熹微,洛陽九城已開,人馬絡繹,車聲轔轔往來不絕城關下,人群中現出一行腳僧人,灰袍芒鞋,粗眉大眼,手持一根竹杖,奔行甚疾。


    這僧人臉上掛著熱汗,似經過一陣急奔,雖進入洛陽城中,卻不顧驚世駭俗,依然展開草上飛輕功。卻不虞身後暗綴著兩條飛快人影。


    隻見這僧人奔向永明寺而去,正掠入一條僻巷,忽見一個中年乞丐橫睡巷中阻住去路,不禁鼻中微哼一聲,足尖一點,淩空越過丐身。


    丐者突然挺身縱起,右臂迅如電光石火疾伸,五指一把將僧人右足抓了一個正著。


    灰衣僧人隻覺一麻,隨即被點上啞昏兩穴,不省人事。


    丐者提起灰衣僧人疾掠入一條暗巷中,向一道高牆玄鶴衝天飛起,翻入牆內落在一片周廣約莫十丈廢園中,瓦礫零亂,莠草叢生。


    抬麵望去,隻是敗廡殘階,似是祠廟後院,敗廡內忽探出一個蓬發披麵頭顱,精芒電射望了丐者一眼,道:“神丐前輩,可是偵出紅發天魔夫婦等人下落麽?”


    原來丐者正是蛇王神丐葉青河,齜牙一笑道:“尚未,但已差不多了。”說著身形疾晃掠入敗廡內。


    蓬頭垢麵老者也是江湖卓著盛名人物,為人不修邊幅,遊戲風塵,關外綠林提起醉鬼祝一鳴無不忌憚三分。


    當下祝一鳴望了葉清河一眼,道:“咱們江湖常說薑是老的辣,但昨晚老朽目睹奚少俠震退紅發天魔,薑老彌辣不如後生可畏,令人不禁感慨係之。”


    葉青河笑道:“你這老醉鬼似乎有點不服氣?”


    祝一鳴搖首道:“豈止服氣而已,英明天縱,才華蓋代,醉鬼望塵莫及。”說著微微一笑道:“神丐先辦正事吧!我這老醉鬼一開口便是個沒了。”話落,走向壁角捧起一支酒葫蘆咕嚕牛飲。


    葉青河拍開灰衣僧人昏啞二穴。


    灰衣僧人一睜眼,葉青河低喝道:“朋友,識時務者為俊傑,速說出紅發天魔潛跡何處,當可饒你活命。”


    祝一嗚接口笑道:“神丐,你這辦法不成,叫我老醉鬼先廢去他一身武功,再用錯骨分筋手法,那怕他不說實話。”


    灰衣僧人聞言麵色大變,不禁機伶伶打一寒戰。


    葉肯河冷笑道:“他就不說,老化子已料出九分,紅發天魔必潛跡在永明寺中。”說著兩道銳利眼神注在灰衣僧人臉上。


    灰衣僧人忽長歎道:“罷了,江湖是非之地,貧僧豈能涉身其中,這叫做自不量力,檀樾既知紅發天魔潛跡永明寺,何須多此一舉。”


    葉青河笑道:“還須仰仗大力。”


    灰衣僧人聞言呆得一呆,隻見葉青河揮手向醉鬼祝一鳴道:“老醉鬼,你速傳訊通知盟主,別喝酒誤事。”


    祝一鳴哈哈大笑道:“決誤不了事。”說著將酒葫蘆往地麵上一擲,踹足竄出殿廡,穿空飛去。


    葉青河正要喝問灰衣僧人時,忽從院中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臭化子,你上當。”


    殿廡中忽地打出一蓬細如發絲的藍芒,隨之掠出蛇王神丐葉青河。


    葉青河抬目望去,隻見是一麵目陰冷如冰的老叟,雙袖倏揚,將自己剛才打出暗器悉數震了回來,挾著一片強猛罡風直撞而至。


    那股罡勁本可將葉青河擊斃,不料暗中有一種無儔吸力把罡勁斜斜引開,連麵目陰冷的老叟身形亦牽得斜斜地衝出數步。


    老叟不禁麵色大變,回首一望,那有半個人影。


    隻聽一個寒沉語聲隨風傳來道:“留你一條性命,寄語紅發天魔,不準妄出永明寺半步,否則難免殺身之禍。”


    老叟聞言目中泛出森厲殺機,陰側側冷笑道:“尊駕大言不慚,老朽等借居永明寺,並非懼怕尊駕,三日之內隨時恭候大駕光臨,逾時老朽等當掀起一場無邊浩劫。”


    “這話是紅發天魔命你說的麽?”


    “他說與老朽都是一樣。”


    “好大的口氣,在下要親自問問紅發天魔。”


    老叟鼻中冷哼一聲,身形倏地升空而起,去勢若電,瞬即杳然。


    口口口口口口


    洛陽佛刹尼庵甲天下,僅寺院就有五百餘所,永明寺為宣武皇帝所建,房廡幹餘,庭列修竹,簾拂高槐,駢闖階砌,殿宇巍峨,幽靜宜人,朝魚暮鼓,香火極盛,尤以牡丹聞名天下,遊客極眾。


    這日正午,永明寺門竟緊緊閉著,遊人止步,三三兩人嘖噴稱異,卻無人上前敲打山門詢明其故,紛紛散去。


    其時,卻有一雙人影捷以似飛鳥般翻入寺內。身形落下,現出一對俊美翩翩青衣少年,一個豐神瀟灑,宛若玉樹臨風,一個麵若傅粉,不亞宋玉潘安,正是奚鳳嘯吳澄碧。


    兩人並肩緩步,顧盼自如,奚鳳嘯微笑道:“風聞寺內有牡丹芍藥數萬本,姚黃魏紫,皆海內異種,古人詩雲:‘何妨海內功名士,共賞人間富貴花。’你我千裏遊屐,豈可失之交臂。”


    吳澄碧道:“兄長說得極是。”


    忽見一老僧麵帶驚容,匆匆奔來,合手頂禮道:“兩位公子從何處入寺?敝寺今日有非常之變,兩位不如請回,改日再來,恐受池魚之殃。”


    奚鳳嘯不禁作色道:“大師說那裏話來,禪林為十方勝地,任人賞遊,洛陽昔日帝都,官府林立,有非常之變,理該稟明官府,防患未然。”


    老僧神色憂急道:“兩位公子有所不知……”


    奚鳳嘯右手一擺,接著:“大師無須多說,在下兩人來寶刹瞻仰,即刻就走,諒不礙事。”


    忽聞一株參天銀杏上響起一聲陰側惻冷笑道:“不用走了。”


    兩條黑影疾撲而入,挾著刀光電奔掄頭砍下。


    吳澄碧身形一移,右手閃電而出,迅疾無比的抓住撲下來的匪徒左腕,左足“鴻鵠穿雲”踢出。


    一柄鋼刀登時踢飛半空中,淒叫出口,哢喳聲中匪徒左腕骨已被吳澄碧擰折,血湧如注。


    吳澄碧身手快絕,右腕一擰之際,軀體急右讓,肘骨橫撞匪徒右胸口上,頃刻間七竅鮮血噴湧,氣絕而死。


    偷襲奚鳳嘯的匪徒,刀光尚距奚鳳嘯頭頂尺許,隻覺肋間一麻,連入帶刀“叭嗒”摔落在地。


    奚鳳嘯微笑道:“心狠手辣,本該賜死,念你奉命行事,身不由主,我也不殺你,起來吧!”


    匪徒一躍而起,目露悸容,道:“尊駕是何來曆?”


    奚鳳嘯朗笑道:“你是明知故問,快去速稟明紅發天魔,在下奉家師摘星手之命而來,傳話紅發天魔速離中原,免自取死禍。”


    殿角忽傳來桀桀怪笑道:“真的麽?”


    五條身影疾逾雲飛掠來,落在奚鳳嘯吳澄碧身前丈外之處,現出紅發天魔、宮裝老嫗及僧道俗五人。


    奚鳳嘯望也不望紅發天魔等人,他早已發覺四外林木之後藏有甚多伏樁,向吳澄碧一笑道:“早不知永明寺景物有如此之好,若非奉命,你我又失之交臂了。”


    吳澄碧道:“洛陽名園古刹,不下千處,甲冠天下,那能一一賞遊,但你我總算不負此行了。”言談從容,行若無事,根本不把紅發天魔等放在眼中。


    紅發天魔見一雙少年目中無人,有意奚落,不禁殺機逼露,兩臂蓄勁,欲猝然暴襲,一擊斃命。


    宮裝老嫗隻覺這一雙少年人品奇佳,不由生出愛才之念,道:“你倆均是摘星手高足麽?”


    吳澄碧道:“不錯!”


    宮裝老嫗道:“你們不要錯認我夫婦懼怕令師,須知令師那套‘萬花指法’我倆已參悟出克製武功。”


    奚鳳嘯微笑道:“真的麽?要知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紅發天魔聞言不禁目中怒芒暴射,倏地一挫腰,右手迅如電光石火一式“天龍舒爪”向奚鳳嘯擊去。


    奚鳳嘯如今已是名滿天下的高手,瞧出紅發天魔這出手一擊辛辣無比,存心將白己擊斃掌下,暗道:“我如不給他顏色瞧瞧,豈能使他們知難而退。”當下微微退身半步,右臂蓄凝真力欲待迎擊。


    忽聽宮裝老嫗道:“且慢!”


    紅發天魔聞聲把攻出的手臂硬生生地收丁回來.詫道:“你這是為何?”


    宮裝老嫗道:“且問問他們清楚了然後再行動手也不遲。”說著目注奚鳳嘯接道:“令師祖還健在人世麽?”


    “騎鶴西歸,道成仙去。”


    宮裝老嫗聞言心中大定,鼻中冷哼一聲道:“你倆是奉令師之命來此永明寺向老身夫婦為難麽?”


    奚鳳嘯朗笑道:“這樣說來,賢梁孟自認永明寺是棲身之處,外人不得擅入?”


    宮裝老嫗聞言不禁呆得一呆,暗道:“這小輩好犀利的詞鋒。”


    一時之間,想不出妥善的言辭辯駁,忽地紅發天魔身後竄出麵目獰惡森沉的凶僧,迅快無比伸手挽出肩上一柄外門兵刃鋼輪禪杖。


    鋼輪禪杖僅二尺四寸長,棱牙藏於輪內,柄有暗簧掣動伸縮自如,內貯歹毒暗器多種,可隨心而發,凶僧仗以成名。


    凶僧大喝道:“兩小輩死到臨頭,還在賣弄口舌。”


    吳澄碧低笑道:“兄長,讓我來打發他。”右掌一引,冷冷答道:“你叫何名,少爺掌下不死無名之輩。”


    凶僧大怒,麵上立時泛起一片殺機,獰笑道:“小輩,你可認得佛爺手中兵刃麽?”


    吳澄碧冷冷一笑道:“此種不見經傳之兵刃不值一顧。”


    凶僧聞言不禁怒火上湧,氣得肺腑欲炸,目中凶光逼射,暴喝道:“小輩,你連威震武林奪魂杖都不識,尚敢狂妄大言,你是嫌活得不耐煩了。”


    吳澄碧心中微震,猛然憶起其父說起天山三凶之名,三凶俗為誅仙劍傅應冰,道為天寒真人,僧為奪魂杖雪禪,自稱天山三仙,其武功僻異怪詭,麵冷心狠,出手向無活口,故名震武林。


    但時異境遷,吳澄碧今日武功成就,較之時下武林頂尖高手毫無遜色,自然不把天山三凶放在眼下,鼻中冷哼一聲道:“是誰活得不耐煩了,須知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你妄想倚仗昔年之餘威,認為武林後繼無人,目無餘子,你想法錯了。”


    雪僧凶僧成名以來,從未如此受人奚落過,乃不再多費唇舌,一晃手中奪魂杖,踏步搶攻,一出手就是十三招綿綿攻出。


    招式辛辣詭異,均是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杖勢呼嘯,幻出漫空杖影,悸人心神。


    誅仙劍傅應冰及天寒真人麵目陰冷,毫無表情地凝視場中相搏情勢,誰也不知二人暗中忖念什麽。


    紅發天魔夫婦均飄身丈外,因當年在武林異人手下吃過大虧,一朝被蛇咬,心內不無警惕之念,既然雪禪出手,不如趁機暗察仇人徒孫武功深淺,得以決定進退之策。


    這時,吳澄碧一翻右掌展出一路奇奧掌法,掌勢宛如瑞雪飄飄,輕不著力!


    但雪禪隻覺吳澄碧掌發潛勁竟有一片無形吸力,將自己杖勢引向外去,消卸於無形,不禁心中大凜。


    但雪禪名列天山三凶,究竟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武學詭奇博雜,並非易與之輩,立即變換奇奧武功,右杖左掌,陽剛陰柔合濟,幻影漫空銳嘯悸人,而且迅快如電,一招未竟,另一招又出,決不讓吳澄碧掌力牽引開去。


    吳澄碧掌指亦是越發越快,奧詭奇幻,轉眼三十餘合過去,雙方無分軒輊。


    奚鳳嘯在旁觀戰.口角含笑,看出吳澄碧並未顯露三元秘學內神髓,卻把紅發天魔夫婦及誅仙劍傅應冰、天寒真人瞧得駭目驚心,將來時滿腔圖霸中原的雄心壯誌,氣餒冰消。


    誅仙劍博應冰心性最為狠毒,暗道:“一個新出道的無名小輩都不能戰勝,從今以後天山三仙威望蕩然無存,傳揚開去,老夫等豈有麵目再立足江湖。”毒念一生,暗中挽劍出鞘,人出劍出,一式“織女穿梭”,隻見金黃寒虹襲向吳澄碧肋下。


    然而,寒虹隻及半途,傅應冰隻覺手腕一震,麵前人影疾閃。但見奚鳳嘯五指已捏住劍尖,冷笑道:“虧你還是武林前輩,天山名耆,竟用此暗襲手段,在下代你汗顏。”五指一震,喝道:“開!”


    傅應冰鼻中冷哼一聲,身形踉蹌跌出三四步,卻緊抓著誅仙劍始終未脫手,但指縫間已震裂,涔涔鮮血溢出,不禁麵色大變。


    奚鳳嘯麵寒如冰,冷冷說道:“念你盛名不易,在下也不難為你。”


    傅應冰慘白的臉色倏轉紅脹,立變豬肝紫醬,目中凶芒逼射,但敢怒而不敢言,察覺紅發天魔夫婦無出手相援之意,不禁僵住。


    奚鳳嘯微微一笑,五指鬆開劍尖,轉身緩緩走了開去,此時傅應冰恨不得鑽入地縫,真是縱然洗淨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麵羞。


    天寒真人大駭,心中忖思如何搏殺這一雙無名小輩,保全盛譽,勝之不武,不勝為笑,何況他倆身後尚有-強敵摘星手在。


    這時,隻見吳澄碧手法更現奇詭,將雪禪攻招均封向外門。


    驀地,林樹遠處傳來一聲哈哈宏亮大笑,三條身影電疾風飄似巧燕穿林般疾射掠至,吳澄碧倏地退了開去。


    紅發天魔一見來人不禁麵色微變,認出當年在祁連山絕頂所遇除了那武林奇人外唯一棘手勁敵赤手屠龍何昆侖。


    隨著何昆侖身後正是鐵麵鍾馗杜長齡及崔星五。


    奚鳳嘯知何昆侖業已痊愈,不禁滿懷愉快,趕緊槍步向前,正欲躬身行禮,何昆侖忙示一眼色,擺手微笑道:“賢侄不必多禮,老朽有話與昔年舊交說。”


    赤手屠龍何昆侖向五邪望了一眼,點點頭道:“華老師別來無恙?”


    紅發天魔目露駭容道:“何老兒,久聞你已物化作古,怎地還在人世。”


    何昆侖微笑道:“十殿閻羅拒收,老朽也是毫無辦法。”


    紅發天魔知何昆侖素來不苟言笑,如今卻判若兩人,怎不令他驚異,一時之間無法措詞作答。


    隻見何昆侖朗笑一聲道:“賢梁孟竟違背昔日誓言,故態重萌,有限歲月,無非彈指光陰盡可逍遙湖山,嘯傲煙霞,何必埋骨中原,一愚至此令老朽茫然不解。”


    紅發天魔怒道:“何老兒無須譏諷,華某獨生愛子無辜喪命,如今騎虎難下。”


    何昆侖哈哈大笑道:“令郎喪命在高俊保手中,怎能怨及中原武林。”


    宮裝老嫗切齒大叫道:“胡說,高俊保與老身同路,怎會暗箭傷人……”


    何昆侖手掌一搖,微笑道:“高俊保已死,事無對證,這些話也不說,似賢梁盂顯然中了森羅宮主者借刀殺人之計。”


    宮裝老嫗說道:“你扯得太遠了,此事與森羅宮主者有什麽關係。”


    何昆侖微笑道:“老朽不說,賢梁孟至死懵然無覺,森羅宮主者就是南天三燕之首龐鎮寰……”


    紅發天魔夫婦與天山三凶聞言均愕然大震,神色之間似是不信。


    何昆侖哈哈大笑道:“老朽習性耿直,向不作危言聳聽之語,龐鎮寰此刻正在潛習白陽圖解,防武林門派侵擾於他,故詭計使高俊保鄭嵩燕說動賢梁孟圖霸中原……”


    紅發天魔怒道:“胡說,風聞森羅宮主者亦在亟遂圖謀霸尊武林,他何能引狼入室,授人以柄。”


    何昆侖大笑道:“龐鎮寰習白陽圖解後,取賢梁孟性命易如反掌,他不過利用賢梁孟遂其私欲,可笑賢梁盂尚執迷不恒。”


    宮裝老嫗冷笑道:“白陽圖解乃武聖白陽真人畢生心血精研所得,鐫之在洞壁之上,不下千餘幅,玄奧晦澀,龐鎮寰縱然穎慧絕倫,也難在短短一年半載全部參悟。”


    何昆侖正色道:“賢梁孟知道就好,老朽等也不願他習成白陽圖解,雖說如此,即是龐鎮寰不能參悟白陽圖解,他原有一身武學雖賢梁聯臂合擊也難接下三招。”


    紅發天魔冷笑道:“華某不相信!”


    何昆侖亦不加辯解,隻微微一笑道:“據老朽所知,龐鎮寰為霸尊武林,處心積慮已久,在各大門派中布下甚多臥底之人,連華老師流沙穀也不例外,恐賢梁孟離開時已易幟生變。”


    紅發天魔桀桀狂笑道:“何老師無須危言聳聽,我那流沙穀中無一不是對華某忠心耿耿……”


    言尚未了,何昆侖正色道:“賢梁孟別自信過甚,龐鎮寰在臥底之人身上施以逆轉經脈手法,神智被控,但在平時無法察覺……”說著手指了一指奚鳳嘯,接道:“這位賢契窮研‘逆轉經脈’手法,幸悟出手手法妙用,但迄未尋出破解之法,倘假以時日,不難悟出,倘華老師不信,那位不妨一試,賢梁孟武學窮究天人,或能助老朽一臂之力,天下武林幸甚。”


    紅發天魔夫婦及天山三凶聞言不禁一呆,暗道:“這是什麽武功,自己成名多年,武林絕學莫不熟知,‘逆轉經脈’手法尚未前聞。”目中泛出疑詫不信之色。


    奚鳳嘯倏地一躍,迅快如電落在傅應冰身前,五指朝博應冰按下。


    傅應冰猝不及防,心神大駭,右手一式“托梁換柱”望上格去,大喝道:“小輩敢施暗手。”左掌“西風卷簾”猛向奚鳳嘯“期門”穴捺去。


    但傅應冰左掌“碰”的一聲擊實奚鳳嘯胸前,奚鳳嘯屹立如山,傅應冰隻覺如擊中敗革,不禁麵色慘變,驀地右臂一沉,竟阻不住奚鳳嘯五指下捺之勢,但感五縷寒風已點中頭頂五處穴道,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奚鳳嘯指未落實,便已返身疾落原處,展齒微微含笑。


    這本是彈指一刹那間之事,其餘四邪欲出手解救已是不及,紅發天魔麵色大變,忙道:“傅老師,你感覺如何?”


    傅應冰暗中運功搜宮過穴,隻覺毫無異狀,答道:“並無異狀?”


    紅發天魔聞言目中暴射凶光,大喝道:“何老兒,你竟敢故弄玄虛。”


    何昆侖高笑入雲道:“老朽向不作危言。”回麵望了奚鳳嘯一眼。


    奚鳳嘯立即朗笑道:“傅老師,你全力搏殺紅發天魔。”


    傅應冰應了一聲,手腕一揚,金黃寒虹脫手飛出望紅發天魔攻去,疾厲異常。


    紅發天魔見狀心神大驚,道:“傅老師你瘋了不成?”


    傅應冰麵寒如冰道:“老朽奉命施為,不得不爾。”振腕七式疾出,辛辣精奧絕倫。”


    天寒真人及奪魂杖雪禪凶僧見狀大感震駭,雙雙出手製止,大喝道:“老大,你怎與自家人為敵?”


    傅應冰獰笑一聲,劍式愈更辛辣迅詭,寒虹驚天,劍花朵朵漫空湧襲而出。


    宮裝老嫗暗道:“何昆侖諒非虛言。”當下亦身形搶出,與紅發天魔並肩搶攻。


    何昆侖在旁冷冷說道:“華老師,別認為傅應冰在平時藝遜一籌,可是在逆轉經脈手法之下,暗中卻將他體內潛激發,以四對一,隻怕非片刻時分可製伏他。”


    紅發天魔聞言心內暗驚,一身絕學均盡展露,視傅應冰無異強仇大敵。


    這時,何昆侖低聲與奚鳳嘯道:“多蒙契指點相助與素梅找回靈藥服下得以痊愈,老朽立即趕往靈樞石府,發覺洞口內三道石門緊緊閉著,無法開啟,老朽守候二日二夜,還無動靜,老朽預感其中大有蹊蹺。”


    奚鳳嘯聞言心神不禁一震,忖測不出是何緣故。


    何昆侖接道:“風聞賢契最先進入靈樞石府,但未獲寶鑰竟能窺見白陽圖解?”


    奚鳳嘯也覺大有蹊蹺,道:“待晚輩細心思索當日進入靈樞石府經過。”


    兩人均以蟻語傳聲交談,目光仍凝注在場中凶烈猛搏,吳澄碧雖心細如發,卻未能瞧出。


    忽聞紅發天魔一聲大喝,右掌一式“分光蹈影”封開傅應冰劍勢,趁水推舟一簾擊實在傅應冰“乳中”穴上。


    “叭”的一聲,傅應冰身形跟蹌倒撞出三步,雙腿一軟跌坐於地,麵色慘變,目露凶光,在待躍身再起,宮裝老嫗左手已過疾若閃電抓在傅應冰的左肩上,施出分筋錯骨手法。


    傅應冰悶哼一聲,長劍當郎墜地,冷汗如雨沁出。


    何昆侖大笑道:“睽隔多年,華老師武功精進甚多,可喜可賀,諒華老師可解‘逆轉經脈’手法,老朽無比企盼。”


    紅發天魔鼻中輕哼一聲,右手疾伸,抓起傅應冰腕脈,默察其真氣流轉情形。


    隻見紅發天魔麵色漸變,察覺傅應冰體內氣血竟不循正軌而行,陰陽之氣逆轉倒流,血行岔竄,忙施展手法助傅應冰血行正竅。


    那知他這一心念幾乎鑄成大錯,傅應冰突雙目怒瞪,麵現不勝痛苦之色,張嘴噴出一股黑血,衝起一尺來高。


    奚鳳嘯大喝一聲:“使不得!”身形如風掠至傅應冰身前,右手兩指飛落在傅應冰“藏血”穴上,隻見傅應冰血噴遽止,雙眼緩緩閉上。


    何昆侖道:“賢梁孟最好將傅老師帶回流沙穀,潛悟解穴之法,並防變起非常,恕老朽無能為力。”當下拱了拱手一望奚鳳嘯道:“賢契,你我尚有要事待辦,走。”


    紅發天魔目光發楞,遙送何昆侖漸漸消失的身影,不由長歎了聲……


    口口口口口口


    “靈樞石府”,幽暗似漆,伸手不見五指,岑寂似水,雖銀針墜地,均致嗡然大鳴,嫋嫋曆久不絕。


    石府中僅有龐鎮寰何湘君二人,何湘君在避匿隱秘處,極力不讓龐鎮寰發現其藏身之外。


    兩人均存著同一心念,潛心參悟白陽圖解絕學,他們都是稟賦奇厚,資質聰穎,欲將自己所記憶的圖文卸連參悟融匯貫通致對方死命。


    彼此都不敢身形移動,防衣袂帶著起破風之聲,予對方可趁之機。


    時刻一分一分過去,洞中無日月,也不知過了多少天,兩人心情並不如所想像的寧靜,紊亂如麻,前塵往事,未來艱難,一一湧塞心頭。


    雖然潛悟圖解獲益不少,但恃以懾服武林,雪仇解恨甚少把握。


    龐鎮寰陰沉持穩,機智狠毒,卻在此時此地難以抑製,不禁出口咳了一聲道:“何姑娘,你我枯守在這靈樞石府內,誰也無法習成白陽圖解,唉!姑娘才華容貌在下久已欽慕,願作裙下不二之臣,終身不渝……”


    何湘君暗中粉麵一紅,咬牙切齒罵道:“惡賊,你存心妄念,我恨不得食爾之肉,剝爾之皮。”


    隻聽龐鎮寰長歎一聲道:“在下與令尊無怨無仇,奈師命難違,不得已囚禁秘處,現恩師物化,前怨已釋……”


    何湘君冷笑道:“既然如此,為何不見釋放。”她說話時身形巳移至另外。


    果然龐鎮寰存心歹毒,已自右掌暗凝真氣,力透指端,五指舒張,循聲辨立一擊出手。


    但見龐鎮寰身形一動,右手如風閃電般伸出,但伸至半途,倏又縮回,暗道:“打蛇不死反成仇,鹵莽不得。”


    他深知何湘君才智不在自己之下,定猜出自己心意,既然自己欲圖霸武林,必須雍容大度,使何湘君心折,何況他確確實實愛著何湘君,須運用機智誘何湘君白投羅網。


    但愛與恨乃是極端的矛盾,南轅北轍,決不能拉在一處,龐鎮寰是個極為聰明之人,深知何湘君心理,歎息一聲道:“姑娘有所不知,令尊為在下先師所擒,被點了廿三處殘穴,先師亡故後,在下耗量甚多心血才恢複令尊九處穴道,目前令尊神智巳清醒如常,但四肢仍不能伸縮自如,假以時日,在下定能助令尊恢複。”


    何湘君冷笑道:“我不信我爹尚活在人世。”


    龐鎮寰聞言不禁麵泛得意笑容,敢情何湘君不知其父被救之事,朗聲道:“在下之言句句是實,如有虛言,日後必遭雷火殛斃。”


    何湘君心中一動,道:“那麽請說出我父親現在何處,我立即趕往一探以證你說話並非虛誑,倘存心詭詐,莫怨姑娘手辣心狠。”


    龐鎮寰毫不遲疑,道:“好,令尊現在……”


    言尚未了,驀聞遙遙傳來一串轟轟移石聲,接著洞穴內靜如止水氣流頓起一片激蕩,似洶湧浪潮,不可遏止,兩人幾乎沉椿不止。


    龐鎮寰驚道:“不好。”身形疾掠撲而去,隻覺這股激蕩的氣流有增無已,滯阻前撲之勢,然而卻擋止不了他,因為他深知這巨大變化必非尋常。


    他發現出洞第三重石門已然封閉,門上嵌著九顆星形寶石,泛出藍色光彩,燭照十丈遠近。石門上現出三行字跡:“門一經自行重封,氣流立生逆蕩,必引發禁製,七日後靈樞石府化為劫灰,來人必須以寶鑰啟開石門速速離去,不得流連,以免禁製催發。”


    龐鎮寰不禁心神大震,洞內那股逆蕩氣流仍未有遏止情形,竟是生生不已,使衣袂瑟瑟飄舞著。


    他沉椿如山,雙掌運勁,大喝一聲:“開!”


    雙掌猛然推出,這一式是他蓄聚十二成功發出,足能裂石開碑。


    “轟”的一聲驚天巨響,石門安然無恙,龐鎮寰卻被反震之力沉椿不住,蹬,蹬,蹬,撞出三步,幾乎摔跌在地。


    那逆蕩氣流頓受影響,呼嘯澎湃,狂飆如潮。


    龐鎮寰禁不住麵色慘變,高呼道:“何姑娘!”


    遙遙傳來若斷若續何湘君語聲道:“自作孽,不可活,你急什麽?尚有七日之期,徐思出洞之策,暴燥狂妄,焉可圖霸武林。”


    龐鎮寰心中一動,朗聲道:“莫非姑娘身懷寶鑰?”


    何湘君冷笑道:“我若有寶鑰,豈能容你進入靈樞石府。”


    龐鎮寰腦中忽閃一個念頭,詫道:“照姑娘如此說來,這靈樞石府內還有第三人在。”


    “也許。”何湘君答聲冰冷。


    龐鎮寰暗道:“自己若不與何湘君尋覓出洞之策,定然喪生在此,倘有第三人在,寶鑰必在此人身上,我何不緊守洞門,等此人現身再作汁議。”


    一念方生,又為一念作祟,凜然忖道:“倘或此人已慘悟全部‘白陽圖解’,先我等離洞而去,豈非束手待斃麽?”不禁膽寒戰怵。


    他眼珠疾溜溜一轉,挺身沉椿,緩緩轉身步履如山向洞內走去,發出一聲長歎道:“在下雖死不足惜,但姑娘亦葬身在此,令尊知道將是何等痛苦。”


    何湘君了無回聲。


    龐鎮寰目中閃出一抹怨毒光芒,揚聲大笑道:“在下雖與姑娘生不能衾,卻死葬一穴,在下死又何憾?”


    “叭”的清脆聲響,一支玉掌疾如閃電石火掃中龐鎮寰右頰,掌力甚沉,龐鎮寰眼中直冒金星。


    隻聞龐鎮寰悶哼一聲,右手迅疾一式“捕風捉影”抓出。


    龐鎮寰目光銳厲,瞧出何湘君施展招式正是白陽圖解中天罡廿八摺中最精奧七招之一,不禁心頭大凜,忙塌身滑步,避過指風,右臂疾揚,連續攻出九招,無一不是精奧奇詭的武學。


    兩人對拚了廿餘回合後,龐鎮寰疾然飄後三丈開外,大叫道:“住手!”


    何湘君冷笑道:“你是認輸了?”


    龐鎮寰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不過在下縱然死在姑娘之手,也於事無補,姑娘永難與令尊相晤。”


    “我怎知你所說的是實話。”


    “在下已對天盟誓,姑娘不信也是枉然。”


    何湘君默然無語,半晌才道:“不能出得靈樞石府,相信與否無足輕重。”


    龐鎮寰聞言不禁一怔,黯然歎息道:“這樣說來,寶鑰不在姑娘身旁的了。”


    何湘君冷笑道:“你這是多此一問。”


    龐鎮寰似若未聞,凝思須臾,劍眉一剔,寵聲道:“姑娘,靈樞石府必有第三人在,你我須在七日之內尋出此人,不然定無活人命在。”


    何湘君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也怕死。”


    龐鎮寰搖首輕笑一聲道:“在下欲圖霸武林,並非自今日始,身入這靈樞石府之前,即已安排詭計,我森羅宮門下已奉命四出向武林各大門派中下手,在下葬身於此不足惜,隻怕武林精英從此喪失殆盡。”說罷身形疾掠入洞而去。


    何湘君見狀知龐鎮寰之言井非恫嚇之詞,暗道:“我道此賊先發現靈樞石府,豈知在他之前尚有人捷足先登,此人是誰?……”


    但除了奚鳳嘯還有誰可進入靈樞石府,何湘君由不得芳心一顫,疾隨龐鎮寰而去,她擔心奚鳳嘯正在練功吃緊時無法避過龐鎮寰的毒手,但又疑雲滿腹道:“寶鑰若在嘯弟之手,他為何不交與自己。”


    何湘君委實難解,不由高聲呼喚道:“龐鎮寰!”


    龐鎮寰聞聲停住身形,轉麵微笑道:“姑娘喚住在下何故?”


    何湘君秀眉微笑道:“請問是何人先發現這靈樞石府?”


    龐鎮寰經此一問不禁大叫道:“奇怪!”繼而將他掘開峭壁進入靈樞石府經過說出。


    何湘君冷冷說道:“這樣說來是閣下首先進入靈樞石府,毫無疑寶鑰定在身旁,為何諉之於我及第三人?”


    龐鎮寰麵現尷尬笑容道:“這就是在下所說奇怪處,在下進入靈樞石府,並無寶鑰安然通過風火險阻。”


    何湘君冷笑道:“你別心存詭計,姑娘可不上這個當。”


    龐鎮寰苦笑了笑道:“區區此心,人神共鑒,信與不信,那就在所不計了。”身形一動,疾向洞門內掠去。


    這時,洞中激蕩氣流已引發禁製,轟地一聲烈焰狂瀉疾:卷,炙熱難禁,將龐鎮寰何湘君隔了開來。


    兩人隻在洞徑內竄掠,謀取出洞之策,龐鎮寰更急於找出第三人……


    口口口口口口


    靈樞石府外晨光熹微,遠山隱約,徐徐清風拂翠送吟,岫雲飄忽不定,平添了朦朧幽美感覺。


    半月來,石府外武林人物頻頻現跡,似急尋出靈樞石府確址,但暗中尚有江南同盟及森羅宮雙方人物潛伏按兵不動,嚴密戒備著。


    驀地,一條人影現出於“靈樞石府”遙遙相對之靈屏插天,聳峭如塹峰崖上,朝陽一線映著此人,正是玉簫真人。


    玉簫真人眼神凝向雲天,久久不語,半晌徐徐長歎一聲,似不勝憂慮。


    由他身後突冒上一雙麵目陰冷背劍皂袍老叟,左立老叟額上突生一顆紫紅肉瘤,宛如虯角,獠牙外露,森森如雪,一撮眯薄黃發,更顯獰惡。


    此人望了玉簫真人一眼,道:“道長為何出聲長歎?”


    玉簫真人歎息道:“自從總瓢把子進入靈樞石府後,迄無動靜,森羅宮也毫無驚擾,但蘇壇主奉命出外,未有絲毫消息回報,令人不勝疑慮之極。”說著略略一頓,又道:“眼前武林人物頻頻現蹤靈樞石府附近,顯然有所異圖,他們亟欲總瓢把於功虧一簣,使森羅宮化為齏粉。”


    額生肉瘤老叟冷笑道:“道長何懼他們之深。”


    玉簫真人聞言目中神光暴射,低哼一聲道:“哈老師有所不知,來人均是武林卓著盛名人物,在總瓢把子未出之前,貧道不願多生是非,免誤大局。”


    老叟陰陰一笑道:“恕老朽不讚同道長之見,怎可令武林群雄坐大。”


    玉簫真人哈哈朗笑道:“久聞玉山雙俠武功蓋世,是以貧道誠邀來此助拳,願聞雙俠的高見。”


    額生肉瘤老叟道:“老朽意欲驅使劉文傑等與武林群雄為敵,並安排伏網,將來此武林人物悉數殲戮。”


    玉簫真人大笑道:“此計不妨一試?”


    三人身形倏地隱去。


    口口口口口口


    晴空如洗,萬裏一碧。


    山道上突現出紛紛人影,身影如飛,為首者卻是玉虎幫主展天行,身後緊隨著神態翩翩的玉麵張良茅煥。


    展天行深以武林正派不敢放手攻入森羅宮為憂,如非正派高手心有顧忌,焉能如此,他有自知之明,若容森羅宮主者習成白陽圖解,五虎幫將是俎上之肉,隻有任人宰割,是以與茅煥密議之下,聯合黑道高手大舉前來先發製人。


    山道下是一片斜而狹長的草坡,翠綠茸茸,悅目清新,但草坡內茁生九株粗如兒臂的雜樹,繁柯密葉,宛如傘蓋,這九株雜樹植處竟是相距甚遠。


    隻見茅煥眼神驚詫地掃了草坡景物一瞥。


    展天行訝道:“賢弟這卻是為何?”


    茅煥道:“幫主可曾察覺這九株雜樹有異。”


    展天行聞言不禁一怔,對群樹望了一眼,搖搖首道:“愚兄瞧不出。”


    茅煥道:“樹葉雖綠,卻帶萎色,顯由他處移植,最重要的種植之處巧合九宮方位。”


    驀地一聲傑傑怪笑騰起道:“好俊的眼力,可惜究竟遲了一步!”


    九株雜樹後同時閃出身著綠衣氏衫人,說話者是一虯髯老者。


    展天行沉聲道:“朋友是那一條線上的。”


    “森羅宮!”


    展天行大笑道:“朋友欲待何如?”


    “束手歸降夢羅宮。”


    “憑你們九人豈非大言不慚。”


    “展幫主何妨一試能否闖出這九宮陣式之下。”


    一條身影疾掠而出,大喝道:“俺胡大奎偏不信邪。”身法似箭,呼地一招鐵煙杆疾點而去。


    身形尚在中途.隻聽胡大奎一聲慘叫,叭啦墜地,一支鐵蝙蝠深嵌在胡大奎胸坎上,血流中注,已然當場殞命。


    茅煥大驚,瞧出這九宮陣式前後彼此呼應,奇奧不測,立命九人分撲而去。


    森羅宮匪邪突又隱去,九條人影疾如奔弩射去,身未落下,那九株雜樹轟地冒出一蓬濃煙,刹那間彌漫開來,煙中噴濺出無數藍色星芒,電漩飛舞。


    濃煙中相繼傳出慘嗥聲,展天行大喝一聲,騰身奔空,身化“雲龍在天”,全身一個轉折,揚手一掌劈去。


    掌力一發,排空如潮,洞穿濃煙直向一株雜樹撞去。


    “哢喳”大響聲中,樹幹齊中折斷,一條人影往後遁去,怎奈展天行暴萌殺機,蒼鷹攫兔撲下,猿臂疾探,五指抓向肋下。


    淒厲慘嗥聲中,肋下抓裂,髒腑鮮血直流,昏死過去。


    片刻,濃煙散去,九匪悉數就戮,但展天行率來群雄三停中竟折了一停。


    展天行向茅煥道:“看來我等似不能全身而退。”


    忽聽遙遙傳來一聲冷笑道:“正是!”


    展天行聞語稔熟,不由一怔,凝目望去,隻見狹穀內走出五條身影,他目光銳厲,看真來人形象,神色一變驚呼道:“上官相!”


    茅煥等亦看清來者,不是上官相是誰?相顧愕然。


    老龍神上官相等五人步履迅快,轉瞬而至,含笑抱拳略一施禮道:“展幫主別來無恙。”


    展天行目光驚疑,道:“上官令主莫非要與小弟為敵。”


    上官相冷然一笑道:“請問幫主來意?”


    展天行想不以上官相有此一問,不禁大感置答為難,茅煥卻微微一笑道:“此處又非黃河水道,上官令主似多此一問,風聞上官令主陷身森羅宮……”


    上官相目光凶光進吐,大喝道:“住口,兄弟之事不勞茅老師動問。”


    茅煥大笑道:“展幫主何齊上宵令主掛懷,”


    上官相沉聲道:“茅老師,你最好不要在老朽麵前賣弄口舌。”說時一掌如風閃電飛攫而出。


    雖是一招“績龍探珠”,卻包涵無數神奇的變化,而已出手奇快,茅煥縱有一身武功,卻措手不及,被上官相-把扣住了腕脈要穴。


    展天行見狀大驚,縱身欲加搶救,上官相巳一常緊抵在茅煥後胸“命門”穴上,沉聲道:“幫主不要他性命了麽?”


    隻見茅煥麵色慘白,冷汗如雨,似是痛苦難奈。


    展天行退了一步,目中吐出懾人心神寒芒,冷笑道:“上官兄你也為森羅宮作倀。”


    老龍神哈哈大笑道:“兄弟不過看在多年舊交情份上,不願見展兄基業廢於一旦,兄弟決非危言聳聽,不信就請放眼仔細一望。”


    展天行聞言不禁一怔,放眼一望,隱隱發現林蔭叢中人影紛紛,刀光閃爍,看來已然被圍困核心,不禁眉頭濃皺,淡淡-笑道:“小弟料不到上官令主與森羅宮沆瀣一氣,無疑森羅宮人物名望較上官兄為高,不然豈能俯首聽命。”


    上官相麵色冷漠如冰,道:“展幫主無須譏嘲諷刺,俗雲:不見黃河不死心,兄弟願為展兄引見。”振吭發出一聲清嘯。


    嘯聲未歇,三條人影遙遙疾奔而來,展天行一見來人不由神色微變。


    上官相哈哈大笑,鬆開了扣在茅煥腕脈上的五指,道:“兄弟為展幫主引見一下。”說著手指在額生肉瘤老叟,揚眉一笑,道:“這位是五十年前揚威天南野人山主獨角虯龍哈秀前輩。立即又手指在另一位老叟麵上接道:“這位是與哈秀前輩齊名的逍遙居士辛永前輩,並稱南荒二奇。”


    展天行不由愕然變色,瞪著兩目注視在南荒二奇麵上似詫異不勝。


    獨角虯龍哈秀見狀哈哈大笑道:“老朽兩人二十餘年前靜極思動,結伴一遊天方古國,自此萍蹤所奇,遍曆西域十七國,總覺他鄉不及故裏深情,去年歲尾始返野人山,不料山河依舊,人物已異,令人不勝慨歎。”說聲一頓,目中神光凝注展天行接道:“展幫主隻道老朽二人已歸道山嗎?”


    展天行搖首答道:“南荒三奇昔年威望神州,領袖一方,展某無法理解二位為何投效森羅宮,豈不知寧為雞頭毋為牛後之理。”


    哈秀沉聲道:“老朽為森羅宮主者昔年舊交,他與何昆侖恩怨詳情隻有老朽知悉,如今知友墓木已拱,恩怨不但未見消釋,反愈演愈熾,老朽行事豈是你能所知?”


    驀地遙遙傳來一聲陰沉冷笑道:“未必你能管得了!”


    哈秀麵目一變,隻見一條道者身影由林中閃出如飛掠至,正是玉簫真人。


    玉簫真人見哈秀欲聞聲撲去,忙道:“哈山主且慢!”接道:“今日情勢大有蹊蹺,對方一個未見,顯然森羅宮混入奸細,使機密外泄,方才劉文傑發現一蒙麵人與之力拚,此人武學甚高安然遁去。”


    哈秀道:“如今計將何出?”


    玉簫真人略一沉吟道:“對方必潛跡在森羅宮附近,貧道決尋出他們巢穴何在,才能一網打盡。”


    忽聞一個森冷語聲隨風傳來道:“牛鼻子大言不慚!”


    玉簫真人麵色瞬息數變,身形未曾稍動,以內功傳音之術與南荒二奇密語了一陣,接著大笑道:“展幫主,貧道歡迎你與諸位老師作為森羅宮座上嘉賓,貧道決無害人之意,隻要貴幫不與森羅宮為敵,去留自便,貧道話語真誠,上官令主堪為證明。”說時手掌一引,懇邀展天行等人去森羅宮。


    展天行不禁麵色微變,眼光向茅煥望去。


    茅煥暗暗歎息一聲,心知推卻不易,若反顏為敵,勢所必敗,眼珠轉了幾轉,道:“幫主,森羅宮又非天羅地網,我等正欲瞻仰,豈能負此一行。”


    展天行不愧一幫之主,縱聲豪邁大笑,一個箭步跨至上官相麵前,道:“上官兄,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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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殘照,垂柳映波,一條清溪傍著如黛青山汨汨而流,溪水碧綠,上遊處緩緩駛來一艘漁舟,漁翁枕著艙門假寐著,任令小舟順流飄浮。


    如屏青山綠障中忽吹起一縷簫聲,韻律曼妙,令人沉迷,神往欲醉。


    夜暮漸垂,簫音突變,漁翁似遇蛇噬,雙眼倏地睜開,目中神光駭極恐怖,麵色慘變,挺身立起,猛地一踹舟身,身如脫弦之弩般射向岸上。


    這艘漁舟經漁翁猛力一踹,不住地在水麵急旋,半晌才定,又緩緩向下飄去。


    夜空閃耀繁星萬點,數條黑影迅疾如飛往一片大宅院中掠去。


    一近巨宅,即聞宅內響起一個清脆語聲道:“是誰回來啦!”


    “小的洪澤,有事須向陸姑娘察報。”


    “姑娘正與島主靜室談心,你要當心了。”


    一條黑影似飛鳥般飛過牆頭,往一幢燈光明亮的樓閣疾奔而去。


    海天釣叟陸驥似大病方愈,擁著一襲薄被端坐床上與陸曼玲訴衷談往。


    陸曼玲雖在談笑中卻抹不了眼角眉梢隱泛的淡淡哀愁,海天釣叟望了陸曼玲一眼,微笑道:“玲兒,你是否擔心你那嘯弟去後信息全無麽?”


    陸曼玲玉靨陡地湧霞,嬌嗔道:“爹,女兒才不關心他咧!他向來行事從不願有人在旁幹礙,行蹤飄忽,心機莫測!女兒怎管得了他。”


    海天釣叟哈哈大笑道:“玲兒無須口是心非,待他回來為父向他說知,看你有何話說。”


    陸曼玲大發嬌嗔道:“爹……你……”


    忽聞窗外生出一個極輕落足微音,陸曼玲柳眉一揚,喝道:“什麽人?”嬌軀從椅上飛起,迅快如電,人已落在窗前,右手按著劍把,左掌虛揚。


    “小的洪澤。”


    陸曼玲聞言飄身外出,隻見洪澤垂手卓立在院中,低喝道:“何事?”


    洪澤抱拳稟道:“綠江漁隱老前輩離奇失蹤,小的發現漁舟在清溪中飄浮,並無格鬥可疑跡象,岸畔僅留下卜老前輩足跡,力竭所遺,小的四外尋訪無著,匆匆趕回稟報姑娘定奪。”


    海天釣叟聞言走了出來,神色凝重道:“森羅宮匪邪無孔不入,卜二無疑遇險被擒,你等多率人手四出偵尋,一有可疑跡象,速報老朽知道。”


    洪澤應諾轉身疾奔而去。


    陸曼玲知其父陷身龐鎮寰府內多年,雖說神智被控,但耳濡目染,當知悉個中蘊秘,不禁驚詫道:“龐鎮寰未出靈樞石府之前,森羅宮手下竟敢自作主張麽?”


    海天釣叟道:“森羅宮內不乏高瞻遠見之士,網羅的均是海內卓著威名武林好手,極一時之選,權宜作主有何不可,為父所以斷定卜老師被擒並非信口開河之詞,如不出為父所料,此宅即將成為是非之地,玲兒,隨為父與梅老前輩相商退兵之策。”


    父女並肩走向東麵一列精舍而去。


    四更將殘,殘星明滅,夜風忽送來一聲怪嘯,宛如幽墓鬼哭,令人毛發聳立。


    怪嘯似斷若續,忽遠忽近,環著巨宅四周。


    院中屹立著梅六、海天釣叟陸驥、陸曼玲、魯麗嫦等群雄,麵色驚疑不止。


    陸曼玲向海天釣叟道:“女兒前往一探如何?”


    海天釣叟沉聲道:“不可造次,奚賢侄臨行之前已在此宅四周布下先天奇門,凶邪甚難侵雷池一步,天色將明,洪澤未見返轉,恐凶多古少,為森羅宮手下挾製引來宅外,所幸你倒轉奇門,凶邪無法恃武強闖,故弄玄虛欲誘我等一探,正好中了他們詭計。”


    梅六接道:“陸島主所見不差,但老朽意欲隻身前往。”一閃往莊外掠去。


    奇門中布有甚多伏椿,見梅六出宅,不敢攔阻,現身引梅六出陣。


    梅六一出先天奇門之外,隻聽鬼哭怪嘯聲漸近,隱匿身形草叢中,炯炯目光往外注視著。


    但見一條瘦長黑影掠來,目光如電,鼓腮發出鳴鳴怪嘯,身法迅疾如飛在身前不遠掠過。


    梅六自恃藝高,閃身而出,遙遙暗躡那瘦長黑影。


    瘦長黑影繞宅七匝,猛然刹注身形,目凝巨宅發出陰森刺耳冷笑道:“我倒要瞧瞧你們裝聾做啞多久。”語聲冰冷澈骨,不類生人。


    語音一落,即轉身疾奔而去,梅六急尾隨,隻覺瘦長黑影身法奇快,如非是他無法趕上,不禁暗暗心驚。


    隻見瘦長黑影向一片崎嶇,乳石嶙峋山穀奔去,榛奔密林,蛇豕頻現,梅六相距隻半箭之遙,絕不止瘦長怪人在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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